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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左手紧紧扣住他右腕不给他治。慕容别岳痛心地俯视那殷红的伤口,注视那深陷玉肤内的箭梢,听她任性地放话──
“凭什么?”金凤恨得漠视疼痛,她咬牙,一字字清清楚楚地折磨他。“凭什么你慕容别岳想死就死、想救谁、谁就该让你救?你凭什么?你给我听清楚了,我、就、偏、不、让、你、救!我就偏要死在你手中,死在你箭下,让你怀着内疚痛上一辈子,就像你当初那样狠心,”她咬牙恨道。“我为你白流的每一滴泪,我心尖上为你痛过的每一分,都要你加倍来还!你欠我的,这是你欠我的!慕容别岳,你最好开始相信,这世上也有你救不了的人,也有不屑让你救的人──”她咆哮。“就是我、就是我!”
揪着她衣裳的手蓦地收紧,他黑眸发狠,咬牙道:“再不拔箭,你会死。”为什么?到这田地她还要这么任性、这么绝?为什么要逼得他手足无措?为什么非要这样让他心疼、心痛?
金凤不肯松手。“可知我为什么受你一箭?”金凤望住他,看他缓缓抬起脸来,黑眸上望她。她目光湿润,声线沙哑。她无意折磨这个曾让她怦然心动的男子,可是,她满腔愤恨如何平息?她看着他的目光是何等温柔,如似告别的凄然眸色,然而她说的话却敲碎了他的心。
她心痛地望他,和他深眸相对。“既然,当初不惜以死来摆脱我……现在,就不劳你费心救我,你何必费事来大理救我……”她早已伤透了心。
“我要救你!”他吼,撕开衣裳,裸露那伤口。
“我不要你救……”她挥手奋力阻挡他。“谁都可以救我,就是不要你,不稀罕你救!”
“你住手!”他狂哮,检视那丑陋的伤。
她不肯安分,推他、打他。“走开、我恨透你──”她剧烈挣扎起来,蓦地,扯动伤口,痛入骨髓,她抽气。一见她害疼,那是他射出的箭啊,慕容别岳忽然俯身,庞大身型压住她,制住她挣扎扭动的身子。
“不要……”他的嘴贴在她耳畔,他痛苦极了。“雀儿,不要再折磨我了……”呼出的热气伴随着那悲伤的低哑嗓音穿透她的耳膜,击中她震颤的心房。他闭上眼,胸腔胀满酸。“你赢了,你一向都赢……那算我求你,求你别再任性,你这样……让我……好心痛……”真的好痛,更怕,怕她死,怕失去她,怕得几乎乱了分寸,失了主张。
这算不算慕容别岳今生说过,最软弱的一句话?他求她,贴着她耳畔求她。
金凤蓦地怔住了,忘了挣扎。她剧烈的,胸口剧烈的起伏,能清楚感受到他炙热的庞大的身躯,贴着她,听他呼着热气忽然又说──
“让我救你,这是我的第三个条件。当初我们约定好的,你答应过我的,这就是我最后的条件,我不要失去你!”
