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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时天已经黑了。朱莲心一直送我到车站,告别时她扑进我怀里,哭了。
我拍拍她的肩膀,在她头发上轻轻吻了一下。
她感觉到了,全身颤了一下,抬起头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上了公共汽车,我朝她挥手,她却捂上了脸,一阵风将她的裙子和头发吹得飘飞了起来。
第十二章 泪湿少年青衫
由于我年轻力壮,又肯下力气,在装卸这个行当里成为老板倚重的对象。
林老板祖籍重庆,早年到武汉搞运输,虽然现在是个个体商人,但为人很讲义气,除了喜欢三天两头身边换女人,好象还没什么大毛病。出于对“大学生”这个招牌的看重,他特意还让吴哥关照我,不要克扣我的工资。
那吴哥斜着看我两眼,颇有些嫉意。
那位快五十岁的老民工是重庆来汉找活路的,姓刘。刘老汉在林老板手下干了七八年了,是林老板一个远房亲戚,儿子也在武汉做装修。他身体还好可以做做杂活儿,那些重装卸任务都是我们一帮年轻人干的。
我看林老板其实是把老汉养着,每月都支上个四百来块钱。不过我没啥意见,反而感到林老板的人还蛮好。
由于装卸活儿重,工钱给得还算好,我干了一个月就挣了一千五百多块钱。我专门在学校内的储蓄所开了户头,除给家里寄了八百块钱,其余的都存在了银行里。
※※※
这段时间,我几乎什么都扛过,除建筑材料外,水鲜果品、副食烟酒、家俱家电,只要林老板的货车运什么我们就扛什么。而且货主给的运费和装卸费不一,有时辛辛苦苦干上一晚上也挣不到三十块钱。有时一两个小时就能挣个七八十。
那吴哥手下有三十多号人,自打林老板打招呼让他不要克扣我的钱,很多挣钱多的活儿他基本懒得再喊我了。我有点烦,刘老汉便告诉我,县官不如现管,要跟他搞好关系才揽得到活路。
可我实在拉不下这张脸。这吴哥说白了就是街上的小混混,小学都未必毕业,管起我来象管孙子。他是不是有种变态的成就感哪?
除了受这家伙的气,我的时间精力都陪进去了。和虹虹在一起的时间少了,上课也老打瞌睡。
胡文林是唯一知道我在做什么工的人,他劝我别干这种损阳寿的活儿了,虹虹更是成天打我的手机,让我陪她。
可我实在舍不得这项干得还有点成就感的活儿,虽然累点儿,苦点儿,还有点没面子。
但随后发生的一件事,使我从此放弃了这项工作。
※※※
那是在武昌司门口,我们接了一趟运煤的活儿。
我们一趟趟从三辆货车上卸下装煤的大竹筐,然后扛着运到仓库去。
这种活儿是最恼火的,那竹筐装煤又沉又不好下力,特别是干一趟下来,人都变得黑不溜秋,洗澡能洗出一盆黑水来。
我和刘老汉一起正抬着一个大筐往仓库方向走去,对面正好走过来一对母女。
我没在意,那刘老汉身体正不太好,喘得直咳嗽,我便让他放手,准备一个人扛起来走。
正当刘老汉协助我把竹筐放到我肩上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咦,刚刚!”
我一回头,一个衣着时髦的女孩儿惊讶地看着我,她身边的一个中年妇女也瞪着我。
那女孩儿正是虹虹!
她脸色一下变得很是难堪。
那中年妇女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回头问虹虹:“他就是你给我吹得天花乱坠的那个陈刚?”
