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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悦儿憋了一肚子的话要审你!”
说是审,可真正回房之后,徐勋却可奈何地被父亲妻子勒令脱下衣裳给他们查看伤口。虽则是养了这么久,大多数伤疤结的痂都已经落了,只能看见浅浅的痕迹,但tuǐ上一处最深最长的伤口仍然看得徐良眉头直皱。当他连珠炮地质问徐勋如何会突然招募家丁,如何会这么巧被江山飞hún进来,又如何会一时起意带着这些人出城之后,见儿子虽百般狡辩,眼神却总有些不自然,他不禁恼怒地一捶chuáng板。
“做事就爱行险,你到现在都改不了这xìng子!”
“爹,你又不是刚知道他,这xìng子从当年金陵开始就是如此。凡事就爱逞能,就喜欢亲自上,到了现在位高权重,反而更变本加厉了!”沈悦也早就看出了徐勋的不尽不实,轻哼一声就嗔怒地斥道,“要除掉这么个家伙有的是稳妥办法,他却非得如此行险,肯定又是盘算着什么一石二鸟一石三鸟……别忘了你从前可是对我说过,机关算尽太聪明,反误了卿卿xìng命!”
被父亲和妻子连番抢白,在外头威风八面的徐勋此时不得不连连认错讨饶。就在他几乎许诺了第八百遍日后绝对不会再如此行险之后,徐良方才沉声说道:“你在外头替这家里挡了大多数风雨,这些我和悦儿都知道,可你也得考虑考虑你自己,事情做成了自己却有什么闪失,那时候你后悔就来不及了!为了你自己,还有你爹我和你媳fù,还有你未来的孩子,你日后要是再敢这么胡作非为,小心你爹我捶断你的tuǐ!”
徐勋在那儿本能地连连点头连连答应,等到徐良说完,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顿时有些疑huò地说道:“爹,您刚刚说什么,我未来的孩子?什么孩子?”
见徐良一副你明知故问的样子,徐勋一时只觉得脑袋一炸,立时扭头去看沈悦,见小丫头一身慵懒宽松的打扮,起初并没有在意的他几乎是三两步窜上前去,满脸紧张地问道:“爹……爹说的是真……真的?你你你……你有了?”
“说话都结巴了,这样子出去谁信你是那个翻手为云覆手雨的jiān臣!”沈悦笑着lù出了可爱的小酒窝,随即才在徐勋急切的目光下轻轻点了点头,“是启程之前几天,我突然觉得不舒服,请了大夫来诊出的喜脉,所以爹索xìng重金让人跟着咱们一块上路。幸好一路上这孩子都安安稳稳,连大夫都说这是极其少有的,想见肯定是个乖宝宝。”
“原来我要当爹了……”
面对这么一个来得太快太突然的喜讯,徐勋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喃喃自语好一阵子,他突然才醒悟到一个问题,不免气急败坏地说道:“这么大的事情,怎的不派人火速报信来?”
“你遇刺这么大的事都只是让人含糊其辞说了一声,你媳fù心里不高兴,自然就说这喜脉先不告诉你了。”徐良见徐勋为之气结,他就笑yínyín地说道,“再说了,你在京城星星念念惦记的都是大事,咱们这点小事,就不劳烦你平北伯大人了。”
“是啊是啊,省得你知道了还嘀咕说,这小家伙来得不是时候。”
父亲和妻子一搭一档,徐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可终究是那种欣喜若狂的冲动占了上风。两世为人,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如何能不高兴,如何能不喜欢?因而,他小心翼翼上前扶着妻子坐下,随即才急不可耐地问道:“几个月了?”
