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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侠天骄魔女-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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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耿照笑道:“不必唱了,秦筝燕筑,难得一闻,咱们适逢其会,当聆高人雅奏。”
    原来”筑”乃是一种古乐器,从前战国七雄纷争的时候,荆轲奉燕太子丹之命,往刺秦皇,他的好友高渐离便曾击筑给他送行,一曲“西风萧萧易水寒,壮土一去不复还”流传千古。自高渐离之后,这种乐器已渐渐失传,到了宋代,更罕能一见。所以耿照听得邻座的粗豪客人,要奏这种古代失传的乐器,不禁引以为奇。
    只见一个黄衣汉子将一件状若凤尾琴的古拙乐器摆在桌上,笑道:“西门大哥的狂吟才真正是难得一闻,今日一别,后会无期,为了抛砖引玉,小弟只好献拙了。”这人状貌粗豪,说话却是甚为文雅。
    这人套上了铜指环,轻轻一拨,只听得挣铮淙淙,乐声高亢,响遏行云。耿照心道:“果然是个高手。”就在这时,那虬须汉子站了起来,放声歌道:“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筵值万钱。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歌的是唐朝大诗人李白的“行路难”,歌声激越而又沉郁苍凉,耿照只听了几句,便不禁大大吃惊,心道:“风尘之中多异人,看来此人就是个不寻常的人物!”他却不知,珊瑚比他吃惊更甚。耿照只是欣赏那人的歌声,珊瑚却从那人的狂歌之中,听出他是个内功深厚的武学高手。
    那虬须汉子的歌声打了几个转折,越拔越高,唱到“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忽地声音一泻而下,宛如游丝袅空,一变而为闲适飘逸的意境,接着唱下去道:“闲来垂钓碧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但接在这两句之后,声音又突然浑厚悲慷,更显得苍凉沉郁,“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一连四句短句,听得令人几乎忍不住要跟他狂歌高吟!忽地又是声音一变,从沉郁苍凉,变得激昂慷慨,将李白“行路难”的最后两句唱了出来:“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这两句一唱,将苍凉气氛一扫而空,声如金石,当真似是直上云霄,听得人血脉沸腾而又心胸开阔,耿照不禁击节叫了一个“好”字,就在这时,忽听得“铮”的一声,那黄衣汉子椎筑而起,乐器上的弦线已断了一根,那虬须汉子的歌声,也倏然停了。
    那虬须汉子抱拳作了个罗圈揖,向耿照这张桌子投了一眼,笑道:“下里狂歌,贻笑大方了!”
    坐在主位的那个汉子道:“孟兄之筑,西门兄之歌,堪称并世双绝,今后不知何时方能有此耳福了。”另一个汉子道:“听说笑傲乾坤华谷涵的狂笑,也是当世一绝,西门兄此行,不知能否会见此人?要是碰着此人,一个高歌。一个狂笑,倒可以较量一番,为武林添一佳话。”耿照听了,心头一动,暗自想道:
    “蓬莱魔女曾经说过,狂侠华谷涵此人,游戏风尘,有如神龙之见首不见尾,当今之世,知道他的名字的,只是有限几人,怎的这一些人也知道他的名字?听他们的口气,难道竟都是武林中大有身份的人物?”
    那虬须汉子道:“陆兄弟过誉了,我怎敢与笑傲乾坤相比,不过,我听说他是当世奇人,倒很想与他一会。”那姓陆的汉子道:“西门兄无乃大谦,焉知这姓华的不是浪得虚名?耳闻是假,眼见方真。前日有人从蓟州来,发现他的仆人白修罗曾在该处出现,想来华谷涵也可能在那一带,吾兄路过蓟州,不妨打听打听。”那虬须汉子笑道:“我此行吉凶祸福,尚难预料,虽有与笑傲乾坤相会之心,却无此闲情逸致了。”
    那坐在主位的汉子道:“西门兄一向豪气干云,怎的今日说出这等丧气的话,该罚三大杯!”虬须汉子笑道:“吉凶祸福,人所难恻,我说的是老实话,却并非畏怯,并非丧气!”但他虽然辩解,却仍默饮了那三杯罚酒。又一个汉子道:“这也是真话。
    嗯,人间本是多歧路,如此江湖不忍看。怪不得西门兄要高歌‘行路难’了。”那主人笑道:“西门兄既高歌‘行路难’,不如不去也罢。留在此间,咱们兄弟再作平原十日之饮!”那虬须汉子哈哈大笑道:“多谢主人盛情,但这条路还是非走不可。”
    那击筑的汉子忽道:“主人该罚三大杯!”那坐在主位的汉于诧道:“为何该罚?”击筑的那汉子道:“你听不出西门兄的歌意,李白这首‘行路难’不错是说行路之难,但歧路险途,绝难不倒英雄豪杰!那首歌最后两句怎么说的?‘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对‘长风破浪’的豪士,行路又何难之有?主人不解歌意,还不该罚?”
