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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中李唐,世家出身,深得关陇门阀支持,再加上关中天险,它就如战国时期地强秦,坐看关东诸强交战,自己则蓄势待发,寻得机会就出关作战,原本夺取天下的可能最大,只是,由于定杨天子刘武周率军占据了李家的起家根基晋阳,其麾下勇将宋金刚又兵临河东,与李家二郎对峙,一时间,李家无暇东顾,李家若想争雄天下,就必须先击败定杨军,不然,只能坐失良机,待郑国和夏国分出胜负之后,李家要想夺取天下,无疑困难重重!”
高月深吸了一口长气,挥动着手臂加强了自己的语气。
“更何况,密公死在唐军之手,大人,也不会心甘情愿为李家效力,而且,就算没有这段仇恨,投靠李家也不是什么好的路子,李家必定是世家出身,表面上,虽然广纳良才,不计较出身,实际上,在李唐的朝堂上,占据高位的仍然是那些关陇门阀的世家子弟,像将军这样出身的关东子弟,并不能受到重用,虽然,秦叔宝,程知节投靠了秦王李世民,得到了秦王的重用,然而,秦王毕竟是秦王,而非太子,日后,登上皇位地始终是太子建成,而现在围绕在太子建成身边的皆是关陇门阀的世家子弟,李世民如今声名显赫,一时间,威望甚至在太子建成之上,李建成恐怕不会听之任之,就算李建成顾念兄弟之情,围绕在他身旁的那些势力集团也不会允许李世民坐大,李世民自然也知道其中的道理,因为支持他的关中门阀不多,故而,他这才对投靠他的关东英豪分外看重,其中,除了有自保地意思之外,说不定也还有着别样心思啊!”
说到这里,高月面对庭院,长叹了一声,然后,转过身来,面向王伯当,继续说道。
“大人若是降唐,日后难免会卷入李家的内斗之中,一旦失败,身家性命绝不得保,就算成功,也会受到关陇门阀地忌恨,毕竟,关陇门阀是李家执政的根基,就算李世民上位,也不可能将其全部铲除,那时,大人只要稍微行差踏错,后果可想而知!”
“好!”
王伯当拍了拍手,叫了声好。
“贤弟不愧是饱读诗书,胸中自有丘壑的高人,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既然李唐不可投,贤弟,就为我分析分析王世充和高畅,在即将开始的中原大战中,这两人孰优孰劣,谁会夺得最后的胜利!”
高月笑了笑,抿了抿嘴唇。
“既然,我们现在正为郑帝效命,那就先说说王世充其人!”
“贤弟请讲,愚兄洗耳恭听!”
“王世充地皇位乃是篡位而来,表面上和李唐得位地途径一样,其实这两者有着根本的区别,首先。李唐在篡夺隋杨地皇位前,实际上已经掌握了大权,只是,最后撕掉了那块遮羞布而已!王世充夺位。无疑要困难许多,的确。他手握军权,其他人不敢不从,只是,东都洛阳的旧隋力量极其强大,有许多人其实是对王世充的篡位心怀怨恨地,这也是王世充登上皇位之后,不时有人阴谋反叛他的原因!”
高月举起手来,将耳前的发丝撩到了耳后,继续说道。
“因为反对的人多了,对手底下地那些人。王世充也就极其不放心,在他看来,只有自己的亲人才是对他完全忠诚地,所以,当上皇帝之后,他大肆分封自己的家人为王,儿子。兄弟,甚至侄子都有王位。然后,将王氏族人安插在朝堂和军队之中,掌握重权,那些立下汗马功劳的文武众臣,得到的封赏则远远不如他的那些家人。这样的举动。无疑更是让手下人离心背德,于是乎。他的手下叛逃成风,秦叔宝,程知节这样的勇将也离他而去,和这个不无关系!”
王伯当笑了笑。
“贤弟所言甚是,我记得,那时,有从东都来的原瓦岗兄弟,他对我说,程知节曾经说王世充是个老巫婆,呵呵!”