“快四个月了,幸好是坐船稳当,这一路上又有傅公公引介的那个大夫照看着。”见徐勋听到傅容的名字咬牙切齿,显见是连隐瞒消息的傅容一块埋怨上了,徐良不禁笑道,“也是你媳fù糊涂,之前一直没觉察出来,其实一早就该诊出喜脉了。”
掐指一算,自己竟是最迟明年三月就要做父亲,徐勋只觉得心里翻腾着数情绪,可脸上的表情却是僵硬得很。见他这幅情景,徐良想起自己从前乍然得知要为人父时的狂喜,眼眸微微一暗,随即就轻咳一声说道:“好了,这喜事先说到这儿。想必你也奇怪咱们怎的就突然早到了。实在是船到张秋镇的时候遇上一件事,不得已就在临清泊船做了个样子,然后金蝉脱壳连夜北上,到了天津正好顺风,就早到了几日。”
徐勋顿时一愣:“张秋镇?遇到了什么事?”
尽管猜到父亲和妻子必定是遭到什么变故,这才有突然提早来京,可当得知两人在张秋镇泊船的夜里,临清钞关的一艘船沉了,好些人落水,徐良先是紧赶着让好些从人去救人,见人luàn哄哄的没有章法,便拿出从前练就的那一身水上本事亲自下了水,结果最后救了个王守仁上来,听到这里,徐勋的脸sè已经完全黑了,大略猜到了王守仁夫人上mén的缘由。
“王守仁如今怎样?”
“这小子倔脾气,幸好还会些水xìng,我捞了他上来他吐了几口水就没事了,硬是要继续南下,却说自己两个从人招人眼,问我借了两个人。我想他好好的前程都能丢下,也只能由着他去,却千叮咛万嘱咐他到南京去拜访一下章大人,再接着路上走也好有个照应。傅公公和郑公公就算了,免得他此次坐杜公公的船出事,因而心里有什么疙瘩。”
沈悦也紧跟着说:“他给了我一块帕子,让我转jiāo家中夫人,所以我下午就紧赶着给各家送礼,把给他夫人的东西夹带在其中,果然她瞧见了,于是登mén回访,我已经安过她的心了。果真不愧是书香mén第,温文大方,知道夫婿陷于那样的险地,震惊哭过之后就立时恢复过来了。要是换成我,未必有她这般镇定。”
王守仁和妻子诸氏琴瑟和谐,可一直没有一男半nv,徐勋也曾经听人提起过,王家甚至如今已经有了过继嗣子的意思。想到王守仁此去贵州山高路远,诸氏在家中shì奉公婆,膝下子的压力便要单独承受,他微微蹙了蹙眉,最后便开口说道:“她既然来回拜过,赶明儿你再找个日子去见见她。若是她放不下王守仁,我可以派人护送她去贵州……啊,不对,你如今是有身子的人了,不能随便走动,看我这记xìng!”
见徐勋竟是自顾自地拍着脑袋,沈悦不由得扑哧一笑,随即板着脸道:“真要是有了身子就得成天窝在家里,我非得憋死不可!放心,生怕这一路上有什么不妥当,魏国夫人借给了我两个妈妈,都是她当年有身子的时候伺候过她的,连最后那一关也经历过,日后我出mén都由她们在旁边陪着。待这段日子过后,她们就去王世坤那儿,王世坤定下了婚事,在京城也就得另外置办宅子了。”
“那就好,那就好!”
尽管徐勋恨不得沈悦一步都别出去天天呆在家里,可知道孕fù也得多多活动,又有那么两个伺候过孕fù产fù的有经验妈妈,他也勉强能放心。此时此刻,他方才仔细思量起了王守仁这一趟遇险的经过,待得知徐良已经知会了慧通去查,他微微点了点头,突然若有所思地说道:“爹,悦儿,你们那时候为何会夜泊张秋镇?”
听到这话,徐良正沉yín,沈悦就突然惊咦了一声:“你是觉得这事情不像巧合?”
“刘瑾那个人我了解得很,赶尽杀绝固然是他行事作风,但断然不会冒险行事。明明知道皇上对王守仁还有几分念旧情,派出人去做这种事,事发之后万一被我或者别人揪出来,即便没有证据,他也要惹得一身sāo。而且,爹你水xìng好心肠热,也不会没人知道。这次的事情,简直有些像是直接送到我手里的刀子。”
“这么说来,确实太凑巧了!”徐良猛地一拍大tuǐ,“这夜泊张秋镇,是因为张秋镇上有驻军!之前船行运河,船老大说后头仿佛有两只船跟在咱们后头,想到夜里行船万一给人可趁之机,所以就暂且夜泊张秋镇,这才会遇到这种事。毕竟,早先得知你遇刺的消息,咱们都加倍小心,傅公公还额外让陈大人给咱们添了几个护卫。悦儿有身子,我就担心出些什么luàn七八糟的事情!”