    那坐在主位的汉子也哈哈大笑道:“好,该罚该罚!请阖座陪我同饮三杯,祝西门兄长风破浪,直挂云帆济沧海!”
    众人豪兴勃发,欣然举杯,同声说道:“好一个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大家干了!”
    虬须汉子一饮而尽,掷杯笑道:“多谢众兄弟给我饯行,我该走啦!大家都别送了!”就在众人大声祝贺他“长风破浪”之声中,离开座位,大踏步走下酒楼。
    珊瑚目不转睛地盯着那虬须汉子,耿照虽然也觉得那汉子是个异人,对他甚为注意。但耿照究竟是个官宦人家的子弟,习惯讲究礼貌,心里想道:“一个女孩儿家这样定了眼睛望男人,容易惹人误会,最少也有失礼之嫌。”心里觉得不妥,却又不好对珊瑚明言,便拿起酒杯碰一碰珊瑚的酒杯说道:“贤妹,咱们再喝两杯,也该走啦。”珊瑚心不在焉地拿起酒杯“嗯”了一声,酒杯并未沾唇,又放下了。这时,那虬须汉子正从他们的座位旁边经过,也不知珊瑚是否听到耿照说些什么,总之她的全副精神,似乎都已放在那虬须汉子身上。
    那虬须汉子走下酒楼,身躯微俯,露出挂在腰带上的一个绣荷包,这荷包是用五色丝线所绣,鲜艳夺目。当时的风气,出门人的银钱都是放在“褡裢”(包袱)里面,只有富贵人家的子弟才用荷包,放一些自己心爱的零碎东西。这汉子带着一个绣荷包,与他的豪客身份,实在是大不相称。不过耿照欠缺江湖阅历,他自己又是富贵人家,多精致的绣荷包也是见惯了的,对这豪客的荷包,虽也感到“抢眼”,却并不怎样放在心上。
    珊瑚突然间把一双眼睛,睁得又圆又大,竟似呆了,耿照见她神情有异,正自莫名其妙,珊瑚忽地“啊呀”一声,叫了出来,他们所占的是一个临窗的座头,耿照来不及问她,只见珊瑚已蓦地推开窗门,就从窗口跳了下去。
    酒楼上的客人哗然大呼,耿照也吓得慌了,忙着便要下楼追赶,店小二大叫道:“喂,喂,你们还没有付钱哪!”登时涌上几个人来,要揪耿照,耿照急忙取出一锭银子,说道:“不必找了!”顾不得再顾礼貌,推开众人,索性也从窗口跳了下去。酒楼上议论纷纷,有人说道:“这两个男女准是私奔的、敢情是碰到了熟人,跳楼逃跑!哈哈,真是为了恋情,性命也不顾了。”这些难听的话,好在耿照没有听见。
    耿照跳下街心,只见珊瑚已跨上马背,往前疾驰。耿照也急忙上马追赶,珊瑚这时才发现耿照在她的后面,回头说道:
    “大哥,对不住,我有要紧事,一时忘记招呼你啦!”耿照听了,心里满不是味儿,但也因此惊疑不定,要知珊瑚一路之上,对他都照料得十分周到,现在却忽然抛下了他,连打个招呼都忘记了,可见这件事情,在珊瑚心目之中,一定是比护送耿照还重要得多。
    耿照纵马疾驰,好不容易追上了珊瑚,连忙问道:“瑚妹,什么事情?”珊瑚只说了一个“追”字,耿照道:“到底追谁呀?”珊瑚道:“追那个虬须汉子,快,快,追上他再说!”耿照怀着闷葫芦,只好跟着她跑。好在虬须汉子没有走碍多远,追了一会,到了郊外,便发现那汉子正在路上。正是:
    不知何事萦怀抱,欲间伊人意悄然。
    欲知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第九回:虎穴龙潭都不惧 新欢旧爱两难忘
    珊瑚纵马向前,扬声叫道:“好汉慢走!”那虬须汉子愕然止步,回头说道:“我走得好好的,你把我叫住,为了何来?快说,快说,我还要赶路呢!”珊瑚跳下马背,说道:“冒昧得很,想向你借一样东西。”那虬须汉子哈哈笑道,“原来姑娘是绿林中的女豪杰么?俺一个穷汉,可没有什么好东西孝敬你呀!”
