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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人有心去闹,你们以为这事还隐瞒得了?”
当街叫出贡士二字的文征明一时呆若木鸡,那后悔劲就甭提了,而徐祯卿更是捂着胳膊满面颓然。祝枝山终究阅历深厚,想起徐勋刚刚颐指气使,显见是贵介子弟,为人却古道热肠,他忍不住抱着最后一丁点希望问道:“公子可有什么好法子?”徐勋见徐祯卿面lù期盼之sè,这才微笑着一字一句地说:“当然有。”不等三人追问,他就又补充了一句:“但使名动天听,今日之事即便不能一笔带过,却也不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三人同时大为震惊,在良久的静寂之后,年纪最大的祝枝山突然开口问道:“刚刚一时情急,竟是忘了请教公子尊讳,不知可否赐告?”“在下徐勋。”!。
第二百三十二章 别有用心的救兵贴子管理
尽管洪武年间因南北榜事龘件曾经闹出了科举第一案——时落下数人头,后来为了平衡各地官圌员数量,不得不在会试取中的贡士名额定下南中北三档,将各地举子按照相应名额取中,但日久天长,大明朝的十三布政司仍然在进士总数中多寡相差极大。南直隶、浙江、江西三省的进士数量一直都是名列前茅,这也使得设在城外那座最初由江西巨商出资兴建的会馆在几次修缮之后,已经是占地几十亩,客栈酒楼当铺等等一应俱全,但使举子有圌意,一个条子甚至能把城中极红的头牌叫来。
现如今借住这里的除了贡士,还有几个上圌京做生意的富商。只他们虽有钱,但对于那些一只脚已经跨入官圌场的贡士却都是恭维奉承,谁也不敢轻易得罪了。而其余落第的就没这么潇洒了,眼瞧着同伴们日日有文会邀约,有些人打点行装回乡,也有些人打算在京圌城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先投了那些高圌官显宦的眼缘。于是,一个从去年年底就在会馆中住着,据说是常常出入权门的中年举人狄罗,自然而然就成了众人取经的对象。
这会儿觥筹交错之间,狄罗笑眯眯地举杯一饮而尽,见那敬酒的正用期盼的目光看着他,他便笑道:“如今朝堂上的这些老大人们,喜欢的是扎扎实实做文章的,所以,要让他们赏识,首先就是名声。参加十次文会,比不上一次重要的,就好比李阁老主持的文会,能去一次,身价何止抬高百倍。再有,就是多多结交那些声名卓著之士,就比如广东湛元明,他拜入陈白沙门下,先得南监章祭酒赏识,再得李阁老青眼,今番会试提名就在意料之中……”
滔滔不绝地讲了如何宣圌传自己,如何提高名气,如何制圌造偶遇,甚至是如何哗众取宠等等要旨之后,狄罗便话锋一转,说到了朝中一众大臣们的喜好,待见众人都是敬服不已,他才住了。,接下来便只谈风圌月,待到曲终人散的时候,他带着几分醺然醉意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等门一关上,他那刚刚还浑浊的眸子立刻清明了起来。
他向来在南边,对北边的情况也只是听人禀报,现如今亲身了解,却也难以一时半会立时登堂入室,那帮子自以为才高八斗的举子自个送上圌门来,且让他们四下里钻营,借机可以看看各方大佬为人处事的反应!
“先生!”
随着门外敲门的声音,一个老仆就闪了进门,躬了躬身后低声说道:“先生,焦黄中那边出圌事圌了。他此前不是在会试放榜那一日吃了别人几句教训,后来对先生你发了好一阵牢骚么?今天他应该是让贴身书童拿银子支使了人去教训那个徐祯卿,结果人是打伤了,可那几个行圌凶的却都落在了徐勋的手里。”
“他还真的这么做了?”狄罗大为诧异,挑了挑眉后就若有所思地说,“焦芳那样老奸巨猾,儿子却这般冲动莽撞,还真是虎父犬子。对了,徐勋是怎么拿住人的?”
