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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有一块镌着小楷体唐诗的大理石。离开的一端白雾缭绕,像是入了云端,飘渺得很。
我正要往前走,忽发现第一块石板上的唐诗甚是醒目,我本不想理会,可走了两步,我又不禁转了回来。欣赏之后才愿走开。以后,每遇一首,都要停下来欣赏,那种欲望简直无可抗拒。
如此的继续十首后,我又会返回去欣赏第一首。因我这时深信,这些诗间,一定存在着某种逻辑。而我要做的,就是找出这一逻辑。这个欲望,也一样的不可抗拒。
如此,每次重新开始,我都至多只能往前推进三首诗。连续的思考,还会使我的脑袋眩晕无比,并因此涨大,看上去像个大气球。这时候,我就会飞也似地往回跑。期间,我的脑袋会由大气球逐渐复原,才不至失重跌倒。
我意识里已经没有了小妍,而是要读完所有诗句,以找出某种逻辑。真是彻底的邪门。可我一点也不觉得怕,还十分的振奋。
我再一次涨大了头颅。冰棍姑娘忽在一旁喊我,说:哇,帅哥头好大哦,来根冰棍吧。
我头昏涨得无法理她,连忙又往回跑。头慢慢变小后,我看看她,微笑,说:噢,不了,我胃疼。
她显得比较的奇怪,问:你的脑袋——你干吗呢。
我说:找逻辑。
她笑,说:找什么逻辑,还不快看看你的头,一会大一会小的,忘记我和你说过的话了?
我噢了一下,怎么也想不起她对我说过什么,就问:你讲过什么。
她惊讶,说:这里可能有妖怪啊,你忘了?
我说:哦,不知道。
说完继续低头读诗。
姑娘忽然语气冰冷,说:帅哥啊,别忙了,没什么好看的,离开这里,该干吗干吗去。
我也不理她,只用白眼珠瞄了她一下,又低下头去。
她就有些急了,说:叫你回去,就赶快回去嘛,还这么不听话,你女朋友死了,你也想一块死不成?
这让我既震惊又不爽,想要教训她几句。抬头却发现,她陡然变得柳眉倒立,杏目圆睁,且是一个杏目睁得大,一个杏目睁得小,形容扭曲得好玩。那表情看上去不知道是欲怒还是欲哭。
我是比较的不解,问:你怎么了。
她也不说话,手里突然就多出一条长鞭,猛烈地朝我挥来。快得我都来不及躲。只好双眼紧闭,双手抱头,准备结实地挨上一鞭。同时还在想,她那条鞭,是怎么变出来的。
一个声音忽地破空而来:住手!
我觉得这声音熟悉。太监似的音质,听起来很特别。于是抬眼望去,发现,一道金光奔我头顶极速而来。镗的一声,显然是金属在激烈的撞击。我被震得耳膜发烫,大脑昏沉,一下跌倒在地。
忽然大风骤起,吹乱我的长发。我见对面,怪和尚和冰棍姑娘在对峙。地上风卷残叶,凌空飞舞。和尚手持一对八棱梅花亮银锤,腰上围了一圈黄澄澄的金镖,还是只穿个裤头,摆出一个很爽眼的Poss,说:火狐狸,你要违反天意吗?
冰棍姑娘长鞭在手,侧面站立,脸映在了长发里,冷冷地说:谁违反天意了。
和尚说:这位施主进古道,就是天意!
姑娘大笑,说:死山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花花肠,你就想他给你传信。
和尚说:是又怎么样,他进古道已然天定,捎信又何妨?
姑娘大怒,说:什么天意,反正你拥护的,我就坚决反对!
