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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等下还去找肖欣玩呀。〃
那一年南来北往 第十五章(3)
陈姐看着我,看了会儿,然后端起了还剩的半杯啤酒,倒进嘴巴里。她吃了口菜,喝了一口酒,动作很慢。半晌,她看着我,说:〃夏诺,有个事情,我现在得告诉年,关于肖欣的,不过,你得有思想准备。〃
我一听是关于肖欣,就激动起来,到广州后一直没见到她,很想知道关于她的一切。我迫切地说:〃恩,恩,我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你说吧。〃
陈姐又看了我一眼,埋头又喝了一口酒,不说话。我有点急了,问:〃是不是肖欣不喜欢我了?是不是她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是不是她妈妈把她抓回贵阳了?〃
陈姐摇头,一会儿后,她说:〃肖欣,走了,永远走了。〃
我一听,脑袋嗡地一声,心里有不祥的预感。心中惊疑:〃走了?〃
〃是的,永远走了,她没能再见到你。〃陈姐说。
我感觉到了自己呼吸的急促和喉头里涌动的痰,伸着头,不敢相信陈姐说的是真的。我问陈姐:〃她走了,什么时候走的,她去哪了?〃我希望着陈姐说的〃走〃不是其他的残酷的字眼。
陈姐问我要了支烟,点燃,吸了一口,说:〃她死了,车祸。〃我脑袋开始嗡嗡作响,像汽车马达一样轰鸣,我就要哭出声来。我呆坐在椅子上,周围好像静悄悄的,世界似乎已经凝固。
陈姐又吸了口烟,接着说:〃就是十天前,她为了救一个小男孩,被车撞倒了,当时就送去了医院,但医生回天乏术。〃陈姐的鼻子被什么堵住了,和我的一样。陈姐说:〃她要离开的时候,告诉我,说她的存折里八万多元存款,密码是她生日,叫我全部给你,要你坚持做音乐,让你要有出头之日。〃
我想说什么,可是说不出来,我的鼻子已经被完全堵住了。我张大嘴巴,急促地呼吸,感觉心里有股热乎乎的东西,好像要从鼻子、嘴巴里涌出来,却又涌不出来,就从眼睛里涌出来了。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我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翻了一只啤酒瓶。我跑出菜馆门,啤酒瓶在我身后一声脆响。
我疯狂地在大街上奔跑起来,我想甩掉陈姐刚才讲的这个故事,我希望她说的不是真的,我希望这只是个噩梦而已,我想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想看到肖欣就在某条街上等着我。
我跑得累了,就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我找不到路,也不知道是哪里,更不知道走下去会是哪里。我只知道不停地走,一路走下去,只要能离开这个噩梦,离开这个伤心的事实。
我走到了一个广场上,上面稀疏有些人在散步,我到了一块草坪上,躺倒下来,透过高楼的缝隙看着天空。天空中没有星星,一只也没有,黑得让人心里隐隐作痛。
我疯狂地想着肖欣,想着她的笑,她的温柔,她的厨艺,她的柔和的声音。我在心里告诉自己,肖欣没有离开,她只是去了外地,一段时间就会回来。她只是去旅游,玩高兴了,就会回来见我。
后来,我困得不行,睡着了,我梦见肖欣跑到我身边,大叫着〃我找到夏诺了,我找到夏诺了〃,然后扑倒我的身上,紧紧抱着我。我看见是肖欣,欣喜地去抱她,然而我面前却什么也没有了,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身上冰冷,不禁打了个寒战……
