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黑仲明!放我出去!放我出去!黑仲明……」门外毫无动静,但是从门缝隙的暗影,她知道他仍站在门外,没有走开,她声嘶力竭的哭叫着,放弃仅有的自尊,不顾一切的恳求。
「求求你,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她的上手,因为用力敲击而红肿,但她浑然不觉,仍旧用力敲着门。「黑仲明,我求求你!」在这之前,她从未求过他什么。
巨大的擂门声,终于吵醒了沉睡中的小小人儿。
当第一声婴啼响起时,牡丹僵硬的停下所有动作。这是她在生产之后,第一次这么靠近的听见那个孩子的哭声。
被惊醒的婴儿,开始哇哇大哭,那声音迎荡在房里,每一声都揪紧了她的心。
她恐惧的贴着门,紧闭着双眼,用双手捣着耳朵,却还是阻挡不了婴儿的哭声,声声入耳。
哭声持续着,而门外还是无声无息。
黑仲明就守在门外,没有人会来帮忙,而那哭声就要揉碎她的心。
「求求你,不要哭了。」她紧闭的双眼,流下泪水,恐惧得不知所措。
他为什么要哭?为什么哭了这么久?
是饿了?渴了?还是吓着了?
当婴儿的哭声,逐渐变得微弱时,她反而愈来愈慌乱。她颤颤的抬起头来,在泪眼迷蒙间,看见摆放在房间中央,布置得舒适干净的婴儿床从婴儿床里传出来的哭声,愈来愈微弱。
担忧荫芽,紧紧勒住她的心口,她忍耐了许久许久,终于松开双手,摇摇晃晃的起身,颤抖的朝婴儿床走去。
只是看一眼,只是一眼,一眼就好。她只要看看,他为什么不哭了,确定他没事之后,就会转身走开。
只是一眼……躺在婴儿床里的小娃儿,正在踢蹬着手脚。
粉嫩的小小身子,包裹在兜袍下,全身通红,哭得气都弱了,只剩一下又一下让人心怜的呜咽。
「你怎么了? 」她靠在婴儿床边,小声的问,再也无法移开视线。她长期的忍耐,竟在看见他的那一眼,就开始溃散了。
小娃儿呜咽着,气息急促,小手在空中乱抓。
她不自觉的伸出手,那小小的手掌,一碰触到她的手,立刻紧紧的握住她颤抖的食指,不肯放开。
那抓握的力道,虽然并不强,但却像是直接抓握住她的心。
婴儿皮肤上过高的温度,让牡丹不知所措。
她伸出另一只手.摸摸他的额头、他的身子,发现他全身都是火烫的。
怎么会这样?这样正常吗?还是说,他正在发烧?
她无助的望向房门,想要走过去,求助门外的黑仲明,但是食指上的小手,却让她不敢挣开,只能留在原地。
怎么办?
她正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粉嫩的小脸,贪恋她冰凉的手,本能的偎靠过来,贴上她的手心,依恋的摩擦着。
只是,摩擦了一会儿,他睁着仍有泪水的眼,吮眍着小嘴,又觉得不满足似的,再度细声啼哭。
「不要哭、不要哭。」她完全慌了手脚,连忙安抚着,但婴儿弱弱的啼哭,就是停不下来,泪水一颗颗滑落,濡湿了整张小脸。
就当她也双眼蒙胧,几乎要跟着哭起来时,温润的濡湿,从她胸前漫开。她低下头来,看见单薄的衣衫下,已经渗出的乳汁。
或许,他真的饿了。
她咬着下唇,先褪下衣衫,之后才伸出手来,笨拙的抱起啼哭不停的小婴儿,靠到了她的胸前,用乳尖轻触着婴儿的小脸蛋。
啼哭声停了下来,小婴儿仓皇的转着头,用颤颤的小嘴,笨拙的搜寻着,直到寻见渗着乳汁的来源,才张开小嘴,贪婪的吸吮着。
小小的双手,覆在鼓胀的丰盈上,安心的攀附着,在大口吸吮乳汁时,还会不时抽噎,泄漏出一、两声教人心疼不已的呜咽。
牡丹抱着怀里的婴儿,双眼注视着他专心吸吮着乳汁的模样。她的喉咙紧缩着,哽住一声啜泣。
这是她的儿子。
