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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船拜见毕恭毕敬简直把徐勋当成亲爹似的供着敬着。当朱厚照匆匆进来的时候他忍不住往人瞅了一眼。
“表……表哥听说如……如今顺……顺风再……再过十……十天就能到……到徐州了!”
想当初朱厚照含着个杏核连一句话都说不齐整现如今却说得仿佛真结巴的似的别说徐勋莞尔就连张永和谷大用也不禁扭头偷笑不已。而杜锦却对那结巴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尤其是听到人称徐勋表哥他更是赶紧笑着打听了一句得知是徐勋妻子的表弟他便笑呵呵地说道:“没错侯爷和各位公公是挑着好时候了这时节正好走路而且夏税已经都解送京了漕河也不如往rì拥堵再过些天又要冻了。大冷天的走陆路最是遭罪水路却是正好。对了我是老受侯爷照应了周公子还是第一次见这见面礼还一定要收着。”
朱厚照一愣神间见杜锦笑呵呵地塞了一块羊脂玉佩过来他立时看向了徐勋脸还露出了几许眼巴巴的眼神像极了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见他这幅样子徐勋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杜公公不是外人你收着吧。”
杜锦他此前是巡视整条漕河头的所有钞关如今才是提督山东的济宁临清和德州钞关因而徐勋少不得仔仔细细问了他江南的情形。杜锦当着徐勋的面自然也敢于说实话从平民百姓向王府官绅勋贵投献地产rì多到盗匪横行不少村子都是通匪打劫商旅到运河还发生过官眷遭劫的事林林总总说了一大堆直到眼见时间不早了方才离去。
他这一走朱厚照不由得长长舒了一口气旋即得意地看了徐勋一眼不等人再有机会打击自己他便皱眉说道:“底下都说太平盛世这还真是一出来才知道天下根本没那么太平。运河的纤夫千辛万苦不过为了一口饱饭而江南地界收税都成问题而盗匪更是不止畿南连南直隶这些江南地界也不少……官眷漕河遭劫就更不用说了简直是匪夷所思!怪不得古人云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身在宫中果然是什么都不知道!”
后世的大人物还一天到晚四处巡视蹲点呢在某些事情还不是被下头蒙蔽更何况被严格的礼法限制只能呆在皇宫那一亩三分地的天子?
听着朱厚照时而痛惜时而义愤地说着这几天看到的那些情景徐勋很想说这不过是冰山一角但思来想去还是索xìng不多言让小皇帝多些自己的判断。直到眼看夜sè已深朱厚照已经打起了呵欠他才让阿宝带着人去安歇。等这两个身份境遇尽皆迥异的少年出了舱房刚刚一直都没说话的谷大用才忍不住也打了个呵欠随即便开口说道:“徐老弟你既然早就算到皇会跟来这接下来怎么个打算是不是该告诉咱们了?”
“时候未到不可说不可说。”徐勋笑眯眯地摇了摇手指随即看着张永说道“倒是老张有件事我得求你出马。去年王守仁被打发到贵州龙场驿你可能找个机会进谏一下皇把人调回来?”
“嗯?”张永想起当初在西苑练兵府军前卫时和王守仁的那点交情再加先头王守仁那点激愤如今想想也不过是笑话他便所谓地点点头道“小事而已好说好说。回头我瞅个空子对皇提一提想来时隔一年多皇也早就不再介怀了!”
“那这事儿我可就拜托你了。”
徐勋也忍不住伸了个懒腰和两人道了一声后也不等他们走就径直走到自己那张卧榻边连鞋子都不脱就径直倒了去。等到舱门传来掩起的吱呀声他轻轻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知道论是畿南还是西北只怕都少不得有连场大战。
黄河封冻了杨一清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最大考验。只盼着他即便不如当年的王越也能发挥出历史没能发挥出的最大优势度过得回河套后最大的难关。至于张宗说徐延彻齐济良三个都说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他如今给他们配给的兵马也好援手也好都是尽了大力再加有那样一股内应在他们既然能胜过齐彦名料想其他人那儿也能有所进益。至于斩首战术……倘若那么容易古今中外的名将儒将早就都死绝了!