半夜,我惊醒过来。夜风吹到我的身上,冷。我摸了摸手臂,冰。广场上一片寂静,只有远处的大街上传来汽车驶过的声音。
我站起来,离开广场,恍恍惚惚地在冷清的大街上飘荡。
6
我找着了一个昼夜营业的小店,找了公用电话,给陈姐打电话,她焦急得要死,她问了我所在的位置,开车来接我。
一个小时后,陈姐终于找到了我。她说:〃夏诺,你老大不小的,怎么这样跑了呢,你才来广州,哪里都不熟悉,我担心死了。〃
我看着前面,发呆,一言不发。陈姐看了看我,然后没再说话。车里死气沉沉,大家都沉默着。到了住的地方,我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埋着头。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陈姐说:〃好好休息吧,你已经很懂事了,知道怎么做的,明天我带你去看肖欣的新家,然后你稍微休息几天,我就带你到处看看,走走,然后你去我的酒吧唱歌,做你的音乐,广州不比北京差,机会很大的,你就安心在这里发展,我也好完成肖欣交代给我的事情。〃
陈姐说完后,就走向肖欣住的房间,进门去,一会儿出来,她说:〃这是肖欣的房间,里面的都是她的东西,我没有动,我也没让她母亲动,你也可看看。我先在这里躺会儿,明天起床了我们出去到处走走。〃
陈姐进了肖欣生前的房间。我埋头,拿出烟,一支接一支地抽,烟头装满了烟灰缸,烟灰散落了一地。
我眼睛生疼,鼻子不通,我进了无数次洗手间,用冷水淋湿头发,冲洗脸部。后来,我躺到床上,拿出肖欣的照片,看到她笑得很灿烂,阳光从她背后穿过来,映亮了她的半边脸。我的眼泪不小心就下来了,滴到了她的脸上。
她笑得更加灿烂了,我眼泪就一滴一滴地流到了照片上。
照片湿润了,肖欣模糊了,景物远去了,一切都好像没有了。
7
第二天中午,我从迷糊中醒来。我不想起床,屋外也没有动静。
懒懒地躺了半天后,我起来去洗手间,客厅里空荡荡的,见肖欣那房间门开着,我去门口看,陈姐已经不再了。
那一年南来北往 第十五章(4)
我走进肖欣的屋子,里面是一张床,绿色的毯子,绿色的被子,淡黄色的枕头,铺得整整齐齐,好像她刚刚才起床;一个大衣柜,里面放着肖欣穿的衣服,红的,绿是,黄的,艳丽的,温柔的,好像是她才脱下来的;一台电脑,白色的键盘,黑色的鼠标,米色的显示器,好像肖欣爱使用过;还有一个闹钟,好像才响过,催促肖欣起床;一个梳妆台,上面有摆得整齐的化妆品,好像肖欣才在那里做着化妆过;还有门边的凉鞋、皮鞋、拖鞋,白色的,红色的,黄色的,好像是肖欣才换下来的。
我在肖欣的屋子里缓慢地走了一圈,整个屋子里都是她的气息,她喜欢用的香水,她喜欢的颜色的衣服,她喜欢用的唇彩,她喜欢用的眼影……它们一一错落有致地呈现在我面前。
我的鼻子又有些堵了,眼睛有点模糊。
我呆呆地站在房间里,脑子里一片空白,呆呆地看着房间里的一切。
屋外想起了开门的声音,陈姐走了进来。看着我在房间里,她就退了出去。
我在房子里呆着,后来我坐在了肖欣的床上,手指触及那柔软温顺的毯子和被子,心也开始柔软了。
我躺在肖欣的床上,浑身柔软。
那一刻,我想永远躺在床上,闻着肖欣的气息,感受着她曾经留下来的温暖,和它们融合,和它们组合成一个肖欣,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的眼睛模糊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许久后,陈姐回来了,叫我吃饭。她说早上起来迟了,才去把早餐、午餐一并买回来,她要我保重身体,人是铁,饭是钢。
我没有答话。不一会儿,陈姐又叫我吃饭,我没说话,也没动。陈姐走进来拉我,我挣扎着不出去。
陈姐自己吃完了饭,然后叫我,说去看肖欣,我才走进洗手间洗脸,简单洗刷一下,跟着她出门。
我们上了车,一路往公墓而去。
8
