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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也许不多了,想结清与她之间盘根错节纷乱的代价他早有觉悟。
从见信的那刻起他就如影随形地紧跟在古天溟身旁,就怕一丝纰漏一点疏忽造成永难弥补的憾恨。
这辈子,遗憾已经太多太多,他不想再多添任一笔。
在意的并不是谁灭谁盛谁存谁亡,平静的江湖会不会再掀滔天巨浪,管它这场翻天覆地的风暴会死多少人,都与他无关。
这一生,除她之外在意的就只有那个叫他百味杂陈的手足至亲。
擎云虽然和自己一母同胞,性子却是完全的两样不同,不像自己爱憎分明易走极端,也不像自己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他用智理作框束缚了自己,什么感受都深深藏在心底,受伤的,愤怒的,悲哀的……全然不懂得发泄只会隐忍着独自背负。
狗急了都会跳墙,他不敢想那少年老成的家伙若被逼急了会做出什么。
人在彻底绝望下,是会不顾一切做出极其荒唐的恐怖事来,那疯狂的滋味他已深刻体验过,而擎云爆发出来的只怕比他还要惨烈,那人的情绪,已被压抑的太久。
信差传的那句话已经证实了他的不安──泷帮易主了。
虽然据称是靛风堂那个阎王脸接下棒子并非被「她」所夺,但这个讯息也够让他心惊了,因为他知道那表示封擎云打算单以个人身分放手一搏,不论结局为何都不必担心会拖累同伴,他的赌注是他自己的性命。
终是,也同自己一样了吗?决定孤注一掷只求个结束?
厌倦了一而再地期望、失望,厌倦了无止尽地逃离、陷落,没有终点的圈子一绕再绕,任是谁都会疲乏地绝望。
贴身低伏在马背上,徐晨曦眼里的沉霾逐渐如雾逝散,澄澈中透着股无可动摇的坚毅。
不论事情终会如何落幕,他知道,自己绝不会让人走上和他一样的路子,他与他不同,身上还有着太多牵绊,除了崭扬、岑菱他们也还有古氏这支虽未相认、血脉却始终相连的亲族。
结局就由他来谱吧,由他这个早一无所有的人来承担最后的所有。
是罪,是痛,都无谓。
就当是……偿还他自以为是犯下的错,弥补他曾刻下的伤。
来时无所牵,去时也该同样的俐落,别人欠他的,也许没法完全收得回来,他欠人的,却绝对要还得干净。
好能够乞求来世,不再纠葛牵缠……
***
「我跟你去。」
铿锵有力的语声彻响在宽敞的亭阁里,也彻响在座上众人的耳畔边,徐晨曦无畏地抬头迎上四方称不上善意的目光,略显疲惫的黑瞳依旧如镜清澄,完全没半分僭越身分的不自在。
这里是青浥门里平日议事的「水泱阁」,素雅的亭阁矗立在一片偌大湖渠的中央,周围空荡荡地完全没有一道相连岸边的桥路,往返全凭来人的足下能耐以及湖底的若干人工暗礁。
那些人工礁石不但少之又少而且个个距离甚远,每个时辰又都升降不一有着变化,如此设计即是确保阁中议事的隐密和与会者的安全,*DA*任是强力机弩或火炮如此距离也难从岸边射及,而就算来袭者本事大到可以凌波踏水,空旷的湖面上也没得隐蔽身形,反而成了最显眼的箭靶。
这样的重畿之地,一个外人能安安稳稳地在这儿坐着就已是令人侧目的怪事,遑论还由得他高谈阔论大放厥词。
毫无疑问地,这又是古天溟默许下的纵容。
偷偷抿唇笑着,雷羿依旧是屌儿啷当地坐没个坐相,半挂在石椅的椅背上不说,三不五时更呵欠连连地拨着身后的粼粼湖水嬉戏,怎么说他也是好几晚通宵未眠的人哪,只不过早了步回到家多玻Я艘桓鍪背降难邸
要不是席上有个破例被允许与会的夜雾,他老早两眼一闭梦周公去了,反正事情该怎么办座上的那只贼狐想必早有了腹案,他是秃子跟着月亮走,把耳朵掏干净等吩咐就好。