“但愿一切遂心让我能早逍遥几年……这种二十岁退休的rì子搁rì后也不知道多少人得羡慕死……天知道我想当纨绔子弟想多少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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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五章 旧地重游,六打一!
自打得到平北侯徐勋要下江南的消息时,南京城上下的达官显贵们便全都忙碌了起来。哪怕其后须臾便有消息传来,道是一同来祭祀孝陵的还有刘瑾,到最后更是演变成张永谷大用马永成魏彬罗祥一个个都要来,但对于魏国公徐俌成国公朱辅守备太监郑强以及南京锦衣卫指挥使陈禄来说,即便是这次六虎加在一块,却是比不上徐勋的分量。
谁都知道刘瑾的门槛如今越来越高,不少南京官也曾想打通他的路子就此调回京城,亦或是换了其他外任实缺,但数千银钱已经不放在其眼中了,甚至之前还闹出送礼的反而被严责拿问的情形。而到徐俌朱辅郑强陈禄这些人的地位上头,要去巴结那些从前很少有交情的大珰们,还是巴结徐勋这老相识来得更加实在。至于另一位年初才被调到南京守备任上的前八虎之一丘聚,却是没人理会他的郁闷和愤怒。
这其中,更高兴的还有一位,那便是太平里徐氏如今真正的掌门人徐迢。即便族长让了别人去当,可作为一个由举人出仕的杂牌官,他现如今已经爬到了当年祖上都不曾到过的秩位。就在年初,他又往上挪了一级,已经是正六品的应天府通判,主管刑名,不再是经历司这种案牍上头磨资历的人,终于有了几分本钱。而族学中因为徐勋去岁的慷慨解囊,如今徐氏子弟好学苦读蔚然成风,让他老怀大慰。
他现如今和家人依旧住在徐勋当rì让给他的房子中。随着徐勋爵位再次往上头挪了一级,妻子倒是婉转提过是不是要搬出去,把房子收拾收拾。让徐勋回南京有个地方可住,自家另找好房子,他却只是笑眯眯地摇头。这一rì从应天府衙回来得早,他在院子里来来回回踱着步子,突然忍不住笑了两声。
“老爷!”朱四海突然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等站定了之后也来不及喘一口气,径直急匆匆地说道,“平北侯来了!”
和上一次徐勋衣锦还乡的时候相比,朱四海如今却顺溜多了,七少爷这种称呼自然再也不会掣出来。然而。徐迢的反应却比去年更加激烈,愣了片刻后整个人竟是一个激灵,随即便是出离的狂喜。那一回徐勋带着老子媳妇回乡迁墓,虽则是奉旨给假,但毕竟朝中尚有刘健谢迁等元老在,如今再次回来方才是真真正正的衣锦还乡,端的是天子左膀右臂。这一点风声没露却来自己家里,这简直是天大的面子!
“快,快带我去迎!等等,我亲自去就完了,你去叫上大少爷!”
当徐迢匆匆出门的时候。就只见门前那条平素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已经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但却不见半个护卫的身影,而背手而立的徐勋后头左手边站着一个陌生的小厮,却不见自己当年送出去的陶泓,至于右手边另一个少年则是同样面目陌生,瞧着满脸青chūn痘。打扮却比那小厮华丽些。他来不及多想,慌忙快步走上前去行礼。
若是按照朱厚照往常的xìng情,听到徐勋笑呵呵地叫人六叔的时候。早就好奇地问东问西,这会儿却只能装结巴扮稳重,半声不吭。等到徐迢的长子徐劭也匆匆出来迎了,他跟着前头三个姓徐的一块进去,早就得知这是徐勋打小长大地方的他忍不住仔仔细细地到处张望,老半晌到了最里头的一进。他才有些失望地蹙了蹙眉。
这房子真小……比皇宫更憋屈!
