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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描-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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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说话。他的血液浸染了她的脸和头发。外面机器的轰鸣声一直持续到深夜。过去的学校操场要盖一座新的教学楼,她曾经向往过的健康明亮的景象将不再。但她还记得她俯视它的样子。草在一夜之间烧掉了。牵牛花和昆虫彻底地消失了。当她几年之后再来这里,这里就变成了完全陌生的地方。连那一栋让她目睹死亡的筒子楼,也消失了。
房东在角落里堆放的废报纸一整夜地散发出霉味。那一种霉味,在她看来是清新的。凌晨时气温降低很多,她的手和脚如置于冷水中一样寒冷。空气中划过情欲的味道,那是从她自己身体里发出的。她终于看到了她的成长。
成长就是蜕变。从孩童时代的无知,蜕变为需索爱的少女,然后蜕变至成熟。所以成长的过程是艰辛而漫长的,但又是在一瞬间可以发生的事情。成长总是与失落和绝望相连。成长就是从新生归于破灭,归于死亡。
她坐在发往郊区的汽车上,忽然看清了这一点。他不在身边。他们没有告别。不需要告别。离别就是一个人转身走开,一个人留在原地。或者,两个人都走开。
她在车厢里看到一块打碎的杯子碎片。她把它捡起来,在自己赤裸的手臂上用力划了一下。没有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她看着自己的血液迟疑片刻后缓慢涌出。她把脸贴在玻璃窗上,安然睡去了。
10
泳文在新生报到会召开之前独自走到操场。在看到那一片广阔天地的时候,她感到了些许自由。操场上没有太多的野草,只是在墙边,种着几株白杨树。北方的校园里都种这一种树。结实而硬朗的树。
午后的暑气刚刚消散。天空中有鸟群飞过。那应该是一群被驯养的鸽子。成群结队地在半空中盘旋,或者停在附近楼房高而狭窄的窗台上。她冷静地看着它们。她说,你们就会是属于我的。这里就会是属于我的。
她推开虚掩的教室的侧门。然后她就看见了晓予。
在泳文的眼里,晓予就是完美到了理想化的象征。那天泳文第一眼看到她,她的形象便被长久地保留下来了。保留在泳文的理想之中。她走过去对她说,你好,我是林泳文。
她穿着蓝格子布的衬衣。她的眼睛清透明亮。她始终是微笑着的。这样的女子,是泳文曾经设想过的。这样的女子,是泳文从未见到的。她符合泳文关于人性的标准。是一个真实的人类。而泳文以前见到的那些人,她的父母,抚养过她的女人,玄清,包括她自己,都更接近一种兽类。或冷酷自私,或无力自制,或软弱无能。他们都不是那一种交付感情的人。对他们的感情,更像是一种欲望。在欲望之中求生,取暖,并一步步沉堕。所以在她看到晓予的第一眼,一种明亮而纯粹的东西开始闪现。
泳文说,我对玄清,和对晓予,是全然不同的。玄清是我的现实,而晓予是一种理想。当现实失落时,我会执迷于理想。当然,理想也会同样的落空。
她走过去对她说,你好,我是林泳文。她坐到她的身旁。晓予转过头,对她轻轻微笑。那种笑容,不是她曾看到的女人虚假的笑。那是一种友善而甘甜的笑容。泳文就此对自己的直觉确信无疑。
她问泳文是从哪里来,在哪一所学校毕业。泳文记得上初中时,周围的人都以这种方式开始交谈,只是没有人问过她。她也不与任何人搭话。她只是偶尔在暗地里欣赏某一个人,就像隔着玻璃窗观望一件工艺品。仅仅是观望,没有任何占据和拥有的欲望。起初对晓予也是这样。直到以后,她才对这个理想化的女子萌生出占有欲。
