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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这里,众人才知道原来已有几个人藏在园中,都不禁大吃一惊。想道:“不知是些什么人,竟敢到柳家捣乱?”又不禁暗暗惭愧,这么多人,竟无一人发觉,要待主人说破了,方才知道有人潜入园中。而且还不只一个!
就在众人惊惶失色之际,柳元甲说到“补发请柬”四字,已把那几张请柬朝空一撤,说也奇怪,那几张请柬撒到空中,登时分开了不同的方向,向四方飞去。众人也才看清楚了共是四张。柬帖比酒杯更不受力,柳元甲竟能当作暗器发出,这比“百步传杯”的功夫,又难得多了!
其中有一张请柬朝着蓬莱魔女藏匿的方向飞去,蓬莱魔女咬了咬牙,心道:“你既发现了我,虎穴龙潭,我也要闯你一闯!”
正要从假山背后出来,忽听得一阵笑声,有一个人已先她而出!
那笑声有如金锵玉振,清峻非常,突然间又如万马奔腾,千军赴敌,山鸣谷应,响遏行云,笑声中隐隐含着鄙夷杀代之声,骇人心魄!那些功力稍弱的只觉耳膜有如给一根利针刺了进去,不由自己地骇极而呼;功力较高的也给震得耳鼓嗡嗡作响!十个人中倒有九个不约而同地掩上了耳朵。
这刹那间,蓬莱魔女也是心头一震,她并非禁受不起这人的笑声,而是因为这人不是别个,正是笑傲乾坤华谷涵:也不知华谷涵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只见他人在半空,白衣飘飘,手扬折扇,宛如乘虚御风,冉冉而降!刹那间,怪事发生,柳元甲刚才撒出的请柬本是向四方飞去的。这时忽地从四个方向对着华谷涵飞来,华谷涵把手一招,转眼间,那四张请柬,已聚成一叠,落在华谷涵手上。他下坠之势甚速,但脚未沾地,请柬已到了他的手中,众人也直到他已落到地上,这才看得清楚。太湖十二家寨主王宇庭吃了一惊,心道:“幸好我刚才没有发出梅花针,否则可要当场出丑了。这人接暗器的功夫,当真是世间罕见!”
蓬莱魔女芳心历乱,又惊又喜又是不知所措,顿时间思如潮涌,一片茫然。暗自想道:“华谷涵果然是到了这儿了。我是出去呢还是不出?”“他那个‘阿霞’呢,难道不是和他同在一起的么?却也还未见现身?”“柳元甲撒出的四张请柬,想必是一张给他,一张给我,一张给那‘阿霞’,还有一张则是给那不知来历的胡儿了。如今华谷涵将四张请柬都接了下来,那两个人也未出现,看来华谷涵是有意把事情包揽到自己身上,他知道我也来了么?”这刹那间她转了好几个念头,终于决定了暂且躲藏,先看看华谷涵的来意。她刚才生怕孤立无援,如今华谷涵已经出现,她心里也安定许多了。
华谷涵落在场中,正好在柳元甲面前。他笑声已然停了,但余音袅袅,犹自在园中回响。柳元甲本来一直是气度雍容,这时也不禁微微变色。要知华谷涵刚一出场,已显露了两手绝世神功,狂笑慑敌、空中取柬,笑声中显露的深厚内功,柳元甲也不禁为之心折,这也还罢了,柳元甲那四张请柬,本是当作暗器发出的,被他在半空中一招手就全取了过来,无形中柳元甲已是输了一招。
文逸凡道:“柳庄主可认识这位贵客吗?——”正要给他们介绍,柳元甲已哈哈笑道:“来的敢情是笑傲乾坤华谷涵、华大侠么?”原来他虽然不认识华谷涵,却也听过他的名字。从这功力深厚之极的狂笑,柳元甲已猜想到来的何人。
“笑傲乾坤华谷涵”这个名字一说出来,场中登时又是一阵骚动。
要知华谷涵虽然是一直身在北方,这次也还是初到江南,但他这几年来名头极响,早已远播江南。他的真姓名“华谷涵”三字,也许知者无多,但“笑傲乾坤”“狂侠”之名,在江南武林人士中,只要是稍微有点分量的人物,已可以说得上是谁个不知、哪个不晓!如今“笑傲乾坤”突如其未,而且看这情形,分明是想与柳元甲作对,来给柳元甲祝寿的客人,焉能不人人惊诧?登时窃窃私语之声四起。“咦,想不到笑傲乾坤竟是个自面书生,看来最多不到三十岁,便竟有如此功力!”“笑傲乾坤之笑,果然是名不虚传,幸亏我早早堵了耳朵。”“笑傲乾坤也未免太狂妄了,竟敢到千柳庄来狂笑逞能,实是太过目中无人,轻视了咱们江南的英雄豪杰!”“谅这笑傲乾坤本领再强,也定然胜不过咱们的柳庄主,你们睁大眼睛看吧,看他能狂到几时?”
