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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种不同的精气神。相比之下,病养得差不多的徐经则显得内敛的多,出了屋子之后就快走两步抢在了那人前头。徐大人,这便是我常和您说起的姑苏唐伯虎。”
“早就听说过唐伯虎大名,今日方才总算是相见了。”
唐寅今天跟着徐经回来,这才得知徐勋封爵的消息。他从前高中解元入京的时候,也曾经周旋于达官显贵之间名声赫赫,那时候人人对他热络恭维,书画更是每每提笔一蹴而就,旋即便被人都抢空了去,似徐勋这样的勋贵子弟也不知道见过多少。
然而如今时过境迁,他的名字在姑苏一带兴许还能管些用,可在这京城却是早已不值一提,因而,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徐勋对他竟一丝架子也没有,他心里的那最后一丝患得患失终于是放下了。
“徐大人过奖,不过是微薄名声,不值一提!”
“什么不值一提?书画独树一帜,诗词信手拈来,比单单八股做得好强多了。更何况,你当年要是八股做的不好,怎能在文华最盛的南直隶一举夺下解元?过往的事就不要再想了,船到桥头自然直,有些事情当初没个说法,今后未必就一直没个说法。”
唐解元三个字曾经是唐寅最引以为豪的,但自打背了个作弊的名声回乡,这三个字就成了他心里最大的隐痛。此时此刻,徐勋先是盛赞了他的诗词才艺,接着又首肯了他当年一举乡试夺魁,最后更是点到了他一直梦寐以求的那一条上,他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脑际,差点便要失态地问此话当真。然而,他总算是一咬舌尖忍住了,在徐府一住就是将近两月,和徐勋已经极其熟络的徐经就忍不住了。
“徐大人,您这话的意思是……”
“没什么意思,善恶到头终有报,仅此而已。”
尽管徐勋并没有说清楚,可徐经知道这位是最大胆的,心里一时又jī动又不安。等到把徐勋请进了屋子,他又拉着唐寅一块先恭贺了其获封爵位,旋即便把桌子上的一沓纸双手捧到了徐勋的面前:“徐大人,这是伯虎兄此番进京之后写的一出小戏,请您赏鉴一二。”
“哦?”
徐勋饶有兴致地接过来,先是一目十行随手一翻,但很快就认认真真看了起来。作为来自后世被数影视剧轰炸过的人,赫赫有名的唐伯虎的那些词句自然没有他挑毛病的份,可在才子佳人这种最通俗的剧情上头,他的眼光就高多了。仅仅看了几张,他就已经挑出了一堆的诸如高潮不够狗血,节奏不够跌宕等等问题。于是,在通篇看完之后,他就把稿子交还给了唐寅,饶有兴致地和人探讨了起来。
大明朝的上层人士对于副业并没有太大的排斥,就连达官贵人也喜欢没事写两出小戏来,让家里班子演了给大家看,更不要说唐伯虎这等才子了,书画曲艺等等原本就是生计之一。然而,所有这些大部分都是面向上层人士,哪里像徐勋这样力求打动俗人的路子,唐寅原本听着徐勋的评判还觉得不以为然,可等到前头来人叫徐勋赴宴,徐勋匆匆离开之后,他坐在那儿慢慢咀嚼,不知不觉就品出了几分滋味来。
“伯虎,徐大人就是这习惯,想当初我那几出也给他改得体完肤……”
“没事,我只是想,怪倒是他敢冒这样的险,只看他改动的几处地方,就只觉奇峰突起,银瓶乍破,也只有这样的xìng子,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唐寅轻叹一声,正要再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传来了松伯的声音,他立时住口不言。须臾,松伯就引着一个小厮进了门来,却是阿宝。阿宝一进屋子就对唐寅和徐经各深深行了一揖,直起腰之后就恭敬地说道:“徐先生,唐先生,少爷说,原本要请你们去前头赴宴的,但今天来得人太多,未免乱糟糟的,到时候让你们出面反而引人瞩目,有人揭旧事反而不好。少爷还让我转一句话给徐先生,当初在永福寺惊吓过你的人,现如今已经落网。”
要是搁在从前,对于豪门饮宴宾客云集的场合,唐寅最是拿手,可现如今却真心不愿意强打笑脸去凑这种热闹,听了前头半截话不禁如释重负。然而,当发现徐经听了后半截话先是呆若木鸡,旋即就是欣喜若狂地连声答应,他不禁大为纳罕,等阿宝一走他就连忙问道:“衡父,这话什么意思?什么恐吓过你的人?”
