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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达的愤怒并非针对铺天盖地冲杀而来的敌军,而是针对某个不在战场的家伙,那个现在身处在晋阳城中受到高大城墙保护的齐王李元吉。
李渊在长安登基之后,把自己的第四个儿子李元吉封为了齐王,让他在他的表哥殿内监窦诞,以及右卫将军宇文的辅佐下镇守晋阳。
李元吉是个非常骄傲自大的人,由于父亲是唐皇,在晋阳,又没有人的位置在他之上,故而,他做起事情来毫无顾忌,再加上他性情暴虐,心情稍有不好,就会大发脾气,因此,也没有人敢站出来指责和劝谏。
李元吉喜好舞枪弄棒,常自以为是万人敌,他把自己的奴仆,宾客,婢女,侍妾们招在一起,让他们身披甲冑,用真刀真枪来做战斗演戏,使得有些人死的死,伤的伤,李元吉本人也曾经受过误伤。然而,他并不以为意,依然对这样地游戏乐此不彼。
李元吉还喜欢打猎,他的捕兽工具居然有三十车那么多,他曾经说过,他宁愿三天不吃饭。也不能一天不打猎,打猎时鹰飞狗逐,纵马疾驰时的大场面,格外地吸引李元吉,他时常和窦诞一起出去游逛狩猎,践踏农家的田园和庄稼,放纵左右亲信掠夺百姓的财产。
宇文多次劝告李元吉,由于他位高权重。李元吉把他没有办法,然而,转过身他就将怒气发泄到别人身上,所作所为更是变本加厉。
于是,宇文向长安上疏弹劾李元吉。
在二月二十二日时,李渊向晋阳派遣了使者,宣布免除李元吉的官职,让他在家闭门思过。
然而,到了三月,李元吉在窦诞地帮助下。威逼利诱,迫使晋阳的士绅父老,前往长安宫门,挽留李元吉继任,数十名所谓的晋州名士在长安的宫门前,上演了一处好戏。
李渊本来就没有罢免李元吉的意思。毕竟,李元吉是他的儿子,再是不肖,却也是值得信任,不会背叛他的,太原郡乃是李唐起家的根本,断不容有失,让自己地儿子负责。总比交给外人镇守为好,故而,他顺水推舟,答允了那些名士的请求。命令李元吉重新担任并州总管,负责晋阳的军政大事。
就在李元吉重新担任并州总管后不久,定杨天子刘武周以宋王宋金刚为前锋,在数千突厥骑兵的帮助下,从雁门兴兵,南下攻打唐王朝的并州。
宋金刚作为前锋,率有步骑两万,骑兵达到了惊人的一万骑,声势极为浩大,沿途打着李唐旗号的城池皆不敢迎战,要不是据城死守,要不就改换门庭,投降了刘武周。
秀容,汾阳,孟县,寿阳等城在宋金刚的兵锋迫使之下,皆是旦夕而下。
到了四月,宋金刚部就逼近了晋阳城,兵锋抵达了榆次。
榆次乃是晋阳的屏藩,不容有失,于是,李元吉命令张达率领本部人马离开榆次城,于黄蛇岭一线阻击宋金刚军,务必使其不得前进一步。
上次,李元吉被李渊罢免了军职,虽然得以起复,然而,骄傲自大的他却认为自己丢了老大地面子,心中分外不忿,当然,他不敢仇恨解除他职务的老爹,只是,上疏告状在背后插了他一刀的宇文却被他恨在了骨子里,只是,由于李渊的警告,使得他暂时不敢动宇文而已。
这一次,刘武周入寇,在李元吉看来,是一个整治宇文的好机会。
李元吉狂妄自大,在他的心目中,唐军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地,刘武周不过是沐猴而冠的边塞蛮夷,要不是突厥人支持,李唐的大军早就将其灭了,所以,对刘武周的入侵,李元吉并
心上,晋阳存粮丰富,城墙高大,内又有数万精兵,有他李元吉坐镇,要想攻下晋阳,他刘武周只能是妄想,这次入寇,不过是成全他李元吉的赫赫威名而已!