    珊瑚的江湖阅历甚丰,早看出那汉子那愕然的神色、嬉笑的口吻,都是有意做作出来的,若照她平日的脾气,早已发作,只因此际她有求于这个汉子,只好按下脾气,检衽一礼,说道:“好汉说笑了,请借你这绣荷包一观。”
    那虬须汉子道:“哦,原来你是看上俺这个绣荷包。古语有云:‘宝剑赠烈士,红粉赠佳人。’姑娘,你喜欢这个绣荷包,本来送给你也未尝不可。只是这绣荷包不是俺的,它另有主人,俺可就不能把它私自送人了。”
    珊瑚道:“我知道它另有主人,我只是借来看看。”那虬须汉子道:“好吧,那你就拿去看看,照样绣一个,你喜欢送给谁就送给谁吧。”
    珊瑚面色一变,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那虬须汉子笑道:“没有什么意思。姑娘家喜欢拈针弄线,绣些玩意儿送人,那也很平常呀。”
    耿照站在一旁,甚为诧异,心里想道:“她急急忙忙地赶来,难道就只为了这个绣荷包?这汉子说的话也确是令人不解。”
    珊瑚接过了那个绣荷包,翻来覆去地看了好一会儿,荷包上绣的是白莲花下一对戏水鸳鸯,珊瑚神色黯然,眼角不知不觉地沁出了一颗晶莹的泪珠。
    那虬须汉子道:“咦,好端端的你怎么哭起来啦?别哭,别哭!你若当真喜欢这个绣荷包,我给你向它的主人说一声,说不定他会改变心意,转送给你也说不定。”
    珊瑚柳眉一竖,忽地问道:“这绣荷包你是怎么得来的?”那虬须汉子道:“它的主人交托给我,请我带去给一位姓玉的姑娘的。”珊瑚道:“我就是那位姓玉的姑娘,你快说,他在哪儿?”
    那虬须汉子们目斜睨,眼光从耿照身上掠过,又回到珊瑚身上,似笑非笑他说道:“哪个他呀?”珊瑚嗅道:“还有哪个他,就是这个绣荷包的主人!”
    那虬须汉子道:“我以为你已经不想见他了?你当真还要见他么?”珊瑚道:“我寻访他已有好几年了,好坏也得一见。”那虬须汉子道:“好吧,你既然想要见他,那你可得先做一件事情。”珊瑚道:“何事?”那虬须汉子向耿照一指,冷冷说道:“你把这小白脸杀了!”珊瑚呆了一呆,叫道:“你说什么?”
    那虬须汉子道:“我说把这小子杀了!”珊瑚叫道:“不行!”那虬须汉子道:“你狠不了心是不是?我给你下手!”珊瑚“嗖”的拔出佩剑,挡在耿照身前,喝道:“你敢动他一根毫发,我就和你拼命!”
    那虬须汉子哈哈大笑,说道:“不是我要杀他,我是为你着想,留着这小子对你总是麻烦,你不怕这绣荷包的主人疑忌么?”
    珊瑚柳眉倒竖,说道:“他是我的义兄,我们光明磊落,伺怕别人闲话?钊哥一向明理,我想他也决不至于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那虬须汉子皱了皱眉,淡淡说道:“这就难说了。不过,这是你们的事情,你不怕那人疑忌,我又何必多管?再说下去只怕你也要把我当作小人了。”神色似乎很不高兴。珊瑚忽道:
    “你是西岐凤西门业先生吧?谁不知道东海龙、西岐凤二人乃是四霸天中的豪士高士,我怎敢把你当作小人?”
