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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寄件者:魏巍
日期: 2001年8月1日 PM 11:44
收件者:22112200@kimo。。tw
主旨: 有点重要的事……
阿晋:
刚刚算了算寄件备分里的邮件,加上这一封,刚刚好是35封。平均一个礼拜一封……从来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勤快^^;;如果写论文也这样努力,那我大概可以提早拿到学位毕业。
南部的天气,现在应该很热吧?昨天看了气象报告,那种温度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老实说,台北的气温也好不到哪里,热带沙漠气候。如果没有冷气这种东西,我大概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了。
无关紧要的开场白说了一堆,重要的事没讲半句……嗯,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啦。吴教授托我处理一些事,所以我会南下到东港去一趟。明天中午12点的莒光号到屏东,如果不误点的话,再加上坐客运到东港的时间,估计晚上七点会抵达。我已经订好旅社了,等我到了把东西都安置好会到府上拜访。不过,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东港……
以上。 by 魏巍 vivid18@edirect168。
***
火车的座位实在不适合腿长的人坐。魏巍努力地在有限的空间稍微移动他的身子好让发麻的双腿可以多一些空间舒展。火车刚刚通过彰化站,也就是说,全程才走完了一半,就已经这么令人难受了,他很担心等到了屏东他会不会『下半身瘫痪不良于行』?
应该坐飞机的……飞机票又没多少钱,从松山飞高雄小港不需要一个小时,快又方便。要不然,坐客运巴士起码位子也舒服些。再不然,坐自强号最起码也比作这个慢吞吞的莒光号少受折磨两个小时……真是犯贱了自找罪受。
无法理解自己到底在想什么?明明是很期待回到那个告别了半年的地方,明明是很想念那个半年不见的人,却刻意地选择了个最慢的方式到达,刻意地延缓相逢的时刻。
有些紧张吧……不对,应该说是非常地紧张与不安。见面的时候地一句话要说什么?『你好』?感觉很生疏。『好久不见了』??其实半年六个月也不算久啦!『令尊令堂都还好吗』……真是狗屁不通。在脑中反反复覆演练了无数次见面时的对答,却没有一句让他自己感到满意,不是文诌诌,就是词不达意。
要达什么意?其实,想要表达的,也不过就那一句「很想念你」吧。真的,他从来都不知道,原来可以这样强烈地想念一个人。走在街头看到有人穿夏威夷花衬衫,就会想起那个人俗毙了的穿著却依然赏心悦目的身影;逛夜市的时候看到人家在卖卡通图案的四角裤子,他想起了那个人那双修长的腿,还有他身上那淡淡的爽身粉香味。拿起球杆站在球桌前准备练球,就会想起那个人架杆的优雅姿态。上回去当直排轮儿童夏令营的义工助教,看着那些小朋友摇摇摆摆地踩着直排轮,他回想起了那个人学直排轮的蠢样……这些多到不胜枚举的例子还算是好,几天前在吃晚饭时,因为盯着桌上那盘花枝丸发呆半天吓坏了老妈,这才惊觉,原来自己是那样严重地想念着那个家伙。
老妈说,他自从从东港回台北后,整个人变得心不在焉的,彷佛把心留在了东港忘了带回来,肯定是迷上了某个乡下的漂亮姑娘……
如果跟老妈说自己不过是想念一个朋友,像痞子般的男孩子,她一定不会相信吧……