发表这些议论的人,大都是柳元甲的心腹,别有用心,想以地域之见,挑拨众人对笑做乾坤华谷涵增加恶感。
就在众人注目而观,要看柳元甲如何对付华谷涵之际,只听得华谷涵微笑道:“大侠之名,愧不敢当,我华谷涵只不过尚能分清是非,认得黑白罢了。柳庄主你在江南德高望重,还望你多多指教。”话中有活,似有意又似无意地刺了柳元甲一下。
柳元甲心中打了个“突”,“难道这笑傲乾坤已知道了我的秘密,识破了我的图谋?”碰了一个闷钉,却还不敢当真发作,当下仍然装作和颜悦色,一副好客的姿态说道:“华大侠,客气了。多蒙大驾光临,何幸如之!还有几位朋友呢?为何不都出来见面?”
蓬莱魔女藏在假山背后,听到此处,心头一跳。只见华谷涵将请柬一扬,淡淡说道:“柳庄主才是太客气了,华某只是一人,柳庄主却发来了四张请柬,我接了请柬,怎敢不来拜见?这里是否还有未露面的朋友,华某不知,也不敢越俎代庖,替他们答复。只是据我猜想,也许是他们还未接到请柬,故而不便扰席吧?柳庄主何妨再发请柬去催?”
柳元甲面上一红,冷冷说道:“得华大侠到来,我已是大感荣宠,也不必再等待别人了,咱们先亲近亲近!多谢你的光临!”
说罢伸出手来,便要与华谷函拉手。要知柳元甲那四张请束,原是分发四人的,却不料给华谷涵以上乘的内功,神奇的手法,在半空中一招手都取了去,柳元甲说来已是输了一招,以他的身份,若然再发“请柬”那就是有失面子了。故而他索性直接便向华谷涵挑衅,表面是以礼相迎,实则是暗试华谷涵的功力。
众人也都知道他们这一拉手便是晴中较量内功,这一瞬间,全场鸦雀无声,都在凝禅屏息地看他们孰强孰弱,有甚奇功,生怕走漏了一限。只见华谷涵缓缓伸出手来,也笑着说道:“不速之客,多谢庄主慷慨招待。”漫不经意地便与柳元甲双手相握。
双方一握便即分开,并无什么特别的举动。只见华谷涵神色自如,笑吟吟地站在当地,柳元甲也是满面堆欢,那神气就似当真是竭诚欢迎一个新朋友,一般。较量的结果,众人二点也看不出来,都在暗暗纳罕,“难道他们当真只是礼貌拉手,并没有运功较量?”
