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道了谢之后,眼见老门子闪身让路,徐勋立时撩起那件直裰的下摆,跨过门槛入内。那个被人叫做是陶泓的少年小厮迎了两步,可斜着眼睛打量了徐勋两眼,他就皱眉问道:“这位公子,能否请教尊讳?”
“怎么,小哥怀疑我不是徐家人,是蒙混进来的?”徐勋笑眯眯地看着那陶泓,不等他开口就不紧不慢地说道,“这陶泓的名字可是六叔给你起的?也就是六叔风雅,换做是族里其他叔伯,谁也起不出这样的好名字来。”
听徐勋称赞自己的名字,那陶泓顿时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公子也觉得好么?老爷才改没几个月呢,说是得自于韩昌黎的一篇好文。”
徐勋见打动了陶泓,自是笑着点了点头:“不错,正是得名于韩昌黎的《毛颖传》。”
陶泓不过是十三四的年纪,这一高兴立时把原本那警惕提防丢到了九霄云外,一面在前头引路,一面神采飞扬地说:“这是我到少爷身边伺候的时候,老爷亲自给起的。老爷怕我不识,还写了那两个字赏我,我特意出去裱好了挂在床头天天看呢。”
徐勋被这最后一句话给说得满腹笑意,面上还只能嗯嗯啊啊附和,不能露出丝毫玩笑的表情。他刚刚也不过是心中一动随口一问,要知道他自幼习字,那个曾经教授过他好些年书法的老师出了名的爱掉书袋,一次说起了韩愈的《毛颖传》,谈到毛颖指笔,陈玄是墨,陶泓代砚,褚先生则是纸,他觉得新奇就回去翻了一遍,想不到这一回竟然用上了。
于是,他笑着对陶泓说着毛颖传的典故,趁着小家伙戒心大去,又旁敲侧击地打听徐迢身边可是还有毛颖陈玄褚先生,听说果然是有,他心中刚一动,那陶泓竟是多解释了两句:“毛颖陈玄都是跟老爷出门的,我伺候少爷之外,也在书房伺候笔墨。褚先生是老爷的一个朋友,就是因为褚先生开了个玩笑,老爷才给我们都改了名字。”
这些人名虽说关紧要,但徐勋思忖待会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用上,心里自是一一记了下来,反倒是应天府后衙官廨这些道路,他不过是稍稍记个大概方位,并没有太往心里去。毕竟,他之后就算再来,也不可能扮个高来高去的梁上君子。待到陶泓领着他到了一间屋子之前,敲了敲门里头传来了应声,他跟着迈进门的时候,立时打起了全副精神。
“朱爷,这就是那位求见的徐公子。”
站在朱管家跟前,陶泓完全没了刚刚在徐勋面前的饶舌多嘴,规规矩矩行礼低头的同时,又不安地看了徐勋一眼——直到这时候,小家伙才想起来,他竟是忘了问徐勋出自徐家哪房,排行第几。朱管家若是问起,他必然一问三不知。因而,当瞥见朱管家冲着他摆了摆手,他如蒙大赦,立刻丢下徐勋,二话不说地退出了屋子去。
他前脚刚走,后脚朱管家就拉下了脸,看着徐勋皮笑肉不笑地说道:“七少爷倒是真能耐,你知道族里其他人不好说话,于是索性走门路走到我家老爷这儿来了?”
PS:大家都过节去啦……我还在悲催地码字,人生啊……封面换了个,所以这一更晚了……
第十一章 投其所好(下)
朱四海见人的这间屋子并不算大,中间用几扇隔扇门割断,却是只有居中的一把椅子。说话的时候,朱四海甚至根本没有站起身,坐在那儿一手拿着茶盅,脸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徐勋,哪里有半点仆人的样子。
被人戳穿来意,徐勋的面上却仍是挂着得体的笑容:“朱大哥说对了一半,今天我是来走门路,不过不是来寻六叔的,是特意来走朱大哥你的门路。”
尽管只是下人,但有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自家老爷荣升,朱四海不但与有荣焉,而且见往日连正眼都不瞧自己的那些徐家老少对自己趋奉有加,他自是很享受这种感觉。可毕竟那些人奉承他是为了他背后的主人徐迢。可是,即便他跟了徐迢十几年,深知主人秉性,根本不敢去主人面前聒噪。因而此时此刻徐勋竟说来走他的门路,他一愣之下就皱起了眉头。
“七少爷也太高看我了,你的事就是老爷出面也未必管用,更何况我?”