总之,想念归想念,但却不能这么说吧!下意识地觉得对一个男孩子说「我想念你」是一件非常古怪的事……或许自己想太多了,可能陈晋他早就不在东港了!记得陈妈说过,东港年轻人口的外流很严重。现在是暑假,也有可能他和道怡出游了。会不会有可能,他已经淡忘了自己?要不,为什么35封email,他从没回过半封……对着一个像是无人接收的mail址按下传送钮,心情多半是带着自我嘲笑,还有自我安慰。
可能他只是没收到,可能他因为忙碌而无法回信,可能……
有太多的可能性,更令人感到不安。
再一次闭上眼睛强迫自己睡个觉,睡着了,就不会胡思乱想。然而结果是和之前几次一样徒劳,睡不着就是睡不着。看着前前后后身旁邻座的乘客无不睡得东倒西歪,真的好羡慕……他叹了口气,翻了翻手中的火车时刻表,还有十一站。火车窗外的景致打从出了台北,除了几个特别大的站,其它都大同小异,那种座落在田野小镇间小小旧旧、亭子般的地方小火车站,古朴简单。三三两两的乘客,悠闲的站务员,其实和书本上日据时代黑白照片中的场景差不了多少。
相较之下,台北那个大到常叫人迷路的火车站虽然先进繁忙,人潮往来流动间,却往往让人感到非常非常地,孤单和冷漠。
腰酸背痛,两腿像灌铅似的,台北到屏东一趟火车下来,真觉得自己的身体状况老了五岁。幸好的是想象中的『不良于行』还没有发生。火车停后,乘客争先恐后地下车,大概是天色已晚,思乡情切吧。魏巍慢吞吞地背起了他的行李跟着人潮走出火车,看了看手表,六点半,台铁难得只误点15分钟。掏口袋掏了半天才找到那张被他挤得皱兮兮的票根排队准备出站。因为是终点站所以人很多,他一面随着队伍缓缓前进,一面低着头无聊地玩着手中票根上三角形洞洞。
「魏巍!」
「……」呆了一下,刚才似乎听见有人在叫他……
「死魏巍,这里啦!」
「……」魏巍停下了脚步。在陌生的地方听见了自己的名字是那样的突兀,然而这声音却是一点也不陌生,甚至是不需要抬起头都知道是谁在叫唤他。可是他还是抬起了头。有些意外地,慌乱与紧张在视线搜寻到了声音的主人后顿时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掺杂着惊讶与兴奋,还有其它说不出来成分的情绪。
站在收票口外那个男孩子对着他挥着手,脸上带着熟悉的阳光般笑容。魏巍有些不知所措地也对着他挥了挥手,想象自己现在脸上的表情,应该也是笑着的吧。
「先生,你到底要不要走啊?」排在他后边的人有些不耐烦地道。
「抱歉……」
将手中的票根递给了站务员通过那个收票口,才走没两步陈晋整个人便扑上来,双臂一张连人带背包将他紧紧地搂住。
「干!林杯想死你了!」他总是这样丝毫不掩饰地表达着自己的情绪……
「我也很想你……」魏巍被他勒得有些呼吸困难,然而这样热情的迎接,却化解了重逢时的生疏。
见面时,第一句话要说什么?就说心理最想告诉对方的那句话就好了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困难……
「喂喂……」陈晋放开了魏巍打量着他,半年其实看不太出什么改变,魏巍还是那样斯斯文文的模样,皮肤好象白了些,都没晒太阳吗?本来有点盖到眼睛的头发剪短了些,真要说有什么改变……
「你是不是长高了?」
「嗯,长高两公分。」
「靠,你这么老了怎么还会长?」陈晋有些愤愤不平地叫道。本来魏巍只比他高个两公分也看不太出来,不过现在可有些明显了……
「你问我我问谁啊……」魏巍自己也挺困惑,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发育早该停止了吧,怎么还会长高?平常也不喝牛奶也不打篮球的……
「厚,林杯只有长黑……」
「嗯看得出来。」陈晋依然是那夏威夷花衬衫配七分裤、塑料拖鞋的打扮。大概是因为屏东的太阳大,他的皮肤看起来比半年前黑一点,因此整个人看起来变瘦了。但那带着健康气息的漂亮依旧,他还是那样地吸引人目光的美丽存在。
看到他的意外出现,看到他的没改变,于是六个月来堆积的想念得到了宣泄的出口。然而心里却始终困惑着:他为什么会来接我?他有收到信吗??