而且,她企图用对晓予的感情忘却对玄清的爱。她以为她忘掉了,事实上她没有。她忘不掉他的爱,就像忘不掉她父亲的背影一样。他的爱如同沙滩上的一块巨石。潮水上涨,淹没了它;潮水退却,它又出现在那里。没有任何方法能把它抛入海底。
当然,这只是她在暗自欣赏晓予一段时间后发生的。而现在,在她坐到她身边和她说话时,她只是因她的健康温暖而产生出一丝感动。
所以她把她割伤的手臂藏在身后。在晓予面前暴露伤口,无疑是一件可耻的事情。伤口只能在玄清的面前变为荣耀,即使是鲜血淋漓,即使是伤痕狰狞。晓予是生活在光明之中甜美而不自知的幸福女子。她永远不会发现伤口的美。
11
孤独。她说。我过去曾是一个陷入孤独而不自知的人。直到遇一晓予,我才看见了自己的孤独。孤独一旦被看到,就变成巨大的浪头,来势汹汹,一重接一重。
泳文是没有朋友的人。甚至连可以说几句话的人都没有。在过去,她知道她的孤傲冷漠不可接近。她以为这是自己的荣耀。让他一直保持着自我而不被同化。这一点,和她的母亲十分相似。她不曾记得她的母亲对谁表达过什么,诉说过什么,包括她和她的外婆。母亲很少拥抱她,亦不管教她。她对童年的记忆,对南方故乡的记忆,仅有门口那几米宽的青石板路,以及河上架设的年代久远的石拱桥。她就坐在青石板上,观望过住的船只。她曾是乖巧沉默的孩子。当她的亲人逐一离她远去时,这一种乖巧便变得没有必要了。没有人需要她乖巧听话。所以这一种乖巧在被长久埋没后消失了。相反,她天性里的叛逆一天天强盛起来。当她无所顾及时,她可以对所有的人叛逆。而孤独,就是她为叛逆所付出的代价。
而且她想念玄清。这种想念是真实的,与对她父亲的想念不同。这种想念来自她的血液,不可隐没。玄清是这世间与她有关联的唯一的人。不知除了他,她还可以这样的想念谁。这种想念,她无法对任何人说。没有人知道这个孤僻冷漠的女孩正在与一个大她九岁的陌生男子生活在一起。包括晓予。她始终都不知道。泳文记得宿舍对面那一座公用电话亭。她路过它的时候非常想给玄清打一个电话,但她不知道他的号码。即使她知道,她也不会有勇气去打。
校园里总是放着一些优美的音乐。钢琴,单簧管,风笛。它们不是经典的,却是美好的。泳文可以听得到它的心跳。
12
宿舍楼的顶楼是她常去的地方。她在熄灯之后独自爬上顶楼。上顶楼并不困难。在最高一层的楼道天花板上有一个方形的出口,踩着下面的墙梯便可以穿过出口,到达房顶。
房顶在夜间是一处空旷,寂静,而安全的场所。坐在那里仰望天空。在任何地方,无论是南方还是北方,夜间的天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寒冷,一样的破碎,一样的神秘莫测。她看天空时什么不想。她只是悲哀。在这样的场景之下,孤独与不孤独已经没有区别。孤独是顺理成章的。它在这样的场景之下,不需要任何理由,它就是这场景中的一部分。而悲哀,却如同一种力量,或是一种场,控制住她。
她走到了顶楼的边缘向下看。她在想她从这里跳下去是否会像星空的碎片一样陨落,或者,像一只鸟降落在地面。那个女人跳下阳台后的姿势无比优雅,令她惊叹。如果不去联想落地之后发生的事,那么这样的动作是值得为之一试的。或许那个女人也只是想做一次尝试,她以为她是没有重量的,她可以起飞。而她在跳下去之后才发现下坠的速度不可抵挡。她还没有来得及看清自己伸展双臂飞翔的样子。幸好泳文看到了。她把她看到的定格在回忆里,瞬间便成了永久。
想跳下去的冲动立即消失。她非常清楚她并不想死。她要活着。她的生命刚刚起步,她的爱还尚未结束,死亡是想都不能去想的。死并非是对生的亵渎,而是对宿命的盲目崇拜。泳文在目睹了数度别离,死亡之后,仍然对宿命将信将疑。后来,随着她的生命与意念背道而驰,泳文终于相信了这种玄清在她年少无知时对她讲述过的强大力量。