撑到现在还睁着眼,为的就是等着一睹好戏。
瞧瞧,连诸葛耿那个老实头眼睛都睁得圆不溜丢的,想来他这个才拜把不久的兄弟让不少人掉眼珠了,大家八成都奇怪着这个门主捡回来的家伙怎么出门一趟转转就完全变了性子,变得这么……嗯,意见多多。
「这是我们青浥门的事,敢问和阁下何关?」
唉呀呀,老沉开将发炮了,想必是以为古老大不好意思说话,所以「好心地」代主教训客人规矩吧,举杯就口呷了口热茶,杯缘旁的红唇却是却是咧到连白牙都露了出来。
这个沉呆子!明明姓沉脾性却一点也沉不住气,真是笨到连他这个直属上司都替他汗颜,不懂先发难的通常都会变成靶嘛,尤其对手还是伶牙俐齿和他难分轩轾的小夜夜……伸掌掩嘴打了个呵欠,雷羿眼角余光悄悄往另头瞄了瞄。
果然,那尾狐狸也是磕盖品茗一副等着看戏的悠然闲样。
「没人比我更合适。」
「阁下这是何意?怎么轮也轮不到你吧?以为我们青浥门下的胆识不如你吗?门主,本旗堂手下三百儿郎愿随门主赴会!」
「三百个……是都活腻了还是预备着替你们门主送终?」
「噗!哈……咳咳……」一口茶如天女散花般喷得自己麾下的两大高手迅如风般各向一边疾闪,雷羿咳到整个人都快瘫到了椅子下去,却犹自咯咯笑个不停。
几天不见,小夜夜的那张嘴还是毒如依旧哪,不知道这算不算叫做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瞧那双眼里隐隐流露的狡黠光韵,啧啧,想来看古老大吃鳖的日子应该屈指可数
「雷副……」
躲过一蓬茶雨,雷羿手下的第一大将曲逸旸表情依旧沉稳如常,还非常自然地伸手扶了把倒在椅子上笑得一抖一颤的人儿坐起,像似早习惯了自家主子的妄性,只是眼前他不得不提醒一下这个笑得太过忘形的主子……沉堂主已经快从「青」旗转任「黑」旗了,如果以脸色作准的话。
「属下不知错在何处,还请总堂主指教。」一字一顿,那张棱角分明的方字脸已显得有点扭曲,谁叫如此不给面子的是自家头头,虽然不能公然顶撞沉家笙的语声里还是充满了不服。
「指教?咳……有意见的不是我,头转过去,老沉你,咳咳……该问问『门主』的客人还有何指教才对。」
别把其丢到他这边来呀,他不过只是看戏的说……窝在曲逸旸怀里让他替自己顺着岔气,雷羿水亮灵动的漆眸扫了眼面前脸红脖子粗忍得很辛苦的可怜家伙,然后状似不经意地朝前方正中央的位子转了转。
这只硬脾气的困头鹅听不懂暗示总该看得懂眼色吧,都不懂那就等着气死自己好了,凭他的懒劲做到这份上已经算是尽了做人头儿的义务了。
「……」看看这个再望望那个,沉家笙就算没完全领会雷羿的意思也知道该先把火气收收,跟着这古灵精似的孩子头儿也不是三两天的事了,他还没迟钝到尽往刀口上撞的程度。
「沈某请教,为何阁下会认为自己是最合适的人选?」仍有点僵的语气虽然谈不上彬彬有礼,但已经恢复了身为青浥门人该有基本气度。
「请教不敢,只是一些想法,说出来供大家琢磨看看是否可行。」
人敬一尺我回一丈向来是徐晨曦对人的原则,何况他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气的人,他一直认为与其浪费力气生气还不如把脑子空下来想想该怎么十倍偿还。
只是这些原则,碰到某个姓古的家伙时总很难不变得例外。
「不用我多说,我想大家也明白这种约十之有九是场鸿门宴,而且手段只怕不会多光明正大,凭古门主的本事自保该没问题,带的人多不但派不上用场反而可能栽在陷阱里,反成了受人要胁的把柄。」
巡了眼阁内众人皆无异议,徐晨曦微顿后继续说出自己看法,炯炯目光却是锁在另头一袭月牙色长衫的人影力上。