高月同样笑了笑。
“为了防止手下人背叛,每当领兵出战,他就将手底下那些大将的家眷作为人质软禁在宫城之内,东都缺粮,几万人困在攻城内,难免接济不利,基本上每天都要死人,在这样地情况下,前线的将官们又怎能安心作战呢?照我看来,王世充败亡之日不远矣!”
王伯当轻笑一声,目光低垂,盯着他面前的茶盏。
“依贤弟的意思,值得投靠的唯有河北高畅了?”
高月点了点头,他瞄了王伯当一眼,然后说道。
“河北高畅虽然出身世家,其祖父高颖也是名扬天下的名臣,然而,他起事则是从草莽而起,其势力的根基完全来自窦建德,之后,他所有地地盘都是自己一手一脚打回来的,在他那里,才真正做到了不拘一格收人才,只要是有能力地人,不管你是贩夫走卒,还是工匠奴仆,甚至是草寇盗匪,他都会收揽在帐下,在夏国的朝堂上,世家子弟和寒门士子的升迁基础是一样的,因此,大人若是能将河阳拱手送给河北,必定能受到重用!夏军若是能不费吹灰之力夺得河阳,在顺势渡河,进逼金墉,偃师,围困洛阳,荥阳的王世充必败无疑,立下如此大功地将军敌人你,前程远大啊!公侯之位,可期矣!”
“哈哈哈!”
王伯当高声笑了起来,长身而起。
高月脸上地笑容缓缓消散,从王伯当的笑声中,他听不到欣喜之意,反之,在王伯当地笑声中,他听到了某些激越。
“好个高月,好个万户侯!果然不出我所料!”
高月深吸了一口气,平视王伯当,沉声说道。
“大人何出此言?”
“沧浪!”
王伯当猛地拔出腰间的佩刀,白光一闪,刀锋直指高月,刀尖停在了高月的下颌前方三寸的地方,高月完全能够感受到刀锋的寒意,不过,他并未后退一步,脸上的惊惶也是一闪即逝,很快恢复平静。
“高月,早就猜想你有古怪,看来,不出我所料,你真是河北的奸细!”
高月冷哼了一声,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还在强作镇定,信不信我一刀杀了你!”
“大人所料不差,我的确是在为夏王效力!”
不理会横在面前的利刃,高月往北面拱了拱手,然后说道。
“不过,我虽然是夏王的臣子,却也没有做对不起大人你的事情,要说我有什么图谋,也是不希望大人你走入歧途,日后后悔而已!”“哼!”
王伯当面露厉色。
“还在措辞狡辩,对于骗子说的话,我王伯当不会再轻易相信了!”
“大人若是不信,只需一刀将某杀了便是,但是,刚才那一番话的确是为大人你作想啊!大人若是随我一起为夏王效力。就像以往那般,你我二人同心协力,就算是万户侯,也指日可待啊!”
王伯当冷笑了一声。没有理会高月,他高声喊道。
“来人!”