不,金凤瞳孔一缩,心坎蓦地一震。不,怎可轻饶他,他骗她啊!他骗得她好苦!怎么可以饶他?可是,这一刹他的话猝然教她冰封的心瞬间融化,打心坎深处融化,融得一塌糊涂……她不知该如何应付这样软弱的慕容别岳。
他求她?是的,他真的求她。那紧绷的声音,是如何的心急如焚,如何哀怨。
终于她静下来,她停止挣扎。
慕容别岳起身,看着她,目光清亮如刀,但非常温柔。“我必须在番兵追来前,拔出箭。”
金凤没有阻挠,只是怔怔看着他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永远那么俊朗得让她心动的男人。她的伤处一片灼热,怒焰熄灭的那一刹她的体力仿佛也用尽了,她开始真切的意识到痛,真的很痛。
这一次,就像他们曾有的那一次,他为她治病的那一次。她温柔地看他又再抽出他怀中那一把短刀,银色刀鞘被他跩开,露出一片银芒,亮进她眸的深处,亮进她心坎深处。
慕容别岳眸光一冷,张唇抿住那把刀。他必须非常小心、非常冷静,处理她胸上那几乎快要透过心窝的伤。他咬着刀,俯身沉稳地将随身药粉撒上她伤处。登时听她痛得喘息,她那痛的呼声揪紧他的心,他眸色越发冷冽。已经没时间烹胡麻散,她势必得承受那利刃割体赤裸裸的痛,他绝不能分心,他绝不能手软。他取刀,抵在箭没处。刀尖抵着她雪肤,冷汗却淌落他面颊,他垂眼注视着刀尖抵在那血红的肤上。
第一次,这是第一次!他握着刀柄,竟然……微微颤抖起来,怎么回事?他颤抖的快要握不稳刀。他竟会害怕,怕她将受的苦,将捱的痛,他不能冷静,他冷静不下来,他没法冷静割开她肌肤……思绪混乱起来,只是忧惧的想像着她会有多疼,怕她痛,那惯常冷静自负的黑眸,一瞬间灰了。他望着那残酷的伤,他的眼眶刺痛灼热。这一刹他竟颤得无法下手。他心动了,他的刀势于是软弱了。
金凤全看进眼底,他……怎么……他为什么……她看着冷汗淌落他英俊的眉,淌落……他泛青了的脸。
忽然间她明白了他的犹豫是为着什么,他心疼她,他怕她痛!这明白的刹那,她喉咙呕出一口酸。她红了眼,这是多么温暖的领悟。
“你……快动手。”她轻轻地、轻轻地对他吐出这么一句。“救我……”
怵然,刀尖刺入肌肤,同时,他狠声道:“我爱你,凤──”
我爱你,凤……
刀已经尖锐的尖锐的划入她柔软的柔软的肤内。
我爱你,凤……
痛与他的爱意同时爆发!
金凤睁眸,他的告白比那把刀划出的痛更尖锐,尖锐地穿透她心坎,像汹涌的海潮一瞬间将她淹没……覆雪的心真的彻底地融了,泪水氾上眼梢。
金凤虚弱的凝视着他,朦胧中看那箭抽出她的身体,凝视他取出针线小心翼翼地、专注地俯身帮她一针一针地缝合伤口,那满含爱意的、温柔的俯注的目光,仿佛他亦一针一针将她破碎的心缝合。
金凤有些忧疑,却不敢开口问他,真的吗?是真的吗?他说他爱她?还是……只是为了安抚重伤的她?她不敢问,也虚弱的没有力气问。
她看着他专注地缝合伤口,每一针都痛得扎在她肤上,她一如当初那样忍着,忍着没喊痛。
忽然,她眸光一凛,看见他身后的门被轻轻推开,一列番兵缓缓潜入。金凤心惊,正要开口,他沉声制止。“嘘──”他已经发现了,可是他一脸平静,恍若无事,只专注在她伤口上。再五针,再五针就好了。“不要动。”他低声命令她。
金凤震惊地瞪大眼眸,看番兵朝他扬刀,他没有动没有躲闪,他也不能动不能闪,她的伤势太重绝不能拖延,于是他还是坚持着专注地缝完她的伤口。
那刀猝然劈落,金凤惊得大声抽气,慕容别岳忙按住她肩头。“别动!”他艰难地缝上最后一针,同时,硬是挨上那一刀,刀势猛地砍入他的肩膀,鲜血猝然喷红她的眼,不──
慕容别岳很稳很稳地立着,稳稳地挨上那一刀。
“不……”金凤吓坏了,看他犹镇定收了那最后一针,他为什么不躲?就为了她?眼泪冲出她的眼眶,他的血濡湿她惊惶的脸,她恐惧地看那番兵又再一次扬起刀。“不!”