我看到了肖欣,她的照片。她像张琳一样,住在新建的崭新的石屋子里,屋子面前摆着鲜花、燃烧过的纸钱、水果、残留的香烛。
我站在肖欣的面前,买了我喜欢的百合花,买了她喜欢的水竹,我小心翼翼地把它们放在肖欣的面前。
我点燃纸钱和香烛,然后静静地看着肖欣的微笑。她笑地多么安静,多么坦然,多么明朗。我看着她笑,纸钱的烟就扑进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就涩得闭了起来,逐渐湿润。
陈姐站在我身后,一言不发,我也没有说话。风吹过来,吹走了刚刚烧过的纸钱灰,吹灭了蜡烛,鲜花在风中瑟瑟发抖。
天黑了,我还在那里站着。
陈姐拉我走,我不走。她的车停在不远的路边,她已经回到了车里。
晚风吹得更加萧瑟,风从身边吹过,挂在树枝、草丛里,簌簌地响。身处这个陌生的地方,我突然感到了无限孤独,看着面前的肖欣,想着去年离开的张琳,我无限悲伤。
我的鼻子又不整齐地堵了,眼睛也被风吹得疼了。
天上的星星亮了,远处的灯火亮了。
陈姐摁喇叭,催促我赶快走。我没有理她,她就下车过来拉我。我不走,她就发了脾气,说我都从下午呆到晚上了,我再不走,她可自己走了。我没理她,陈姐就气呼呼地去开车,摁着喇叭,一路走了。不一会儿,她又开车回来。她跑过来,问我到底走不走,她说她有急事需要回去办,看着她焦急的样子,我只好答应离开。
陈姐说:〃你看你,肖欣已经交代我了,叫我照顾好你,你看你,这么大的人,怎么不好好的呢。〃陈姐无法理解我的心情。陈姐说:〃别乱想了,啊,今天我带你去我的酒吧看看,我们喝点酒吧,你也适应下气氛和环境,等几天心情好了,就去酒吧唱歌。〃
我应了一声:〃恩。〃我们都不说话,我打开车床,闭上眼睛,风呼呼地从窗户扑进来,吹起我的头发,缭绕在我的脸上。
到了酒吧,我径直找了个角落的地方坐着,陈姐拿来几瓶杰克丹尼,她说:〃这是产自美国的酒,味道不错。今天我们俩多喝点,但不能喝醉,否则到时候你跑了,我可难得去找。〃我苦笑了一下,点了烟,一口接一口地抽。
我和陈姐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喝得不起劲,我就拿了瓶子直接灌,灌得眼前模糊一片。有人叫陈姐,她去了。我就在座位上大声唱歌,〃烟圈盘旋,烟灰弹落身边,堆成你的样子就像昨天……〃
对面有人走过来,看了看我,然后骂:〃混球,出去唱,闹什么闹。〃
我看着他,我的表情很是复杂。我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极力忍着自己的内心的郁闷和悲伤,我用手指着他。
他说:〃嘿,鸟人,有你的,我再说了,你混球,不要唱得那么难听。〃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我突然就抡起啤酒瓶就给他砸了过去,他敏捷地一闪,躲过了啤酒瓶,但是没有躲过我随着快速扔过去的烟灰缸。他大叫一声,接着哎呀、哎呀地叫唤起起来,头上有血,流到了他的脸上。
酒吧的侍者和服务员就赶快赶过来,一些拉着还准备砸酒瓶子的我,一些赶紧把那人拉出门去,可能是送医院了。
我坐下来,继续喝酒,继续抽烟。
我心里想起张琳,想起肖欣,想起江城,想起了过去的一切。
那一年南来北往 第十五章(5)
9
我突然很愤恨这个世界,为什么都那样对我呢?
我喝醉了,站在陌生的大街上骂骂咧咧。人们从我身旁走过,他们全然不理会我这个疯子,他们见得多了,只有少数的几个人扭着头看我,我就破口骂他们。他们就皱着眉头走了。
我从大街上回家,拎着几个啤酒瓶,看着不顺眼的就砸。我把啤酒瓶砸在了我住的居民楼的楼梯上,有邻居出来说了我几句,我看着他,没好气地又砸了一个。邻居看我这阵势,突然被吓着了,话也不敢说,就退回屋里去了。
我心里惬意极了,嘘着口哨回家。
可是有谁知道我的内心呢?