不过,为了能够指挥千军万马实地作战,他必须先把一直和他作对的宇文赶出权力中枢,当宋金刚率军逼近榆次时,他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
首先,他以行军总管地名义命令驻守榆次的车骑将军张达率领本部人马前往黄蛇岭阻击宋金刚军,随后,他再让宇文率领数千人马离开晋阳,抵达榆次镇守。
张达乃是宇文的心腹,就算他全军覆灭,李元吉也不会有丝毫的心疼,把宇文调离晋阳,在指挥作战地时候,就不会有讨厌的人在耳边唧唧歪歪了,在李元吉看来,这是一举两得的事情,至于战局会变成怎么样,就不在他李元吉的考虑范围了,反正只要他亲自出马,敌寇只能望风而逃,既然,他的二哥可以做到战无不胜,他李元吉又怎会办不到?
对于李元吉的作战计划,宇文认为极其不妥,他对李元吉说,宋金刚军一路前来,气势汹汹,沿途没有一座城池能够抵挡一天以上,从这点来看,他的兵力一定极其雄厚,张达部只有区区三四千人,还全是步卒,让他离开坚城,到野地去阻击以骑兵为主的贼军,实乃不智之举。
宇文认为,敌人劳师远征,一路的辎重给养,全靠搜刮和劫掠,对气势汹汹一路杀来的贼军来说,粮草供应困难是其的软肋,我军只要背靠坚城,深沟高垒,使其不得前进即可,待对方气势耗尽之后,再寻机进攻,这才是上上之策啊!
对于宇文的建议,李元吉嗤之以鼻,不屑一顾。
—
他以并州总管的名义,命令宇文必须按照他的布置出战,无奈之下,宇文只好长叹一声,率领数千人马离开了晋阳,进抵榆次。
宇文进抵榆次后,张达已经率领他的本部人马赶赴到了黄蛇岭,准备居高临下,抵御宋金刚部的进攻。
最初,张达还存留着一丝完成任务的希望,他命令士卒在黄蛇岭下列下阵型,于坡地上摆下了众多鹿和拒马,同时,也挖掘了不少壕沟,装有绊马索,要凭借这些工事抵御敌军的进攻,迫使其知难而退。
然而,当宋金刚的主力大军出现在他面前时,张达就知道,自己的那点希望不过是妄想而已,敌军兵锋之盛,士气之高,根本就不是他这区区三千多人就可以抵挡的。
瞧见了黑压压一片的旌旗,连绵足有两里多的散兵线,张达估计,宋金刚部的兵力布下两万人,如此强大的兵力,自己的这三千人就算是依靠榆次的城墙防守,也不见得能熬过一天,更别说是在旷野之中了。
他匆匆地往四周扫了一眼,就连那些随他一起身经百战的亲卫老兵们此刻也有不少人面如土色,至于那些初次上阵的新兵,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的抖动着,连武器也握不住,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想激励起他们的战斗意志来,谈何容易。
面对必死之战,又有多少人能够坦然呢?
至少他张达就做不到,那个齐王李元吉的意图非常明显,就是想借宋金刚的这把刀,来杀他张达这个人,原因很简单,谁叫他是宇文的嫡系,一向并不卖齐王的帐,齐王府中的奴仆在外作恶,被他一刀砍了!
就是这小小的一点怨隙,他齐王李元吉就不顾整个大局,非要致自己于死地,为此不惜搭上三千大唐健儿,其心是何其之毒啊!
既然,他李元吉把自家的江山不当一回事,他张达又何必为李家卖命呢?
夏五凤二年(公元619年),四月初,唐王朝车骑将军张达率领本部人马三千和定杨天子刘武周麾下前锋宋王宋金刚部于黄蛇岭展开会战。
一刻钟不到,唐军的阵型就被宋金刚的轻骑冲垮,全军溃散,无法收拢。
车骑将军张达并未死战,眼见事不可为,他降了宋金刚。
第四集 第五十三章 宋金刚克榆次
更新时间:2008…9…4 15:08:37 本章字数:3577
外,漆黑如墨,风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响,宛如百内,一灯如豆,风从门窗间的缝隙钻了进来,昏黄的油灯灯光在风中闪烁,屋内的气氛显得分外地凄清。
宇文盘腿坐在软榻之上,神情显得淡漠,沉默无语,在他身前,一个身着小兵服饰的中年人正屈膝跪在他的面前。
“大人,请三思啊!”