这些人哪里知道,柳、华二人虽然表面神色自如,心中已都在暗暗吃惊。原来柳元甲刚才那一握,已是使出了极霸道的大乘般若掌力,专伤对方的奇经八脉,但掌力发出,却似泥牛入海,一去无踪,既不觉对方运力反击,甚至连反震的力道部没有。他的拇指已微微触着华谷涵的虎口,可以感觉得到华谷涵脉搏的跳动,脉息也根正常,并无加速或散乱。柳元甲要试对方的功力,一点也试不出来,心中不由得大吃一惊,“这笑傲乾坤泉然是深不可恻!”他虽是有意较量,但表面上毕竟是礼貌的握手,握手总不能相持太久,何况他心中也微有怯意,一试试不出来,便也只好放开了。
华谷涵心里也在暗暗叫了一声“侥幸”,原来他以最上乘的内家气功护着脏腑,同时暗中使上了化劲卸力的功夫,但在那一握之际,心头仍是不禁感到隐隐作闷,似被一块千斤大石压着心房。华谷涵心里自思:“要是他迟些放手,可就迫得我非运功反击不可了。一运功反击,双方就决不能轻易分开,那时可不知鹿死谁手了。”华谷涵握手之后那一阵笑声,正是藉此以散发胸中闷气,不过柳元甲却看不出来,还只道是华谷涵占了上风,对自己显露傲态。心里有一点吃惊,更有几分气愤,心想:“你这小子如此骄狂,我定要拼着平生所学,与你周旋一下。”他以为是自己吃了亏,哪知华谷涵也以为是自己吃了亏。其实这次较量,公道说来,双方乃是平手。
柳元甲道:“难得华大侠到来,请入席喝杯淡酒,咱们交个朋友。”心中却在盘算如何对付华谷涵。此言一出。首席上座之位,立即有人腾出,虚位招待。
华谷涵听了柳元甲邀他上坐,忽地又哈哈大笑,柳元甲道:“华大侠可是不屑与老朽结交吗?”华谷涵道:“实不相瞒,我不想坐上首席,一是不敢,二来也确是不屑。不过,却并不是对柳庄主有所不屑,其中另有原因。”既“不敢”而又“不屑”,听来甚是矛盾,众人都觉诧异。柳元甲道:“这是什么意思,倒要请华大侠指教了!”
华谷涵缓缓说道:“想小可不过一介布衣,焉敢上坐?”柳元甲眉头一皱,未及说话,文逸凡已在那里说道:“华大侠,你这说话可当罚了。到此与会的朋友,个个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汉子,谁又有一官半职了?柳庄主也不是势利人,难道要当大官的才能坐首席么?”哗谷涵哈哈一笑,说道:“文先生,你说得有理,可惜却得罪了人了。”文逸凡道:“得罪了谁?”华谷涵道:“你是真个不知还是假作不晓?”文逸凡双手一摊,说道:“真的不知,你快快指点迷津,免得我无心得罪了人。”文逸凡插科打样,就似与华谷涵合演双簧一般,其实他是早已知道华谷涵意何所指的了。
华谷涵又是哈哈一笑,折扇一指,说道:“你是得罪了首席贵宾了。”此言一出,柳元甲绷紧了脸,金超岳眉头打结,双眼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文逸凡装模作态地打量了金超岳一下,说道:“哎呀,你是说我得罪了金老先生了?我有什么说话得罪了他:“华谷涵道:“你可知道这位首席贵宾是什么身份?”
文逸凡道:“不知!”华谷涵道:“不错,你和我都是布衣,但这位贵宾却是金国的国师!”文逸凡叫了一声“呵哟!”对金超岳便是兜头一揖,说道:“原来你是金国国师,这可真是大大失敬了!”文逸凡并非真的不知,但在华谷涵未到之前,他却是有所顾忌,未敢便即揭穿金超岳的底细。
金超岳怕文逸凡那一揖是偷施暗算,连忙闪过一边,却不知文逸凡故意装模作样,乃是想引起众人注意,其实并无暗算。
果然这“金国国师”四字,先后在华、文二人口中道出,场中登时似煮开了一锅沸水似的,沸沸扬扬,嘈成一片。有的不信,有的半信半疑,有的是柳元甲的心腹,默不作声,有的碍于柳元甲的面子,只敢窃窃私议。但也有一些正直之士,已在破口大骂。
金超岳面色大变,喝道:“住口,胡说!”华谷涵摇了摇折扇,冷冷说道:“你不是金国的国师吗!或者你觉得金国国师的身份是可耻的么?要不然为何不许我说!”转过身又对柳元甲道:“柳庄主,你现在当己明白我所说的‘不敢’与‘不屑’了。我是布衣,不敢与国师并坐首席;但我也是大宋男儿,不屑与敌国国师为伍!”这几句话说得痛快淋漓,许多人都禁不住鼓掌叫好。
柳元甲绷紧了脸,说道:“今日是我寿辰,朋友们给我祝寿,只讲私谊,不谈国事。你指金老先生是国师身份,是与不是,我也不知。但此地是千柳庄,我是主人,我喜欢请哪个作我首席贵宾,你管得着么?你下给面子我的朋友,那也就分明是在侮辱我了。好呀,笑傲乾坤,我倒要向你请教请教!”