更何况,他凭什么要平白故帮这没出息的小子?
只看朱四海那嫌恶不屑的表情,徐勋哪里还不明白前主是怎样不招人待见的角色。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旋即露出了痛悔之色:“朱大哥,我知道自个从前胡作非为,不求族中亲长能网开一面。我这次伤重险些丢了性命,虽说幸得大夫妙手回春,给我捡回了一条命来,但毕竟是伤筋动骨元气大伤……总之都是我自找的。可我身上还有和沈家的婚约,若就这么下去,未免耽误了沈家小姐,所以我想求朱大哥帮帮忙,设法退了我和沈家的婚事。”
朱四海最初不过是漫不经心地听着徐勋那痛悔当初的话,只听得徐勋说自己伤筋动骨元气大伤,他的嘴角才往上头挑了挑,却是嗤笑多过怜悯。然而,当徐勋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他才一下子回过神来,一时瞪大了眼睛,看徐勋仿佛是看呆子似的。
“你说什么,你要退婚?”
“正是!”
“你知不知道自个在说什么?”朱四海一下子提高了声音,“沈家自个都还没和你提退婚的事,你却主动送上门去,你不是失心疯了吧?”
“朱大哥,我是说真的。”
见朱四海用看疯子似的眼神看着自己,徐勋心下哂然一笑,面上却露出了越发诚恳的表情:“我打听过,定了婚书下了聘礼,若是男方悔婚,当年送出去的聘礼便归女方所有,只要双方没有异议,官府不追不问。朱大哥一直随侍在六叔身边,可知道是否如此?”
“话是不错。”朱四海脸色阴晴不定,随即上下打量了一下徐勋,“可你大概不知道,这悔婚的罪过可是不小,男方悔婚,要是女方上告,那可是要杖八十的!”
“沈家求之不得的事,怎会上告?”徐勋见朱四海面色一动,便轻声叹了一口气道,“不瞒朱大哥说,这一次险些丧命,我已经知道错了。可事到如今再说这些未免太晚,除却和沈家的婚事,我还有另一桩事相求,那就是我爹留下的家业。若我再混账几年,这些田地兴许就都要给我败光了。与其如此,我还不如拜托一位为人正派的亲长派人代管那些田地,毕竟,我年轻,又不懂田亩事,更不懂得用人,到时候那些地若是荒了,我怎么对得起我爹。”
这些话一说,尽管徐勋并没有挤出几滴眼泪来,但只凭他那认真的表情,朱四海就从最初的不以为然变成了眼下的怦然心动,脸上甚至露出了少见的笑容来。他可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这其中的利益关节要是听不出来,他就可以抹脖子上吊了。于是,他立刻亲切地点了点头,面带赞许地说:“浪子回头金不换,不过几日的功夫,七少爷果然是让人刮目相看。来来来,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里屋说话!”
外头屋子里虽说宽敞明亮,但只有居中的一张椅子,刚刚朱四海看到徐勋进来,甚至大喇喇地都不曾站起来。可一到里屋,朱四海立时满脸堆笑地招呼徐勋坐下了,又亲自去沏了茶来。徐勋哪里不知道对方是想确定自己究竟是否空口说白话,只是他今天的目的不过是打动朱管家,正主儿徐迢见不到,他当然不会谈及太多,话都说得含含糊糊。
可越是如此,朱四海便越是热情,当徐勋说是届时打算到魁元楼贺一贺徐迢高升,可族中亲长那儿却有异议,他自是大包大揽答应了下来,又殷勤地说徐迢此时出门会友,留徐勋在家里用饭。徐勋哪里肯答应,执意说下次再来,朱四海只得又亲自把徐勋送出了门去。
府东街东墙根,金六坐在马车前头等了又等,只见上前求见的人大多数都被毫不客气地打了回票,哪怕是那些绫罗绸缎遍身的大户也是如此,而徐勋却迟迟不见出来,他心里不禁越发嘀咕了起来。可论他怎么猜测怎么琢磨,都想不到徐勋这一趟究竟是去谈什么事,因而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伸长脖子往里头张望。
突然,他的视线一下子被挡住了,紧跟着一声鞭响,竟是有人凌空抽了一鞭子,那厉响惊得他差点没从座位上滑落下来。
“看什么看,还不把你这破车挪开,别挡了我家老爷的路!”