说着手腕一抖,长鞭唰地腾起,长蛇摆尾般地奔和尚就是一鞭。和尚侧身闪过,那鞭落空,却又忽地变长,一下扫在了和尚后面的古树上。顿时咔嚓巨响,几抱粗的大古树瞬间拦腰断裂两棵,且裂面全都整齐无比,仿佛锯过一般。
我立感心有余悸,想我与这姑娘会有何冤仇,看样子她刚才给我那鞭不会比这鞭力道小。真他妈的。
眼前,和尚与冰棍姑娘正在武斗。姑娘身躯灵巧,展转腾挪甚是敏捷,且速度一流,力道狠毒。
和尚却打得十分缓慢,还和他在寺打拳一样,一顿一顿的,都像是机器人在跳舞。不同的是,这回是舞着双锤的机器人。搞笑得很。
可尽管如此,姑娘还是一下都碰不到和尚,倒是让那对顿来顿去的亮银大锤逼得节节后退,还显得气喘吁吁。
我当时比较的纳闷,这样慢的锤招居然也能打人,常理岂不是丢失了。又观了一会,发现,常理其实没有丢失。原因是这样的,和尚明显的胜在了预测力。他似乎每次都知道姑娘鞭子去往的方向。他在姑娘鞭子还没腾起,就已早早地躲开,时机恰当。如此的循环,以至于只能看见姑娘的鞭子在和尚躲过的空气里快速的挥,显得浪费力气。
和尚的锤子就不一样。姑娘也是见锤子动就躲,但她总是忽略一个要点,那就是锤的速度慢。飞快地躲了几圈后,发现锤子才到,又难以收住步伐,只好自己撞上。看上去十分愚昧
后来,姑娘似乎也意识到这点,及时改变战略。锤子动她不躲,等锤子快到跟前了她才迅速躲开。照常理这肯定能行,但她又忽略了一点,和尚的锤子会顿,在顿的那一刹那,速度极快,简直比子弹头还拽。因此姑娘只好频频撞锤,频频后退。还好和尚没用全力,1/4的力气都未必有。不知道他是否在怜香惜玉。
我在一旁,正看得满脸堆笑。不知怎么的,忽然想起和尚说过,他和冰棍姑娘都是妖怪。
于是,我觉得我应该表现得害怕,因传说中,妖怪都喜欢人怕他,才有可能不吃掉那人。这样,我开始琢磨着如何演好一个懦夫,突然和尚大吼:施主,还不快去石道,小妍在尽头等你。
我方才猛醒,收住笑容,急急奔向石道。
*
不幸的是,我又陷入到找逻辑的思维里,不能自拔。我依旧是双眉紧锁,来回往返,脑袋是大而又小小而又大,无法止息。
期间,还招徕了一位过路的老头。他看了我一会,觉得好奇,不解地问:年轻人,干吗呢。
我正找得兴奋,见他来问,就笑容绽放地说:嗨,老人家,你好啊,我在找逻辑。
他听了很惊讶,眼睛睁得大的要命,胡子还一翘一翘的,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我也不管他,径直地往下一首诗跑去。
终于,我又成功往前推进了一首,头竟也没有大。我因此觉得幸福得不行,信心一下高涨,挽挽袖子继续前进。但五步之后,我又回来了。因我发现一个现象,是这样的:《山行》——唐李白诗。
我当即比较的缺氧,思维受阻。李白何时写了《山行》,《山行》是李白写的吗,那杜牧又干吗去了。想着想着,又觉得,说不定就是李白写的。这样正典的雕刻,怎么会搞错。
这样,我又跑去看下一首。结果一看之下,我差点就晕了。其上写道:《梦游天姥吟留别》——唐苏东坡诗。我口眼具呆地思索着,莫非《唐诗三百首》上编错了,还是我记忆有误?又或者真是苏东坡写的,被李白抄袭了?可是,李白能抄得到苏东坡的东西吗。苏东坡是唐朝的吗。
我有些愤怒,感觉不仅受了骗,简直还侮辱了智力。我周身的血液都沸了起来,脑袋又开始涨大得像个气球,头发也根根竖立。
我咬紧牙关,头重脚轻地又去看下一首。仔细看后,脑袋忽地又小了,头发也不再直立,都恢复了原状。只是,我的脑袋开始狂晕不已,满眼金花飞舞,顶上还冒出了许多连绵的线圈。
该诗镌刻如下:
——唐李商隐诗什么是温柔会更明白我们一起颤抖雪花绽放的气候还没好好的感受
如你所知,这是扯淡。
我愤然拂袖而回,再不愿理会什么鸟逻辑。这是场骗局,更是场嘲讽。仿若女人用美貌骗得你真心,使你向全世界宣布她爱你后,又笑着告诉你其实她一点也不爱你一样的卑劣手段。完全不理会人家受得了受不了。
往回走了不久,发现,刚才那个过路的老头还在,而且还一直保持着那个瞪眼翘胡的姿态,一动也不动。见我过来,他微笑,一跳一跳地迎上,问:小伙子,找到逻辑了吗?