“天机不可泄经好容易才忍住对唐寅吐lù实情的冲动,却是站起来在屋子里又急又快地踱了几步,这才停下步子看着唐寅说道,“总而言之,咱们盼望多年的那一天,兴许真的要来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封爵(下)
虽说是徐家早已人丁单薄,而徐良袭爵最初也受到宗族不少旁支背后嘀咕,可如今眼看徐勋的势头如日中天,竟然自己也封了伯爵,这一天夜晚,兴安伯府摆开了大宴,竟也有不少徐良或听说过或没听说过的徐氏族人来道贺。书mí群2
在这种喜庆的日,他也懒得计较这么多,礼照收就吩咐下头引人入席。而由于定国公徐光祚英国公张懋等等都是带着不少侄辈来,须臾前头十桌就都满了。而紧跟着来的府军前卫大大小小各sè军官则须臾凑满了七八桌,就连原本只是留作不时之需的最后两桌,也随着一群文官士的前来而占了一桌。
先来的是徐祯卿和文征明祝枝山,紧跟着则是刚刚从居庸关赶回来的王守仁和湛若水,更让徐勋有些意料之外的是,张彩竟然也亲自来了,贺礼是一幅他自己手书的唐朝王昌龄那首传唱千古的《出塞》。在那许多名贵礼物中,徐勋亲自展开了了这一幅书卷,欣赏了一会那龙飞凤舞淋漓尽致的词句,就突然笑着把金六叫了过来。
“把这幅字挂到正堂去!”
兴安伯府纵使曾经沉寂过好一阵,可终究是靖难勋贵,这偌大的府邸中,名人字画比比皆是,其中正堂的牌匾便是永乐皇帝朱棣的御笔,至于诸如三杨亲笔之类的名家墨宝更是很有不少。张彩如今不过是区区吏部文选司郎中,徐勋竟吩咐把他送来的字挂到正堂,这话顿时让张彩面上lù出了难以掩饰的jī动之sè。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yīn山。”
先坐下的王守仁轻轻yín诵这着这四句慷慨jī昂的七绝,最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要是朝中老大人们也都这么想,那就好了。”
湛若水见王守仁又犯了呆脾气,笑了笑也没有开口劝他,而是看着和自己同为翰林庶吉士的徐祯卿说道:“今天翰林院可是不得空,不知道昌谷找的是什么借口请假?”
翰林庶吉士需得在翰林院由专人教导三年,期间每月给假三天,不得sī自外出。纵使是湛若水在外讲学,也得事先按照假期排定时间,不得自由。这当口徐祯卿听湛若水这么问,不由得苦笑道:“找什么借口都没用……徐大人对我有大恩,所以我直接对掌院刘学士说了。我和友人一块来给徐大人道贺!”
“哈哈,你倒是老实!”湛若水不禁莞尔,旋即笑道,“说实话,我原本是有些犹豫的,正好去接了接王伯安,他说来,我想想也就不回翰林院销假。先斩后奏直接来了!不论怎么说,徐大人因为正儿八经的大胜而封爵,这都是可喜可贺的事。”
“什么先斩后奏?”随着这个突兀的声音,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湛若水身后。王守仁愕然回头,见是一个面目陌生的年轻人,他不禁开口问道,“这位仁兄是……”
“原来是严惟中,想不到你也来了!”