不论她再怎么逃避。都改变不了,她是他母亲的事实。在看见他的第一眼起,母性的本能,就已经占据了她的心。
她热泪盈眶,泪眼蒙胧的凝望着怀里粉嫩的小娃娃,绝望的知道,自己最恐惧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
这一生一世,她再也离不开这个孩子。
第十六章
晨光之中,今日的一份报纸,被整齐迭好,搁置在餐桌上。
牡丹在用早餐的时候,自然而然的,就看见了那份报纸。瞧见报纸头条的瞬间,她用餐的动作,霎时之间冻住了。
富商失踪,重案缠身上海商贾云集,太多人身价不凡,所以能被称为富商的,必定是财富权势,有着过人之处。
而报纸上所指为富商的,就是靠着走私鸦片致富曾经权倾一时的萧炼墨。
曾经。
在十天之前,萧炼墨还是个呼风唤雨、一跺脚就满城颤的大人物。
但是,突然之间,他被厄运附身,生意、产业、地盘,被迅速的侵吞或破坏,三个最信任的左右手,不是倒戈,就是失踪,带走了他最重要的帐簿,还有无数权状与合约。
牡丹看着报纸.发现就连官方也开始严查他走私的生意,与杀人的勾当。
在上海城里,公权力的存在,根本无法阻止犯罪,为了赚取非法暴利,贿赂官员成了最有效的办法。但是,那些官员们,会突然翻脸不认人,除非是有了更大利益的引诱……或是胁迫。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才短短十天,她就亲眼看着,萧炼墨兵败如山倒。
报纸的消息里,仍有些蛛丝马迹可寻,萧炼墨的生意与地盘,多由黑家接手,黑仲明,是整件事情中最大的获利者。
如此庞大的布局,必须耗费时间,细心安排等到时机一到,就能将对手一击倒地。黑仲明是花了多少时间,布下这天罗地网,才能在十天之内,就收抬掉萧炼墨?
牡丹搁下报纸,走回婴儿房。
粉嫩的小娃儿已经醒了,正在挥动着手脚,乌黑的眼珠转啊转。当她伸手抱起他时,那双黑溜溜的眼,就专注的看着她,小小的嘴里吐着满是奶香的声音,叽叽咕咕的也不知在说些什么。
在用早餐之前,牡丹已经先喂过儿子了,她只是忍不住想再来看看他、抱抱他,用脸轻轻摩擦着他温暖的小脸。
只有看着儿子的时候,她才会觉得心中是平静的。
她不只一次的,抱着他轻声道歉,喃喃告诉他,她有多幺庆幸,能够生下他、能够拥抱他。
「牡丹小姐。」仆人走进房里,恭敬的说道:
「有客人来访,这会儿正等在客厅里。」「客人?」「是金玉秀夫人。」牡丹拍抚婴儿的手陡然停顿住,她作梦也没有想过,夫人竟会来到黑家。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她抱着儿子.思索着往门外走去,但才走了几步,就叉停下脚步。她低下头来,若有所思的看着怀里的婴儿,那白胖的娃儿,正把胖嘟嘟的小手含在润润的嘴里,吮咬着玩。
只考虑了一会儿,牡丹就再度转身,走到婴儿床旁,轻轻的将儿子放回温暖舒适的小床里。
几乎是某种难以言明的本能情绪,她发现自己,竟不愿意让夫人见到这个孩子。确定小娃儿就算躺进婴儿床,也没有抗议哭泣后,她才离开婴儿房,往客厅走去。
偌大的客厅里,只有一个娇小纤弱的身影。
「夫人。」牡丹讶异的轻唤着,不敢相信,金玉秀的身旁竟然没有半个人陪伴。她从不记得,夫人曾在无人护卫下单独出门过。
娇贵人儿抬起头来,见到是她,才露出了笑容。那笑容跟以往不同,不再那么雍容甜美,反而有些慌乱。
「清风,你终于来了。」金玉秀轻声说着,伸出白嫩如玉的双手,清澈的双眸里,藏着深浓的无助。
「夫人,您怎么了?」她错愕的发现,那双伸来的小手,不但冰冷,而且还轻轻颤抖着。
「您病了吗?」是着凉了吗?
