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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幽暗,人影幢幢。身穿白色吊带式长裙的虹在唱着一支时下颇为流行的王菲的歌。
这里的人们似乎都沉睡在虚拟的温柔里被催眠了。
我独自坐在一个临近乐池的沙发上。一边正好有一个蓝色的方镜。镜里复制了这个矫情的世界。
我看见那里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人,一头长发几乎埋住了半个脸。他穿一件港式T恤衫,蓝白相间的条纹呈现出一种悦目的起伏,而雪白的长裤一尘不染。他身材修长,有几分端正男人的俊朗。从外表上看,他完成了一个男人的充分城市化,大概是时下对少女们具有杀伤力的“酷哥”形象。气质却与这里格格不入,只有他自己清楚,他胸腔里呼出的气体是有泥腥味和青草气息的,那是从娘胎里带来的;他离开了那个唱歌的女孩儿,不,女人,他在经济上都会是很窘迫的。这身打扮不过是一次包装罢了。
他独自一人啜饮着可乐,目光凝滞,神情忧郁,落落寡欢,象一个都市里无所适从的浪子。
他外表强悍,其实很虚弱。
这个男人就是刚刚二十岁的我。
※※※
一曲终了,虹深深鞠躬,台下掌声不绝。她春风满面地走下歌台,裙子旋转成一朵倒悬的喇叭花儿。那一刻,我发觉她真是不错,气质高雅,落落大方,城市女孩对浮华生活是浑然一体的。
而我是此间的局外人,一个都市里的放牛郎。
“好听吗?我喜欢王菲的歌。”虹轻盈地在我身边坐下。
“马虎相吧。”我淡淡地笑笑。
她有些不满:“从你嘴里就听不到好话。”
我掏出一支烟:“记得我曾经问过你的那些事吗?”
她敏感地盯着我,一笑:“你不是都了解过了吗?”
我还是一笑:“男人嘛总想晓得多一些想,可以吗?”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
我心里一动,微微笑了:“这样,就讲讲你的初恋吧。”
她低下了头:“这与你有关吗?”
我笑着反问一句:“你认为呢?”
她沉默半晌,终于点点头:“我们去包房里谈谈吧。”
她小心地看看我:“你先去吧,我去趟洗手间。”
我眯起眼睛,思忖片刻点点头。
※※※
包房里很幽静,只听得见电视屏幕上自动滚放着一首又一首老歌。
我歪躺在沙发上,玩弄着一支话筒。不一会就听到一阵轻轻的脚步声,虹走了进来,说道:“为什么不唱歌呢?”
我摇摇头:“不想唱。”
她走到点歌器边说:“我给你唱一首,好吗?”
我摇了一下手:“我没那个兴致。”
她娇声一笑:“我就想唱嘛,偏要你听!”
我无奈地答应了:“那就唱一首吧。”
她立即很有兴致地坐到我身边,挽住我的手臂,一边握着话筒唱了起来。
那是一首时下很流行的伤感歌曲《慢慢地掊着你走》:“慢慢地陪着你走,慢慢地知道结果”
她唱得很投入,很动情,眼角闪着一星泪光。
我默默地抽着烟,一手托着下颏似乎听得很认真。
一曲终了,我们沉默良久。相互看了一眼。
我问道:“我刚才提出的要求不过分吧?”
她摇摇头,染红的长发抖动成一条红色波浪。她转头很勉强地笑了:“我的故事真让你这么感兴趣?”我点点头。
“能给我一支烟吗?”她看看我。
我掏出烟来,递给她,又“啪”地为她点上。
她长长吸了一口,呛了两口,伏在沙发上歇了会儿,脸深埋在瀑布一样的红褐色长发里。
我耐心等着。我知道揭过去的疮疤是件很残忍的事。但我的心也在滴血。
一种无法遏制的冲动迫使我必须这样做。
我必须知道真相!