湛若水一下就认出了和自己徐祯卿同为翰林庶吉士的严嵩来。当即起身含笑打了个招呼,而徐祯卿也一块起身见礼不迭。这么一堆人团团相见之后,还不等他们坐下,徐勋就端着一个宣德窑霁红小酒盏上了前来,一时间众人少不得又是好一阵齐齐道贺,诸如王守仁这般和徐勋熟络的,立时二话不说就要灌他的酒。
“都是你这一回冒险。害的我在居庸关那一番布置费尽苦心却一个鞑没瞧见,让上下好大一阵埋怨。你说你该不该罚?”
“好好好,该罚该罚,我自罚三杯成了吧?”
满座都是文官士,自然不比刚刚那几桌凶残。徐勋自然干脆光棍地认罚。果然,三杯下肚,果然没人再来起哄劝酒,他便趁机笑着和众人一一寒暄了几句。尽管料到今日徐祯卿等人有可能会来,但他还真没想到王守仁这么巧今日回京,还捎带来了一个湛若水。而张彩的到来更是意料之外,可想想人那股牛脾气,那就很好解释了,不外乎是和那些鼓噪的声音顶着干。然而,严嵩竟也跑来凑这种热闹,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
“士人风骨本就不是人云亦云,我不过是一个来凑热闹的!”严嵩大大方方站起身敬了徐勋一杯,一饮而尽之后就说道,“谨以这一杯,敬徐大人的胆量!”
“好,那我就受了分宜这一番好意!”
只有那些官居一二品的,方会以籍贯为号,而严嵩如今声名未显,还远不到能够用籍贯分宜来指代自己的地步。听徐勋带着醉意竟是如此称自己,只喝了一杯的严嵩忍不住面上lù出了一丝兴奋的红sè,但思来想去,还是不好jiāo浅言深地继续攀谈,欠了欠身就坐下了。而徐勋看见不远处金六正对着自己招手,于是又歉然说不能久陪,可走出去没多远,他就听到后头一阵脚步声,再一看,却是王守仁追了上来。
“伯安兄?”
“定贞,有件事我憋在心里不吐不快。你既然xiōng怀大志,又是有胆做大事的人,和那些阉宦就不要太近了,小心因为他们而败坏了你的名声!这些人就知道逢迎皇上,什么luàn七八糟的事情都敢做,朝中正直敢言之士不是切齿痛恨,你何必和他们搅和在一起?”
“不是我想和他们搅和在一起,而是在有些人眼中,我天生便和他们是一类人。”尽管知道王守仁是好意,但徐勋仍是不得不点醒他道,“况且,阉宦中不是没有胆大能干的杰出之士,而文人当中也不尽然是xiōng怀坦dàng的真君,这一点从古至今都是如此。”
“唉,我就知道你这人固执起来比我还难说服!”王守仁没好气地摇了摇头,迟疑了再迟疑。他低声说道,“今日湛元明来找我的时候,我刚到家,但已经被我爹叫去耳提面命了一通,若是他知道我又跑了这来,恐怕又是一通训斥……你小心一些,照我爹的意思,司礼监掌印李公公等人。已经和老大人们联手了。”
这消息不用王守仁通风报信,徐勋也已经得到了消息,更何况随便猜都能猜到。可王守仁的这一番好意毕竟不比平常,他连忙诚恳地谢过。等到人又回了席,那边七八个人谈笑风生。他甚至一度想去叫上徐经和唐寅出来,可想想此举唐突招摇,于是又按下了心思,只转身大步到了那道角mén处,而金六早已等不及窜上了前来。
“少爷,您怎的这么久!王公来了,同来的还有国监的谢大司成!”