「我没事。」金玉秀摇头,勉强挤出笑容。
对了,孩子呢?怎不抱来让我看看?」牡丹的视线不由自主的回避。
「他睡着了。」她再度对夫人说谎了。
「真可惜。」金玉秀轻声说着,声音有些颤抖,一颗晶莹的泪珠,滚出了眼眶,落了下来。
那滴泪水,落到了牡丹的手上。
「夫人?」她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一滴又一滴的泪珠,像是断了线的珍珠,纷纷滚落那张绝世的容颜。
金玉秀的唇轻轻颤抖着,过了好一会儿,才发出慌乱微弱的声音。 「他杀了萧炼墨!」她颤抖着,身子一软。
牡丹连忙接住了她。 「萧炼墨?他不是失踪了吗?」「不,萧炼墨不是失踪。」金玉秀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黑豹已经亲手剁下他的四肢,直到他断气,才扔进黄浦江里。」黑仲明杀了萧炼墨?
报纸上的新闻,匆匆闪过她的脑海。
黑仲明,是整件事情中最大的获利者。
「黑豹已经吞食了萧炼墨的一切,却还要杀了他。」金玉秀恐惧的低语,泪湿的脸上充满了绝望。 「我原本以为,他不像萧炼墨,不会那么卑鄙可恶,但是事实证明,他比萧炼墨更可怕。
下一步,他就要对付诚哥哥跟我了。」这句话,像是一道闪电,撕裂了牡丹才稍稍变得平静的生活。她脸色煞白,只觉得脚下的地板,突然间被抽空了。
「不,他不会……」「他会的!」金玉秀低语。 「金家将是他最后的猎物,他会杀了诚哥哥跟我,就像是杀死萧炼墨那样。我并不怕死,但是,我绝对不能让他伤害诚哥哥。」突然之间,牡丹知道了,夫人来黑家的目的。
她全身发冷,几乎想要」且刻转身逃走,但是夫人的小手,抓得那么的紧,让她连一步都动不了。
「杀了他。」她瞪着夫人,浑身发凉。
金玉秀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望着她,用那娇甜软润的嗓音,说出了足以震动上海的一句话。
「请你杀了黑豹。」世界像是要崩裂了。
牡丹战栗着,小脸惨白,不剩半点血色。她想要捣住耳朵,但是已经太迟了,她已经听见夫人所说的每个字。
夫人要她杀了黑豹,杀了她孩子的父亲。
「不……」她骇然低语着,像是被烫着般的,挣脱了那双白皙的小手。 「我……我办不到……」但是,那柔弱的哭声,还有哭声之中仿徨无助的话语,像是没有形体、却更巨大而有力的双手,牢牢束缚着她,不肯放过她。
「不,这件事只有你做得到,我们现在只能依靠你了。」美丽的小脸上,泪珠如雨般落下。
「无论如何,我都要保护诚哥哥。」想起在病榻上的江诚,牡丹心乱如麻,那是她曾经发誓,要终生效忠的男人。然而,想起了黑仲明,她的心却更紊乱。
他是她孩子的父亲,更重要的是,她对他已经……已经……牡丹的心口,像是被撕裂般疼痛着,她无法动弹、无法开口,眼睁睁的看着金玉秀泪容凄凄,然后哭泣着跪了下去。
「清风,算我求你了!」铺落在地上的绣裙,沾染了那一颗颗晶莹剔透的泪珠。
牡丹绝望的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的金玉秀,仿佛被逼到角落的小动物,因为恐惧与震惊,丝毫无法动弹。
怎么办?
她该怎么办?
她该选择忠诚.还是背叛?
手里的那把匕首,锐利而明亮。
银亮光滑的表面,映照着牡丹苍白的容颜。
杀了他。
她紧紧的闭上眼.但夫人的声音,却仍声声迎荡在她耳边,无论她怎么逃避,也始终挥之不去。
杀了黑豹。
她全身轻颤着,仿佛又看见,夫人眼角的泪珠,一颗颗的滑落那娇柔美丽的脸庞。
落泪的夫人,亲手把这把匕首交给她,那双娇小的手,又白又嫩,却冰凉无比。冷凉的温度,从夫人的掌心冻冷匕首,也冻冷了牡丹的心,让她一接入手,全身就窜过一阵寒颤。
牡丹从来也想不到,一把匕首竟然会如此沉重。
她重新睁开眼睛,看见梳妆台的镜子中,映出自己盈满痛苦的眼神。一次又一次,夫人给她的任务,总是如此艰巨,而且愈来愈是困难。
起初,夫人要她牺牲身子,贴身保护黑仲明,她咬牙付出了自己的洁白。然后,夫人要她留在黑家,不许离开。她不但被软禁、被伤害、被诱惑,还曾经中弹、曾经难产,曾经痛苦挣扎着,抗拒不去拥抱自己的儿子。
这些,都是她为了忠诚.所付出的代价。
到了现在,当她已经生下了黑仲明的儿子后,夫人却要她亲手杀了黑仲明,告诉她唯有杀了黑豹,金家才能生存下去。
这也是一个任务。
但,却是她此生遇过,最艰难的任务。
牡丹握紧了匕首,纵然将持刀杀人的就是她自己,她却觉得心如刀割,仿佛那把锋利的匕首,已经深深的插入她的心。
薯地,敲门声响起,她浑身一震,猛然回过神来,原本握在手里的匕首,因为那阵颤动,险些就要掉到地上.她动作迅速的把手里的匕首,藏进了枕头底下,回头扬声。
「进来。」一个仆人推开房间的门,恭敬的站在门边垂届敛目的躬身开口。
「牡丹小姐,先生回来了。请您到饭厅用膳。」他回来了?