她丢掉烟头,看看我,长叹一声:“好,我告诉你。谁他妈让我看上你了呢?”
她喝了口椰奶,低低地开始了自己的讲述:“这么说吧,我并不是个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和世俗偏见的人,不另类、不新潮,相反我这个人比较传统。但我也不是个乖乖女生。”
※※※
十四岁那年,虹虹是整个学校最漂亮的女生。
她那时在一个青年美术家的指导下学习油画,颇有所成。如果不是父亲非要学外语,她可能会选择美术创作或美术设计作为自己的职业。
那位热心的美术老师是一个大学艺术学院的青年教师,总夸她将是未来的艺术家,有很高的艺术天份。
他个子高高,长得很帅,是一起学画的女生们公认的美男子。他的夸奖使虹虹骄傲得象个公主。于是在一个雨后的爽秋天气里,她想都没想就接受了他的单独辅导。
(以下就是在我眼前徐徐呈现的画面,已经分不清哪些是我的想象,哪些是她的讲述。也许根本就是我自己的重新杜撰。在另一种记忆里,好象她仅仅只说到了上面那些。人的记忆是有选择性的,大家姑妄看之吧!)
在他那间充满男人气息和油画颜料味道房间里,他让虹虹欣赏自己珍藏的世界名画。那都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作品。
那时,虹虹非常崇拜大师们的作品,而他都有。后来他给虹虹讲大师们的故事,讲他们的爱情经历,讲他们的灵感是怎样产生的,讲生命的真谛就是男人与女人心灵与肉体撞击的充满激情的火花,艺术就是这样产生的。
讲着讲着,他的目光变得柔软、粘稠而暧昧。
他轻轻用手抚摸她的脸颊,她的手,她的背,她的那时刚刚发育的象芽苞似的嫩嫩的乳房,男人的手拂过她的身体时有一种令人怀念的舒爽,象爽秋的清凉的风;他的手指尖在虹虹的皮肤上发出一种细细的沙沙声,象微风吹过竹林,爽净而恬美;他富有磁性的嗓音有一种催眠般的效果,让她情不自禁地听从他的召唤。她被一件一件脱光了所有的衣裳,全身赤裸,象一只被褪光了毛的小雏鸡,有一种暴露在男人目光里的恐惧和隐隐不安的期待。
那时,虹虹完全象一片羽毛、一片叶子或是一片雪花儿,轻轻落在他的手心里,随时都会被融化。在不知不觉中,完全不能自已的她被象搂孩子似地搂在了怀里。他的声音呢喃着:“我的乖孩子,我的乖孩子……”
奇怪的是,虹虹竟一点没想到害怕,她浑身颤栗却感到一种探险的快感。他也褪掉了全部衣裤,露出一个年轻男人光洁而发达的胸肌、宽阔而平直的肩膀、颀长的窄窄的细腰,细腻而有光泽的紧绷的皮肤,她的目光一定新奇而激动地粘那对她而言几乎是全新的人体造型上。但她也许很怕看到他的下体,那是一个让她感到不安和恐惧的部位。他抱紧了她,那双握画笔的手几乎令虹虹窒息。
后来,她云里雾里上了他的床。他的床单有种淡淡的皂香和年轻男人身上的气息,有种很温热、很暖和的感觉,充满棉织物的细腻和舒爽质感,这种感觉也许突然会让她对这里的一切产生一种复杂的依恋。
她躺在他的床上象是浮在一个神秘的湖面上,水波荡漾,无系无绊,有些眩晕。
那时,浑身光洁赤裸的他象一艘大船朝她驶来,随即又象一面巨大的吃满了风的帆覆盖了羞怯不安、纤细的虹虹。那时,虹虹一定被他当成一张最新最美的白纸,随心所欲地涂抹着他即兴的灵感,发泄着生命里的一切苦闷,他那时才象个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纵情恣肆,兴致勃勃,挥洒着各种奇思妙想的新奇动作,在巅峰之上,激流之中创造着一个觉醒的虹。
当虹虹的身体里渗出了新鲜的殷红的血渍时,尖锐的巨痛象火焰包围了她,炙烤着她。整个过程中,虹虹没有作声,连一声痛都没叫过,默默地让他摆弄,直到他精疲力竭。