我正没好气,白他一眼,说:没有。
他因此气得要命,指着我说:你这年轻人,什么态度,这样对老人说话,简直乱伦啊!说完愤愤地走了。
这个让我迷糊,想要向他请教,乱伦是这样的吗。可他一句话也不说,一个头也不回,只管比较倔强地往前走。而前面,和尚和冰棍姑娘还在打斗。老者似乎对他们视而不见,一点也没躲开的意思。我于是喊:喂,老人家,快回来,前面人在打架,别伤着你!
老头停住,向周围连续地环顾,问:哪有人打架。
我说:就在你前面。
老头又看了一会,恍然大悟地笑,对我说:噢——我知你为何要乱伦了,原来你是个疯子。
接着,他又若无其事地朝前走。我看见,和尚躲过的鞭子,正扫向老头的腰。而姑娘闪过的锤子,又要砸向老头的头。我大惊,预测老头肯定是先断为两截,再脑袋开花。这在一个老人家,该是怎样的不好受。我不禁要呐喊住手,却是嘴巴张到一半就停住了,徒剩下惊异。
那一锤一鞭,几乎是同时到达,结实地抡在老头身上,却全都像抡在了空气里。呼地从老头身体里经过,毫无阻碍。而老头还在捏着胡须继续走,且是先穿过和尚的身体,再穿过姑娘的身体,安然无恙地走了。可惊的是,和尚和姑娘也似乎对此全然无知,丝毫不停止打斗。他们对于彼此,竟全然成了透明。
我对此是极度的不解,想要过去向和尚请教请教。却看见冰棍姑娘忽地停住了,鞭子往旁边一扔,擦着汗说:妈的死山羊,看来不用绝招还治不了你。
说完扎起了马步,双手托气,作抱球状。
和尚看看,说:你要吐火吗?
姑娘说:是啊,怕了吧。
和尚说:那你就不怕我放气?
姑娘一愣,问:不放行吗?
和尚说不行,你放火,我就放气。
姑娘一下显得委屈,几乎要哭出来,说:你就知道欺负我,几百年了你就知道欺负我,让我一次都不行吗。
和尚见状,一下手足无措,为难地说:你,你别这样嘛,你这样我会受不了的,我——
正说着,姑娘蓦然变得面容冷竣,大吼一声:回天日月火!
接着迅速摆出一个振翅欲飞的姿势,头往前探出,张口就是一道狂烈的火焰,直取和尚身躯。和尚大惊,极力顿着后退,还是被烤焦了胡子。只好腾空而起,双臂一振,大喊:混元神气!即时,无数道气浪向四周压去。姑娘的日月火,立刻就没了影。
姑娘当时就哭了。哭着哭着看见气浪袭来,连忙皱眉,捂鼻,猫腰,哧溜一下了无踪影。只留下一个声音,带着哭腔,说:臭山羊,死山羊,你就这样忍心欺负我。
我在一旁奇怪,感觉这不像是打架,倒像在调情。我不禁一脸笑意,笑着笑着,发现,强烈的膻气里,我已浸泡了许久。于是身躯一斜,摔倒在地。
*
等我能站起的时候,周围一切平静。只有那张几被烤糊的和尚脸,添了些许波澜。我望着他,说:为了我,把你这样烤糊,真不好意思。
他说:不,你别内疚,完全是我俩的私怨,倒是累了你。
我又起了疑惑,问:你们到底是何关系,怎么如此仇恨。
和尚不禁长叹一声,眼神缥缈。我知道,那是在追忆往昔。
很久,很久以前,
我问:到底有多久?
