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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赵家的人,只要我爹当年和沈家的婚书还在,我就还是她的未婚夫!”
徐勋几乎是想都不想就迸出了这么一句话这时候,旁边立时传来了瑞生脆生生的声音:“少爷说得对,凡事有个先来后到!”
这几日瑞生跟在左右,说话做事再不似从前那样羞涩胆小,此时此刻这话就说得前所未有大胆lù骨。然而徐勋看着说完这话又缩回脑袋去有些胆怯的小家伙,突然冲着他竖起大拇指晃了晃,旋即就深深吸了一口气,探出头去对外头的徐良说道:,“大叔,今天我只怕得荒唐一回了,您能不能帮我一把?”
“什么荒唐一回,不就是抢亲么?”徐良一面赶车,一面却没有遗漏车厢内的只言片语,此时顿时哈哈大笑,“老汉我半辈子荒唐可还从来没这么大的胆子,今天就豁出去陪你闹他娘的!横竖赵家已经灰头土脸了,这次就好好整治那堆龟孙子一回”哈哈……”
然而”笑着笑着,徐良的声音猛地戛然而止随之突然停下的还有马车。徐勋还没开口问怎么回事,就一下子看到了那高高的文德桥上站着一抹鲜红的身影。那一瞬间,即便隔着那段长长的距离,但他仍是直觉地认出了人来。
……………………
沈家喜轿走的这条路紧挨着秦淮河正是南京城最集华喧闹的一条路之一。因而”这一路上吹吹打打又要喝着行人摊贩让路”也不知道耽搁了多少时间。天气热”骑着高头大马迎亲的赵二公子热出了一身油汗”再加上酒意,竟是在马上就已经骂骂咧咧了起来,几乎就闹着要下马坐轿,好容易才被人劝住了。于是”这闹哄哄的一行自然越走越慢。
然而,谁也没想到,当一行人刚刚从贡院街上了东牌楼,眼看文德桥就在眼前时,那喜轿里头盖大红喜帕的新娘竟是就这么突然冲了出来。猝不及防再加上她身手敏捷,轿夫连带好几个壮汉都被她一把拨拉到了一边,这数十个人眼睁睁看着她提着下头那条大红撒huā百褶裙,就这么跑上了那文德桥那高高的桥头。
每逢有哪家办喜事发喜轿”这沿路总少不了数看热闹的人,更何况此次走的又是沿秦淮河这条最最热闹的道。因而,看见一个新娘子突然跑出轿子,蹬蹬蹬上了文德桥,随即三下五除二把两三个反应过来冲上去的大汉从桥头打入水中,一时间围观的人群顿时轰动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的嚷嚷一嗓子”一群人竟是里三层外三层堵住了文德桥的两边”硬生生把正主儿们全都排挤在了外头,一个个全都仰头看那新娘。
桥头上的沈悦轻轻拨开喜帕一看,见四周少说也有上百人,而且各处涌过来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她便深深吸了一口气,运足了中气便大声嚷嚷了起来。
“民女沈氏,自卜早已定下婚约,怎奈句容赵氏自恃权势横加逼凌,逼我嫁入赵家门!家父迫于奈不得不允,可怜我祖母年过六十,为此事缠绵病榻,一时竟是病重不起!”“@。
第九十六章 铮铮红颜(下)
论何时,一位身穿大红嫁衣的新娘站在这秦淮河上最高的一座石桥上,总会引来数人的注目,而当她说出这一番话的时候,一时更是jī起了轩然大bō。此时此刻,论是赵家迎亲的人也好,沈家送亲的人也罢,面对她这番言行举止,大多数人都如同傻了一般。
“快,快架她下来!”