徐勋上一次第一时间来见徐迢,是为了慷慨解囊助太平里徐氏重建族学。旨在给自己打一打名声,好为和林瀚张敷华接洽打下伏笔,而这一次他原本是不想来重温旧地的。毕竟,这地方带给他的并不是什么美好回忆。
想当初为了在赵钦的压力下存身,他可是捐产让宅,用净身出户的代价方才换来了一条生路。倘若不是先把朱厚照带去了沈家见岳家人,把其自认是沈悦表弟的身份给坐实了,顺带让沈家人把其他方面打点好,让其可以顺理成章地带着朱厚照四处转悠,而朱厚照在沈家听说他的旧居就在这附近一定要来,他根本不会再上这儿。
太平里徐氏对于他来说,已经不剩任何感情因素和利益因素了!
徐迢却不知道徐勋并不是自己想来这儿,大谈了一会儿太平里徐氏这一年多来的良好发展势头,见徐勋仿佛并不感兴趣,他方才有些尴尬地干咳道:“都是我孟浪了,侯爷如今位高权重,咱们这点小小的进益说出来却是有辱清听……对了,倒是十一郎去了江yīn之后,几封信写回来大有长进!徐先生因是侯爷所荐的缘故,对他大力栽培,倘若不是侯爷,十一郎也没有今天,我实在是感激不尽!”
见徐迢感激涕零地行礼,徐勋少不得伸手扶了人起来,见朱厚照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知道其对在这儿久留没多大兴趣,他便干咳一声说道:“明rì方才是正式入城,我今天来只是故地重游见见岳父岳母他们和六叔,只叙家礼不说其他,六叔就不用那么见外了。陶泓这次留在家里,爹身边也需要一个妥当人,否则他见了六叔必然也是高兴的。”
尽管很想留徐勋多坐一会儿,但徐迢见徐勋不似上次那样一见面就抛出大事情要商量,知道人真的只是顾念旧情顺路来坐一坐,心中不禁有些失望。然而,他毕竟是一大把年纪的官场老油子了,此刻绝不会把这情绪露在脸上,又客套了几句便打算替自己长子再求一求,看看可能再得些带挈。然而,还没等他开口,却只见徐勋刚留在外头的小厮却突然闯了进来。
“少爷,刚刚得到消息,船已经到外金川门码头,丘公公出城去见刘公公他们了!”
此话一出。不但徐勋吃了一惊,就连朱厚照也大为意外。既然有这么个岔子,两人自然不会在这里再呆,徐勋对徐迢嘱咐了几句套话,出门之际。却是接过那些倏忽间出现在门前的护卫中一人递来的一个包袱,递给了徐迢之后就微微笑道:“刚刚一时走得急忘记了,这是爹让我捎带给六叔的。知道你有些咳嗽的旧病,这是产自云南的上好天麻……”
当徐勋和朱厚照先后登车坐好,马车渐渐起行往城外去的路上。朱厚照终于忍不住说道:“这老家伙瞧着就像是很会算计的老油子,老jiān巨猾,刚刚那口气显见还想再借你的力。再说他从前也不算是帮你多少,反而多亏了你才爬到眼下这位子。”
见徐勋恭恭敬敬连声应是,朱厚照想想徐勋这人狡猾起来简直滑不留手,根本用不着自己提醒,轻哼一声便顾左右而言他道:“不过你这旧居真不怎么样。破破烂烂的,那大中桥名声在外,可刚刚上去走着,只不过是一座石桥而已!”
“没那房子,也就没有我。同样。没那石桥,也同样就没有我。”徐勋微微一笑,想起了和徐良便是因那大中桥结缘,而自己误打误撞做的第一件好事,也让他捞取了人生第一笔人缘资本。只是想想有些有趣,那时候傅容最初的打算。竟是想让他净身了进宫去伺候当时还是太子的朱厚照,而现如今,自己没挨那一刀。却还是借着朱厚照发达了。
他正这么想着,朱厚照突然轻哼一声道:“要我说,没有我,更没有如今的你!”
见朱厚照得意地看着自己,徐勋少不得又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连声说道:“是是是。没有皇上,当然更没有如今的我!”
