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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描-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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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泳文一生当中第二次漫长的旅行。第一次是十年之前,是她永生不能忘记的。所以这第二次,她也记下了。她重新看到了给她留下烙印的西安车站。车站已经重建,但那里喧闹而不胜其哀的景象和十年之前并无不同。很多人在那里告别。在世界上每一个地方,只要有车站,便会有别离。这是毫无疑问的。只是有些别离,发生与不发生没有两样,而有一些,却是生生不能忘记。当她重新站在这里,抬头看看北方的天空,发现了时间的漫长与疾速。她所看到的天空,空旷晴朗,阳光明媚,是适合离开的日子。他没有来送她。
火车疾速经过身边时,她感觉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行走与停顿的力量。这一种力量如此强大,不容置疑,它让她走或停下来,它决定着她,以及她的意念。但它又决定不了她的爱,所以它只能让她感到无所适从。
这仅仅是一瞬间的感觉。火车徐徐停下来了。车门打开,旅客们都一拥而上,此时的场面非常壮观。泳文混在其中,她什么都不想,她只是和其他人一样挤上火车。她知道她一脚踏上去,便很难再回去。但她又无所眷恋,因为她明白,她此时此刻,要的是什么。所以她一脚踏上去,坚决而不迟疑。
在列车上她很快睡着。而且睡得非常安稳。身旁的窗户是打开的,外面的气味便侵入车厢,有田野的气味,隧道的气味,城市的气味,桥梁的气味,不尽相同。所以睡着了,依然可以感觉出她到了什么地方。
她感到她回到了南方故乡。她坐在门口的青石板上看架设在河上的石拱桥。南方的气味是水的气味,水细微宛转,无所不在。那是她隐约爱着的东西。她的双脚浸泡在水中。水没到她的脚踝。她没有穿鞋。她的脚趾纤细玲珑。她带着一种七岁女孩稍纵即逝的美感,独自一人。她的脚是冰凉的。
半夜醒来她发现脚上的鞋子被踢掉了。列车正在一座大桥上行驶。他们在过河。河很宽。她在列车上可以听到水流的声音,剧烈浑厚。她不知这是一条什么河。但应该是一条有名的河。而她不知道它的名字,它就只是一条河。它与别的河一样,对于途经的人们来说,它的意义并不存在。也或许,它是一处途经的美景,黑暗而神秘。
她对我说,延生,你能记得你的生命里曾有过多少次背离吗。我始终能记得,我在什么时候,离开了什么地方,与什么人告别,带着怎样的决然。很多次,我在旅途上看到一些含义不明的风景,就想要留下来。可是能让我留下来的地方,只是一些命定的地方。我就一直寻找它。
第三节 停不下的路途
    1
泳文在上海找到的第一份工作,是一家快餐厅的计时工。这家快餐厅与复旦大学只有一墙之隔。晓予偶尔过来。两个女孩在校园旁边合租了一间单身宿舍,她们同居了。女孩与女孩的同居,应该是寻常的,但泳文对此幻想已久,对晓予的身体幻想已久,现在,她终于如愿以偿。
睡觉的时候,她把手放在晓予的肩膀上,脸贴着她的脖子。这一个姿势,如同取暖。她问晓予是否爱她,晓予迟疑了一下,然后说爱。泳文轻轻地笑了。她知道她不是真的爱她,她在怜悯并施舍她。
她终于看到晓予的裸体,正如她设想之中的那样,晓予的身体纤细修长,皮肤洁白晶莹,而且她对她的欲望并不至于强烈到让她无力自持。她在她的面前是有理智的。因为她是她的理想。