和尚说:哎——太久了,记不清了,反正是很久就对了,别插嘴。
于是,故事重新开始:
很久,很久以前,绵亘无边的幽泉山,蜿蜒奇绝,风轻水静。里面终年春日花开,水草丰盛,生存着许许多多善良朴实的动物。最为旺盛的有牛族,羊族,鹿族,马族等等,就是没有人族。那时,大家尽管分族,还是处得异常和睦。谁家有个天灾人祸红白喜事的,事无巨细,均能牵动幽泉山每位居民的心扉。大家有时猜想,我们这样幸福,定是这精神上感动天,幽泉山才会如此安逸。
犹记得,这精神,曾感动过许多的动物。其中,包括一只狂啸山林的白额猛虎。这虎本是要去幽泉山美餐一顿。它摁倒一只白兔后,十分的开心,正要动口,忽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围了很多动物,有马,牛,驴颍淼鹊鹊某汕贤颍浅运氐摹?
老虎以为它们要挑战,一脸鄙夷。裂开大嘴正要狂笑,发现一头牛走了过来,对它说:尊敬的老虎先生,小白兔它还小,你把它放了吧,吃我好吗?
老虎眉毛一挑,比较的惊讶。这时候,所有的动物都要走过来,对老虎说:尊敬的老虎先生,放了可怜的小兔子,吃我吧。
老虎愣了一会,就抹起了眼泪,仰天长啸,曰:我好感动,好惭愧啊——
从此,老虎再也不愿离开,还说它不愿再做野蛮虎。后来,它就跟着大家肯草皮,以至它日后瘦得皮包骨,再不能狂啸山林。至多是下河捉捉小鱼,吃吃动物们老死或者病死掉的尸体之类。
幽泉山的动物们,为此深感愧疚,主动要求自杀给老虎吃者,不下半数。老酋长漠河神驴,为此心生一计,要求带老虎去饮幽泉水。此幽泉天生地养,历日月轮回无数,占尽世间精气。饮泉者,均会弃恶扬善,变得吃斋向佛。
老虎饮过幽泉后,性情大变,做了猪大叔家的小女婿,在幽泉山落了户。后来,它又介绍来一只火狐狸,说是它表妹,带她去饮幽泉。
火狐狸饮了幽泉后,温柔可人,婉若是我的小媳妇。那时,我是羊族酋长山羊李的长子,我叫李球,羊族公认的继承者。火狐狸变性后,和我十分投机。我们经常去西山玩耍。她很喜欢吃李子,我就摘给她,她会高兴得唱起来。这时我就会头晕,因她的声音着实太迷人,每次我都给电倒。
那天,西山里花香鸟语,阳光温煦。我和火狐狸肩并肩,身边一丛祈月花。听我们说话,它们都蹦蹦跳跳地逃跑了。我们就追着采。彼此采到同一朵祈月花时,献出了初吻。那一瞬,我觉得,我得伴她一生。
之后,她把那朵祈月送给了我,我也采了朵送给她,私定下终身。
当时幽泉山没有玫瑰,大家都用祈月花表爱情。我十分的珍惜,如今还在身边。只是,由于时日过久,那朵祈月变得褶皱,还染上了膻气,真是可惜。
那天,晚霞丰盈时,她羞答答,爬上我的背。我驮着她,翻山越岭,来到父亲面前,说:父亲,我要娶她为妻。
父亲很高兴,感觉我已长大,当即择下婚期,定于来年三月完婚。整个幽泉山居民,都夸我有福气,为我们祝福。我也觉得,我是世间最最幸福的山羊了。
孰知,期待婚期的日子里,幽泉山忽然天气骤寒,落起了无尽大雪,昼夜不息。这在幽泉山,绝无先例。
5天过后,居民已冻死大半。大家猜疑种种,仍不得其因。终于,代表智慧的老酋长漠河神驴,又心生一计,认为是我们收留了老虎和火狐狸这类食肉动物,才触怒上天所致。因此号令大家,将之驱逐。
我很不同意,说:可是,他们喝过幽泉水,早已不吃荤腥。
神驴说:本性就是本性,定是他们以往杀生太多,天理不容。
我想要再辩,却已被神驴下令逮住。之后,群情振奋,将老虎和火狐狸赶出了幽泉山。那时侯,我真想一头撞死来威胁神驴。可又因为怕疼,没敢撞。只好偷偷流眼泪。
但事实证明,代表智慧的神驴,是愚蠢的。那场大雪终究没能停止,一飘就是几百年。往日春光明媚的幽泉山,终年白雪皑皑,天寒地冻,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雪山。
其他居民早已冻死,我则唯一幸存。不是我皮厚耐冻,而是火狐狸常偷偷跑来,用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