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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在人间-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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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这件事我一直很困惑,因为公司平均每两个月会出口一次货品,从来没有出过状况。但由于公司出货的清单只有存在宁振电脑里,我无从查起。就在一星期前,我向宁振调度货品样本资料时,他把记录那个月出货清单的磁碟当成样品拿给了我。”

    甄言显得过于放松,然而那支点燃的烟他却再也没抽上一口,直到它烧完。

    “在一串配件名称的最下方出现『KBU八八、八七式』,两组在给海关的报告清单上没出现过的代码。我马上赶到工厂,成箱的配件已从集装箱运回了仓库,我把所有配件拿出来后,发现木箱底都有一块高约一尺半的夹层,揭开那块钉牢的木板……”

    他深吸了口气,“是枪械。”

    我忘记了呼吸,紧张感加剧导致有极想关掉电视的冲动。

    “国产KBU八八式五,八毫米狙击步枪,和八七式五?八毫米步枪。我来不及验证其他木箱里是否也有这些,宁振已经在发现错给我清单时马上找到了我……

    “原来从他父母那时候起就一直与黑市做着军火交易,武器从东南亚军火商处低价购买,再以三倍的价钱转卖到北欧。

    “宁振并没有软禁我,却叫人二十四小时观察我的行踪。他在我的电话中装了窃听器,所以我不能打电话告诉你这些。我明天会请马律师来美国帮我立一份遗嘱,拜托他帮我寄出两卷录音带。一卷是给你的,另一卷……是给国际刑警。

    “我曾跟宁振谈过,可是他不肯收手,你知道走私军火会给国家带来什么样的危害吗?”

    耳边嗡嗡作响,甄言的话却一字不漏的传进耳中。

    “我感到抱歉,最后竟然是我毁了你的幸福。”他苦笑。“学宇,我有预感,宁振已容不得我。”

    轰地一声天旋地转,我一直坚信不移的世界崩裂,碎裂的残片在我早已伤痕累累的心上重新划开血口。

    “学宇,保重!”甄言说完这句话,起身走过来关了录影机。

    哗!电视又变回雪花。

    我动弹不得,以为自己没了呼吸,却在寂静无声的空气中,听到自己粗喘的声音。

    突然我心下一惊,慢慢僵硬的转过了头。

    宁振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静静地站在门口。

    我全身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发出声音的喉咙如被刀片划过般刺痛,“宁振……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他没有回答我。

    “那场爆炸……是意外吧?”我问的小心翼翼。

    “不是。”宁振缓缓开口,瞬间把我推入地狱。“我一直试图说服甄言不要把事情张扬出去,可是我的合作商没有那个耐性。炸弹早就放好了的,我并不知情。当我赶到现场的时候……车子已经在火海里。”

    “你……”我紧靠着沙发才不至于跌坐在地,“你就让他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他无言以对。

    “那些保镖,什么有人想杀你,都是假的?从头到尾全是你自己搞的鬼?”

    他点头。“那是我最后一次骗你。”

    无数心酸涌入胸口,我多希望这不是真的,为何你不再骗我一次?

    傻甄言,为了你所谓的死党,陪上了自己的性命。

    内心哀痛有如刀割,我再也哭不出来,只好低低傻笑。

    简宁振紧张了起来,“学宇……”

    “你滚。”我浑身无力的指向门口。

    他却一步上来把我抱个满怀,“学宇,你可以恨我,甚至可以杀了我!但求你,不要离开!”

    我在他怀中挣扎着,像疯子般撕咬着他,“别碰我!”

    长久以来一直做着一个美梦,如果你我从此长相厮守,今生无憾。偏偏每当惊醒时是如此狼狈,梦中的幸福总被摧残的支离破碎。

    而那个把我从美梦中推出的人,竟然是你!

