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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啦,你瞧——”心宓故意把眼睛、鼻子、嘴巴全皱在一块儿,当一个“讨厌鬼”。“这个样子好看还是难看?”她问嫣儿。
“好丑啊!”嫣儿皱起粉粉的小眉头。这时她才明白,原来自己凶巴巴的模样这么难看。
“你想,有人会喜欢这么丑的讨厌鬼吗?”心宓继续扮鬼脸。
嫣儿急忙摇头,表示她一点也不喜欢,更不想当丑丑的讨厌鬼。
“就对啦,聪明的孩子,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她总算让自己的脸恢复正常。
“可是……他们不是‘死奴才’,那该叫什么,”嫣儿困惑地问。
“每个人都有名字的,就好像你叫嫣儿,如果你记得起每个人的名字,他们肯定会开始喜欢你了。”
“为什么我要让他们喜欢?”
“因为这样,你就能让府里上上下下的人们尊敬你,而不是讨厌你、害怕你。”心宓坦白地告诉她,像对待一个大人一样直接。
嫣儿歪着小头想了又想,一会儿后她像是想明白了!
“你是说别讲粗话、别叫他们是‘死奴才’,我就不会变丑了?”嫣儿似懂非懂地问。
“是啊!”心宓笑眯眯地拍拍小女孩粉泡泡的面颊,认同小女孩幼稚的想法。
嫣儿看了看她,又低下头瞧瞧自己,然后从衣襟里拿出一只玉簪子放在心宓手里:“给你。”她对着心宓说。
“给我的?”这会儿换心宓呆住了,她瞪着手里镶满了宝石,昂贵、华丽的玉簪。
心宓虽然心动,却只瞧了两眼就塞回嫣儿的手心。
“这是给你的!”嫣儿见心宓把玉簪子塞回给她,还以为心宓不喜欢。“我听福叔说,你不是想要这个玉簪子吗?现在我给你,你又不喜欢它了?”这可是她最爱的东西,因为春花说,娘生前也戴过这只玉簪子。
嫣儿肯把这只玉簪子送给心宓,不止因为她救过自己,而是嫣儿实在打从心眼底崇拜心宓。“
“我不能要。”心宓笑着摇头。
“为什么?”
“这个东西漂亮是漂亮,可惜不怎么实用!”她随便编一个借口,反正她也用不上这么矫揉造作的玉饰。
不过现在她终于明白,敏川口里的玉簪子大概就是指这个了。
“这是好东西,我娘戴过的!”嫣儿孩子气地推销自己的“宝贝”,就怕心宓“不识货”。
“既然是你娘戴过的,就更不该送人啦!”她把手背在身后,免得小不点儿又把这种不实用的东西塞给她。
嫣儿终于明白心宓不要,她失望地垂着小头,眼眶委屈地泛红。“我还以为你喜欢……”
她还以为每个人都喜欢这种彩色石头。像是春花,每回见到她小宝盒里的“叮叮当当”两只眼睛就发亮、还会拼命的猛吞口水。
“呃……不然我教你摺纸小鸟好吧?”看到嫣儿失望的模样,不知道为何心宓觉得好心痛,她蹲到嫣儿面前哄她。
“等你学会怎么摺纸小鸟了,就每天摺一只给我,等你摺了一百天就等于送给我一个愿望了。”
“摺纸小鸟能送给你愿望?”嫣儿眼眶也不红了,她抬起小脸儿、睁了眼睛好奇地望着心宓
“是啊!”终于引起嫣儿的好奇心,她更卖力地往下吹嘘:“最好呢,是能摺个一千只,不过一开始咱们先摺一百只就好!”
“嫣儿的愿望也能送给别人吗?”嫣儿认真地问,小嘴,小鼻子紧拧在一块儿,红通通的脸蛋儿突然变得很严肃。
“当然可以啊”纸小鸟就叫‘纸鸢’,只要摺纸鸢的时候、在纸里头写上对方的名字,等摺满了一千只送给自己想祝福的人、那个人就能借着你的祝福,拥有幸运。“心宓回答,很小很小的时候,她心底就是这么相信的。
虽然她已经长大,明白世事无常,但孩子们总应该有愿望,而且谁知道这些孩子们的愿望会在什么时候实现……
“那嫣儿每天要摺两只纸鸢,一只送给大姐姐。一只送给爹爹。”嫣儿心底最爱最爱、最惦念最惦念的就是她的爹爹了。
一直站在枫树后的男人魁梧的身躯略略一震,仿佛小女孩的话打动了他的心窝。
“好啊,那等咱们洗好了菜叶子,就到我房里折纸鸢去!”心宓笑眯眯地说。
“可是……可是嫣儿不会写你们的名字。”嫣儿忽然皱起小脸,苦恼地呢哝。
“那有什么难的!等一会儿我顺道教你。”心宓顺回说。虽然在美国长大,因为从小姑姑逼着她学中国字,所以还没忘本!