慕容别岳青着脸,将线咬断。刀落那刹,他一个偏身,旋身,比刀更快的将针插上那人喉口,他冷眸以对,声音很轻,可是很有力量──
“还有第二次吗?”他冷道。
那人喉上扎着利针,不敢动,同伙的番兵亦不敢妄动。
那柄利针就这么插在他喉处,慕容别岳冷冷淡淡地开口。
“这地方,一旦透气,神仙也难救。”
那群人惶恐地退了,仓皇而狼狈地被那中了一刀,还镇定得恍若无事的慕容别岳给吓退了。
慕容别岳回身注视金凤,金凤惊惶地望着他染满血的臂膀,看见他的血比见着自己的血更教她惊骇。“你……你受伤了……”终于再也支撑不住,她脸色刷白,蓦地晕了过去。
尾声
失血过多,让金凤陷入沉沉梦底,她睡熟了,睡深了,睡得昏迷。就在她昏迷中,慕容别岳悄悄抱着她离开已然被发现的客栈,藉着夜色的掩护,平安地返回他与抱禧在城内的住处。
恍惚中,一双有力的臂膀不时将她紧紧牢牢护在壮阔胸前,他的呼息沉稳有力,那规律起伏的胸膛,令得她安稳地沉沉昏睡许久。
她睡了非常非常久,胸前的伤仿佛渐渐不那么痛了。
一双忧虑的关爱的眼,一直牢牢守着她苍白的脸,守了足足两天两夜。
当她苏醒犹恍惚之际,隐约听见了熟悉的声音──
“师父,药水熬成这样行了吗?”
是谁?这个声音?好熟!
“师父,那我搁在这里喽!”那声音很干净很好听。“小师妹没事了吧?”
是抱禧吧?是他!
金凤想睁开眼,却觉得眼皮异常沉重。她呻吟着,听见门扉关上的声音,还有绞水的声音。
床铺忽地一陷,有人坐了上来,同时轻柔地掀开她胸前衣领,伤处忽尔一阵冰凉。好不容易睁开眼睛,朦胧的视线,看见一个男人正专注地俯身帮她擦拭伤口。
金凤缄默,缄默地望着他,视线逐渐清晰,眼前的这个男人曾经那么淡漠、那么遥远;而此刻那专注帮她拭伤的表情却是那么深情,深情得让她看得好心悸,连出声喊他都舍不得。仿佛是感觉到她的凝注,慕容别岳转过脸来,那黝黑深邃的眸光投注到她脸上。
“……”他本想开口说话,然而,当那幽美的眼瞳和他对望时,这一刹,他忽然又觉得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金凤看着他清朗的一双眸子,还看了一眼他受伤的右肩。千言万语,千头万绪,这一刹,仿佛说什么都多余了。
夜阑静,烛焰闪烁,他们缄默的凝视彼此,仿佛置身梦寐。
许久之后,慕容别岳终于先开口,他凛容,眼眸沈敛,极极认真,肃然地道:“你……还气我么?”他问她,问得有一点惶恐,有一点过分的小心。
凤公主没答腔,她眨眨眼,双瞳漾水,雾气湿润。
他倾过身来,用一种很温柔的目光望住她。他很温柔的伸手轻轻拂去她腮畔银发,在他温柔掌中,她又眨了眨眼,眨出了莹莹的泪。
然后她伸出手来,轻轻触上他右肩,她蠕动红唇。“痛吗?”那一刀痛吗?那一刀落下时,骇得她心仿佛都要碎了。她多怕他死,多怕!怕他再死一次!
她问,烛火在闪,他黑眸也在闪。他俯过身来,刀一样的视线暗了。他俯过身来,她轻轻一喘,垂下漂亮眼睫,看见他坚毅的唇来覆上她。
四周一片岑寂,而他们相契的心却醒了,固执的坚毅的薄唇和漂亮的骄傲的红唇溶了,他落下的黑发叠上她枕畔银发,它们纠缠,它们缠绕。
门外,抱禧惶惶地小心翼翼地捧着干净的水盆闯进来,撞见了这令人心跳的一幕,他胀红了脸,看见师父吻住了他的小师妹。
轰!他僵在原地,红上耳根。他退一步,再退一步,退出了房间。
房外清月闪着皎光,柔亮了植满香草的水泽。今夜,月特别亮,特别亮。
抱禧环抱着水盆,圆圆的脸儿浮现一抹幸福的笑。立在夜风中,立在美丽的月夜下,幸福地想起了师父昨夜对他说的话──
“抱禧,小师妹要永远和我们一起了……”
“她不回皇宫了吗?”昨夜抱禧这么激动问着。
“师父舍不得。把她留下来,你说好不好?”
抱禧笑得很开心、很开心。那刹,他看见师父一向内敛的黝黑眸底,仿佛也泛起一抹很温暖很温暖的笑意。
他微笑地想,原来,师父比他还喜欢小师妹。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 ※
到最后,这一只骄傲凤凰,永远地依伏在苍鹰怀底,或是苍鹰被她驯服了?