赵家陪着赵二公子一块来迎亲的那管家终究是反应得快些,不顾一切就身先士卒地挤进了人群。奈何这会儿群情jī奋,谁也不肯让出路来,他在里头差点被那许多光膀汉子的汗臭脚臭熏了个半死,可人却仅仅往前挪动了数步。而偏偏在这时候,他又目眦俱裂地看到,那位沈家大小姐竟是攀着石头栏杆,突然整个人站在了上头。那大红的衣袂在夏日的风中轻轻飘浮,再加上那一袭盖在她头上不曾除去的大红盖头,竟是流lù出一股凛然之意。
“赵家乃是宦门,我沈氏虽富,却也高攀不上,各位乡亲父老可知道赵家为何不嫌我一个已有婚约之女,硬要结成这门亲事?”沈悦说着一顿,听四周围一时鸦雀声,她一下子指着那边的赵二公子,骤然提高了声音,“因为他们指名了要沈家将祖上传来的三个田庄作为陪嫁!那赵钦身为堂堂科道言官,身为南京有名的清流,做逼婚这种不齿的事不算,想的竟然是谋夺我沈家的家产!”
此话一出,不但人群中奋力前行的那个管家脑际轰然巨震,赵家的其他人也一下子都醒悟了过来,就连那位醉意醺然的赵二公子也在小
厮的拼命摇晃提醒下,一身的酒意醒了一大半。一时间,他们纷纷大声喝骂了起来,有的指斥沈悦胡说八道,有的在那恐吓围观百姓,赵二公子更是一把抓住了沈家送亲的大管家路权,给了他一个重重的耳光。
“这是怎么回事?事情闹大了了”你们沈家也别想讨着好!”
路权原本想要解释”可被这一巴掌打得头昏眼huā,顿时一下子摔倒在地。这时候”他猛然听见上头又传来了自家小姐那清亮的声音,不觉惊惶地再次抬起了头。
“各位父老乡亲去打听打听,赵家在句容是什么名声!赵钦身为朝廷命官”仗势横行乡里,为了几块山地迫山民迁祖坟十二处:把东青山下百姓赖以生存的山泉挖渠引到自家宅院,独占水利:擅发民夫为亡妻造墓,又毁了宋朝一位叶学士的碑石;大肆放高利贷,还不出钱的强取其田宅子女:官府因饥荒放赈”赵家这样的豪富,竟是以家人冒名领稻谷四十余石!”
一口气说到这儿,沈悦稍微一顿,就一下子高声说道:“今家父迫于赵氏威权不敢违逆,我却忍不得!各位父老乡亲想来很快就会听说,今天有句容百姓一百余人前到应天府衙击鼓状告赵钦,他们是哪来的…………他们是我身边一个被撵出去的妈妈生惶我受苦,费尽千辛万苦方才找来的,赵家逼婚,我也不会让他们好过!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沈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是清白人家,我就是死了,也不屑嫁到赵家这等丧尽天良斯文扫地的名门大户!”这一bō又一bō的高潮让四周围观人群一阵又一阵的sāo动,当听到最后一句话时,好容易挤到了河边的徐勋终于生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他就只见那一抹大红的身影劈手掀开喜帕和头上那顶凤冠,重重地将这些砸下水中,旋即决绝地从那高高的栏杆上一跃而下”那落水的瞬间,他只觉得她依稀往这边看了一眼”也不知道是瞧见还是没瞧见他,脸上竟lù出了一丝笑容。漫天的水huā中,数晶莹的水珠四下飘落,其中一两滴竟是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本能地伸手抹了一下,怔了片刻,随即不假思索地跟着跃入了水中。
“少爷!”
“大小姐!”
瑞生和如意两个全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惊呆了,几乎本能地跟着要跳。就在这千钧一发的当口,两人肩膀上各自搭上了一只手,紧跟着就被拨拉着往后头跌去。瑞生屁股才一着地,就看见徐良抢到了身前,二话不说蹬掉了鞋子,一个猛子扎进了水里。
“少添乱,给我在岸上等着接人!”
沈悦的一跃而下让赵沈两家的人全都是呆若木鸡。赵二公子拽着路权的衣领一下子松开了,那吹吹打打的迎亲汉子一个个面面相觑,路权瘫软在地作声不得,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方才大喝道:“还呆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救大小姐!”
此话一出,沈家人在呆滞了片刻之后,发疯似的往河边冲去,倏忽间一片跳下水的声音。除了他们之外,两岸看热闹的人很快也有不少跳了下水救人。
秦淮河上每年投水而死的人少说也有百八十,但今天这事情实在是太过劲爆,眼看那个身穿大红嫁衣的新娘竟是毅然决然跳进了水中,四周围更是完全sāo动了起来。这时候,趁乱扎到了人群中的瑞生突然变了声线开口嚷嚷了一声。
“打死赵家这帮狗日的,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打死他们!”