金六一愣神,发现面前赫然是一辆罩着深蓝色绸缎围子的马车,中间的接缝拼着一色的羊皮,套车的马亦是壮健得很,不比自家那一匹驽马。他是识货的人,知道这等豪富人家自个多半招惹不起,赶紧赶了马车腾出了一个地方来,随即更是赔笑给人道了不是。
他固然低姿态,可那衣着鲜亮的马夫却冷哼一声根本不瞧他一眼,径直到一边摆好车蹬子,满脸殷勤地上去要搀扶人下车。然而,那车帘才打起了一个角,内中一个中年人探头四下里张望了一下,见遍地都是车轿,眉头不禁紧皱,打了个手势,却是根本不下车,只做了个手势命那马夫先去府衙东门。
金六给别人腾了地方,眼看这东墙根全都停满了车轿,自己根本没个去处,不禁有些着慌。正计可施的时候,他的眼角余光瞥见那边门口有人出来,细细一瞧,发现是朱四海亲自送了徐勋到门口,他差点没把眼珠子瞪出来。
要知道,上次他遇上三老爷家的应老儿,就是在这府东街的应天府衙东门,旁边还有三老爷家的四少爷。在这位朱管家面前,别说最饶舌的应老儿毕恭毕敬,就连那位四少爷也是客客气气一口一个朱大哥,人家还爱理不理的。可这会儿这位朱管家待自家少爷何其亲近?
金六虽说是看傻了眼,可赶车迎上前的动作却丝毫没慢。到了近前,他赔笑叫了一声,徐勋只冲他点了点头,倒是朱四海回了个笑脸,继而就从身后那书童陶泓的手中接过了一盒东西,笑着递给了徐勋,因笑道:“七少爷,这是家里新来一个厨娘做的千层酥,连不爱吃甜食的老爷都赞不绝口,这一盒你捎带回去慢慢吃。”
“多谢朱大哥费心了。”
“哪儿的话,就是一盒吃食而已。”
“我家老爷是吴大人的同宗,你们是什么牌名上的人,竟敢拦着!”
徐勋和朱四海正在道别之际,旁边却突然吵吵嚷嚷了起来。侧头一看,见是一个衣着鲜亮的马夫正在和三个年轻门子推推搡搡,朱四海登时大怒,冲着一旁那眉头紧皱的老门子说道:“老哥哥性子什么时候这般绵软了!一年到头都有这种胡搅蛮缠的人,还不赶紧扔出去,若是惊扰了正在安养的吴大尹,谁吃罪的起!”
自府尹吴雄上任之后,门上进项越来越少,老门子本就满心不高兴,此时这区区一个马夫也敢到府东街上撒野,朱四海又一撩拨,他立时冲着其他三人做了一个手势。下一刻,就只见那三个门子一头拎手一头掰脚,甩了两下就把人高高扔了出去。眼看那马夫在道中央摔了个狗吃屎,金六顿时大为解气地哧笑了一声,而那边墙根处的一众人等更是哄笑了起来。
“乡巴佬!”
“以为穿一件好衣裳就算是贵人了?这是应天府南京城,又不是小县城!”
“到这儿求见的人,哪个不比你主子有钱有体面?”