我站在黄昏的窗口,我把肖欣的电脑打开,把音响开得很大。
音乐旋转在这个异乡广州的黄昏时,我站在窗口看见外面的树叶掉下几片叶子来,看着路灯在黑夜铺天盖地来临之前次第亮了起来。
音乐充满了房间,房间却很空旷,好像什么也没有,我好似置身无人的、无边无际的旷野,心也空旷得快要被什么丝线一样的东西悬挂起来摇晃,我的整个人也好像被悬挂起来摇晃。
我感觉自己摇过来,慌过去,在被抛起来的刹那,我感到了落空的无助,像海盗船荡起来后从高出迅速落下时的失重感。
我就像是被逼上海盗船上的乘坐者。在我荡起来的时候,我想起了张琳,当我被荡到最高处,张琳就消失了,海盗船迅速落下,我一片无助;在我迅速落下,我想起了肖欣,我在另一边被高高荡起的时候,肖欣消失了,海盗船迅速落下,我又是一片无助。
而我,害怕那中落空,在落空、失重的状态下,我四肢无力,肉体酥软,心里空虚,而我却无法停止下来。我在张琳和肖欣之间像乘坐海盗船一样来回荡漾,穿梭在张琳和肖欣给我编织的痛心、失望和悲伤之中。
音乐四处流窜,广州之夜气若游丝。
我处在广州黑夜和白天来回往返的时光之中,在张琳和肖欣之间孤零零地来回飘荡。
几个月过去了,广州的酷热退去,街上绿化树的叶子开始一片片地脱落,堆积在树下,被风吹了起来,然后飘走。几个月来,我没有去陈姐的酒吧唱歌,也没有跟着她去到处游玩。我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足不出户,睡觉,看着天花板发呆,站在黄昏的窗前回想过去,在夜深人静之时,开始写下一些文字,写下一些旋律。
我开始总结我的过去,回想过去,回忆以前,收集那些从时光的空隙里遗失的事件,打理那些上了灰尘的陈年旧事。我把它们编制在一行行的诗歌中,把他们谱写在一首首旋律里。
〃……当你已经离开,我才明白对你有多爱,越是想忘记你,越是游不出你的海。当你已经离开,我却发现自己放不开,真想用仅有的忧伤,换你的片刻存在……〃
当你已经离开。
我有必要写下这些。
张琳走了,肖欣也走,江城远了。
我一无所有。
我的爱情,我的梦想,我的未来,它们都去了哪里?他们再也回不来,也不会再出现了,他们在命运的安排下,离我而去,只留下我自己。
我开始为这出命运的遗留下来的残局进行收拾,我不得不付出我灵魂和精神的全部去承担这个重大的责任,我不得不花费我现在拥有的光阴和岁月去回忆和忘记过去,我不得不在张琳、肖欣的抛弃之下,独自整装出发,渐行渐远。
10
我写下无数诗歌,写下了无数悲伤的旋律,我把过去的一切;打包添加进每一首诗歌、每一个旋律。
我跟陈姐说了我要去酒吧唱歌,陈姐看到我突然整作起来的样子,很是高兴。
陈姐看我终于肯从房子里走出来,又是带我去吃饭,又是带我去商场买衣服,要我吃好,养好精神,要我用衣服把自己装扮点精神点。我们就随便找了地方吃了点东西,吃不下去。买衣服的时候,我随便挑了几件衣服,作为演出时的行头。
做完这些,陈姐说要带我去看海,我点头应允。
我们开车行驶在去海边的路上,我看着周围快速消失的景物,发呆。两个多小时后,我们到达了海边,陈姐把车停好,背着买的东西,拉着我向沙滩去。我们找了个地方坐下,陈姐去游泳,拉我,我没心情,就没去。
我抽着烟,看着大海。海从远处而来,消失在远处。看着沙滩上来来往往奔跑、散步的人们,看着那些一对对甜蜜、携手而过的情侣,我陷入无底的感伤。
我看着远处的海,看着海上来回穿梭的帆船,看着从远处天的尽头踟躇而过的轮船,看着起伏翻滚的海浪,看着碧蓝而空无一物的天空。我看着它们,看得仔细,又逐渐把它们看得模糊。
它们就像电影镜头里清晰的景物,在摄影师的控制下,逐渐模糊,逐渐远去,逐渐消失,逐渐黑成一片。
陈姐去游泳很快就回来了,我递了毛巾给她,说:〃我想回去了。〃陈姐看着我,我埋下头。陈姐说:〃哟,这一路过来到现在,你终于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