“为民除害!”
赵二公子还没反应过来,面门上就中了重重的一拳,紧跟着左边又是一记,顿时被打落在地,连牙都掉了两颗。被打懵了的他根本连爬起身的功夫都没有,又是一只只脚踹了上来踢了上来,至于赵家的其他人也一个个都被围观的民众打得抱关鼠窜。还是那几个身穿大红衣裳被雇来吹打的汉子见机得快。丢下唢呐锣鼓等等东西,录下自己身上的红背心,就这么吆喝着也加入了揍人的行列,一时间,整条东牌楼街乱成一团。
钻出人群的瑞生见水面上没动静,原本心里还担心,可想起当初徐良就是从水里救的自家少爷和那位傅公子,顿时笃定了些。看见那边众人正在暴打赵家人,他就上去扶起了呆呆愣愣的如意,拍打了一下她身上的尘土就开口安慰道:“没事良爷爷水xìng最好一定能把人救上来的!”如意使劲擦了擦更加红肿的眼睛,见那边厢混乱的光景她突然一把抓住了瑞生的手腕,厉声说道:“都是赵家做的好事,走咱们上去好好教训教训那赵二公子!”
“啊?”
“怎么,你不敢?”瑞生见如意面lù讥刺,再一看那一锅粥似的秦淮河河面,最终tǐng起xiōng膛道:“有什么不敢……这打人也是我挑唆的……好好,咱们一块上去打!”
当两人加入战团的时候赵二公子已经被四周的人群蹂躏得不成人形,躺在地上直哼哼。
瑞生眼看如意上去使劲冲着人踹了两脚,不禁直咂舌,可当人转头怒瞪自己的时候,他也顾不得其他,冲着赵二公子来了一记狠的,甚至没注意到自己这一脚踢在了人家的大tuǐ根上。直到低头发现赵二公子一下子弓起了身子shēn吟了起来,他不禁心里发毛,一把拉起如意挤了出去,就这么径直到了水边。他本还怕如意骂自己可见她低着头又开始抹眼泪,顿时傻了眼,结结巴巴劝了两句,水面上突然有人钻出了脑袋,手里还捧着一样光灿灿的东西。
“是沈小姐的凤冠!”此话一出,围观人群骤然轰动了起来如意立时停止了哭泣,抬起头来满是惊喜。仿佛是老天爷开眼了一般,不一会儿,就有好些人浮上了水面手中或是拿着玉镯,或是举着金簪林林总总的东西少说也有七八件,一时间四周更是哗然。然而,满心盼望的如意和瑞生在水边上站了许久,等到的却是水面上浮起的那件大红嫁衣。
眼看那一件彩绣大红嫁衣渐渐浮起,犹如一朵大红鲜huā似的绽放在水面上,人却丝毫没有踪迹,看到的人不沉默了下来。渐渐的,这种静默蔓延到了那边喝骂暴打的人群身上,越来越多的人围到了秦淮河边,呆呆地看着水中一个个脑袋钻出水面。
“就只有这么一件嫁衣,没见沈小姐!”
听到这嚷嚷声,瑞生死死拽着几乎失控的如意,一遍一遍木然安慰着她,自己的眼睛却在那儿来来回回搜索自家少爷的身影,可却什么都没找到。正当他自己也越来越惊惶越来越助,手上几乎没了一丝一毫的力气时,他终于看见河岸边钻出了一个脑袋来。
“少爷!”
