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从电梯出来,楼道里仍然幽幽暗暗,从美丽的壁灯和顶灯上发出的光线朦朦胧胧似罩在一层雾中。远远地走来几个人,但所幸的是在碰面之前,我们已拐进了去餐厅的楼道。我心里不禁想道,看来今天比较幸运,不会发生什么意外。
然而我还是庆幸得太早了。当我们刚走进餐厅时,我就发现餐厅里仍然是熙熙攘攘,就餐者似乎比就餐时间少不了多少。有忧伤的音乐声传来,我辨认着这首熟悉的曲子。那是一首黑人女歌星惠特尼的《我永远爱着你》的音乐。优美、伤情,震憾心灵。走在司马啸的身边的我正在专心欣赏着这首美丽的乐曲时,我眼角右边余光突然感到在不远处一桌人里有一张熟悉的脸。
我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再一次瞟过去,确是熟人,是王真强。于是急忙转到司马啸的前边,走向一个靠柱子的坐位,那个柱子正好挡住从那个方向射来的光线。
又是那句话:越怕什么,越是有什么。在我们的菜刚上来时,那边的桌席便散了。他们离席向外走时,由于角度的变化,他很可能看到我。我四处张望着,寻找脱身之计。我看见卫生间的标志正好在我们的身后不远的过道边。我迅速站起,将一个背影留给大厅。我想如果他看过来,也绝对认不出是我的。但我的算计仍然是错了。当我刚从卫生间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卫生间门口不远处的王真强。他头发油光,一脸暧昧的笑容,很明显他是在等我。他走近我身边,一股难闻的酒气横冲而来,我下意识地用手将鼻子挡了挡。
你的情人?他露着白白的牙齿说着,几乎同时打了一个响亮的嗝儿。我感到有些羞愧与恼火,便冷淡地说,这是我的私事,与你无关。
他哈哈笑了起来,很宽容地说,好吧,与我无关。但与你的家庭有关,你别忘了。
我无可奈何地说,对不起,我得过去了。
他不停地打着隔儿,断断续续地说,我也过去一下,我想认识一下你的朋友。
在我还没来得及阻止时,他竟然走在我的前头了。我不知道他是喝多了,还是故意的。因为这与他平时的一副绅士风度大相径庭。这简直让我有点莫名其妙。我迅速地走到他的前边,给司马啸一副我带他引见的样子。
司马啸也大吃一惊,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王真强一面不停地打着嗝儿一面自我介绍着,我与她是老乡,很熟悉的。司马啸也自我介绍了一下。当王真强听说他是老师时,兴奋地说着,你带研究生吗?我有个政府部门的朋友一直想上名牌学校的研究生,你给辅导一下,好不好?那天我带他去拜访你……
王真强像一个没有眼色的小孩般,自顾自兴高彩烈地呱呱不停说着,还自作主张又向服务小姐要了两瓶啤酒。对面的司马啸一副不急不火的样子,很有涵养地听着王真强的东拉西扯。开始我觉得王真强只不过是好奇地要看一下我的情人而已,顶多会象征性地寒喧一下便会离开,但两杯酒下去,他仍不停地劝酒,不停地说话,还偶尔说几个笑话,自顾自地哈哈大笑。
我觉得越来越别扭,心里有一股无名之火也开始窜升,我几次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我希望他能感觉到他已经不受欢迎了,但他似乎没有任何察觉,也没有任何要离开的意思。于是我迅速地低着头开始猛吃,当我吃饱时,我一边擦着嘴,一边用眼睛只对着司马啸说,吃得怎么样了,我们离开吧。
我们站了起来,有服务生拿着账单过来,司马啸刚拿出夹子,王真强便强硬地说着,你是我老乡的老师,这顿饭我请了。他拿出他的一张烫金的卡片,说他只要记帐就可以的,他每年在这里饭费和房费是很多的。一直文温尔雅的学者终于脸露愠色了,王真强总算还有点清醒,怏怏地说,那好,一会儿我做东打球儿去。
球,我没有打,但司马啸实在架不住这个王真强的狂轰乱炸,被他带去了。我想这或许就是生意人的风度——当他要结交谁时,会施尽各种手段的。我窝了一肚子气,但又不好发作,我分明看到分别时司马啸眼里流露出的依恋,但我实在不能再与王真强纠缠下去,我想我或许会对他会发火的。如果那样,我会让司马啸失望的。
走到街上,一下子如进了烤箱,浑身如火烤般,毛孔迅速张开,一瞬间便出了一身汗。直到这时,我的头脑才正常起来,对司马啸的激情开始像潮水般退去。也直到这时,才想起了丈夫,想起了自己的誓言。站在街头太阳的烧烤下,我再一次感到自己的无可救药。我对自己的行为已经无话可说,只有祈求上天能再一次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再一次羞惭地告戒自己,只要这次能保住秘密,让我赢得丈夫,我甘愿接受惩罚,再也不与司马啸联系和接近了。
正是上班的高峰,来来往往的男男女女都急匆匆地在太阳下拚命蹬着自行车,个个挥汗如雨。附近街上十字口的钟表已指向近三点,该去上班了。但我真不想去。到这一刻我想的还是我应该与司马啸在一起的,并因此而恨王真强。
就在我站在街头犹豫着是否上班的时候,我突然看见了梁丽。她正茫然地站在一家商场门口看过往行人。我穿过马路,绕过商场前那壮观的自行车阵,一面高喊着她的名字来到她身边。然而,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前方,竟然没有发现我,也没有听见我!