“这还差不多。”朱厚照满意地嘿然一笑。可马车晃晃悠悠走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一个重大问题,立时狐疑地说道,“不对,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不管了,反正你牢牢记着,你答应过我要一块看遍大明的大好河山,rì后别想搪塞过去!”
“好好好……”这话是越来越别扭了!即便知道小皇帝不是那意思更没那种爱好,徐勋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敷衍式的打了个哈哈。
当马车悄悄从太平门出城的时候,并没有引起什么sāo动,守卒看见南京锦衣卫指挥使的那块腰牌之后,立时连检视都没有就放行了。而等到众人绕了一个圈子到达外金川门码头,却只见原本该明早再到的几艘官船和随扈小船已经停在了那儿,而搭好的船板上陆续有人下来。至于码头上则是一溜站着十几个衣衫鲜亮的人,打头那个胖子依稀有些眼熟,徐勋正认人的时候,却只听身边朱厚照嘀咕了一句。
“这不是丘聚吗?怎么看着竟是比谷大用更胖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话用来形容再次打了照面的刘瑾和丘聚可谓是再贴切不过了。被打发到了南京这闲得发慌的地方,丘聚成天借酒消愁借吃消愁,不过大半年就长了三十斤肉,几乎以为自己这辈子再也不可能有和刘瑾面对面的机会。然而,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帮忙,南京锦衣卫指挥使陈禄对他甚是亲厚,有什么消息就先给他捎带一份,论是刘瑾被徐勋挤兑着要下江南祭祀孝陵,还是船偷偷摸摸从镇江起航今天到了南京,他都第一时间得知,因而这会儿竟是最早赶到的一个。
于是,他笑容可掬地看着刘瑾,拱了拱手就开口说道:“刘公公,没想到今生今世还有再相见的机会,真是老天也可怜我!南京之地,论天气还是风土人物,都比京城好得多,希望刘公公这一次能长长久久地留下来。”
竟敢当面诅咒我,丘聚你简直是不想活了!
刘瑾目露凶光,正打算反唇相讥,可下船的并不止他一个话事的,还有一大早发现刘瑾竟是命人先行开船,劝不动后只能赶了过来的张永谷大用和马永成三人。这会儿,马永成便是笑嘻嘻地打了个哈哈道:“老丘说得没错,南京好地方,老刘你不是老说北边天气太冷,一到冬天就头皮发麻吗,何不干脆回头向皇上上书留在南京?”
“嘿,听说南京守备司礼监太监郑强也老得差不多了,这位子都是现成的不用人腾挪!”这要是在京城,魏彬怎么也不敢当面和刘瑾硬顶,可现如今是在南京,他也少不得yīn阳怪气地接了一句,随即便亲热地拍打着丘聚的肩膀道,“老丘你也别灰心丧气,这东厂现如今还没人接手呢,之前和我同姓的一个小兔崽子想要兴风作浪,直接给一刀咔嚓了,赶明儿咱们一块给你在皇上面前说说好话,保准调了你回去!”
罗祥也附和道:“就是,人人都说八虎,高公公这次都还带着病勉力撑持司礼监,怎能让八虎少了一个?”
刘瑾简直差点被这你一言我一语的挤兑给气昏过去,奈何这一次他虽是带着好几个心腹宦官,品级都还差着点火候,和马永成三人顶起来恐怕直接就给踩死了。这不是在京城,他还搜罗了一大堆党羽在麾下摇旗呐喊!他越想越是后悔这一趟差事,咬牙切齿了一阵子,正想硬生生吞了这口气下去,却不料刚刚一直在旁边看热闹的张永和谷大用一起走了过来。
“哎,大家兄弟一场,皇上也是看着咱们几个一直都窝在京城,所以给这一趟假下来溜达溜达,可不要伤了兄弟的和气,老刘你说是不是?”张永笑眯眯地看了一眼刘瑾,却是用极大的手劲拍了拍刘瑾的肩膀,见人露出了龇牙咧嘴的表情,他方才看着丘聚说道,“老丘,老马说的话也是我和老谷想说的,赶明儿瞅着机会,咱们一定在皇上面前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