“徐勋带了亲兵。”
狄罗先是一愣,旋即就若有所思地皱起了眉头。要说他对于这个和自己几乎同时打金陵来京圌城的少年郎,他因为赵钦倒圌台的缘故,一直颇有些关注,尤其是见其连消带打扶摇直上之后,他更是生出了十分的兴趣。
要不是生怕唐突,他几乎都想亲自见人一面。沉吟许久,他才若有所思地说道:“焦黄中此前以为我是祖籍河南暂居江西,所以几次三番下来,他对他父亲举荐过我几回了。现如今借着他闹出来的名堂,这倒是一个打进去的机命……”
“可先生,那徐劲如今正化名云福栖身焦府,他和您是见过的……”
“我化身千万,怎是他一个凡夫俗子认得出来的?”狄罗自信满满地一笑,说话的嗓音腔调突然了明显的金陵乡音,“他要是知道昔日的赵府清客就是如今的焦府嘉宾,他也不至于落魄到投身焦府为奴了。好了,你去预备帖子,我要走一趟焦家。”
“是。对了,先生,还有一件事,萧敬私宅的人递来消息,说是张瑜刘文泰联袂拜访萧敬,把新编的本草送了过去审阅之外,还送了两盆兰草,其中就有咱们的人送给他的。据说萧敬底下一个小家伙还从土里刨出了一块玉来……”
“刘文来……”
狄罗一时若有所思地踌躇了起来。要不是弘治皇帝护着,先是xiàn宗皇帝驾崩,再是王恕去职,这liú文泰早已经sǐ两回了!而且此人在太医院里头还有几个对头,朝中至今还有人说他是庸医,这guān复原职的阻力原就不在皇帝,而在大臣……但越是这样利欲熏心的人,便越是好拉拢,他前后让人送了liú文泰二百两黄金之后,轻轻巧巧把两条丹方送进了大内。
尽管弘治皇帝不如从前那般迷圌信道术,但一旦信过,就不会轻易放手的!
“你让人多盯着他一些,若能从他打开萧敬那突破口,却也是好事一桩。毕竟他这个御医得皇上qīn近,太子如今似乎对他也观感不错。庸不庸的所谓了,反正又不是他给咱们治病。”
主仆俩计议停当之后,老仆打开门正要出去备车,外头就有小书童匆匆上来,垂手低头说道:“先生,外头焦公子来了,说是有急事要见您。”
说曹cāo,曹cāo就到!
屋子里的狄罗眼皮子一跳,当即拨圌开老仆出了屋子,qīn自出迎。然而,到了二门他一见着焦黄中,对方一身酒气,甚至等不及进去就急躁地嚷嚷道:“罗兄,你可得帮我想想办fǎ,那事情是做成了,可结果那几个蠢货撞在徐勋手里,他竟然直扑我家去了!”
狄罗心中惊愕难当,当看到大门口一个正进门的年轻人往这里瞥了一眼,他不jìn暗自埋怨焦黄中做事máo躁,可面上却若其事地一挑眉道:“焦公子你这没头没脑的,说得我都糊涂了。这里外头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进去慢慢说。”
焦黄中这才醒圌悟圌到这是jiāng西会馆的门口,人来人往的大街。四下里一看见并没有什么行人,刚刚那路过的年轻人亦是没太在意就进了里头去,他才暗悔自个失态,当下二话不说地匆匆往里走。而狄罗冲着一旁的老仆打了个眼sè,见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他这才快走几步追上了焦黄中。
会馆huā园里,几个贡士正在会文,见是门口一人进来,年纪最轻的万镗便站起身来,因笑道:“严兄这是又到哪儿会文了回来?”