    他被我用力推开,一个踉跄撞到后面的柜子上。

    砰砰几声,上面的陶瓷摆设纷纷落地,摔了个粉碎。

    我看着满地斑迹,哀伤笑起来,“你看到了吗?我的心也跟它们一样,碎成了粉末,再也合不起来了。”

    他蓦然一震,痛心疾首的低吼一声,夺门而去。

    心已化成了灰,而爱呢?是否真能因恨而逝……

    ·精彩内容载入中·
第八章
    ·精彩内容载入中·那日之后,甄言拖着残缺不全的身体夜夜出现在我梦中,抓着我的腿,让我帮他讨回公道。我痛苦难当,几乎想用刀狠狠刺穿心脏一了百了。

    势不如人,任我甄学宇能上刀山火海,却如何能轻易扳倒一个跨国企业?

    但,血债血偿,我坚信这个定律。简宁振所亏欠我的一切,总有一日要一并偿还。

    跟着前面带路的男人穿过车水马龙的大街,拐进一处昏暗小巷,连日的雨把土地浸的泥泞骯脏,比人高不了多少的屋瓦不停地滴着水,狭窄的空间里,堆放的垃圾已经传出阵阵恶臭。

    男人七拐八拐,终于在一间不起眼的破烂平房前停了下来,回头对我说:“你如果在里面发生什么事,我可管不了哦。”

    “知道了。”我淡淡道。

    男人摇摇头,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里面马上有人应声:“谁?”

    “阿毛,介绍个客户给豹子。”

    门吱呀一声打开,一个流里流气、嘴边叼烟的男人看了阿毛一眼,又探出头来上下打量我。我被他盯了两分钟,他终于撇撇嘴,“跟我来。”

    我跟在阿毛的后面走进平房,里面只点了一个黄黄的灯泡,几个男人围着一个桌子打着麻将,听到声响后都叼着烟转头看我。

    那个开门的男人把我们带到地下室,在一个房间门口停了下来,贴在门边小心翼翼地问:“豹哥,阿毛找你。”

    “进来。”

    屋里坐着三个男人,看似在谈事情,满屋子的烟,熏得我眼睛马上红了起来。

    阿毛一股谄媚地,走到那个正对着我翘着大腿的粗犷男子面前,“豹子哥,这就是我跟你提过想买『家伙』的朋友。”

    豹子直直地看着我,玩味地笑了起来,“哈哈,还没长开的洋娃娃,买那危险的玩意做什么?”

    我冷冷的瞥他一眼,“卖,还是不卖?”

    “有趣有趣,还没见过谁敢这么跟老子讲话,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流氓。”

    阿毛拼命给我打眼色,我懒得理他,毫不畏惧的和豹子对看。

    他面无表情地把我从上到下看了个遍,“我的枪可是很贵的。”

    “多少钱我都买。”

    豹子忽然起身走到我面前,健壮高大的身躯给我莫名的压迫感,他邪恶地一笑,“钱我要,也要你。”

    我一愣,“什么?”

    “想要那东西很简单,把支票留下,再让我上一次。”

    另外几个人嘿嘿淫笑了起来,阿毛一直低着头不敢看我,仿佛后悔把我这个久未联络的高中同学带来狼窟。

    “你不同意也可以,找别人买枪吧。”豹子见我没反应,又补了一句。

    买枪,对于我这个几乎快与社会脱节的人,实在是件不容易的事。我看了看满屋子的人,冷笑了起来,这男人已经算给我面子了吧,不然一声令下,楼上楼下十几个男人把我轮暴一顿弃尸街头,也只能怪自己倒楣。

    我咽咽口水,抬起手解开领口的两颗纽扣,“在哪做?”

    豹子眼睛一亮,满意地大笑起来,轻巧地把我打横抱起踢开一侧的内门,“老子今天非干的你下不了床!”