不一会。屋檐下的木板走廊上响起了一连串沉重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铁甲的甲片相撞时发出的叮当声。
天边地那道彩虹已然消散,阳光铺散在空中,天色极其亮丽。
酉时末(北京时间19点)。
太阳已经落在西边的山头后面了,晚霞在西天蔓延,将西边的天际渲染得极其的绚烂,周遭地云朵就像被火烧过的一样。
河阳副将罗晓地心也如同这漫天的火烧云一般火烧火燎的,敌军压境,兵临城下。河阳城内只有五千人,且分属两位将领统率,在这般情况下,要想守住河阳,哪里是一个难字可以形容的。
由于家人亲眷都留在了东都,对罗晓来说,不可能投降夏军。他并没有把自己的命看得比家人还要严重,像刘邦那种枭雄的所作所为。他无法做到,因此,对他来说,唯有死战而已,城在人在。城失人亡。
只是。河阳守将并不是他,对手底下的两千虎贲。他具有完全的掌控力,然而,对王伯当的那三千悍卒,他就无法掌握了,对王伯当这人,他也无法放心,在目前这般困难的局势下,很难担保那家伙不会有着别样地心思,毕竟,王伯当的族人和亲眷都在河阳,他也不是皇上的嫡系人马,根本就没有为皇上杀身成仁的义务。
第一时间,罗晓已经派遣使者通过盟津渡口的浮桥往洛阳急报,不过,他觉得自己也许应该多做一些事情,不能坐以待毙。
在他看来,如何王伯当能够齐心协力和自己共同守城,夏军要想攻下河阳,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首先,前些日子,为了击退唐军的进攻,河阳地城墙得到了加固,护城河也宽了许多,城头上也有不少守城器械,大型弩车,石炮都不欠缺,城内的粮草也还充足,最重要地是,虽然,皇上率领大军进驻荥阳,抽调了东都的兵力,也将驻扎在黄河南岸军营中的部队抽调开了,然而,只要东都方向得到消息,有着太子王玄应坐镇,两三万人的兵力还是能够抽调出来的,只要自己和王伯当坚守几日,援军就可以通过黄河浮桥源源不断地从进入河阳,完全能击退夏军地进攻。
只是,战局若是能像这样发展,就必须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王伯当不会心生二意,他和他手底下地人不会有其他的想法。
会是这样吗?
王伯当真地能为大郑效力,对皇上忠心耿耿,没有二心吗?
罗晓很难判定。
要是王伯当献城降了河北人,他所有的计划都成为了空想,黄河浮桥的存在,反倒方便了夏军的进攻。
难啊!
罗晓最后决定,最好和王伯当见上一面再说,现在,他正在前往王伯当军营的路上,为了防止万一,事前,他已经命令亲信将领率领他的亲兵聚集在南城,在天黑的时候,他们若是没有听到罗晓的号令,就会即刻前往渡口,将浮桥烧毁。
因为在那个时候,罗晓已经可以确定王伯当有了反叛之心,若是他觉得王伯当不会反叛,自然会派人传达号令,让亲兵们收兵回营。
晚霞仍然西边的天际弥漫,就在万道霞光的映照下,罗晓和几个亲卫进入了北城王伯当军的营地,报名之后,他见到了王伯当。
王伯当的脸色很憔悴,他的眼神却显得很轻松,对于罗晓的到来,他明显觉得意外,的确,如果换一个立场,他是罗晓的话,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进入王伯当的军营,要是王伯当决定反叛,投降夏国的话,罗晓不是自投罗
两人寒暄了几句,然后,王伯当问罗晓前来所为何事。
通过前面几句寒暄以及王伯当的神情。罗晓根本就看不出王伯当内心真正的想法,无法知道他是忠是奸,于是,他决定试探对方。
罗晓的部队一直在驻守西门。王伯当的军队驻守地是北门,而夏军的主攻方向正是北门。在西面根本就没有夏军,在这种情况下,王伯当应该会觉得不公,甚至会有所抱怨,因为拼命的都是他的人马,罗晓地部队却不会有什么损失。
罗晓的试探很简单。
他先是表达了自己地遗憾之情,认为坐看友军拼命,自己却一点损失都没有,这让他心有不安,为了弥补这种不安。他决定和王伯当部调换防线,让自己的部队前来守城,王伯当的军队可以留在后方修养,在关键的时刻在上到城头。
他这样的试探很愚蠢,他自己也知道,王伯当部若是要反叛,就算不能守在城门口。他也可以组织军队从城内向城门发起攻击,夺取城门。打开城门放夏军进来。
不过,这样做的话,有些麻烦,毕竟要经过一番厮杀,若是王伯当部一直守着城门。要放夏军进城就简单了。只要把城门打开即是。
所以,王伯当若是拒绝了这个请求。那么他多半就心存反意了!
“哈哈!”
