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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中午,每道菜都吃得只剩下空盘子,连清洗都便利了起来。
张婶这才笑开眼。“我就说嘛,你一定是老爷夫人新请来的婢女吧。
老爷夫人肯定是看到我的辛劳,才会特地请个人来帮我。”
江梨儿很想解释,可张婶根本不想听她说话。也好,她对自己说,她可是拿了五百两,就算多做些事也是应该的。因此,她也不说破,反而天天溜到张婶这里报到,当起她的小帮手。
虽说是来这里当大小姐,可是下人们对江梨儿一点也不敬重。原因无它,大少爷的冷漠让众人明白,江梨儿根本就只是个傀儡,作不了主的。
尤其是秀红,虽然对江梨儿还算有礼,可对于打理她的一切,只求尽到本分,根本无心。
没人搭理的江梨儿一点也不在意,事实上,她压根儿不知道大户人家是怎么过活的,当然也不知道自己受到了冷落。何况,从小过惯了苦日子,让她根本闲不下来,巴不得多找些事来忙,少点人看着她,她反而快活自在。
贺斐忱只当她不存在,反正他白天在外头快活,她要做啥也不关他的事。
可二少爷贺曼忱就不同了。
年方十二的贺曼忱一直是家里的小霸王,除了当家的男人外,就连母亲也治不了他。小霸王闲来无事就爱找婢女们的麻烦,不是趁她们休息时,朝她们中间丢只大肥毛虫,就是从后院花丛里抓些青蛙、小蛇,每每见到婢女们哭天抢地叫救命,他就开心地捧腹大笑。
这天,秀红正在同小菊聊是非,取笑江梨儿的不是;两人聊得几乎忘我,不经意问,秀红发现她的裙摆在动,一抬头,瞧见了贺曼忱看好戏的笑脸。
秀红掀开裙摆,一只绿色蜥蜴探出头来,小菊立刻尖叫跑开,秀红吓呆了,只能坐在原地尖叫。
贺曼忱开心地拍手叫好。就在他正得意的时候,有个人走了过来。
江梨儿伸出手,快速地揑住蜥蜴的颈子,然后走了几步路,将它放到地上,那只动物快速地跑向后院的花丛。
被人破坏了好事让贺曼忱不悦,他啐了一口。
江梨儿轻道:“这是不对的,二少爷不该这么做。”这并非指责,只是单纯的真心话。无论吓人还是抓小动物,都太过分。
“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爷爷拿你当宝,我们贺家根本没人拿你当回事!”
江梨儿没有生气。在外头工作那么久,再难听的话她都听过。她不想理他,直直往自个儿的房里去。
见状,贺曼忱生气了。除了爷爷、爹、大哥和表哥,从来就没人能管得住他,这丫头胆敢对他挑衅?!他咬咬牙,黑眸转了转,哼了一声,笑道:
“怎么?敢管闲事,没胆过来吗?有胆你就过来。”
这小少爷好俊的脸,可惜这种表情还真难看。江梨儿在心里叹气。她轻轻走过去。“小少爷有什么吩咐?”
贺曼忱瞧见她一步一步走过来,原来的笑脸渐渐收住。“可恶!怎么会这样呢?!”
是不是他记错位置了?不会吧?昨天才新挖的。他不信的拨开江梨儿,自个儿顺着原路走过去,才走了两步,众人只听见“啊”的一声,地面破了一个大洞,小少爷也不见了。
原来,这小霸王漏夜挖了陷阱,又铺了树叶,埋了一层薄薄的泥土和草屑,就是要趁婢女们惊吓过度,不慎落井,再来好好伺候她们。可惜江梨儿因为太瘦,体重过轻,以致当她走过陷阱时,才能够全身而退。看到她没事,让贺曼忱对自己的记忆起了疑心,赶紧上场尝试,没想到这个小壮汉没有好运,便自食恶果了。
众人见状,开始议论纷纷,一些听到叫喊的婢女也来了,巧巧和秀红你一言我一语的将整个经过告诉大家。
贺曼忱听见了,拍拍屁股,气恼的大叫:“你们这些笨蛋,还不快点把我拉上去!”