这女人带点江浙或上海一带的口音。
我竭力镇定下来,很从容地喊了声:“虹虹,阿姨好。”
虹虹皱眉看着我。
我看了看自己,一身的污垢。而那些和我一起干活儿的民工更是傻头傻脑的,用那种有点自卑的猥琐的目光看着这对衣饰华丽、气质高雅的城里的母女俩。
虹虹的脸变得通红。
我拍打了下衣服,不卑不亢地朝她笑笑。
这时吴哥走了过来嘴里不干不净:“哟,小陈,蛮有本事嘛,泡这么靓的马子。”
那中年妇女听了,拉了虹虹就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早就说过不要自己在外头随便找男朋友,看你拣的是什么垃圾?!”
虹虹走了两步,又跑回来,一副又气又急的样子:“刚刚,你,你么跟这些人混到一起了!”
我沉默不语。
吴哥却涎着脸对虹虹笑了笑:“我是他的领导,下次你来找我。”
虹虹气得甩头就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暗暗捏紧拳头,回身猛地一拳打在吴哥的脸上,他一声哀嚎,满脸是血。
然后我拎起衣服,头也不回地走了。
老子干不下去了。
※※※
我一气跑到了长江大桥上,粗砺、寒冷的江风猛烈地摇动着我二十岁的身体和一头蓬乱的长发。
我一动不动地望着如血夕阳下的宽阔江面,看着那些混浊发亮的土黄色漩流和滚滚波涛,那些穿梭不停的船舶,还有那一只只快速掠过江心的江鸥,一种沉重的悲伤从心底升起:命运呵,你为什么总是在我已经受伤的心灵再踏上一只脚!
第十三章 是男人就要长骨头
我独自一人回到学校寝室里。因为是周末,其他人都出去了,寝室里空空荡荡。
我疲惫往床上一躺,两眼直直地望着白色的床帐。帐边挂着一串粉红色的风铃,是虹虹买的。我伸出手轻轻拨了一下,那风铃发出清脆的丁铃铃的响声。
象是虹虹的笑声。
一想到她,我的心一阵阵地发疼发酸。
我掏出手机想给她打个电话解释一下,或者。
最终我没有勇气拨那串倒背如流的电话号码。
现在是周末,我格外地感到孤独和凄凉。寝室里没有开灯,暗淡的光线放大了我心头的忧郁,虹虹气急败坏的神情,她那种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象根针似地直往我心里扎。
“你拣的什么垃圾!”
那个中年女人的恶语让我瞬间陷入了冰窖,熄灭了我全部的热情和向往。
那就是虹虹的母亲!现在在我心里就是个典型的恶妇!
我的内心深处升起一种强烈的情绪,我知道,一个人活在世上,尊严比什么都重要。
我忽地从床上坐起来:可笑,刚才我还想给她打电话!
我拎着毛巾来到澡堂子里,在喷头下哗哗地冲了个热水澡。
那温暖的水流舒缓有力地冲刷着我身上的污垢,也让我一阵阵从刚才那阵极度的忧忿中清醒过来,身上开始一阵阵发热,内心也暖烘烘的。
我还是我!
我有强健的体魄,有结实的肌肉,有坚强的骨骼,有双强悍的双手。还有,我看了看胯下那随时可能雄起之物,这就是男人自信的标志!
妈的,是个男人就要长骨头,要象这胯下英雄一样,雄起时要硬梆梆的,经得起冲锋陷阵!
老子一米八的个头站在这里就能顶起一片天!
我不信我没有将来,我不信我混不出名堂。现在的社会,英雄不问出处,虹虹的老爹能坐在那高高的写字楼上俯瞰大武汉,我将来就要比他强!
这次虹虹如果和我分了手,我就再找个更漂亮、更有身份的城里女人!
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地想着,我洗了个痛快淋漓!