喜出望外的瑞生放开如意就冲上前去,双手并用将徐勋拉上了水来。见他浑身湿淋淋地瘫坐在地上只不做声,他不得不搜肠刮肚地找安慰话,可那吉人自有天相几个字到了嘴边,却愣是怎么都说不出来,直到最后才憋出了一句话。
“没事的,徐大叔还没上来,沈小姐一定会没事的……”
徐勋前世里游泳颇为拿手,这一世之初在大中桥下若不是带伤救人,也不会还要劳动徐良救命。然而,今天这一拨拨人跳进水中,把那秦淮河搅得如同混汤一般,他第一个抓住那件大红嫁衣,却空空dàngdàng不见人,随即旁边就有别个下水救人的抢了那空空的大红嫁衣过去。
他也顾不得那许多,扎了不知道多少个猛子潜入水中探看,却始终没有收获,人却渐渐精疲力竭,这才不得不顽然上岸。此时此刻听到瑞生这句话,他陡然生出了最后的一丝希望。
就在这时候,如意突然如同疯了似的朝河边冲了过去,徐勋和瑞生齐齐大吃一惊,想要拦阻却来不及了。千钧一发之际,河岸边突然再次伸出了一个头发乱糟糟的脑袋来,见如意径直冲过来,那人毫不迟疑地一跃上岸,伸手一拦一带,就这么把如意带倒在地。
“还没个水落石出呢,寻死觅活做什么!”徐良冲着坐倒在地的如意喝了一声,旋即就不顾身上湿透了,大步走到徐勋面前蹲了下来,压低了声音说:“勋小哥,事情有古怪。前次跑到你家里的那位沈大小姐我也见过,她这么大胆泼辣聪明的人,决不至于不管不顾投河。我和你下去的那么快,后头又是这么多人,找到这么多小东西却偏生没找到穿得如此显眼的她,只有这么件衣裳,这没道理!”
“而具,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下头淤泥上头散落的东西太多了!”见徐勋若有所思答了一句,脸sè渐渐恢复了正常,徐良这才点了点头,轻声说道:“这大白天,秦淮河上的灯船都泊在岸边,我刚刚在水下没收获,突然一时起意,就游到那几条船边上一条条接近逐个查看了过来。其中的一条船的船头上,赫然还留着水迹!”PS:三千七奉上!知道大家未必还有保底月票,月票木有推荐票顶上,召唤推荐票支持!另外,祝大家元宵节快乐!今天要去外婆家,能不能三更不知道,但俺会尽力的……@。
第九十七章 傻丫头!呆头鹅!
文德桥上这惊天动地的一幕来得快去得也快。
一场迎亲演变成如此事龘件,赵二公龘子被打得昏厥过去人事不知,赵家派来迎亲的人基本上是人龘人带伤,再加上刚刚沈悦跳河之前的高呼,唯一还算完好的管家不敢造次,集龘合了剩下的人,甚至连对沈家撂下狠话都忘了,一应人等竞是仓皇退去。
而沈家剩下送亲的这一应人中,由于沈家大少爷仍然被禁闭家中,其余沈家长辈又因为赵二公龘子在沈家的大放狂言而一个都没到,那些下水之后一所获的家丁随从只能并从管家路权的话。一拨回沈家报信,一拨去应天府衙查看究竟,还有一拨则是雇船沿河打捞。
至于围观的百姓却依旧不肯散去,刚刚跳下水救人的大多都被亲自过来道谢的'浅质伴离兮在jiān臣首发'路权三言两语打动了,拍着xiōng脯加入了再一次搜索救人的行列,更多的人则是三三两两站在岸边,有的指指戳戳,有的浮想联翩,有的摇头晃脑赞叹好一个烈女,有的低头惋惜好一个痴儿。
而此时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干衣裳的徐勋则是带着瑞生和如意来到了河边一艘两层楼的灯船前。河上正热闹,这些灯船上却都是静悄悄的,那些打捞的人知道这些夜晚璀璨夺目的灯船白天没人,自然都不会过来打搅。和左右的其他灯船比起来,这条两层楼画舫并不出奇,不但格局狭小,而且船身甚至有些修补过漆sè的痕迹,里头亦是一龘片安静。站了一会的徐勋转头看了看不远处马丰上的徐良,见其点了点头,突然出其不意地纵身跳上了船去。
“有人吗!”
分明是大白天,但他这么开口一嚷嚷,底楼船舱的斑竹门帘'浅质伴离兮在jiān臣首发'立时被人一把打起,探出了一个尖脑袋,却是个。那汉子警惕地盯着徐勋看了好一阵子,这才赔笑道:“大白天的,姑娘们都还在楼里头歇息呢,公龘子还请晚上再来……”
“我是南京守备郑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