「何况人去的多,相对也削落了洞庭这边的实力,调虎离山许也是一计不能对防,所以我猜……古门主原是打算着单刀赴会。」把问题扔回给古天溟,徐晨曦坦然迎上空中交会的眼神,眼里的坚持依然无减,只是多了点意义难明的微光。
因为帖子递的手法特别,古天溟若非亲为就一定是指派心腹代替,他只能确定赴约的人数一定不多,至于去的人选会是谁……自己的猜测并非因为了解也并非因为仔细剖析过什么,只不过是若有似无地把决定引往这一条他所期望的。
若今天设局的换做其他人,单刀赴会并不算自恃过人的做法,放眼江湖上能叫古天溟或青浥门旗下好手打不过也逃不了的毕竟不多,再说这种不善之约通常只是想见青浥主事者的手段,无冤无仇地,不会有人愿意与整个青浥门甚至整个南水同盟为敌。
只可惜,任是古天溟再聪明也绝对想不到,幕后黑手会是数十前造成武林腥风血雨又突然消声匿迹的邪教──极乐谷,更不会想到当年的极乐公主封若樱二十年日思夜思的就是如何报复他们古家如何灭绝青浥。
连自己,也是直到那一天和封擎云互揭伤疤时才明白了其中牵连。
极药谷东山再起的野心加上封若樱昔日的私仇旧怨,这样的邀约任谁想都不可能善了,以自己对她的了解,生擒古天溟要胁青浥怕还只是举手之劳顺道而已,她最想做的该是直接把人杀了以出多年累积的怨气,尤其最好是能当着古閺澐的面一寸寸生剐了他儿子。
呵……看来自己也算称得上了解她呢,或老应该说耳濡目染,自己心计的歹毒比起那女人也不惶多让,所以根本不需要费神猜测。
垂睫避开互凝的目光,徐晨曦不想眼底涌起的讽色落入那双总能轻易把他看透的漆眸里,经过浔阳浴血的那一晚,他不敢赌古天溟是否还愿意只将一切看在眼里什么都不问,也不敢更不想知道──
青浥和自己,孰为重……
不清楚对方的心思,徐晨曦却明白自己的改变,每多相处一天,对这温煦如阳的男人就多一点不同的感受。
一天天一点点,慢慢地已累积到即使除去封擎云这层纠葛后,似乎也还剩余了些感情,不再是毫无所谓无所交集,也许因为舍弃所有寂寞了太久,他才会放任自己汲取那点点暖意。
他们可以称为朋友吗?或者……比朋友还要再多一点?
对于古天溟温情的纵容,他是既不敢多想又舍不得放手,只能偷偷地将这些暖意一点一滴放进心底珍藏。
而眼前,他却回答不了那人想知道的,谁叫他身分尴尬得难以取信任何人,说了只怕比不说问题还多,更何况……与她之间的纠结他要亲手落下断句,他需要一个可以利用的契机。
「没错,我是这样考量。」
对于自己的心思被猜个正着古天溟并不感意外,稍微了解态势的聪明人细想后都会得出这结论,他意外的是眼前人对于这件事近乎执着的积极。
带着一身伤痛硬是不停不歇地跟着自己兼程急赶,三日后的鸿门宴明知是涉险,居然也舌灿莲地硬是想说服众人让他跟着,若拿这家伙片刻前才说过的话形容──
他这番作为是想替自己送葬还是急着找死?
不是没猜测过这男人的失忆是假,而这回突发的事件和他的来历有关,只是照这人之前对往事偶露的迷茫黯然来看,那段所谓过往只怕不怎么让人愉快,真若有关岂不是更该置身事外不闻不问?而若无关,这般地努力不懈又是为了什么?
眼前这家伙,已是矛盾到叫他看了头都晕……
抿唇微哂,古天溟不免对这份难得体验到的茫然感到好笑。
经过林子里雷羿那无心插柳的一闹,他原以为自己已经捉摸到了这人卸下假面后的真实,没想到竟还有这么多出乎他意料外的状况,给搅得雾水满头。
在浔阳的那一晚也是,他怎么也没料到这个交情谈不上有多好的男人会为自己拼命到那种地步,那明显是借口的回答只会让他更妄加臆测──
为两人间关系迷惑着的是否不仅只自己一个,他也察觉到了吗?