※※※
出了澡堂子,我才感到饿了。
我从头到脚换了新的,全是穿的是我自己工资买的。虹虹买的那些名牌衣物,我全锁进了木箱里。重新开始吧。
学校食堂已经关了门,我便一个人溜溜达达地走到了学校门口一家小餐馆里。
这里很干净,装修也算有点档次,学校不少学生都在这里请客。我和虹虹在这里吃过几次。
老板娘认识我,看我一个人笑了笑:“周末还一个人吃饭哪。”
我点点头,然后要了瓶本地的黄鹤楼,三十多度,在武汉喝惯了这种酒,再点了几个小菜。
老板很麻利,坐了没多会儿酒菜就全上齐了。
我一个人边喝边吃,身上又热起来,鼻尖竟沁出了汗星星。
门外进来两个人,我没多注意,瓶子里的酒只剩下半瓶了,喝了有半斤多了。眼前有点恍惚。”刚刚,你么一个人在这里?”那刚来的女的却是丁雅莉。“虹虹呢?”
我抬起头定神看看她,这骚女生今天穿得轻轻薄薄,性感妖娆。和她在一起的却是个高鼻子黄头发的大个子外籍教授。
我认识,是外语学院的亨利,和他一起打过球。
我向他招了招手,他来了句汉语:“嘿,陈,你好,一个人,在介(这)里?”
丁雅莉却跑过去跟他咕噜咕鲁说了些什么,我只听懂了丁雅莉说的一句“sorry”。
那亨利挺同情看看我这边,然后很潇洒地耸耸肩膀,搞了句方言:“好的,我,无所谓的,有时间,再聊吧。”说完准备出去。
我带着醉意喊了声:“亨利拐子,你莫走,我们一起喝点。”
亨利却很认真说道:“陈,不了,让丁小姐陪陪你,失恋的滋味我尝过,很苦很苦的。保重。”
这个外国佬很绅士地走开了。
丁雅莉却坐在了我身边,看了看我,夺下我手里的酒瓶:“刚刚,你莫再活(喝)了,连我看了心里都不好受。”
我笑了笑:“你夺了也没用,酒瓶空了。”
丁雅莉看了看:“你吓我,这一瓶有多少酒?”
我点上了烟,吸了一口长长吐出来,烟雾全喷在了她脸上:“斤把多吧,我能喝这个数。”
我伸出了两个手指头,同时打了个酒嗝。
她一边用手赶着烟雾一边说:“那也不能一个人喝闷酒。闷酒伤身。”
我听了朝老板娘娘打了个响指:“再来一瓶。我和这位小姐一起喝。”
丁雅莉看了看我,说道:“喝点红酒吧。”
我笑了:“好,我喝白的,你喝红的。”
丁雅莉居然同意了,她又去柜台去招呼加了几个菜。
我们就这样一杯杯地对饮。
她总想提虹虹的事,我就老打岔。她看我很不愿意再提虹虹也就作罢。
我知道,虹虹和她是中学同学,都知根知底,关系很是微妙。
丁雅莉喝了一会儿,脸上也起了红晕,灿若桃花。
朦胧中我竟有些冲动。
她望着我笑,笑得很妖媚,目光很是灼人。然后她开始劝我的酒起来,主动地一杯杯地和我干。
等我喝完第二瓶酒,已经感到浑身无力了。
酒劲开始发作了,脑子里迷迷糊糊,一切都摇摇晃晃。
朦胧中,我感到有人扶起了我,到了一个贴满瓷砖的屋子里,我对着一个大马桶哇拉哇拉一阵猛吐。
然后有人让我喝水,然后我沉沉地再也睁不开眼。
※※※
等我醒来已是半夜。
我躺在一个温暖的席梦思床上,周围安安静静。
我茫然地坐起来,打量了一下屋子,却怎么也想不起来这是在哪里。
口渴得要命,我只得起身找到了摁钮,打开屋里的壁灯。我看见墙壁上贴着好几张好莱坞的明星黑白照,男女相偎,恬静而温馨。
我起身走到一个饮水机前倒了一杯水,一口喝尽,然后又倒了一杯。
这屋子好象是个女孩子的闺房。
我看见梳妆台上放着一帧艺术照。拿起来一看,这才想起来是丁雅莉。
一会儿门开了,丁雅莉穿着睡衣睡裤进来,朝我一笑:“总算是醒了,你搞得好吓人。”
“这是你的家?”我问道。
丁雅莉点点头。
我有点犹豫:“那我还是先回去吧。”
丁雅莉拉住我:“屋里没人。”
我奇怪地问:“那你家里人呢?”