“你——你会写字?”嫣儿呆呆地瞪大了眼睛,一脸的期待和崇拜。因为就连燕咯尔叔叔都不识字呢!偌大的府里也只有爹爹、福叔和新请进来的教书先生识得字。
对嫣儿来说,学写那些个虫虫字简直要她的小命,但是爹爹要她念书,就算再不喜欢,她也会努力念好的!虽然到目前为止,她连自个儿的名字都不会写……
“当然啦!”心宓回答以后才想起,古时候“女子无才便是德”,大多数女人没念过书,何况她只是个“奴才”,想念书更是天方夜谭。
不过话已经说出口了,她不忍心让嫣儿捻,只好继续“掰”下去。“呃,我小时候在学堂里学过,所以写几个大字儿还难不倒我!”
听心宓这么肯定,嫣儿心中对她的崇拜简直到了极点。
如果爹爹是第一名的话,心宓就是第二名了!
“快干活儿吧!一会儿我们还要摺纸鸢呢!”心宓笑眯眯的转移话题,免得嫣儿待会儿又问些她答不出来的问题。
“嗯!”嫣儿听话地努力“干活儿”,她高高兴兴的捞起盆底的菜叶子,卖力冲去叶子上的污泥。
直到这个时候,心宓才觉得嫣儿像个孩子,小娃娃该有的天真可爱在她身上并没有遗失,只是缺乏良好的引导,因此失落……
枫树后的男人沉默地凝视着她们一起洗菜叶的背影,直到两人回到心宓房里,从房门后传出阵阵欢笑声才将他震醒。
男人转身离开。临走之际,房内传出来的嘻笑声并没有驱走他脸上的阴霾。
***
入夜,段府“知津斋”的灯火仍然剔亮。厢房外冰凉的冷风刺骨,敏川抱着两臂哆嗦着,直走到右厢房前才不情不愿地伸出藏在袖笼里的右手,轻拍两下房门。
“爷,是我敏川。”他扯起嗓子喊。
“进来。”段寅低沉、浑厚的声音从门内传出来。
听到应允了,敏川这才敢推门进去,躲开冷风的肆虐。
敏川冻得两排牙齿“叩叩”响,环目一视,右厢房里冰冰冷冷没有半个火盆儿,当下他清秀的脸蛋绿了一半。
原以为爷的房里会有温暖的炭火盆儿。可谁知道却连个火盆儿的影子也没有!敏川狐疑地盯着他向来敬畏的主子,心底奇怪——怎么爷一点儿也不怕冷吗?
“很冷?”看到男孩冻得嘴唇发紫,段寅咧开嘴问。
“嗯……嗯……”敏川冻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燕咯尔!”
“爷?”一直守在外头的燕喀尔,一听到段寅的叫唤立刻推门而人。
“送两盆火盆子进来。”段寅吩咐。
“是。”
燕咯尔退下去,不一会儿他就提了两盆火盆子进来,屋子里顿时回暖了许多。
直到身体觉得温暖了,敏川才吁了回气。
“现在能说话了?”段寅问。
“嗯!”敏川用力点头,一边打量这间他从前压根儿没资格踏进一步的右厢房。
“爷……您打算砍我的手了?”敏川屏着气,鼓足勇气问出来。
听到他这么问段寅咧开嘴。“我可以不砍你的手,只要一会儿我问的话,你老实回答。”
“嗯!”敏川一听不砍他的手,高兴得点头如捣蒜。
“那个在厨房做杂役里的丫头,”段寅沉着声,开始问男孩。“她是几岁进府的?”