尽管曾经和几个同来赴考的举子闹圌翻了,但严嵩如今已经是高中圌贡士,那几个却都落榜回乡时,他还诚恳地前去送行,尖以同乡相勉,从前那点小龃圌龉自然是人再提。这一科出自jiāng西的贡士足有三十出头,隐隐之中便分作了好几个小圌囯子。这其中,万镗父qīn是金huá知府,借着名头拉拢了几个人,又一心想笼络会试名列前茅却游离在几个小圈子外的严嵩。
“哪里是会什么文,今天天气好,所以到关帝庙去转了一圈。”严嵩点点头走上前去,见万镗几人面前正摆着一张纸,他不免低下头仔仔细细瞧了瞧,这才说道,“这是万贤弟你们几个拟的策论?殿试策论和八股破题承题虽有相同之处,但八股讲的是……”
他在那饶有兴致地说起了殿试策论和会试三题的区别,引经据典又说起了以往数科的策论,到最后竟和万镗等三人议论起了今科可能出的那些题目,仿佛浑然没注意到那边门口处正悄悄注视着这儿的那个老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严嵩的长篇大论方才告一段落,应万镗之邀坐下圌身后,他便不露痕迹地往门口瞧了瞧,见人不见了,心里这才暗自舒了一口气。
还好还好,这下应该没露什么破绽出来!只刚刚那个嚷嚷的人他认得,会试的时候很是引人瞩目,隐约记得是什么焦侍郎的公子,究竟此人做了什么事撞在那徐勋手里,继而徐勋又直接寻到了焦府去?
狄罗的屋子里,焦黄中几乎是在大门一关上就拖。而出道:“我和你说,就是我找了几个人去教训那姓徐的穷鬼,可那几个蠢圌货人是打了,竟然落在了徐勋手里!”
“什么?”狄罗假作大惊失sè,一下子瞪大了眼睛,“这种事情焦公子你居然真的去做了?”眼见焦黄中气急败坏,他这才笑道,“不过做就做了,焦公子你总不至于qīn自找圌人,只要把居中传话的人远远打发回老家就完了。再说,徐勋是外人,令尊总不至于因为外人的话而责难于你!”
焦黄中四十出头却仍只是区区一个举人,不得入仕,在家里父qīn更是把他当成知晚辈,这都让他满腹牢sāo却处发去。因而,在结识狄罗之后,他就觉得这个和自己年纪相仿的同乡在一块异常舒心,凡事都喜欢拿来和人商量。狄罗虽从来都是玩笑似的出主意,可每每一句话就能切中要害解了他的麻烦,而且从不居功。此时听对方话说得中听,他心里虽稍平顺一些,但仍是忧心忡忡地捶了捶那隔扇门。
“你不知道!我爹正在拉拢那徐勋。他此前就曾上圌书为徐氏父子说话,这徐勋练bīng之后他又三番五次地附和褒奖,前几天他还上圌书说府jun前卫两千圌人实在不合规制,应该至少补足五千之数……要是那徐勋真的在我爹面前说我的不是,我爹保不准会信的!”
狄罗就知道焦黄中会六神主,假作一沉吟后,他便微微笑道:“既如此,这样吧,焦公子就假称请我去焦府做客,若那徐勋真是兴师问zuì,我来会会他!”(
第二百三十三章 不打自招!
二月只剩下没几日了,天气一日日转暖,焦府后院的桃花如今正开得极好。正巧休沐在家的焦芳因为徐勋上门来,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兴致,索性邀上了人到后院赏桃花,一时兴起甚至又吟了几句句诗。虽只是平平常常的游戏之作,但徐勋却不含糊,三两句话把这首诗捧得天上少有地上全,一时让从来自负才学却不得百官认同的焦芳大为高兴。
尽管对于儿子会试落榜大为恼怒,但会试三年一次,今科不中下一次还能再考,因而焦芳忿然归忿然,两天下来也就暂且搁下了。反倒是前一次终于威逼利诱拉拢了徐勋让他志得意满,这会儿也就毫不吝啬地拿出了皇帝去年赏赐的茶叶待客,见徐勋捧茗赞叹,他就笑吟吟地说道:“今年春茶应当快要开始采摘了,待到贡茶赐下之日,老夫再请你品茶!”
“固斯愿矣,不敢请耳。”
徐勋附和一笑,品过茗之后,他便言归正传说起了今日朱厚照微服出宫的事,就连这位皇太子找他拿主意准备皇后千秋节的寿礼也和盘托出。前半截消息灵通的焦芳此前刚刚知道,后半截他却是才听说,脸上虽没怎么来,心中却又是惊异又是高兴。
惊异的是太子对徐勋的信赖简直是异数,高兴的却是如此人却在他手中任意拿捏。于是,他少不得打趣道:“既是太子殿下要给皇后娘娘一个惊喜,那贤侄就不要对我透露了,免得到时候这惊喜没了效果,我可吃罪不起。”
“世伯言重了,我之前也是没主意的,可巧去外城逛了一圈,结果给我碰巧生出了点子……”徐勋轻描淡写带过了这个话题,便四下里一看道,“对了,焦世兄眼下如何?”