    其实珊瑚也是误打误撞,猜中了那虬须汉子的身份的。武林中复姓“西门”的人很少,她在酒楼上听得那些人称这虬须汉子为“西门兄”,而这汉于的深厚内功,又已在他的狂歌中表露无遗,所以珊瑚早就猜到这人定是四霸天中的西门业,果然一猜便着。
    四霸天中二邪一正,还有一个是邪正之间的人物。这西门业恰恰是四霸天中唯一正派的人,不过,他既号称一“霸”,在豪气之中自也兼有几分霸气。在他眼中,耿照不过是官家子弟,会讨女人欢喜的“小白脸”而已,这样的纨绔少年,多杀几个也无所谓。
    珊瑚知道了他的身份,却放下了心,说道:“你是西门业先生,我不妨对你明言,我这位义兄乃是大金国的钦犯。我奉了我家小姐之命,护送他一程的。我家小姐就是人称‘蓬莱魔女’的柳清瑶,想必你是曾听过她的名字?”
    西门业哈哈大笑,说道:“不瞒你说,我已经知道你做了蓬莱魔女的侍女,我这次北上,正是想顺路经过你们的山寨,将这绣荷包交给你,并顺便拜会你家小姐的。巧得很,却在这里遇见了你,省得我多跑一趟路了。”他看了耿照一眼,接着又大笑道:“真是人不可貌相,却原来你也是我辈中人,嘿,嘿,我刚才也是喝酒太多,有点糊涂了,凭你在酒楼上叫的那个‘好’字,我就应该知道你不是凡夫俗子。”西门业豪情霸气,但却有个缺点,喜欢别人奉承,珊瑚知道他的脾气,故而刚才给了他一顶高帽,他一高兴,自觉过意不去,因而对耿照也就改了口气,另眼相看。
    珊瑚又再裣衽一札,说道:“他在哪儿,你现在可以告诉我门吧?”西门业道:“商河县城东六十里的地方,孤鸾山下,有家人家,门前有七株松树,左边四株,右边三株,你找到那家人家,可以说明你是蓬莱魔女的侍女,求见主人,道明来意。至于那家主人,让不让你见他,那就要看你的造化了。”珊瑚吃了一惊,问道:“我那刽哥就在那人家中吗?为什么见不见我,他也不能作主?他在那人家中是什么身份,是奴仆还是囚徒?”西门业道:“既非奴仆,亦非囚徒,但他却必须听主人的话,我可以告诉你的就只是这么多了。”珊瑚道:“那家主人姓什名谁?何等人物,你总可以告诉我吧?”
    西门业摇了摇头,说道:“你去了自然知道。我不想犯那主人的禁忌,你也不必说是我指引你来的。说了反而不好。”珊瑚惊诧之极,要知西门业在江湖上乃是鼎鼎大名的人物,性情又极豪爽,但听他口气,他对这家人家也是十分忌惮,说话都是藏头露尾,不敢直言,显然这人家的主人定是个极为厉害的人物。
    西门业道:“上月我经过孤鸾山,那家主人留我住了一晚,你的那位朋友私来会我,承他信赖,托我给他办这件事情,将这绣荷包带给你。现在荷包已经带到,我也另外还有事情,请恕我不能帮你忙了。”他笑了一笑,又道:“其实这事情我要帮忙也帮忙不上,一切都得你自己好自为之。告辞了!”他哈哈一笑,朗声吟道:“江湖本是多风浪,好梦由来最易醒。”吟声苍郁,回头望了耿照、珊瑚二人一眼,大踏步向北而去。珊瑚心中忐忑不安。
    耿照说道:“贤妹,愚兄向你贺喜。你不必为难,你送我到了此地,已是情至义尽,不必再送了。你有正经事情要办,赶快去吧!祝你早完心愿,故友重逢。”耿照并不糊涂,听了她和西门业的言语,早已猜想得到:那绣荷包的主人,也即是珊瑚所要急于寻访的人,定是她那晚对自己说过的,她那位青梅竹马之交的知心朋友。他当然不方便再和珊瑚同去了。
    珊瑚道:“商河在山东境内,不必着忙,我再送你一程,过了德州,咱们再行分手。”
    路上珊瑚问道:“你可听过四霸天的名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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