那么快!
她看看窗外天色,这才发现,在她望着匕首出神时,太阳已经下了山,外头已经被浓重的夜色笼罩。
太快了。她还没有准备好……仆人见她看着窗外,怔怔出神,只能再度低唤了一声。
「牡丹小姐?」那声低唤,虽然轻柔,但仍旧震得她悚然一惊,匆匆回过头来,清丽的脸庞,满是警戒与上心下心。
「什么事?。」「呃,先生正在饭厅里等着您。」「知道了。」她咽下慌乱,极力保持镇定。
「我一会儿后就过去。」仆人点头,就算察觉了她的异状,也假装没有看见。仆人低着头,退了出去,轻轻的阖上了门。
房里,只剩下牡丹,无声的握紧了双手。
为什么,黑仲明会这么快就回来?平常,他都要忙到深夜的,为什么今天,他要这么早就回桌?
心口,隐隐作痛着。
不自觉的,牡丹伸出手,用力压住自己绞痛的心,但是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遏止那揪紧的疼。
杀了他。
夫人的声音,悄悄的,再次晌起。
算我求你。
她的喉间,逸出一声,像是被紧扼的呻吟。
她很清楚自己这条命是主子救回来的,她欠江诚条命。这是铁一般的事实,她发过誓要对他效忠:她发过誓要回报他的恩情……牡丹颤抖的站起身来,再度走回梳牧台前。
她看着镜中那个面无血色的女人,看见一滴泪水流出了那女人的眼眶,再染湿了脸颊,无声坠下。
她抬起头来.抹去了脸上的泪痕,然后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痛,凝聚着勇气,而后转身走出房间,朝着楼下饭厅走去。
璀璨的水晶灯下,长梗的红玫瑰被摆放在餐桌的正中央,在那巨大的骨瓷花瓶中,娇艳的绽放着。
厚实的原木桌,铺着米白色的桌巾,棉麻织成的餐垫上,摆放着纯银的刀叉,以及有着美丽纹饰的餐盘。
当牡丹走进饭厅时,就看见黑仲明正站在餐桌旁。
他低着头,瞧着那才刚从玫瑰花园里剪下的长梗玫瑰,伸手以食指和中指,夹取了一朵起来,凑到鼻端嗅间。
他颈上的领带,已经稍微拉雾了些,西装外套刚随意的挂在一旁的椅子上,两手的袖子更是卷到了粗壮的手臂上。
眼前的他垂着眼,姿态轻松,闻着那甜美的花香,仿佛他是一个普通的园丁,正欣赏一早受着自己辛苦栽培的成果,而不是一个冷酷无情,在短短十天内,彻底毁掉敌手,还将落败的对方亲手杀死的男人。
牡丹瞧着他那英俊黝黑的侧脸,心中绞痛得更厉害了。
下一秒,像是感觉到她的凝视,黑仲明蓦地抬起头来,看向正站在饭厅门口的她。
看见她的那一瞬间,他微微勾起了嘴角,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他那双黑瞳,一如往常深幽,却带着她无法辨识的情绪。
牡丹喉头一紧,有那么一瞬间,几乎就想转身离开。她不想碰触他、不想接近他,但是她不能这么做,她的反抗,只会引来他的不悦和恼火。
或许,她该就那么做,惹恼他、反抗他,然后他或许会离开,她就不用……这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