在顶楼过夜,就是与寒冷斗争。这是她一早知道的。有时寒冷让她彻夜不眠,早晨下楼时手脚僵硬,无力支撑。即使这样她也要频繁地去那里,她不相信自己可以轻易退却,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的确,她是坚强的。她的坚强,并非顽石,而是冰山。愈是寒冷愈坚硬,一旦有暖流经过,便立即瓦解。
13
泳文在教室里用刀片割手臂上的皮肤。她开始喜欢这样做。她这样做,没有原因,不带目的。她只是想看着自己的血液涌出。血液可以带走一些灰暗的寂静的东西。这样的循环有时需要伤口的辅助。所以她这样做了。她这样做,她并不知晓其中的疼痛。
只是有一次,她的动作被晓予看到了。或者,她有意让她看到。这一点她并没有对我说明。但我猜得到晓予看到这一幕时的表情。她惊讶,不解,继而开始同情,甚至有一些害怕。她说,泳文,你在干什么,要不要去医务室。她脸上关切而焦急的表情,毫无疑问是真实的。她不会伪装。而且,她足够善良。
这样一句话,让泳文突然无地自容起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着头,注视着自己的伤口,不说话。而且那一刻她所感受到的源自于这个女子的温暖,就是足以融化掉巨大冰川的暖流。
半夜的时候,她把头蒙在被子里。她哭了。她的眼前出现的不是晓予说那一句话时的表情,而是她与别人亲密交谈时的样子。她的眼神,她的微笑,她的一切都是那样美,如同田地里只见阳光不经阴影而健康成长的麦子。她就是那样确信了自己的欲望的。她要与她在一起。她们应该在一起。
在想到晓予的时候她并没有想到玄清。他们在她心里占据着两个完全相对的侧面。所以,他们不可能同时出现。
她开始想到要为她做些什么。她发现她什么都做不了。除了在遇见她是对她点头微笑。晓予是一个健康纯粹到了极致的孩子,她因为想家而泪流满面。她的悲伤让泳文感到心痛。她希望自己能够安慰她。如果她能安慰她让她减轻痛苦,那么今后她就会因感恩而和泳文在一起。如果她不能,她因语言匮乏而不能做到,她也应该去抚摸一下她。仅仅是一次抚摸。
但她还是选择了开口说话。她说的第一名话是,我想我应该羡慕你。这是一句实话,不假修饰。她问她为什么。
她说,有些事情其实我一直很想告诉你。但现在,我只能解释说,我羡幕你可以因为想家而流泪。我却不知道该想念些什么。
这显然不是安慰,这是在倾诉。只要开了口,说出第一句有关主题的话,那么以后的语言,就可以滔滔不绝。不论她是否在听,是否愿意听,她都在说。她说不是为了能得到回应。她说出有关她的往事只是为了说出来。
她说,我父亲离我而去的那一年我只有七岁。我是第一次来北方。父亲告诉我要带我在北方安家,我没有丝毫不舍,便跟着他走了。我只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就是逆来顺受,不假思索 。
他对我说他要去买票,然后转身走了。他早已把我托付给一个陌生人。决意离我而去。但他不应该对我说谎。他的谎言无论多么轻易地被揭穿,都会是一个孩子残留在回忆里的天真幻想。所以我等他回来。从七岁,一直等 到现在。我就这样,在完全陌生的城市,被一个陌生的人带走了。
她对晓予说了很多话。她希望看到晓予为自己而流泪。事实上也是如此。她动容了。她与玄清在动容的时候都是一样的。他们在动容时表现出来的人性包含着怜悯。从始至终,晓予都是在怜悯她。并用这怜悯,施舍给她她所要的感情。这样的怜悯无可厚非。
就这样,泳文在十五岁时得到有生以来第一个朋友。在她答应同泳文做朋友时,泳文心里闪现出这样一个念头。她想带她走。她希望她们在另一个城市里一起生活,相伴到死。她想到这里的时候曾如此喜悦,从未有过的喜悦。而这种喜悦,又在转眼之间消失了。她发现了她对晓予的身体存有欲望。她为这种欲望感到害怕。