工作很辛苦。泳文说。计时工就是一种低眉顺目服侍别人的工作,泳文天性孤傲,注重自我,所以做这一种工作所需的忍耐让泳文身心疲惫。但她却很快乐。与晓予同居的那一年,在她生命里是罕见的幸福。在那一年里,她很少想起玄清,她以为就这样把他忘掉了。当然,那时的玄清只是被潮水淹没的石头,看不见,但依然存在。她在夜里抚摸着自己的手指,看一眼躺在身边的女子,她想,如果一直能这样该有多好。她们一直在一起。她们在一起一直到死。这是理想。
一起出去玩的机会很少。只是偶尔,泳文和晓予都放假的时候,她们会一起去华亭路的书店里消磨一天的时间,然后步行去外滩看落日。晓予学的是生物工程,她去书店也无非是看一些和专业有关的书籍,而泳文则在艺术类的书架前翻看画册。她看几页就抬头看一看晓予,看她有没有走开。就这样,两个人若即若离,但又不失温情。在这世间没有感情是无所谓的,只要有温情,就能幸福一生。她很知足。
外滩总是熙熙攘攘,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艘轮船在浩浩荡荡地靠岸。那是繁华到了极致的世间,所以更加荒凉。泳文对晓予说,你是不是有一种地老天荒的感觉。可是这一切都会消失。会马上消失。
落日坠入海中不需要经历时间。那是一瞬间的事。外滩的落日纯真恬淡,是一种沧桑归来的美感。所以每天都有人聚在这里等待落日。落日一结束,他们便一哄而散。那时泳文抓住晓予的手指。她说,这样繁盛的景象永远都不会属于我们。它不属于任何人。它属于我们每个人的幻觉。晓予仰着天真好奇的脸,她说,可是我喜欢这里。我喜欢上海。
泳文说,因为拥有过一段与爱情无关却平淡甘甜的幸福生活,所以我一直认为我这一生是丰盛的,无缺的。而且最起码,那一段时间有我措手可得的美好愿望。即使它很脆弱。
她的幸福就是一些锁碎的事情。锁碎但是有无限趣味,它让泳文觉得自己像一个正常的人,拥有过完整家庭的孩子。这样就足够了。她所要的不过是这些,她想从玄清身上得到的,想从任何人身上得到的,不过就是这些。她不是贪心的孩子,如果不是曾有过缺失,她会什么也不要。所以她说,她宁肯在那时死掉,死于这样一片无憾的幸福之中。我明白她的想法,她对这一切有一些诚惶诚恐,害怕它突然失去。如果从未得到过,便不会存在这样的恐慌。而现在,她得到了,所以她无法设想失去,虽然她一早知道,晓予不会属于她,就像我一早知道泳文不会属于我。而我们又都是这样心存侥幸的人。
泳文对我说,很多事神将它赐给我,我接下;神要收回,我便放手。我无法选择去做什么,抑或不做什么。包括爱。她说,晓予便是这样,我接下她时诚惶诚恐,终于神将她收回了。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即使她心有不甘,也只能听天由命。泳文在与我结婚之前是不信宗教的,但对这一点,她却深信不疑。她认为这是真理,而她,便是例证。
2
她第一次见到钟扬是在她工作的快餐店里。那时,她们来上海已经一年。
他是和晓予一起出现的。所以他出现的时候,泳文便猜出了他与晓予的关系。晓予对此是毫不忌讳的,不知道泳文对她的期望。她只知道,她们是朋友,朋友便是相互扶持,相互祝福。钟扬是个不错的男孩,她以为泳文不会为此而感到难过。
她错了。泳文看到钟扬时,目光里带有敌意。一种本能的敌意。晓予没有注意到。她兴高采烈地向她介绍,这是我的同学。他叫钟扬,是计算机系九三级的学生。她说到他时,眼睛里的明亮一览无余。
她说,你恋爱了。她又说,我很忙。然后她不再说话。她知道结局发生了。结局迟早要发生,只是她不肯放手。而且她觉得,眼前这个陌生的男子,绝不会比她更明白晓予的美。但她又什么也不能说,因为她身上隐藏着的巨大秘密让她没有丝毫的资格,对这一个纯净善意的女子要求些什么。
他们在人群中和任何一对情侣一样,甜美明亮。泳文静静观望着他们。她在想她该如何。坚持,妥协,还是离开。这是势所必然。她需要做出选择,就像她对于玄清做出的选择。而这一次却又有所不同。这一次她有很多种选择,而她与玄清,离开是唯一的选择。