「林杯还担心你说要来是开玩笑的……」真的,越是期望魏巍的到来,越是担心他不会来。交杂着盼望、不安与怀疑的心情,从五点多他就在这火车站等着,一会站一会坐,走来晃去没一秒钟安定得下来,搞得坐在一旁等车的人也跟着他不得安宁。
他还真的来了……有好多好多事情想跟他说,可是……干干干!一见到魏巍却兴奋地没记得半件事……
「先回温刀(我家)再说吧!」说着他接过了魏巍手中的那袋行李。
「可是我要先……」
「你说你订的旅社吗?住温刀(我家)就好了干嘛住旅社啊?你钱多多啊!」
「喔……」再一次肯定陈晋一定看过他寄的email了,那他为什么……算了算了,有空再问吧!
跟着陈晋走出火车站,跨上了那台熟悉的机车后座,面对着的是熟悉到不能再熟的背影,时光彷佛倒流,回到了那四个月的时光……
这一次,又将装载着什么样的回忆回到台北呢?
***
「拿去,吹风机。」陈晋将那只巨大的红色吹风机插上插头递给刚洗好头拿着毛巾擦着头发的魏巍。
「我不喜欢吹头发,擦一擦自然就会干……」讨厌吹风机轰隆隆的噪音,讨厌热呼呼的『焚风』往头上吹的感觉,尤其是在这样热的夏天。还有,讨厌吹风机的长相,活像一把枪……
「干!桃摸胆胆(头发湿湿)不吹老了会中风!」不管三七二十一陈晋抓过魏巍将他一把按坐在床边,吹风机一开,干脆自己动手帮他吹省得啰哩巴唆。
「中风……??」为什么会中风?话说回来,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长这么大了除了老妈外,还没让别人这样帮自己吹头发过……
「说错了,是头风。会头痛的那一种。」
「喔……」吓死人了,还在想不吹头发跟中风这种心血管疾病有何关联……
陈晋一手抓着吹风机一手胡乱地拨着魏巍的头发,喷得魏巍一脸的水珠只好用手上那条擦头发的毛巾不停地擦着脸。头发被手指抚弄着的感觉其实还挺舒服的,只是从风筒冲出来的热风吹得怕热的魏巍头昏脑胀很是难受。
「我可不可以开电风扇?」
「不可以,会甘磨(感冒)。」
「拜托啦……我快热死了。这样下去我等会肯定又要洗一次澡……」
「厚!好啦好啦开最小的!」
圣旨一下来,感激涕零的魏巍立刻伸手按开了面前的电风扇。虽然只是微微的凉风,但多多少少把那闷死人的焚风吹散些,凉快多了……
「你真的不会叫够(照顾)自己的身体耶!」陈晋的口气带着一丝埋怨。
「……」人生不过短短几年,何苦这样顾虑东顾虑西的啊……
「林杯看你还是赶紧讨一个某(老婆)来叫够(照顾)自己吧!」
「搞不好娶到一个比我更不会照顾自己的人,那不就更糟?」
「哈哈对喔……干!如果你是查某(女人)林杯就把你娶回家叫够(照顾)。」陈晋用开玩笑的口吻说道。
「要娶也是娶道怡比较可能吧。」不经思考,魏巍脱口说道。
「啊!对厚……」说给他忘了自己有个女朋友了!不过,如果娶道怡当某,一定没什么意思,还是娶魏巍比较好玩……挖勒,什么跟什么?!自己竟然认真地思考起这个玩笑来了?魏巍怎么样都不可能变成查某(女人),想这个有个屁用啊!