被人说起儿子,焦芳的脸色一时有些晦暗,但旋即强笑道:“会试失利,他也没脸出来见人,大约正在书房中苦读呢。
老夫天顺八年三十岁中进士,他如今年近四旬却依旧磋跑,这都已经几科了,唉!”
而且,和他天顺甲申同科的进士,李东阳位列次辅,刘大夏是兵部尚书,闵圭是刑部尚书,戴珊是左都御史,还有已故礼部尚书傅滴,相形之下,他早就落了人后了!
“年少得志固然意气风发,但科举上头,后进者厚积薄发,未必将来不能居于人前,焦世伯也不用太过担忧。雏凤清于老凤声,料想是必然的。”
焦芳被徐勋这汤一灌,一时心情畅快了许多,正连连点头时,他突然瞅见背后门口仿佛有人影晃动,不禁沉声喝道:“是谁在外头张头探脑的?滚出来!”
话音刚落,一个小厮就慌忙闪了出来上前磕头道:“老爷,大少爷带着一位狄举人回来,说是上咱们家赏花的。”
焦芳刚说了儿子在书房苦读,这边小厮就禀报说焦黄中竟是出去了,还带了什么人回家里来赏花,令他在徐勋面前出丑,他一时脸色要多阴沉有多阴沉。斜睨了徐勋一眼,见其仿佛丝毫未觉似的正在低头品茗,他就沉声喝道:“快去,把他们给我叫来!”
那小厮哪里敢违逆,爬起身就慌忙一溜烟冲了出去。不多时,他便领着一并一后两个人进来。焦黄中刚刚在那小厮探头窥视时其实已经到了外头,一听父亲径直叫自己进来,他就以为是事发了,这会儿进来之后垂手行礼,见焦芳正不满地瞪着他,他几乎是一闪念就张口说道:“爹,儿子冤枉,您听我解龘枪龘……”
“解释什么!”焦芳见儿子一进来就迫不及待地张口,他不禁更加不快,二话不说打断了焦黄中的话,又训斥道,“会试落榜,你就应该自己好好反省,这一味放纵是怎么回事?不在家里好好读书,就知道把光阴虚耗在那些不中用的事情上头,这就是你的出息?”
徐勋冷眼旁观,见焦芳每说一句,焦黄中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眼睛却老是往自己身上瞟,不禁越发相信先头那事是焦黄中的指使,脸上却还故作关切地劝道:“世伯也不要太苛责世兄了,这落榜之后心情不佳本就是常有的事,更何况不过一时小小的糊命……”
焦芳先头那话就已经足够误导焦黄中,如今徐勋有意更加含含糊糊,果然,话还没说完,他就只见焦黄中倏然抬起头来,竟是满脸怨恨地冲着他喝道:“徐勋,你今天不就是到父亲面前来告我状的吗?用不着你假惺惺做好人!”
狄罗这会儿已经渐渐品出了几分不对劲来,然而,焦黄中喝在了前头,他一时阻止不及,只得赶紧补救道:“焦兄,徐公子是客,你这主人怎可失了礼数?”
不料想一贯在人前温文有礼的儿子竟是突然这等失态,焦芳连脸都气得青了,竟是按着椅子的扶手有些站不起来。而徐勋今日这场戏已经做到了点子上,便站起身来诚恳地对焦芳说道:“世伯,看来是世兄对我有些成见。既如此,今日我就先告辞了。”
焦芳知道徐勋如今难得有空闲,本意留着人多探听些朱厚照的事,可儿子的礼发作让他的这些打算全都泡了汤。一时间,他只得把气都暂时憋在肚子里,强自笑着点点头,旋即就看着焦黄中身后的狄罗道:“今日我还有几件事要问小儿,只能委屈你先回去了。”
“老大人既是有事,晚生下次再来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