那个中年人拉长了声调,神情恳切。
宇文将目光从那人身上移开,落在一旁的油灯上,目光随着跳跃的火苗而闪动,依然沉默不语。
“张将军让我告诉大人,若非万不得已,他也不会投降定杨军,他希望大人能原谅他所做的一切,以大人的睿智,当可明白李元吉那厮之所以如此安排,并非处于攻心,纯粹出于一己之私,想利用定杨军这把刀来铲除大人,先是让张将军率领数千步卒出城野战,对抗宋金刚的两万大军,然后,再让大人率领数千老弱驻守榆次这座孤城,不仅没有援兵,甚至连该有的守城器械也不从晋阳发来,其狼子野心,可见一斑,既然如此,大人又何必对李唐拼死效力呢?”
宇文的神情略微有了些变化,他挪动了一下双腿,不过,终究还是不发一言。
那人继续说道。
“大人乃是宇文家的旁系,如今,宇文家已经成为了当朝第一叛逆。李渊从杨隋那里夺来江山,为了转移罪责,将叛逆大罪推到了宇文化及头上,好像若是没有宇文化及地背主行为,他李渊就不会篡位一般,当然。这一点对大人来说或许关系不大,毕竟,大人是宇文家的旁系,和宇文化及关系也不是多好,只是大人您得罪了齐王李元吉,按照他心高气傲的性格,绝对不会放过大人,就算大人逃过了此劫。也绝技逃不过他的下一次暗算,他和李渊毕竟是父子,疏不间亲,大人总有一天会落在他的手中,那时,再后悔就来不及了!”
停顿片刻,那人继续慷慨陈词。
“何况,榆次城小兵少,城外有数万能征善战的定杨军,大人是不可能守住榆次地。丢失了榆次,对大人来说,也是一个极大的罪责,到时,李元吉乘机报复,斩了大人。大人您也无话可说,无理可辨啊!”
一缕疾风吹了进来,油灯的灯光突然黯淡下来,险些熄灭,好一会,方恢复了光亮。
“倒不如和张将军一样,投了定杨天子算了,现在。李唐四面受敌,定杨天子背后又有突厥人支持,李元吉这样的鼠辈,又怎能守得住晋阳。丢失了太原郡,河东自然指日可下,丢失了河东这样的富庶之地,光凭关中一地,李唐又怎能抵挡得住定杨天子的边塞精骑啊!”
“哎!”
宇文长叹了一口气,盯着跳跃的灯光,半晌,他重重地摇了摇头。
“你们张达将军投降定杨军,我并不怪责他,他的苦衷我也明白,只是,我和张达将军不同,他可以投降定杨天子,我宇文却不能啊!”
“大人何出此言?”
那人讶异道。
“张达将军至今尚无家室,留在晋阳地不过是几个小妾和一些下人,因此,他可以毫无顾忌地投降,而我宇文不同,我宇文家乃是关中豪门,虽然出了宇文化及这个叛逆,然而,宇文家在关中一地根深叶茂,李渊也不能因此翻脸,对宇文家痛下杀手,何况,宇文士及和李渊关系良好,两家以前虽然敌对,暗中却也有着许多扯不开理还乱的关系,若我宇文不战而降,宇文家也许不会受到牵连,但是,我的家眷,亲人恐怕都会被我连累,被下到大狱之中,拉到街市上斩首示众,我宇文纵然抱住了姓名,然而,长安的亲人和小儿则何其无辜啊!所以,投降一事断不可为,你也无需多说,不妨回去直言告诉张达,就说我宇文乘他的这个情,但是,上了战场,生死但凭本事,到时,我宇文绝不手下留情!”
“大人!”