“啊?哦……爷是说心宓吧?我听心宓说过,大概是五来岁吧!”敏川心底打了个突,但他还是立刻回答了。
可他心底觉得奇怪,爷想问心宓的事,直接叫心宓来问就好,不然也该问福叔,怎么会找他呢?大概爷觉得福叔老糊涂了吧!敏川心想。
“五岁?”段寅挑起眉。
一个五岁的孩子识字并不难,但他怀疑,如果那丫头的爹娘有钱让她上学堂,就不会把她卖了。
“是啊,心宓是个孤儿,从小就没了爹娘,她的舅舅、舅妈养她到五岁就把她卖进府了!”言词里颇有指控的意味。
敏川一直讨厌心宓的舅亲,因为他们待心宓并不好,不但把她卖死,还拿走了她每个月辛辛苦苦作工赚的一点点月例银子。
“她的舅亲家里不宽裕?”段寅再问。
“听心宓说这些年她舅舅家添了六个孩子!从前多了心宓、也不过多了双筷子,不是自己的孩子,当然说卖就卖!”敏川打抱不平地说。
段寅陷入沉默,他在思考敏川的话。他之所以找这个孩子来,就是想问出细微的蛛丝马迹。
见主人不讲话,敏川有些犹豫地说:“心宓她心肠是好的,象这回偷玉簪子的事,其实全是我一个人做的,根本就跟她无关!可她偏偏自己认了罪,让总管给关到地牢冻了她一夜,虽然这会儿没事了,可我瞧她好像脑子给冻坏了,变得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
他以为段寅打听心宓的事,是在考虑该怎么处罚她。
“跟从前不一样?”段寅挑起眉,剔亮的纯黑瞳孔迸出火光。“说清楚,是怎么个不一样法!”
“她关在地牢一晚也不知怎么了,总之清醒了以后就迷迷糊糊的,竟然连我也不认得了!而且看到什么问什么,好像府里的事儿她一项也不懂,可这儿她明明住了十多年啊!还有一项更奇怪的——我老觉得心宓同从前不一样的最大原因,是因为她以前温温柔柔的、好文静。好秀气,可现下——现下——咂……就像是……就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敏川终于找到词形容。
他停住了,面带疑惑地望着段寅,好像说到这里让他不安。
“说下去。”段寅面无表情地示意。
“就因为,”敏川咽了口口水,才继续往下说:“就因为以前心宓总是那么温柔,我才觉得奇怪——现在的她呃,也不能说不温柔,但总之就是很不一样一了!”
段寅的嘴角浮现一抹若隐若现的笑意。
他眼前乍然浮现出那个丫头伶牙俐齿、与他针锋相对的模样……
这男孩显然很爱护那丫头——她岂止不温柔,简直就是缺乏女德。
“你认为——她为什么会变成现下这个样?”稍稍仰起脸,驱走眼前那个鲜活过头的影子,段寅沉下声问男孩。
“这……”敏川很犹豫,因为他自个儿也弄不明白。“我想、我想最大的解释,可能就是那一夜她的脑袋当真给冻坏了!”
段寅敛下眼,深沉的冷眸觎着桌案上的小纸鸢——
那是嫣儿今晚送过来的。
他打开过纸鸢,那里头确实有他的名字。而且字迹工整,绝对不可能出自孩童的手笔,除非常年练字,否则不可能达到这等火候。
不必猜想就知道,这一定是那丫头替嫣儿写的字。
敏川的解释,当然完全无法说服他。
看来不合理之处只能靠他自己解决,不过他不会忘了敏川的一句话——
她就象换了个人!
或者,他该从这里去找答案。
第四章
这天,当管家福叔来告诉心宓,她可以不必再到厨房做苦工的时候,心宓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这几天她好不容易在厨房边找到一条碎石子小径,“听说”可以通到段府的围墙边,可现下被这么一告知,白天她压根儿没机会再到厨房。
“可是——可是我从小就是做杂役的,不让我到厨房,我可是什么也不会做!”心宓试图想扳回“劣势”。
福叔眯起眼,讪讪地说:“这事儿是段爷吩咐的。爷还说了,往后白天你就负责陪伴小小姐,吃喝都在一块儿。”
福叔估量着这个黑脸丫头,心底犯着嘀咕——真不知道这个丑丫头有什么本事,竟然能从一个厨房杂役丫头,捞到这么好的差事!