「神经!桃卡坏去(头壳坏掉)!!」不知道陈晋到底是在骂人还是在骂自己……
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不过,如果他们两个真的性别不同,那可不可能发展出这样子的友情?像现在这样帮对方吹着头发的情况可不可能发生?实在是个很有趣的问题不过不值得深思,因为『如果』绝不可能成立,缺乏争议性的问题就变得空洞不切实际。
视线无意间扫过了摆在桌子上那台熟悉的小银白。那个不断困扰着自己,在脑海中徘徊不去的问题又浮出了水面。
「你怎么知道我要来?」
「啊?靠!你不是写信说了吗?」
「你有看我的信?」想要问的不是这个,但……
「废话!当然有看,林杯还会背……好了,吹干了!」陈晋关掉手中的吹风机往旁边的床铺一摆,用双手轻轻地拨了拨魏巍的头发。这小子的头发又细又软又顺,和自己一头蓬发完全不同,随便用手指耙个几下就整齐了。
「你说,你上了博士班,说你阿骂死掉了,小琪跟他男朋友订婚,你的摩托车被锵走了所以上课都坐公车,台北的交通很糟糕……还有养了一只猫可是你老母对猫毛过敏所以你搬到外面自己住……啊,那你不在的时候猫怎么办?」
「我托我朋友帮我照顾。」听他这么如数家珍地将自己在信中曾提到的琐事一件一件搬出来,突然有一种鼻酸想哭的感觉,原来,自己并不是对着一个无人接收的信箱寄mail的啊……
「你的猫叫什么名字?」
「叫……呃,没有取。」怎么好意思说……
「那你都怎么叫?」
「我……随便叫。」被这么一问,魏巍忍不住脸一红。
「靠!那其它人都怎么叫?」
「这……各自叫各自的……」
「哈哈好好玩!如果是我我就叫它喂喂。」
「欸……」
「对了,问你喔,你四、五月死到哪里去了?半封信都没有……」
「四、五月……嗯,出车祸所以没办法……」
「车祸?!很严重吗?那有没有怎么样?」一听『车祸』两个字,陈晋紧张地跳起来打量着眼前的魏巍,看得到的地方是没怎么样啦,那看不到的地方……
「呃……没怎样啦!」看他那大惊小怪的表情,有点想笑,更多的是感动……
「怎么弄的?」陈晋松了口气,不过还是好奇地问。
「就,过马路的时候被闯红灯的车子撞了一下……」
「干!有流血吗?」陈晋恨恨地骂了一声。
「有……头流很多血,其它都是内出血……」说起自己的倒霉事,总觉得有些难堪……
「靠,那你那个『恐血症』不就很严重……」
「还好,听人家说我被送到医院的时候瞳孔已经开始放大了,所以我也没看到血。」魏巍耸耸肩道。
「瞳孔放大是什么意思?」
「就是……欸,没什么啦,只是……」望着陈晋的脸好半天,他浅浅一笑说道:「我觉得能再见到你真好。」
「……」魏巍笑的时候,那两颗稚气的虎牙看起来特别明显,这大概是他不常开口笑的原因,然而陈晋一点也不觉得难看,相反地,每次看到魏巍这样笑都觉得可爱得要命,让人有想要一把抓过来捏捏玩玩啃啃咬咬的冲动……欸不看了不看了!乱七八糟想一堆……陈晋脸一转,望向了桌上的小银白。
「我……呃,其实林杯也有想写信给你,只是……」
「什么?」
「欸……就……打了一个A剥(下午)打三行,觉得写得很烂,改半天还是觉得烂……」陈晋有些支支吾吾地说着。
「很烂??」所谓很烂是指?
「就…啊~~~干!林杯哪哉(哪知)!反正林杯觉得用写的很奇怪啦!用嘴巴共(讲)比较方便……」陈晋搔搔头发,有些尴尬地笑着,一副『咱们就别再提了』的表情。
「喔……」大概有些明白了,原来他不回信的原因……写了一个下午写三行,觉得自己写得很烂,又认为用写的奇怪,总归只有一个结论:因为不善于用文字表达所以害羞……
老天!这个人怎么这样单纯啊……
「干!你再笑!」本来就已经有点不好意思的陈晋被魏巍这一笑更加地窘了,满脸通红的他有些恼怒地伸手狠狠捏住魏巍的脸颊骂道。
「袄动~~~(好痛)!」
「靠夭(哭夭)!老是嘲笑我……」听魏巍一叫痛陈晋立刻放开手,不过嘴上仍碎碎骂着。
「捏这么大力脸会变形……」魏巍抚着发红的脸颊,看来陈晋暴力的个性大概一辈子也改不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