凤凰不回她华丽皇宫,宁当一只,被他骄宠着,幸福的雀。
这一则瑰丽传奇,就在青罗刹一早的预言底,绚丽地落幕……
那时,在悠远的,在云海深处,遗世的忘玑阁内……
那时,青罗刹扬扇遮住了狡猾的笑。
那时,他对慕容别岳说了什么?他说了什么?你……听清楚了吗?
你好可怜喔
小侄子季航只有五岁,为了要撒娇,他总会故意把粉臂上,被蚊子叮的伤口,用力抠得更红,然后跑来给我看。
“姨,你看……”一副受了大伤的模样。
明明知道他是故意的,也每一次地认真研究他的伤口,用一副很不得了的口气说:“唉呀,好可怕,阿姨帮你擦药。”也抱抱他,摸摸他手臂,服他说:“你好可怜喔……一定很痛对不对?”
“嗯!”抱他在怀中,他一脸的可怜兮兮,水汪汪的眼睛却有着满足。他才五岁,他需要每个人都注意他,他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小侄女祖安六岁,喜欢画画。她心情好的时候,会冲过来张臂紧紧地抱住我。
她会把那世上最可爱的脸在你身上磨蹭,她软软的手臂环着你像在环抱她珍视的玩具,她会故意用可怜的软绵绵的鼻音喊我。
“姨──我好想你喔……”
她抱着我这样说的时候,已经成年好久的我,就会像棉花糖,在她双臂间,几乎要融成一摊糖水,仿佛我比她还小。
当我给祖安十二色的彩色笔时,爱画画的她会一整天都紧抱着那盒彩笔。那一刹,她认真兴奋得好似收到的是全宇宙最棒的礼物。只是一盒廉价的彩色笔,她却笑眯了一双眼。
相信我,当你看见那样完完全全满足的,彻彻底底的,灿烂的笑,那刹你会愿意什么都迫不及待拿出来讨好她。
可是,她会长大,一盒彩笔的快乐,她还会记得吗?
看见小孩天真的笑,每每看出了心尖一点酸。
将来,我又还有什么可以给她?
将来,他们需要的,恐怕是我也难满足的……将来,会有他们非常渴望,而我们却爱莫能助的……将来总有那么一天,他们也终于要尝到每个成年人都要尝的,成长的代价,辛酸的滋味。
已经多久没有向旁人撒娇?
成年后我们跌倒,偶尔赖在地上只想发狠的放声痛哭,只想颓废,只想认输,只想任由着心酸去尽情发泄……
可是,没有人会说一句:“你好可怜喔!”
泰半我们听到的全是,你要振作啊,你要坚强啊,你这样不行呢,你怎么可以这么任性?你要面对现实啊!
是不是这样,久了我们已经忘了,那种软弱的真实的惶恐的向人撒娇的力量?
其实心底住着一个小女孩,在残酷的世界,在挫折的现实生活中,也想耍赖。也想学着我侄子,把伤疤掐得更红些,现给心爱的人看。
只希望他说一句:“你好可怜喔……”再给一个温馨的拥抱,让我好好掉泪。
可是……已经不敢在人前放肆哭泣,觉得很丢脸。
往往死命的爱面子的扮坚强,明明虚弱的只想向现实投降,还是硬着头皮和每一个成年人一样,挥挥手,扮潇洒地,犹骄傲笑说:“嗟,这点小事,没什么!”
一副历经多少大风大浪,成熟世故英勇无比的模样,赢得众人掌声,一致赞叹:“你好勇敢啊……”啪啪啪啪啪,给你鼓掌!嗟,谁稀罕这种掌声!
这样扮坚强久了,就换来了另一句:“你好勇啊,你好行啊,都不用叫人担心,什么都难不倒你。”
于是肩上担子越扛越多,越来越重,真有种自作孽不可活的感叹。又有谁知道夜深人静,也有那彷徨无依的时刻,也会有不知所措的时分,也会想躲起来逃避眼前的路,也会觉得好累只想永远地沉睡。
我们不是小孩。你也不是。
可是我们一样,曾经是个爱哭的小孩,曾经跌倒时只想找人抱抱。不计一切地扮虚弱只为了寻一个温暖的怀抱,尽情地撒娇。
现在有的时候我抱着可爱的一双侄子,不禁会想,有多少人和我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