他流着泪吻她,说她是世界上最乖的孩子,他会让她成为一个真正的艺术家。然后他再次振作起来,他在她耳边悄声说:疼过去就好了,凤凰就浴火涅磐了,你成了真正的女人。现在你会感到幸福降临了。
我的虹虹在那个秋天的瞬间几乎晕厥过去,透不过气来。
离开他那间寝室时,虹虹也许含泪回头看了看,床上那一小滩殷红的血迹象一片迷离的红枫叶,一个伤感的象征,一个终结了她少女之梦的象征,一直会保留在她长长的青春记忆里。
后来,那位美术老师终于东窗事发,他先后玩弄了上十个同虹虹一样美丽的女生。但虹虹没有告发他,也没有出来作证。她只是默默看着他被警察带走。
也许,她那时可能爱上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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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讲完了,如释重负地吐了口气:“该讲的,我都讲了。”
我一直默默地闭着眼睛听,这件事重新复述出来对谁都是个难堪的折磨。
我抑制住心头时时泛起的酸楚和疼痛,眼前潮湿一片,却淡淡地说:“该听的,我也都听了。”
她拭去眼角的泪水,很冷静地说道:“我一直不愿告诉任何人,连我的父母都一无所知。”
我很复杂地看了看她,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又幽幽地看了我一眼:“其实,我只想好好地喜欢一个人,陪着他过日子。生活得无忧无虑。”
唉,让我说她什么好呢?
说真心话,她是我真心爱的人,所以我才这样失态地非要刨根问底,但一切都了解了反而更加痛苦不堪。
※※※
那天夜里我没有睡着,一个人爬起来,跑到校园草坪里坐着吸烟。
桦树林高高地耸立着,那模糊的傲岸剪影象是一个倒放的巨大的男人阳物。
四四方方的各种校园建筑在沉默中回味白昼的那些青春喧嚣。
风从四面来,吹得我心底发寒,眼中不知不觉会有酸酸的感觉。我按着自己的想象,竭力使她的初次体验变得唯美、兴奋而沉醉。这会加重我的痛楚和折磨,同时更加坚定我作出别种选择的心理力量。我需要这种痛苦来战胜失去她的心灵痛苦。
因为我是如此地爱她,内心怀有怕失去她的深深恐惧和不安,然而她给予我的却不是第一次!想起曾经有个男人占有过、蹂躏过这个肉体,一种巨大的失落和忧伤会瞬间击倒我!
失贞的女人也许应该得到真诚的爱情,但我目前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和文化背景。
在我的家乡,失贞的女人是人们所瞧不起的,是很难得到正派男人们真心喜欢的。
这一刻我深深怀念家乡那平静而美好的田园世界,也想起了县里的中学时代,少女朱莲心那翘翘的马尾辫,单薄而美好的背影,那惊诧中略带羞涩的笑容。
我未来的爱人也许根本不该到城里来找,这里的一切只会让我心烦意躁、失落不堪!
不是我骨子里把贞操看得特别重,不是。
而是我的初次情感和性爱遭遇的是如此地不完美、不对等。真他妈的不公平!
女人哪,你为什么如此地不自重?
等到黎明的曙光初现时,我才起身走了,身后留下一堆烟头和碎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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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我在篮球场上风头出得太大了,也许是我的女性崇拜者太多了,寝室里的兄弟中有些风言风语。一些城里来的学生总是暗地讥笑我:“土包子还玩起姚明的味起来了。”
胡文林暗地提醒我,平时说话莫太张扬了。
我知道是谁在背后说我,有机会要点点他的筋!