那人站起身,大声说道。
“成大事者自然会有所牺牲,大人的家人若是知道大人此刻的处境,知道大人投降,也是会谅解大人的,大人枭雄之资,又怎能如此儿女情长啊!当初,吴起杀妻求将,方成为一代军神,前人既然已经作出了表率,大人又何苦自毁前程呢?”
宇文猛地站起身,脸色变得铁青。
“人若无情,和禽兽又有何区别呢?尔无须多说,自去告知张达,某家和他各
,战场上见真章即是,日后,无须再顾昔日情义,念过我,今日就饶你一命,快快出城去吧,若尔再唠叨不休,莫非我宇文的刀不利否?”
“忠言逆耳啊!”
那人长叹一声,起身离去,大开的门后,传来了他最后地一句话。
“明日,大人就会后悔今日之误了!”
—
听得此言,宇文冷笑了一声,不以为意。
刚才装扮为小兵前来劝他投降的人乃是张达的副将,曾经做过他宇文的亲兵,和张达一样都是他宇文一手带出来的嫡系,他也知道,对方之所以冒险进城劝说他投降,除了想立下大功之外,也是为了他宇文作想。
明白人都知道,他宇文已经陷入了死地。
城外有虎视眈眈的数万定杨军包围,后面却没有援军支持,反倒有个不怀好意,恨不得他死去地齐王李元吉。
那人走后,宇文有些后悔了,并非是后悔没有投降,而是后悔当初不该自以为忠直,向长安递交弹劾李元吉的奏章,这奏章不仅没有伤害到李元吉分毫,反倒给自己惹下了杀身之祸,毕竟,李渊和李元吉是父子,在父亲的眼中,儿子纵有千般不是,还是比外人好,或许,上了那道奏章后,李渊会认为是他宇文心怀不轨,因为想要夺取晋阳的军权,方才上的那道弹劾奏章吧?不然,又怎么解释他在短短的数天时间,就改变主意,让李元吉恢复原职,再次担任并州总管的行为呢?晋阳的父老乡亲在宫门外挽留他李元吉留任,他李渊只是顺应民情,这样地举动,也只能骗一骗那些无知妇孺和小孩。
眉头紧锁,无论怎么思索,也找不到出路。
是的,在宇文看来,摆在自己面前的无论如何都是一条死路!
哎!
微死而已,只希望自己死后,李渊会看在自己为国尽忠的份上,善待自己地子女!
事到如今,宇文也只能这般想了。
现在接近三更了,连日来,一直为榆次的防务操心,宇文根本就没有睡过一次好觉,经过刚才一番激烈的思想斗阵后,他也感到了疲惫了,于是,吹灭了油灯,躺在软榻上,沉睡了过去。
到了凌晨时分,也就是天未破晓之时,宇文被亲卫摇醒了过来。
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就是透窗而入的火光,就像太阳刚刚从窗前升起一般,最开始,他还以为是天亮了。
不过,很快他就明白不是天亮了。
“大人,快走,定杨军入城了!”
他的侍卫头子不容宇文细想,就匆忙把宇文的甲冑给他披上,几个亲卫簇拥着他匆匆奔出房门,在房门前的院子里,几匹战马早就准备在那里了!
“发生什么事情了?”
上了战马,宇文方才清醒了一些。
“东门的守将于大宝背叛了将军,他和张达里应外合,打开了城门,把定杨军放进了榆次,如今,西门还控制在我军手中,大人,这个时候冲出西门还来得及逃生!”
他的侍卫头子高声喊道,火光中,周遭充满了杂音,声调若不提高,除非就在耳侧,不然很难听清楚对方的讲话。
“逃生?”
宇文惨然一笑。
“丢了榆次,作为守将的我也难逃一死,你们就不用管我,自顾逃命去吧!”
“大人,留在青山在,哪怕没柴烧啊!只要大人留的性命,日后总会报了此仇!”
没有理会侍卫头子的劝说,瞧着熊熊燃烧的榆次城,听得此起彼伏的喊杀声,再想到回到晋阳即将瞧见的李元吉那狰狞的笑容,宇文长叹了一声,抽出腰间的横刀,就要往脖子上抹去。
他的侍卫头子早把他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