丁雅莉指指楼上:“到楼上打麻将去了,不到早上七点钟肯定回不来。坐呀,我给你削个水果。”
她出去了。
我坐到书桌上翻了本书看。
丁雅莉进来递给我一个苹果:“来,醒醒酒。”
我接过苹果啃了一口。
她笑了:“你们男生吃东西好凶。”
我知道她笑我吃相不文雅。
我笑笑问她爹妈是干什么的。
她不在意地答道,他们是做生意的,父亲经常在外头跑建材,在汉口搞了个建材门面,生意还好。
说了会儿,我们好象没话可说了。
她就老盯着我看。
我被她看得心里发毛,便笑问:“你么老看我呀。”
丁雅莉笑了:“你晓得学校女生们么样议论你的?”
我摇头:“不关心。”
她笑了:“说你长得有点象梁朝伟,眼神蛮象的。”
我也笑了:“还眼神蛮象的,勾魂呀?”
她拍了一下我的肩:“是蛮象嘛,有点忧郁,让女人看了很怜惜。”
她此时并不象过去我以为的那么风骚,却只象个心底明朗的女孩子。
“你们男生是不是以为我这个人蛮那个?”丁雅莉忽然问道。
我没做声。
丁雅莉哭了。
我劝她:“没有,只是不拘小节而已。”
她这才擦干眼泪,她看看我:“我晓得自己在学校名声不好,你们男生都不理我。”
我愣了一下:“哪个说都不理你?”
她拍打了一下我的手:“就是你!”
她看着我忽然不做声了。
我也看着她。
她起身抱住我的头,胸脯两团温暖的东西贴着我的脸。
我一阵冲动,将她抱起来。
她轻轻呻吟一声:“刚刚,你好壮呵!”
第十四章 激情与放纵
醒来,我点了一支烟,静静地抽着,吐着。
丁雅莉还在睡,只穿了件睡衣,蕾丝乳罩都扔在了枕头一边。她闻到了烟味,醒了过来。看看我,笑着把头靠在我的大腿上。
她的手轻轻抚摸着我的脸,目光柔和,含了点脉脉春情。
我想起了昨天夜里那场风暴。
她是个能让男人在床上为她去死的女人,很懂得男人的心理需要。我承认这是我破了童子之身成为男人以来最酣畅淋漓的一夜,她的激情让我心头的烈焰一次次腾腾燃烧,那种醺然的感觉如同烈酒一样在胸中发作。
而她总是让我不要太急,不要太快,一面尽情地撩逗、调动着我,一面也酝酿发酵着自己的感觉,象一个熟稔的调酒师,掌握着极好的尺度和分寸,使我们俩一次次压抑着呻吟和尖叫进入了那不可企及的欢乐的高潮和巅峰。
她的妩媚和性感,她白皙透明的肌肤,她酡红如醉的红晕和流转闪动的眼波,竟让我深深领略了女性最迷人的境界。
我真不知道,她经历了多少男人才炼就了这番功夫。
“想什么呢?”她拍打了一下我的脸。
我笑了笑。
她的手有意无意地搭在了我那里。
我将她的手移开。
她哼地一声转过头,不理我了。
我累了,也隐隐感到某种负疚和不安。
我看了看她,此时竟没了昨晚的那种冲动和激情。
我会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吗?
她太不安全了,太容易诱惑别的男人,也太容易被别的男人诱惑了。
还有她在男生中间的名声也太不好听了。
我相信,虹虹不会这样随便跟男人上床,尽管她在床上其实仍象个小女生,羞涩而被动,远不及丁雅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