那份难以?口承认的情愫……
「既然如此,与其有事时孤掌难鸣倒不如多带上我这个帮手,反正我本来就不是青浥中人,这儿的布置有没有我一点影响也没有,而必要时我的安危也无须古门主费心,若真不幸见了阎王就当是报还古门主的救命之恩,无需歉疚。」
「再说,以我这样一个外人,就算落在对方手里也没什么机密好泄漏,应该也不足以成为要胁青浥门的筹码吧?」
鸦雀无声,不大的亭阁里除了浅浅的呼吸声外一点人声也没有,就连提出指教的沉家笙也是哑口无言怔忡在一旁,因为这提议怎么听似乎都对青浥有利无害,只是叫人费疑不解这个叫夜雾的究竟是为什么不惜拿命凑这热闹。
「除非,你们顾虑我这个来路不明的家伙是这下帖者同路人,那自是另当别论了。」一口气吐完腹中的说辞,徐晨曦度起面前的香茗润泽干燥的唇舌,正话反话都说了,相信该有点作用才是,这票子正经八百的家伙应该不比窝里的那群怪人难搞。
「老大,说句话吧,太阳要下山啦,哈嗯~」打了个大呵欠,雷羿挪了个更舒服的姿势倚向身的的大肉垫,天黑了戏若还不落幕,这戏可就看的有些辛苦了。
在他看来,其实今天这场会根本只是自家老大做做样子摆场面罢了,从知道帖子的事情后那只狐狸就该自有打算了,给不给人跟也是他一句话说了算,何必大费周章设计夜雾讲上这一堆大道理。
说穿了,还不是藉夜雾的嘴以杜悠悠众口,省得他还得多费唇舌跟门里的兄弟们解释为什么他啥人不带却带了个外人赴会,这狐狸的偷懒功力实在不是凡人能及,连自己也望其项背。
偏偏每次就只有他这个同类懂得他们懒鬼门主的意思,说不得只好费点力帮忙敲敲边鼓,老实讲,他怀疑连这一点都是人老早算计好的,拿他爱看热闹的好当钓饵,不怕他也学薛老头翘头不赏光。
唉,人家做元老的纳凉,可怜他这抬轿的却连松手喘口气都不行。
「明日我和夜雾?程赴约,青旗半时辰后起行十里外接应,若有什么意外,门里事务就直接由羿全权接掌调度,老门主不日即将返回洞庭,就算我一时耽搁赶不回来应也无妨。」
全、权、接、掌?瞬间瘪了张嘴,雷羿熠如火耀的晶瞳里满是无言的抗议。
这只臭狐狸还真把他这个副门主物尽其用啊,他怎么突然觉得想看狐狸被引鱼鲠到脸发青的百年难得奇景又变得遥遥无期了?
小夜啊小夜,你现在怎么是一面倒地在帮这只贼狐哪……
***
夜未央,未点烛火的暗室却是盈盈拽了一地月色,坐在窗台上斜倚着窗棂,徐晨曦神情怔忡地望着窗外越来越圆的皎洁明月,偏瘦的身型只着一件洁白单衣,沐浴过的湿发全披在肩头上,濡湿了大片背脊。
一路奔波多日未眠,就算涤尽了满身尘秽也洗不去浓浓的疲惫,然而感觉明明已是很累很倦了,闭了眼却依旧心绪如潮难平,过往的、现在的纷至沓来,一幕幕就似走马灯般扰得他寻不着周公在哪儿。
与其又是在床上和黑漆的床顶相瞪天明,任谁也宁愿爬起来与夜空皎月相对,至少柔和的月色多少能抚慰几许紊乱还他几分清明,让他能好好地思索点有用的事情。
就要见面了……
而这一次,自己站的位子却与往昔大不相同,可以想见「她」会是如何的愤怒,薄唇微抿泛开抹淡微的笑,徐晨曦不由地感慨起人世的无常。
从前都是看着她为了擎云的违逆发火跳脚,甚至还常常幸灾乐祸地在旁添柴搧风让火烧得更旺,万万没想到居然会有那么一天,自己竟也步上擎云的后尘与她作对!?这是以前的自己绝对不可能想象的。
她一定也想不到吧,那颗对她向来最言听计从的棋子,如今正藏身在敌方阵营里默默策谋着,策谋着如何毁她所有的苦心算计。
轻捂着胸口,徐晨曦静静感受着里头越跳越剧的心音,他知道那是因为不安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