心宓皱着眉头——陪嫣儿倒没什么不好,只是她又得重新找一条逃亡的路线了。
“对了,”福叔想起了主子的交待。“段爷还让我给你带来几件新衣裳,明几个你把脸给洗干净了、换上新衣,记得一早就到' 涑香楼‘陪小姐去”。
“新衣?”心宓瞪着福叔手上拿的包袱。
“喏,给你的,拿去吧!”福叔随手一扔,扔到了空地前晾菜干的竹架上。
心宓眯起眼——从小在白人的世界里打工,她向来对这种饱含“轻蔑”意味的举动很反感!
“不必了!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好得很,不、必、换!”她挑衅地瞪着老管家,动也不动地杵在原地——
休想她会“爬”过去拿起那包沾了菜干味的施舍品!
福叔瞪大了眼睛,好像从来也没见过有哪个奴才胆敢这么对他说话似的。“你——”
“麻烦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心宓把他没讲完的话抢过来说:“我只穿自己的衣服,这种施舍品他可以拿去送给比我更需要的可怜人!”她骄傲地说完想说的话,这种时候装乖已经有违她的天性。她选择顺从本能。
话才说完,她拍拍手转身要走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她回过身对老管家说:
“对了,厨房的工作大繁重,我走了以后麻烦你找两个工人递补,否则他们要是联合起来罢工,别怪我没提醒你!”
该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她才转身走人,根本不理会老管家的反应,继续干她今天该干的活儿。
***
晚间心宓回到房里的时候,已经累得直不起腰杆子了。每天日出而做、日落还不能息——重复做同样的工作虽然不必用脑是,却累得她天一回到房里,倒头就呼呼大睡!
她并不能每天洗澡,因为烧热水得花费柴火钱,天天都要洗澡的话,倒贴上一个月的工钱也不够使!
还好气候干燥,她来到这儿将近半个多月了只洗过两次澡,身上除了有点异昧,倒没生什么臭虫。
“呵——”
伸了个懒腰,她明白今天就算再累也得生火洗澡,她可不想听那个老管家罗嗦。
提着水桶疲倦地拖着步子走到屋外的井边,从井里打了一桶水后,心宓已经累得几乎闭上眼睛就能睡着。
可她还得提水到厨房里,然后升灶起火,等水煮开了她才能洗个热水澡。
认命地提着笨重的水桶到厨房里,升起灶火后,她又走到井边提了一桶凉水回房,然后准备干净的衣物,之后再回到厨房里等水煮开。
每一次洗澡总得像这样折腾,非得累得半死才能洗一个舒服的热水澡。就像上回洗澡洗到一半的时候她居然在澡桶里睡着了,直到半夜才被冷水冻醒。
她甚至想,古代说不定还有人因为洗澡而冻死的,只是史书上没记载。
等一切准备就绪了,心宓已经疲惫不堪。利用凉水洗净了脸,迷迷糊糊地脱了衣物后,她迫不及待地滑进早晨着热气的水桶里,当冰样的肌肤接触到热水那一刹那,她不由得舒服地叹了一口气。
来到这里以后,她就没洗过一个象样的澡了,能像这样泡在热水里已经是最大的奢侈。
解开固定了一整天的髻,她深深地吁了一口气,躺在温暖、舒适的热水里,她已经疲倦得无法控制自己的眼皮……
段寅来到她房里看见的,就是这一副芙蓉出水的景象。
起初,他以为自己走错了房间,因为热水里的清秀佳人,不真实的让他误以为走入了仙境。
直到看见她扔在地上的衣物和破鞋、以及周遭简陋的环境,他才明白自己不是作梦——
只能怪每一回见到她的时候,她的脸总是脏的。他无法看清她的容貌,只能由那双眼睛以及那张伶牙俐齿猜测她可能的容貌。
但,显然的他猜错了。
原以为她相貌里不平凡的只有那对眼睛,现在他才明白,他的府中埋藏了怎样的宝贝!
段寅走到澡盆里的女人身边,沉默地端详她清丽、灵秀的脸庞,无法不注意到清澈的水面下,那足以一眼望尽的女性胴体。
尽管女人的身材纤细得几近脆弱,小巧的胸脯压根儿及不上让男人贲张的条件,他仍然感到沉重的下体窜过一阵痉挛。
蛰伏已久的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