    我麻木地闭上眼,咬咬牙告诉自己,很快就会过去。

    ◇

    我全身乏力地躺在温水中,满意地把玩手中沉甸甸的黑色手枪。冰冷的笑意爬上唇畔,那男人功力浅,非但没让我躺在他那张脏乱的床上装死鱼,反而还能挺的笔直地走出他的老窝。

    想起他一脸不可置信、咬牙切齿的样子,我呵呵笑了起来,这笔帐,也记到宁振头上。

    恨意,从内心深处侵骨蔓延,却和被我刻意忽略的想念碰撞,然后两败俱伤,体无完肤。爱恨仅在一线之间,当日种下的因,今天得到的果,你毁我一生,我也绝不让你好过。

    从TEN那里得知,他并没有回美国,我心里窃喜,却头疼于他那几个形影不离的保镖,而不知从何下手。

    TEN一脸惋惜地问:“学宇,今后如何打算?”

    他们并不知道我和宁振为何突然分手,在多次询问被我搪塞过去后,已经放弃想知道答案了。我扯嘴而笑,“今后将无安宁。”

    “别做傻事!”

    “这是我做过最不傻的事。”仰头灌下最后的Angel…sTear,我起身走人。“现在这酒,真难喝。”

    “学宇!”TEN紧张地叫住我,“请记得爱过!”

    我挥挥手不再停留,今夜无风,天空中布满了星星。

    宽敞的道路上甚少有车开过,我顺着道路看向远方,忆起曾在这条路拼命的追着宁振,结果却怎么也追不上。就那么眼睁睁看着他跑远,直到消失不见。

    那时,朦胧感到,世界上没有永恒。

    “吱”的一声,车胎和地面剧烈摩擦出的剌耳声响吓了我一跳,车门被马上打开,走出来的人竟然是宁振。他消瘦了很多,本是光滑的下巴长出淡薄一片的胡渣,往日的意气风发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眼中浓浓的悲伤与悔恨。

    然而事到如今,悔恨又有何用?

    我暗自咬牙,气自己没养成随身携带枪的习惯,平白错过了杀他的大好机会。

    他盯了我一个世纪那么久,嘴巴动了动,到最后却讲不出一个字。

    我默默看他一眼,想从他车旁走过,他却上前一把抓住我。“学宇,别走!”

    我冷笑,尽管心中五味杂陈。“再给我一个留下来的理由。”

    宁振被我逼的哑口无言,抓着我的手越收越紧,让我几乎以为他要将我的手臂捏碎。

    “真的没有办法……再回到从前?”他声音中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人不能只为爱活着,这是这些年来,我在你身上唯一学到的东西。”我摇身一变,成为撕裂他心肺的厉鬼。“现在我脑中已没有爱,只想杀了你!”

    他呵呵苦笑,“曾经我对你的伤害,如今要一并偿还吗?”

    长街尽头闪闪烁烁,嘟嘟的气笛声缓缓逼近。“宁振,一念之差可左右人的一生,你可知道我现在想的是什么?”

    他来不及回答,我已经甩开他的手冲到马路中央,大卡车昏黄的车头灯照得我睁不开眼睛,我却铁了心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一念之差……

    接着是如巨龙嘶叫的刹车声,我被一股巨大的街击力撞倒在地,却没想像中的血肉横飞。抱着被地面磨破的手肘缓缓睁开眼睛,卡车司机已经慌张的跳了下来,气急败坏地跑到两米之外那一滩刺眼鲜红的血色前。

    我捂着刺痛的手臂走了过去,卡车司机正满头大汗,口齿不清的拿着电话呼叫救护车。

    宁振气若游丝的躺在地上,鲜血仍不停从头部流出。

    在最危急的时候,是他推开了我。

    我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突然之间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浓的再也解不开的哀愁,不知何时已紧紧围绕在我们身边。

    他刚开口想讲话,一股血就从嘴中呕了出来。卡车司机急忙按住他,口中骂骂咧咧的教训我这个罪魁祸首。

    宁振咳了好一阵子,直到我听见救护车嘶吼着接近的时候,他才终于把那句话讲了出来:“到了这个……时……时候,你还是……不肯为我哭……吗?”