听了罗晓的这番话,王伯当笑了笑,婉拒了罗晓的好意,说是自己同样不忍友军在前面拼死拼活,他则在后方享清福。
罗晓认为自己的试探已经达到目的了,王伯当地反意已然暴露无遗,接下来,他再寒暄了两句,就以军务繁忙的理由,准备告辞了。
然而,王伯当却拉住了罗晓,不让他离开。
罗晓知道,已经有了反叛之意的王伯当不可能放自己离开了,他手底下的那两千人是一个大麻烦,能够比较简单的解决,王伯当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罗晓有一声没一声地和王伯当闲聊,他当然知道王伯当在拖时间,不过,说到拖时间,他并不担心,只要天一黑,他安排的那些人就会前去烧毁黄河浮桥,到了那个时候,就算王伯当把河阳献给了河北人,那又如何,浮桥被毁,重新搭建一座浮桥,或是制造船舶过河,起码也是几天之后的事情了。
何况,他已经向东都派出了使者,黄河南岸那座军营内地守将也应该得到了河阳被夏军围困的消息,也应该做好了预防夏军渡河地准备,再加上,浮桥被毁,小股的夏军过河,他和他手底下的那一千士卒多半还是抵挡得住,等几天后,夏军的主力准备渡河时,东都的援军也应该赶到了。
罗晓知道自己这样做,绝对难逃一死,不过,如果自己地牺牲能够换来这样地效果,他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于是,两人天南地北地胡扯一通,各有盘算。
待天黑下来,军营掌灯之后,罗晓算算时间,这个时候,他安排在南城的那队人马应该已经出发了,不一会,从南面就会冒起冲天地火光,他不想和王伯当这个无耻小人再东拉西扯了,于是,他突然变了脸色,直言不讳,开门见山地向王伯当发问。
“王将军,可是已经决定背叛皇上,投降夏贼!”
面对罗晓的叱问,王伯当并未做出什么惊讶的表情,而是面带微笑地说道。
“罗将军,何出此言!”
“如果王将军并没有背叛皇上的意思,那请容许我回到自己的军营,整军作战,以便抵御夏贼的攻击!”
“呵呵!”
王伯当继续笑着说道。
“既然罗将军这么干脆,某家也无须遮遮掩掩了!”
说罢,他盯着罗晓,一字一句地说道。
“不错,某家已经决定投靠夏王,早在半个时辰前,某家就已经派出使者前往夏军营地,商量献城事宜,用不了多久,某家就会打开城门,恭迎夏军进城,罗将军今日来某家军营和某家见面,莫非也打的这个主意?”
“呸!”
罗晓重重地朝地上啐了一
“王伯当,你这个无耻小人。休得与我相提并论,当初,你走投无路,若非皇上宽宏大量。接纳于你,你早就和你的瓦岗主子一般。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现在,正该你为皇上效劳,报答他老人家恩情的时候,你却行背叛的勾当,待得百年之后,史书上当留下你的骂名!”
“哈哈!百年之后!”
王伯当大笑了两声,笑声远远地传了开去。
“成王败寇,史书说写,也不过如此而已!何况。人生在世,不过匆匆数十年,谁又理会得了百年之后,罗将军,大丈夫识时务者为俊杰,王世充其人,根本就不是成就大事的角色。篡夺旧主地皇位,登基为帝之后。又一味宠信亲族,赏罚不公,民心皆失,败亡是迟早的事情,罗将军又何苦对这样的人忠心耿耿啊!”
“乱臣贼子。无须多言!”
罗晓低喝一声。转头望向南方,黑暗已然从天而降。现在,他在等待那冲天的大火。
“呵呵!”
王伯当笑了笑。
“罗将军,既然已经来到某家地地盘,就在此好好作客吧?不过,我有一事不明,罗将军既然知道某家不可能为王世充卖命,又为何孤身前来呢?”
罗晓转过头。
“只因我希望自己对你的看法是错误地,故而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