徐勋对于这突如其来的小插曲也没怎么留意,只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又和朱四海交谈了两句。等到他上了车,却只见朱四海依旧抓着那车帘不放,口中还不忘提醒道:“七少爷,这一两日之内,我一定给你个准信,你尽管放心。”
“那就多谢朱大哥了,我等你的好消息。”
尽管金六丝毫不明白徐勋和朱四海这番话说得究竟是什么,可眼看那边摔得鼻青脸肿的马夫灰头土脸老半天爬不起来,顿时得意洋洋一扬鞭,高喝了一声驾。他这马车走出去老远,那边厢马夫才狼狈不堪地起身,垂头丧气地到了马车旁站定。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车帘就被人一把撩了起来,内中的那个中年人使劲给了他一个大巴掌。
“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脑袋被驴踢了?好好的事愣是给你办砸了!”
“老爷,小的该死……”
“还啰嗦这些作甚,快去追刚刚那辆马车!刚刚那是衙门里头的人亲自送出来的,又说是什么少爷,保管有门道!”
PS:圣诞节啦,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十二章 翻脸(求推荐)
之前在自己面前吆五喝六的人转眼间却被人扔在地上如同死狗一般,金六这得意劲就别提了。一时兴起,他不免使出了自己最得意的赶车绝学,一条马鞭挥舞得出神入化,驾着这辆决计算得上是高龄老旧的马车穿梭于大街小巷之中。这可就苦了不识道路辍在后头的另一辆马车,才勉强转了三个弯就失去了前头目标的踪影,自是又遭来了主人一顿破口大骂。
但这些自然就不在徐勋的考虑范围之内了。一大早出门去了沈家送信,继而又在应天府衙和朱四海演了这么一场戏,再被这马车来回一颠簸,他只觉得浑身差点没散了架子。只是劳累归劳累,今天这一趟出门的收获却不小,至少,他已经迈出去了第一步。想到这里,他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轻松之色,枕着靠背不知不觉又睡了过去。
“少爷,少爷?”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徐勋才在连声叫唤下醒了过来。疲惫地睁开了眼睛,见是车帘被人打得高高的,站在那儿的金六满脸赔笑,他少不得挪动着发麻的胳膊坐直了身体,随即低头下了车。还没等他进门,金六就丢下马车紧随了上来。
“少爷,刚刚我家婆娘说,沈家来人了,是那位路管家正在家里等,据说已经等了小半个时辰。”金六见徐勋突然回过头来,忙又压低了声音道,“算算时辰,应该是咱们离开沈家之后不久他就出了门到了这里,只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徐勋知道沈家人多半会来,可没料到居然来得这么快,四下一看方才发现那边靠墙处确实停着一辆马车,车夫穿着毡斗篷,脸上盖着斗笠,正坐在那儿打盹。心下一动,他就冲着金六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了。今日这一趟也辛苦你了,你先去歇着吧。”
尽管金六有心打听打听沈家那位大管家为什么突然跑到了自己家来,但徐勋撇下他径直往里头走,他又想起之前在应天府衙东门那儿,朱四海亲自殷勤相送的情景,一时更觉得这位少爷高深莫测。眼看着徐勋就要进屏门,他瞥见手里还拿着一盒千层酥,突然一时起意疾步追了上去,口中又大声叫道:“少爷,您忘东西了,这是朱管家送您的千层酥!”
金六这一声嚷嚷声音极大,屋子里也不知道给路权沏了多少杯茶的瑞生立刻听到了。他一下子忘记了身边坐着的这位需要好好伺候,三步并两步地冲到了门口,打起帘子就看到了徐勋接过了金六手中那个捧盒,随即转身走了过来。他赶紧跨过门槛出了屋子,就这么站在檐下,直到徐勋近了前,他才一把将人拉住了,又凑过去低声嘟囔了一句。
“少爷,您千万留心些,路管家等了老长时间,一直板着脸,心情肯定不好。”
“知道了知道了。”徐勋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随手打开了手中的捧盒,“让你在家里等急了,还没吃过饭吧?先尝一块千层酥垫垫饥,朱管家说是六叔家新来的厨娘亲手做的,夸得天花乱坠,你也尝尝是什么滋味。”
“我?”
瑞生看着徐勋,见自家少爷满脸的撺掇,他便犹犹豫豫地点了点头,伸出手去两只手指拈了一块出来,放在嘴边才一咬,那满口的鲜香立时让他眉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