    我自认非常了解,该在什么时候给敌人致命的一击。“对,简宁振,你休想再看见我为你掉一滴眼泪。”

    我没有看到他最后的表情,因为医护人员已经迅速地把他抬上车。我拒绝了去医院处理伤口,坐上了员警的车。

    员警的问话最后以感情处理不当而草率收场,我拖着快散架的身体回到家后已是凌晨,过于疲劳的后果是,精神与肉体彻底分了家。

    躺在冰冷的床上,脑海中却不住的浮现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那一瞬间我在跟自己赌博,筹码是自己的性命。我告诉自己,如果就那么死在车轮下也未尝不是解脱;而私心却希望他会推开我。

    如今我赢了,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快感。

    只因不管我们如何的希望,有些事却再也回不到从前。

    黯然回首,原来我不曾拥有。

    ◇

    我昏睡了整整两天,天昏地暗的,再醒来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手脚无力的走到厨房灌了一大杯水,无意间瞥见,那把冰冷的枪安静地躺在客厅的桌子上,我皱着眉拿起它,准备收起来。

    大门被轻轻敲了两下就没再发出声音,我纳闷着打开了门。

    宁振头上缠着层层纱布,红色的血迹浅浅透了出来,打了石膏的左腿显得笨重而不灵活,两手扶着拐杖凝立在门外。

    他看到我后,表情放松了很多,像是解于安了心神。

    “你来做什么?”

    “我想亲眼见到你没事。”

    我沉默了,扶着门的手,忽然有点不受控制地颤抖。

    他细细地打量着我,注意到我手上的枪,苦笑着挑了挑眉。“学宇,我不值得你赔上自己。其实早在数个月前,国际刑警已经开始调查我。可是为了和你在一起,我决定跟他们周旋到底。”

    我看向那把枪,仇人就在眼前,轻松扣下扳机,所有恩怨就此了结。而偏偏,心底涌上的寒意冰住了全身。

    “真的那么恨我吗?”他慢慢抬起了一手,轻抚着我冰凉的面颊。

    我语塞,心中到底是爱是恨已经分不清,却必需将那一丝丝希望磨灭。“恨,恨之入骨!”

    他失望过后竟是一片平静无波,“这是我最后一次问你,我们,再也没机会回到从前了吗?”

    “宁振,我们之间的爱恨情仇,至死方休。”我如此说着,却怎么也扣不下扳机。

    “学宇,若恨真能一笔勾销,请不要把爱带走。”

    他最后深深凝望了我一眼,转身,再也没有回头。

    ◇

    电视频道里满是前摇滚乐团主唱,现任某跨国集团总裁简宁振自首的消息。

    从开庭审理到最后判决,是段不短的日子。这期间我很少出门,整天把自己囚在家里守着电视,密切注意着案件的动向。

    判刑那一天,我特地赶到了法院,站在他视线所不能到达的角落,默默把他的背影刻在脑海里。但其实宁振被判多少年,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我只知道他没有死。

    宁振必然自责万分,无论他怎样努力,付出怎样的代价,简家的公司还是垮了。

    那日的天气很好,太阳出奇的大,我戴着墨镜对Eric点了点头。

    他把手中的牛皮纸袋交给我,看起来比我还镇定。“是他拜托我一定要给你的东西。”我犹豫半晌,最后还是接了过来。

    “怎么样,今后如何打算?”

    我们缓慢的走在林间小道上,风轻轻吹打在脸颊上,很舒服。

    我已经有多久不曾如此放松过了?

    “一切都结束了。”我轻叹,不知道说给谁听,“六年,我们纠缠了整整六年。”

    “挺漫长的,我怎么还没碰到个让我想缠这么久的人呢?”他淡笑。

    “是啊,漫长。如果那时候生个孩子,现在都能打酱油了。”我竟然还有心情跟他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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