大伙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每一个平日都受过贺曼忱的气,虽说他是主子,可不困他个一时半刻,大伙的气哪能消啊
小霸王叫了又叫,江梨儿走向另一头,解下晒衣绳,走了过来,将绳于打结,丢进陷阱。
秀红不解,小声道:“小姐,为什么帮他啊?”
“不然要放他在洞里吗?他虽然不对,毕竟也只是个孩子。”
江梨儿感觉到贺曼忱拉住了绳子,她开始往后拉。秀红摇头,吆喝众人一起拉绳子。
贺曼忱三两下便从洞里爬上来,当他对上江梨儿,愣住了。她……怎么会是她呢?他哼了一声,红着脸跑开。当他跑到园外时,瞧见了一双责备的眼神。
“大哥……”惨了,大哥该不会全瞧见了吧?他一向反对他欺负下人。
看到弟弟低头,贺斐忱没开口,他转头,看着那个“小女人”。
秀红、小菊和婢女们全围了上来。“梨儿小姐真是了不起。”
“是啊,要不是有梨儿小姐,我们真不知道该怎办才好呢。”
江梨儿只是微笑,一点也不明白自己是做了什么,可以让这两人对她热切起来。
然而,谁也没发现有个人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他对他,又多了新的想法。
人人都说张婶的厨艺变好,张婶乐得眉开眼笑。
当了张婶的小帮手有个好处,那就是可以自由使用厨房。为了这个,江梨儿好开心。
一面喝着江梨儿炖的甜品,贺文祥满意极了,她果然是他理想中的孙媳妇。
为此,他再度向儿子媳妇施压,希望斐忱去看看江梨儿,心里也暗自盘算着,该怎么早日促成好事,毕竟,他也实在太老了,没法子等太久。
贺君豪是个孝顺的人,当下就同意了;罗庭芳见状,还能当局外人吗
她担心儿子受罚,自愿去当说客。
那天晚上,贺斐忱早早就回家,一进门就被母亲抓个正着。
“你这是在做什么?”罗庭芳颇不以为然。“梨儿虽然不是什么大家闺秀,可也是你爷爷选的。何况,她还因为你而受伤,论情论理,你都该去瞧瞧人家。整天在外头吃喝玩乐,像什么话呢。”
想也知道这篇大论一定是爹教她说的,太顺畅了。贺斐忱抿抿唇。“知道了,我待会儿会过去。”
反正只是去瞧一下,也不会掉一块肉。再说,自从江梨儿进了贺家,倒也是风调雨顺,没找过什么麻烦,光是这个,就值得嘉许了。而且,他还把曼忱从陷阱里救出来……
好奇怪……就算他表现不差吧,为什么他会在意一个男人呢?贺斐忱勉强对自己的心情下了注解——也许,他本来就喜欢当好人,讨那些姊姊妹妹的欢心,现在更扩大到男性同胞身上了。是,绝对是这样。
儿子的顺从让罗庭芳好惊讶!她还以为丈夫帮她准备的那些大道理会用光呢,没想到竟然一个也没用上,害她记得头都疼了。
母亲的错愕让贺斐忱露出笑意。他转进回廊,走近江梨儿的小屋。小屋前有个园子,这园子不大,可是应有尽有,花草绿树一个不缺,加上屋前的小池垂柳,光线通明,是贺家最美的一角。
初更刚过,江梨儿想必尚未休息。贺斐忱勾起嘴角,正要走入园里,秀红退了出来,贺斐忱瞧见房里的灯还亮着。
江梨儿在门口对着秀红微笑。这些日子饮食正常,让江梨儿长胖了些,脸颊丰润,精神也变好了。
她笑起来的样子满好看的,贺斐忱忍不住想;下一刻他发现,这样可人的表情居然让自己的心跳停了半拍。可恶!他气恼地撕碎脑海里的想法。
别再想了!他努力地想着小桃红的美貌,告诉自己,江梨儿还差得远。
“小姐,早点歇着吧。”
江梨儿点头。“知道了。你也早点休息。”
秀红点头。说真的,这些日子同江梨儿交心,她发现自己真是走了天大的好运。十五岁进贺家,看尽人情冷暖,哪一个婢女能跟她一样能够早早上床休息?就算睡了,多数也会被叫起床弄宵夜点心。她能遇见江梨儿,真是好运得不得了。
“哎,要是大少爷也能了解小姐的好,那就好了。”
闻言,江梨儿笑了。“那有什么关系?”坦白说,她可是怕他怕得要死,平日远远瞧见他,躲都来不及了。在她待在贺家期间,最好少碰到为妙。