……
第五百六十六章 威逼利诱,貌合神离
第一卷金陵败家子'第五百六十六章威bī利yòu,貌合神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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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六十六章威bī利yòu,貌合神离
京城东南隅的麻绳胡同并不长,一头接着崇文mén里街,到另一头则是喜鹊胡同。e^看这里虽距离皇城不远,但因为不远处就是盔甲厂和草场,即便贡院就在不远处,也就是三年一次的礼部试时会热闹一阵子。相比那些不管寒冬腊月或者三伏酷暑都要出去觅活计的下等人,这条街那些小院子住着小富即安的寻常百姓,来来往往的都是差不多的人物。
麻绳胡同中段的一处两进院子便住着这样的一户人家。四十出头的主人会两手医术,据说在郊外还有十几亩良田,雇了几个长工耕种,自己有时候出去坐堂问诊,下头有儿有nv,还收了几个徒弟,日子过得却也殷实。只是一年到头他总有些日子外出行医,不但家里人,左邻右舍也都习惯了。这天他一回来,往附近邻居送了些土产,一时不少人来谢。
送走这些客人,主人白瑛在前头院子里转了一圈,查看了一下自己种的那些huā草,见长势都还好,他不禁笑yínyín地捋着下颌梳理得整整齐齐的几根胡须。这时候,却有人蹑手蹑脚走到他身后,站定了没出声。
“虎子,鬼鬼祟祟缩手缩脚的,是有话要说?”
“先生,咱们这一趟做的事情……”杨虎yù言又止,好一会儿才轻咳一声道,“这要是杀jiān贼,一百个我也眉头不皱一下,可那王守仁是坊间人人称道的名士,这一回又是上书弹劾jiān阉这才被逐,咱们害得他险些丢了xìng命……”
“你也说了是险些,他人死了没有?”白瑛专注地看着huā盆里头的那些huā,头也不回地说道,“你既是投在绿林道,就应该知道,好官也好,贪官也罢,对于咱们这些信奉弥勒的,统统都只有一个宗旨,那就是赶尽杀绝。自从永乐年间佛母起事之后,咱们已经多少年不成气候了?若是就咱们剩下的这点底牌还被人揭了出去,那这北边的基业转眼间就要全部葬送了。所以,那一两千的银子对于你的寨子兴许很要紧,可我还看不上,我是怕那人让我们做事不成就去报官,引来朝廷大军,那就是我的罪过了!”
“原来先生是顾忌这个!”
杨虎是粗人,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此刻听得脑袋分外纠结,直到最后一句方才恍然大悟,一时捏紧了拳头粗声粗气地说:“既如此,回头那家伙来送尾款的时候,我找两个人做了他!敢利用先生和咱们这些兄弟的人,我饶不了他!”
“你就是这德行!”白瑛这才转过身来,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道,“这又不是你们山贼土匪之间争强斗狠,拼个你死我活就完了,他们既然能知道我是圣主,又知道你算是我半个徒弟,难道不会还有别的后手?再说了,杀一个马前卒有什么用!”
见杨虎脸sè涨得通红,白瑛没有再说什么,背着手施施然往屋子里走。杨虎起初没在意,可听到那咔嚓咔嚓的声音,他立时吃了一惊,再看白瑛脚下时,却只见好几块青砖应声而裂。想到下头好些兄弟都以为白瑛不过是医术jīng湛的大夫,直咂舌的他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看着比白瑛壮硕魁梧,可真要打起来,三个他都不是人家的对手!