徐勋本还恼火金六这埋怨口气,可听说和王世坤一块来的还有国监祭酒谢铎。他愣了一愣之后立时拔tuǐ就往外冲。待到了大mén外头,见王世坤小心翼翼地搀扶着一个须发huā白的老者站在mén口,他赶紧快走几步上得前去,却是恭恭敬敬称了一声谢先生。
虽是在mén口小等片刻,可徐勋亲自前来,到了面前又不叙爵不叙官,而且又称呼了自己一声先生,谢铎的脸上便lù出了几分笑容来。见徐勋伸手请他入内。他就随和地说道:“论理之前接到德懋兄的信,我就应该见你一见,只那会儿你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我就思量着等一等看一看,结果倒好,你非但不曾有一时半会消停下来,反而一桩桩一件件捅出来的都是大事。德懋兄说你人品纯良。我看他终究还了解得不够,你这个人实在是胆大包天。”
见王世坤听了这话冲着自己嘿然一笑,徐勋少不得冲对方瞪了一眼,这含笑对谢铎说道:“谢先生这话说的是,我自己也觉得自个有时候做事实在是莽撞。奈何有时候这一时兴起便怎么都止不住。实在是让您见笑了。”
“先生是在夸你,你没听出来么?”王世坤终于忍不住chā了一句嘴,见徐勋一时哑然,他方轻哼一声道,“先生自打听到大胜的消息,就破天荒地高兴得喝醉了。否则今天就算是凭你的面,也未必能把先生请过来!”
王世坤这口口声声的先生听得徐勋心头大动,见人神采飞扬,他心里知道必有好事,当下却也不好多问。及至把谢铎请到里头,刚刚已经到了的王守仁等人一见这位赫赫有名的大儒竟然也来了,不是纷纷起身行礼不迭,而消息传到里头,哪怕是原本公推了首席和次席的英国公张懋和定国公徐光祚,也都纷纷出来相见,好一番谦逊相让之后,谢铎方陪坐上头桌,只他这一到,原本有些喧闹的府军前卫军官们顿时都安静了下来。
而徐勋只陪了片刻,就悄悄离席而去,又让人把王世坤叫了出来。两厢一打照面,他便皮笑ròu不笑地说道:“王大公,我自打回京就没见过你,你是到哪儿逍遥去了?”
“逍遥?你至少还风风光光封了伯爵,可怜我给先生抄了一个月的书!”口中抱怨,王世坤脸上却是眉飞sè舞的表情,“那许多罕见的珍本书,也就是先生家里藏书齐全,我算是见识了……哎,不和你废话了,先生答应了兼任弘文学士,如今下头已经齐集了好一批翰林,这都是将来的中流砥柱。算你运气,要不是你打胜仗,先生也未必会答应!”
得知谢铎答应出掌弘文,徐勋眼皮一跳,随即突然又问道:“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我自己怎么了……”王世坤本还想卖卖关,可见徐勋那样儿分明是不打算放过他,他这笑嘻嘻地说道,“先生觉得我这人人品好,做事又仔细,听说我尚未婚配,所以打算保个大媒,我已经让人快马加鞭去金陵征求我爹的意思了!”
“哦,是哪家千金?”
“是先生嫡亲的幼侄nv,品貌双全!”
你个禽兽!
徐勋险些脱口而出,可平心而论,更多的却是为王世坤而高兴。想当初他和王世坤是不打不相识,他借了傅容的势,很是挑着王世坤和他一块蹚浑水。可到了京城之后,武事上头终究缺乏从小根底的王世坤便少了用武之地,却不想东方不亮西方亮,倒投了谢铎的眼缘。于是,当xiōng给了王世坤一拳后,他便笑说道:“别说你爹,就是你大姐知道这事,也必然是高兴得很。”
“那是。以后大姐再见到我,可就不会横挑鼻竖挑眼了!”王世坤得意洋洋地一笑,可紧跟着脸就耷拉了下来,“不过,谢先生说了。成婚之后,让我姐夫先保举我在京城国监读几年书收收xìng,然后让我去考一考。”
这考一考指的是什么,徐勋用脚趾头都能猜得出来。因而,见王世坤那痛并快乐着的模样,想到当初他还对自己说,自己读书是没指望了,可将来一定要给儿寻个名师。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你还指望儿出息,现在看来你得先指望自己青云直上给儿铺好路成!没关系,秀年年都能考,考中了后年就有乡试,大后年就是礼部会试,要是你真的运气好,大后年就能金榜题名,到时候可别忘了也像我这么摆上十几二十桌。我给你道贺去!”
“呸呸呸,你以为这考进士是什么,又不是你这个大胆徐杀人像切菜似的!”
王世坤骂了一声,心里知道,倘若他此前能够横下一条心跟着徐勋去宣府,如今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