华谷涵轻摇折扇,微笑说道:“柳压主肯予赐教,幸何如之,那就请与这位金国国师,祁连老怪,一齐上吧!”柳元甲双眉倒竖,脸如涂朱,喝道:“什么?你敢小视于我?”试想:柳元甲是何等身份,焉能以二敌一,与金超岳联手来夹攻华谷涵?华谷涵面不改色,淡淡说道:“不敢。但柳庄主你虽然是只讲私谊,我华某人却须先分敌我,敌我不两立,正邪难共存,我绝不能将这位金国国师放过一边,置之不理,你若看不顺眼,那只有与他同上了!”话语说得分明,他是定要先斗金超岳,柳元甲要嘛就袖乎旁观,要嘛就并肩齐上。他绝不能舍了金超岳来先斗柳元甲。
这番话说得辛辣之极,教柳元甲发作也难,不发作也难,要知柳元甲虽是与金超岳有所图谋,但绝不愿秘密公开暴露,所以对金超岳的身份一直还要隐瞒。如今华谷涵口口声声的是“金国国师”、“分清敌我”,柳元甲若是助金攻华,那不是表明站在敌国这一边了?何况以柳元甲的身份,也绝无以二敌一之理。
场中这班江湖豪客对柳元甲素来畏眼,但民族气节多多少少总还是有的,听华谷涵说得大义凛然,有一些人已禁不住轻轻鼓掌。柳元甲面上一阵红一阵青,唯恐失去人心,更多儿分顾忌。柳元甲的心腹则在人群中展开游说,说来说去,也无非两点,一是动以地域之见,说华谷涵乃是“强宾压主”,藐视江南武林;一是恃着证据尚未确凿,说华谷涵的话乃是信口胡言,不可轻信。
正在闹得不可开交,文逸凡忽地拦着柳元甲道:“柳庄主还请三思!”柳元甲道:“何事三思?”文逸凡道:“既有四张请柬,便须三思而行。这位金先生固然是你请来的贵宾,但这位华大侠也是你发帖请来的朋友呀!”柳元甲正是想把事情缩小到“私谊”范围,文逸凡则怕华谷涵吃亏,故而迎合他的心意,指出双方都是他请来的朋友,教他容易落台。但“四张请柬”这一句话,却还是暗暗刺了柳元甲一下。
金超岳倒是满心希望柳元甲出头,他好坐山观虎斗的。可是柳元甲已踌躇不前,而华谷涵又是咄咄迫人,已直接向他挑战。他若不上去应战,什么面子都掉尽了,他岂能当着江南的武林人士,失了体面?当下把心一横,心想:“凭着我的阴阳二气,两大奇功,未必便输给这笑傲乾坤!”心念未已,华谷涵折扇一张,已到了他的面前,冷冷说道:“这里是大宋地方,容不得你立足此地,你不敢应战,就快给我夹着尾巴滚吧!”金超岳大怒道:“难还怕你不成!”呼的便即一掌发出!
金超岳掌力一吐,登时热风呼呼,热浪四溢,在这场边围观的宾客也觉触体如烫,惊叫声中,纷纷后退。华谷涵却是动也不动,只折扇轻轻一拨,一股热风己是向金超岳反吹过来,热风中却又有一丝清凉的凉意,令入觉得十分受用。金超岳大吃一惊,心道:“这小子的内功倒是古怪,莫要着了他的道儿!”一声大喝,左掌相继发出。这一次掌力一时,却是寒飙卷地,登时似从炎炎的夏日一步踏进萧杀的寒冬,那些在场边驻足围观的宾客已经是退后数丈了,兀自感到冷风扑面,冷气侵肌,功力较低的竟禁不住浑身发抖,牙关格格作响。转瞬间场边的观众已是寥寥落落,十之八九远远走开,只有十来个功力最高的还在离场三五丈内。
原来金超岳这一冷一热的奇功,名为“阴阳五行掌”,乃是将两门最厉害的邪派功夫——“雷神掌”与“修罗阴煞功”合而为一,苦练了三十年这才练成功的。他刚才右掌发的是雷神掌,如今左掌发的则是修罗阴煞功。
华谷涵一个转身,折扇又是轻轻一拨,一股冷风登时又向金超岳反吹过来,冷风之中却又有一丝丝暖气混了进来,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