“小姐,你不能这样。虽然迎春阁的小桃红是国色天香,可你也不差啊。再说,野花哪有家花好。”
能和秀红交好真棒。江梨儿摇头。虽说她本来就是贺斐忱找来“占位子”的,可是最近她越想越不对。“我听说那桃红姑娘是个好姑娘,如果大少爷真的对她有心,娶她进门又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长辈们一定要拆散这好姻缘
“小姐!”再说下去,她真的要气出病了。这个小姐真的说不听。“你要知道自己的身分,再这样下去,大少爷就要被人抢走了。”
被抢走最好。江梨儿笑笑。“那有什么关系呢?有情人终成眷属有什么不好?”虽然这样做好像有点对不起正牌的方大小姐,可是,凡事总有个先来后到。要是贺斐忱真的喜欢小桃红,谁也改变不了,不是吗?不过,这样想来,她来这儿赚这五百两银子,还真的有点罪恶。
“小姐!”秀红差点叫出声。
“好啦,别说了,快去睡了。”江梨儿笑着合上门,一点也不在意。
秀红摇头,往另一头走,眼前的人教她吃惊。“大……大少爷。”秀红欠身。天啊!方才她同小姐说的话,大少爷没听见吧
贺斐忱扬眉,挥手要她退下;他伸手扣门,听见有人疾步走来。
江梨儿一推开门,发现是贺家大少爷,嘴边的笑容马上冻结了。
“呃……”
这是什么情况?什么呃不呃的!他的好心情全不见了。贺斐忱发现,他还是很怕他,瞧他脸色青白,简直就像瞧见了野兽!害怕?他竟然会给人这种感觉?他可是美男子贺斐忱!想来,他会把他让给小桃红还真的是出自真心。
他越想越气,连语气也差了。“真是没有礼貌,都不会叫人的吗?”
话是这么说,他自个儿不也是如此?但江梨儿是个温婉的姑娘,不但脾气好,更没心机,她只会怪自己。说的也是。她怎么愣住了?就算她再怎么怕,也不能显现出来吧?至少,他算是她的雇主,看见雇主不该如此心慌。
她轻呼了一口气,道:“大少爷,这么晚来有什么事吗?”她还以为趁着秀红早退,可以多赶些活呢。
这话是什么意思?他来是给他面子,敢情他还想赶人吗?有多少闺女巴不得他上门呢。贺斐忱光想就不舒畅。“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他一边说,一边走进去坐下。
他们非亲非故,也没什么交集,有什么好看的?她抬头,很勉强地望了他一眼。那张一如往常的表情——还是一等一的臭脸。她咬咬唇,告诉自己就当是在应付红玉楼里难缠的客人吧,虽然她还是好怕好怕;但是,只要她别想,就会过去的。
她温顺的拿起桌上的茶杯,倒了一杯茶给他。“请用。”
不知道为什么,光听他说话,他的心情就开始低落。那样柔柔软软的嗓音,为什么语调却是无止境的下沉?一想起他奉茶的事,贺斐忱忍不住瞧了瞧他的手。那只细瘦的手上还有着淡淡的颜色。那天他过来的时候,他的手已经绑成了大粽子,根本瞧不清伤势的严重性。但现在一看,他的伤势真的不轻。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他又愧疚了起来,接过杯子,道:“上次的事是我不好。”
上次?哪次?江梨儿好一下子才会意过来。“是梨儿没拿好。”虽然她有整整两天都做不了女红,可是,她知道不是的错,而且,他早就道过歉了。
江梨儿垂下眼。她发现只要不看他,她的心就能平静。但是,他若再待下去,可会浪费她的大好时光。想到自己只能这样等着,江梨儿好无奈。
他是那种让人担罪的人吗?啧!“你不用这样。”贺斐忱捧起茶杯喝茶,用眼角瞥他一眼。
那双美丽的大眼睛根本找不到焦距!贺斐忱叹气。他发现他又在逃避他的视线,甚至连说话的时候也不敢瞧他一眼,这点让他很不舒服。虽说前些日子他每每见到他就自动闪避,但他也从未追上来,想来,也许躲人的不只他一个呢。这样想让他更不悦,他有那么不堪吗
“小梨子。”
小梨子?江梨儿错愕的抬头,他叫谁啊
贺斐忱挑眉。“我就是在跟你说话。”瞧他的眼神又开始乱飘。“你在看哪里?跟我面对面有这么困难吗?”