那个不服气的家伙是个个子和我差不多高的男生,叫卫诚,来自武钢,老头是中层骨干,屋里蛮有钱。据说武钢上市后他一家发了大财。卫诚天天泡在学校健身中心练块儿,肌肉横生,看上去力气蛮大。
胡文林笑他是走“肉感路线”,靠肌肉去泡女生。他就是暗恋斯晓虹的家伙之一。
在我刚和虹虹开始交往时,他给虹虹写过条子,还讲过不少我的坏话。可惜人家虹虹全告诉我了。
我是以一种居高临下的姿态看这个肌肉发达的老兄的。
晚上,我们寝室里两个家伙看书看累了,便扳起了手腕子。
我们就在一边看。卫诚正在跟来玩的老乡下围棋。
那两家伙一胖一瘦,扳了两下,悬殊太大。瘦子很快就先倒了。
那瘦子就让卫诚上,那胖子一见卫诚连连道:“你吓老子,我敢跟你这食肉恐龙比呀。要比也要跟刚刚那样的大块头才是一个级别沙!”
他一下就把我推了上来。
卫诚挑衅似地看了我一眼。
那胖子朝我说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刚刚你也是长肌肉的,跟随卫诚比比看。”
我想都不想,坐了上去:“玩玩就玩玩呗。”
卫诚伸出手,我一把握住,他先就用了力,让我手腕的角度处于不利位置。
但我猛地发力,他怎么也扳不动。
僵持了好一会儿,他的脸一下憋红了。
僵持中我后发先至,力量一点点送了上来,手腕子的骨节格格发响。
我定定地看着他,想一下子扳倒他也不容易。
他的块儿没有白练。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再提了一股劲儿,硬生生地将他的手腕一点点地按了下去,眼看就要彻底取胜。忽然一双小手伸过来按住了。
我回头一看,是斯晓虹。
卫诚的脸红了,手中却突然发力,居然一下翻转过来,我被压了下去。
我烦躁地起身吼道:“你来凑什么热闹?”
斯晓虹被我突然一阵粗暴,当即脸色一沉,转身就走了。
我却冲着卫诚大声说:“有种就再来!老子从小到大肩挑手提,比起你那健身机、哑铃什么的管用多了!”
卫诚阴笑了一下:“快去追你的老婆吧,力气大有什么用?会打球有什么用?有本事,你来点高雅的、智力含量高的,比如围棋。”
我看了看他和老乡刚下过的围棋残局,笑了笑:“好,老子是不信邪的!”
第二天我就跑图书馆借了本《围棋入门》。
第七章 放弃,还是继续?
自从那天在寝室里我吼了虹虹一句,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再见到她了。
尽管我时时有种想去找她的冲动,但随即又被那种男人不堪忍受的耻辱感所阻止。
我成天除了打球,就是让胡文林指导下围棋。也怪,我这人学起什么东西特别轻松,一个星期就把一些围棋基本知识和技法都弄明白了。受我影响同时学棋的肖胖子,就是那个怂恿我和卫诚扳手腕子的家伙连基码的征子、死活都还没弄清,经常被我杀得大败。
后来,学校的业余高手胡文林让九子和刚学棋一周的我下,我居然能吃他一条大龙!
胡文林分析了一下我的学棋经过,说是我起步快在于思维的逻辑性不错,把围棋当成高数题在做,有点天份。
这句话大大鼓励了我。
就在我被围棋的深奥棋理和无穷变化深深吸引时,虹虹终于来找我了。
在学校的桦树林里,她的眼睛红红的,她说:“刚刚,你今天的态度我早就预料到了。这不怪你。我们都冷静一下,我等你一个月时间,如果你再来找我,我会和从前一样爱你。”
我不置可否。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是第一次所以特别理解你,但是我相信也许没人再象我这样爱你了。你将来也许会后悔。”
我低下头轻轻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