她就这样又想到了玄清。她不可能不想到他,就像她不可能不想到她的父亲。他在她身上烙印太深,无法解除,就如一种咒念。他们罪恶重重,在互相伤害之中寻求快乐,这样的感情,一开始就是该杀的。而晓予,她那样纯美。泳文没有任何理由去摧残她。
在下班之后她没有直接回她与晓予的住所。她一个人在大街上散步。上海的夜景就如烟火燃放的天空,让人叹为观止,却又怀疑其间的真实性。这是一座醉生梦死的城市。确实如此。每一个人隐藏着寂寞行走在繁华的夜景之中,如同一场正在上演的戏。林泳文就是其中的一个。她走进淮海路的一家酒吧。酒吧里光线更暗。她要了一杯叫Yesterday的调制酒。一个男人走过来和她搭讪,他看过去不过二十岁,但却很颓废。他一边抽烟一边说,有没有兴趣陪他喝几杯。泳文仰起头看着他,眼前突然出现第一次见到的玄清的样子,所以她装出风情万种的样子,说,好啊,你付钱。
他说,你失恋了。我看得出来。我也失恋了。所以我们一起喝酒。泳文暗自发笑。她说是的。她没有说她喜欢的女子有了男友,她只说,我刚刚失恋,而你好象失恋很久。他们一起笑。舞池里传过的重金属音乐震耳欲聋,以及人们的尖叫声。这是一个自由的地方,他们吼叫着交谈。泳文一直在说慌,她感觉他也是。只是这样她感觉很快乐,是难得的放纵。
她对他说她是第一次来酒吧,他不相信。他说第一次来这里的人都会很不自在,和她不一样。他们又笑。Yesterday的味道和泳文喝过的高梁酒和啤酒的味道都不一样,它更为浓郁,所以更为温暖。和晓予在一起时泳文不再酗酒,她渐渐平静下来。只是这一种平静危在旦夕,她便重返以前的生活。只要她觉得怎样好,她就会怎样做。
离开酒吧时他们没有互留姓名以及联系方式。这是与陌生人交往的原则。聚散离合,不曾强求,这样才能得到更多,更原始的快乐。泳文向他道谢。她说她很快乐,很久没有这样过。他笑。他没有去吻她。他其实他本可以那样做,但他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什么都没有多说。
走到楼下时已经将近凌晨。她没有直接上去。她突然想给玄清打一个电话。那一个号码她一直记在心里,却从没有去打,想都不曾想过。那天夜里她终于在楼下的公用电话里拔通了这个号码,而且,她在拔通这个号码时心里很镇定。
电话里传过来那一个她所熟悉的声音。她说,是我。他说,我听出来了。他的语气没有一点意外。他说,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她问他,我是不是打扰到了你。他说是的。然后他不再说话。她有一些失望,她说,那我不打扰你,永远都不会了。她挂断了电话。
她用钥匙打开门时,房子里的灯突然开了。晓予坐在沙发上。她很着急。她说,你这么晚不回来,也不告诉我,你让我很担心。
泳文说,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有一些话,现在就要说清楚。她停顿了一下。其实应该是你对我说,只不过我先开了口。晓予很不解。她问为什么。
泳文说,我以前从来没有对你说过我对你的渴望。或许我说了,你没有明白。你一直都有很多朋友,这我知道。你或许一直都把我当作其中的一个。你只把我当作一般意义上的朋友,不是吗。
晓予回答是的。她依然不明白她。她对此毫无预感。一开始她就生活在一种错觉之中,所以她不明白泳文究竟想要她的什么。她到死都不明白。她以为泳文除了在童年时期有一些遗留的阴影外,和她自己没有什么不同。泳文和她在一起,是泳文自己选择的结果,而她又对这一种选择并无异议。而且,她也是害怕寂寞的人。在这一点上,每一个人都是一样。她便欣然与旧日的朋友一同来到这一座陌生的城市。为此,她也是愉快的。而现在,泳文的态度让她有一些害怕。她开始不知所措。
泳文没有再说下去。她心软了。她只是问了一句,你爱他吗。你将来会和他一直在一起吗。晓予点头。她的脸上又焕发出幸福。她说,只要他一直爱我,我们就一直在一起。我很爱他。
所以你属于我的时间不多了。可以说,所剩无几。不是这样吗?