听到这话,江梨儿的心里发毛。她又不是会撒谎的人,只能低头咬唇。
她又把头低下去了!而且还这么认真地想。贺斐忱眯眼。“你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我长得很难看?”奇了!平日他不是还挺会哄那些姊姊妹妹的,为什么现下他只会发火呢?就算对方是个男人,他也没有那么惹人厌吧?是了,他怎么忘了,这个江梨儿根本不是女人,难怪他会瞧不出他的好。他在心里呼了口气,正想放松,脑里又窜出话。既是如此,他又为什么感伤呢?为什么一个劲儿的把这小子当成女人来比较?想着,他心里凉了起来。
江梨儿自然不明白他的心思,她只是认真地想——他好不好看,她是不知道啦,但是,她是真的很怕很怕他。江梨儿很为难地抬眼,给了一个勉强的微笑。但那一下下,快得连贺斐忱长什么样都瞧不清。
贺斐忱还没从自个儿的情绪里恢复,又瞧见他的勉强。可恶!连挤出来的笑容都是假的,他果然很怕很怕他。贺斐忱早就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他只是满肚子火。他自言自语地道:
“是的,我怎么忘了,你是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了解我的好?算了,既然这里不欢迎我,我去欢迎我的地方。”说完,用力地将门甩上。
他在说什么啊?谁是男人?江梨儿皱眉,忽然想起,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是女儿身……见他离去,江梨儿松了一口气。幸好没用去太多时间,她开心地把床头的篮子拿出来,继续赶工。
第五章
贺斐忱再度从马厩中牵出骏马,毫不犹豫地奔往迎春阁。
迎春阁里歌舞升平,灯火辉煌,如同白昼。
当贺斐忱走进大门,鸨母刘嬷嬷迎了上来。“哎呀!原来是大少爷,您好几天没来了。这些日子,我们这里的姑娘可想得紧呢。”
贺斐忱了解这些只是场面话,可听了就是让人舒服。他扬眉。“桃红姑娘呢?”
刘嬷嬷笑道:“咱们桃红这几天不见客,可您不一样。我先上楼说一声。”
的确不一样。光他和房二少那一架,打得全城人尽皆知,小桃红身价不知翻了几翻,迎春阁里的姑娘也跟着发红发紫,说什么,他都是迎春阁的大贵人。
片刻,小婢来报,引他上楼。
小婢推开门,一阵香气扑了上来,床上的布幔是放下的,想来也只有成都名妓小桃红能有这样特殊的待遇——在众家姊妹忙着接客营生的当下,还想赖床贪睡。
待贺斐忱进门,小婢立刻将门掩上,穿着整齐的小桃红从侧门走了出来。
“不好意思,让太少爷久等了。”她双目含笑,悬鼻樱唇,白净的皮肤吹弹得破,言谈举止文雅秀丽,犹如大家闺秀,再怎么有定性的男人都会忍不住多瞧她一眼,何况是楼下那些急色鬼。
贺斐忱微哂。“吵了姑娘的好梦,我才要道歉。”
小婢端上几盘点心、清茶。两人对坐。
才坐定,小桃红忍不住调侃:“听说老太爷为太少爷寻了妻室,新婚燕尔,怎么还有空来?”从小就在风尘堆中打滚,她很明白这里的男人要什么,但,她要的,他们全给不起。
贺斐忱笑道:“再怎么了不得的姑娘,也比不上一个小桃红。”
“是吗?大少爷是人中之龙,小桃红有幸能得太少爷垂青,真是小女子万幸。”小桃红掩嘴笑道:“既然这样,小女子的将来就托给大少爷了。
只是……”她欲言又止的模样真是娇美极了。“怕嫂夫人不愿意。”想也知道有哪个女人愿意。
愿意?他怎么会不愿意!贺斐忱想到江梨儿微笑的脸,笑着对秀红说的话——
“那有什么关系呢?有情人终成眷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