刚刚在杨虎面前虽是表现得淡然,可从深处说,白瑛心里的愠怒却一丁点都不比杨虎少。他从自己的师傅那里接任了圣主的位子,可白莲教在永仁宣之后就一蹶不振,尽管后来土木之变朝廷luàn过一阵子,可不管是哪个皇帝当政,对于白莲教一直都是打压不遗余力。哪怕成化年间皇帝沉mí方术不理政事,可论东厂西厂,对于他们的传教一直都格外留意,因而历经这么多年,教徒虽是聚集不少,可远远没有成气候。
然而,现如今好容易盼到了少帝登基,朝政动dàng的大好机会,却偏偏有人窥破了他的动向,连杨虎这个嫡系的底子都被人mō得清清楚楚!须知白莲教从来不是铁板一块,下头对他这个圣主阳奉yīn违,乃至于虎视眈眈的人多了,消息泄lù出去,别说是朝廷,兴许教中的其他人也会生出异心,借刀杀人的主意,谁不会干!须知他的妻儿家小都在京城,而且一直不知道他便是明廷一直最最防范忌惮的白莲教圣主!
在纸上一连写了好几个忍,白瑛这才勉强静下心来,却是坐在书案后头反反复复琢磨着此次这场戏的来由。因为事主吩咐,要凑巧让那兴安伯府的船撞上此事救人,他不免先想到了赫赫有名的平北伯徐勋身上,可就因为这凑巧,他又一思量,反倒觉得另有蹊跷。
瞧这手段,倒仿佛是有意让那位平北伯和司礼监掌印刘瑾闹开似的,难道是有人打算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先生,先生!”
白瑛正沉yín间,突然听到外间一个声音,抬头一看,却是杨虎气急败坏地冲进了屋子。见这汉子的脸sè铁青,他立时沉声问道:“怎么,出了什么事?”
“来了!”杨虎深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接着说道,“送银子的人来了,瞧着不像是从前那个跑tuǐ的,是个有些派头的书生!先生,要不要借此立威?”他将手放在脖子上,做了个干脆利落的手势,面上lù出了几分狰狞,“如若不然,扣下了人也好谈条件!”
“不要打草惊蛇,别忘了这是京城,如若他和什么达官显贵有涉,你以为我们能平安出去?”白瑛霍然站起身,冲着杨虎厉声吩咐道,“你让你那兄弟几个到厢房里头猫着别出来,没有我的吩咐不许出来!记住,这是京城,不是你的寨子!”
虽则仍有些不服,可杨虎的命是白瑛一手救回来的,在绿林之中能有如今的风光,也是白瑛的指点,他自然不好违逆,当即闷声出了mén去。而白瑛重新理了理衣衫,这才出了屋子。一跨出mén槛,他就一眼看到了那个站在院子中央好奇地东张西望,满脸闲适模样的中年书生,而他后头站着一个少说也有五六十的老仆,手中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
“请问这位相公是……”
“白先生好。”中年书生笑呵呵地拱了拱手,随即便说道,“之前所托之事原本唐突得很,没想到白先生竟然能办得如此妥当,真是帮了我一个大忙。所以,我今天特意备了薄礼亲自上mén道谢,还请白先生宽宥此前登mén之人的礼。”
一想到之前那人口气强硬地揭破他身份,又倨傲地bī他和杨虎去做这么一件事,再对比如今这个满面堆笑客气热络的中年书生,白瑛见自家小儿子好奇地出来看热闹,不禁恼怒地瞥了一眼过去,见人立时缩脑袋逃回了内院,他方才淡淡地说:“谈不上什么宽宥,既然是做买卖,自然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情势比人强,我也话可说。”
“白先生若是这么说,我可是地自容了。”中年书生又是微微一笑,随即才意味深长地说道,“不过,白先生莫非就打算和我这么在院子里说话?”
“是我疏忽了,只不过贵客远来,对我白瑛了若指掌,我却不知道贵客名姓,天底下主宾之间,似乎不曾有这样相待的吧?”
“名姓这东西,若是我愿意,随时随地就能有一百个,白先生既然如此执著,叫我一声二先生就行了。”
“既是有二先生,莫非尊驾背后,还有一位大先生?”
二先生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不愧是白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