晓予又天真起来。怎么会。我们可以在一起。即使我与他结了婚,我们还是可以在一起,没有人会阻止。我是同时属于你们两个人的。
泳文沉默。她看着她。她为她的天真深感赞羡与悲哀。过了许久中,她说,不早了,先去睡觉吧。
泳文开始明白自己要去做怎样的选择。她的理想本来就是不可能的。可以说,很幼稚。但泳文被幻觉折磨太久,她无力承担它的破灭。它一直平稳而持久。所以,它是那样的波澜不惊。泳文对玄清是没有太多幻觉的,有的只是欲望。她把她心里所剩无几的明亮的爱情给了这一个女子,却又是一重阴影。她开始自嘲起来。只有晓予,她的快乐与幸福如此强盛而旁若无人。他与钟扬牵着手走在上海的夜色之中,他们也是如此繁华。
泳文对晓予说,我对你一直是有理想的。你是这样完美。在第一次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是完美的,所以我想一直和你相伴到死。这一种相伴,并非你所说的那样,而是像我们现在这样,相拥着入睡。当然这不可能。你是一个平常的女子,你要有正常的爱情。我得不到你的全部。所以我想,如果我不放弃掉对你的理想,或是你不能放弃掉正常的爱情,我只有离开,我无法容忍这样的分享。
我还记得你对我说过的一句话。你说,泳文你流血了,要不要去医务室。当时我以为你是温暖的,事实上你的确是温暖的。但你的温暖始终无法融化我,让我变得和你一样。我们终归是要分开。
晓予说,你为什么要这样说。你将来也会去恋爱。上海这样大,每一个男人你都可以去爱,这样你就可以放弃对我的理想。
泳文冷笑,她说,我不可能恋爱。任何人都可以恋爱,唯独我不可以。我只想取暧。
晓予从学校回来时,泳文正在收拾自己的行李。她问她,泳文你要去哪里。泳文说,我要走。然后她提着行李往门口走,晓予拉住她,你不可以走,你说过要一直在上海陪着我。
她说,如果你毕业了,你会不会和我一起走。晓予不说话。她又说,你当然不会。你属于这里,你要留在这里,工作,结婚,生子。我终归是要走。我走是为了放开你。你从此便可以自由。
晓予不说话。她的手从泳文的手上无声地滑落。泳文回头亲吻了她的脸颊,然后转身离开。
临走之前她去找了钟扬。那是一个温情而英俊的北京男孩。她让泳文想起了高中时的肖宁。这样的男人是值得去爱的,只是泳文丧失了爱的能力。她说,我和你,我们都很爱晓予。他说是的。他说着很标准的普通话。他说,晓予一直希望你留下来陪她。我知道我的出现给你们带来的诸多误会,但我还是要肯求你,留下来。晓予对你一直是有眷恋的。
她说,我来,不是为了让你挽留我。我要走,是谁都留不住的。我只是来告诉你,要善待她。她是个难得的女子。
他说,我知道,我不会伤害她。
她说,那好,那我就可以放心了。把她交给你,我相信是对的。
3
泳文在上海栖留了一年,度过了她一生当中最为幸福安定的日子。她虽然离开,但她却心满意足,无所挂碍。她想找一个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但最终发现她无处可去。于是她便想到了江西的故乡。她觉得她应该回去,在那里安静一段时间,再去选择离开还是留下。她属于那里的记忆太少,只是零星几个画面,但那里却充满幻想。在离开它的漫长时间里,那种幻想一直持续着。只不过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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