晓予在走路时微微驼着背。她的肩膀瘦削单薄,这让泳文心里感觉疼痛。她幻想与她赤裸相拥时的样子,她的肩膀是否会折断。而她又那样美,美得明亮透彻,不容亵渎。她不知如果晓予知道她与玄清的事情,会怎样想。她是否依旧愿意与这个陷入不洁感情的女子继续交往下去。
泳文和晓予的宿舍之间隔着一条狭长的过道。有一段时间,泳文穿过这一条过道去找晓予。两个女孩子在一起,即使什么也不做,都会是快乐的。晓予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她对泳文说她的理想是考上复旦大学。她为这一个明确的目标不懈地努力,所以她没有太多的时间陪泳文散步或是做其它。泳文很想带她去顶楼。哪怕只有一次也可以。
那是在学校的一次月考之后。泳文 记得很清楚。当时已经是深秋了。北方的寒冷季节来得猛烈突然,而持续长久。所以深秋就是绝望的季节。但寒暑交替对于泳文来说,是完全可以忘记的事。她只记得一个冬天 ,以及几个夏日。她的记忆是相互独立的画面,但又存在得无比盛大。她在夜自习之后独自走回宿舍。就在那一条狭长的过道拐弯的地方,她看见了晓予。她瘦嶙嶙地站在那里,站在一片阴暗之中,站在整座楼喧闹的里。她一步步向她走过去,在距离逐渐缩小的过程中,泳文心里是幸福的。
她对泳文说,她这一次考得不理想。她说她无法向父母交待,更无法向她自己交待。然后她哭了。也许这就是泳文欣赏她的原因。欣赏她的简单寻常。这样的简单寻常并非平庸,而是泳文所向往过的平淡纯真。
她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她看见她的眼泪便会惊慌失措。她只是想堵住她的眼泪。
她说,我们去顶楼吧。我陪你去顶楼散散心。
两个女孩就躲在楼道 的水房里,等到熄灯过后,她们才慑手慑脚地上楼。从出口看到的那一小块天空充满诱惑。泳文攀登墙梯的动作迅速敏捷,像一只野性未泯的猫。她上去之后把晓予也拉上来。她说,这就是我在这座校园里唯一喜欢的地方。因为它只属于我一个人。我的快乐与悲哀全在这里。全部弥漫在这里。现在我让它也属于你。
晓予开始是快乐的。她拉着泳文在楼顶的空地走来走去。之后她很快胆怯。她说,会不会有人发现我们在这里。如果被发现了,我们会不会遭到处分。她是一个乖巧安分的孩子。她的谨慎让泳文隐约有一些失望。
不会有事的。没有人知道。我来这里已经很多回了。她对她微笑。然后她说出了一句很可笑的话。有我在。
她以为她虽承担不起她的明亮善良,也至少承担得起她的悲哀和恐惧。而她在某一刻隐约感觉她错了。她当然错了。承担一个人的悲哀和恐惧是需要光亮的。而泳文,她只是一处阴影而已。
但在那一刻,她还是执意让她留下来了。她们并排地坐在那里。泳文把晓予的头放在自己的膝盖上。照射在她们身上的星光是惨淡的,而且,在抵达的那一瞬间折断了。这一些,她是不在意的。她在意的只是她现在体会到的另一种体温,一个女孩的体温。犹犹豫豫的,而且,还有一种生硬的感觉。不过,这毕竟是温暖的。一个人的体温,无论如何也是温暖的。
她不敢睡着。她小心翼翼地注视这一个在她膝盖上安睡的女孩。她的脸还是那样陌生。她的脸,不是母亲的脸,不是那个女人的脸,不是玄清的脸,她的脸,是需要她感知和认识的脸。而且,又似乎注定不属于她。
半夜的时候风势凌厉,她把外套脱下来盖在晓予的身上。然后自己用双臂抱紧自己。多少年后她依然记得那一个瞬间,她与她爱的女子坐在空旷的顶楼俯视黑暗荒芜而不可探究的繁盛世间,她的膝头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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