我再一次高声叫着,她终于像惊了梦一样回过神来看见了我。我好奇于她的神态,劈头问了一句,你在干什么呢?然而,她的回答竟恍惚如刚才她的神态,她说,我?我干什么呢?
她扭过脸看着我,足足有二分钟没有说话。有两个年轻男女从我与她的中间穿了过去,女孩的长头发随着风飘到了我的脸上,我一时间感到脸颊处发痒。当我再次面对梁丽时,我吓坏了,因为我发现她的眼睛里竟然蓄满了泪水。
我吃惊地问道,你怎么啦?
她没有说话,代替说话的是眼里的泪水流了出来,并且越流越多,成串成串,不停地流淌着,然后她开始用手捂着脸哭泣。我慌乱不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重大的事情,更不知道如何安慰她。有过往的行人开始注意到我们,从我们身边走过去的人也纷纷回过头注视我们。我把她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等着她止住哭声。
她终于说话了,她说,她看见丈夫给一个女人买衣服,她看见丈夫搂着那个女人的腰,她还看见丈夫与那个女人一块打车走了……她语无伦次地说了一大堆话。
我明白了,她的梦终于醒了!
我不知道如何安慰她,因为任何言语都是苍白的。这种鬼门关,只有让当事者自己去闯吧。因为我已深深地体验到了。
那天天黑的时候,我把她送回了家。临走的时候,她已经平静了下来,她告诉我说,她要好好考虑考虑,她相信能处理好。于是,我放心地走了。
司马啸走后第三天,给我发了一封信,不是电子信件,而是一只公文似的牛皮信封装着的信。因为我已告诉他信箱已经用不了了。我拿着他的信,激动万分。我一面剪着封口,一面猜测着信的内容,不知什么原因,第一次从邮局收他的信,我的心里竟然滋生着一种莫名的伤感和不祥。
办公室里的人们正聊得热闹,我拿着他的信只好偷偷地躲在卫生间里悄悄读着。
云:
心情很糟,不知说些什么。世间的事总是难以预料,在命运面前,我们每个人都感到无能为力。其实我们只不过是命运抑或是上帝早就安排好的棋子,我们的路也早已于前生注定。
如果今生命中注定如此,我已无话可说,只想最后问一句,来生还能否遇见你?
珍重!
啸于零点四十分
双脚跨着马桶,闻着厕所里的臭味,听着旁边两个女人的对话,我几乎伤心欲绝。我知道这一定是他的决别语言。想到这里,我一下子哭了起来,泪水哗哗地从眼睛不断涌出。尽管多少天来,我挣扎在丈夫与情人之间,每当我看见丈夫与女儿时,我多少次下决心要了断这段对我来说有点奢侈的感情,但当了断真的明明白白地从他的嘴里说出来时,我突然感到一种透彻心肺的疼痛。我知道我不能挽回什么,也不应该再留恋什么,不然所有的决定又都会前功尽弃。在下班后空荡荡的办公室里,我睁着一双模糊的泪眼,给他写了最后的一封信,也是第一封用纸写就的信,以回答他的问题。
心很痛,不能再说什么。世间的事或许本来就如此。
如果苍天有眼,我在来生的路口等你,如果命运允许,我在来世你成长的路上等你!
·11·
方荻 著
第十一章
31
夏日已近尾声了,凉爽的风在早晨会毫不吝啬地吹过窗外那片葱茏的密密的小树林,吹进屋内,送进阵阵带有花香的清新气味。站在窗前看去,那片稠密的绿色似一池碧水在灿烂的阳光下泛着绿油油的光芒。我总是从一些迷迷离离的梦中醒来,梦见司马啸梦见丈夫梦见妈妈在玻璃上的喊叫,有时还会梦见王真强,醒来总是生出一种无以排解的愁怅,于是,常常地、无奈地站在窗前望那片绿色,望那纷纷扬扬在风中飘飞的绿色的光线。那个伤情故事的细节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梦里也慢慢开始淡化,似夏日的热浪正在一点点消失,一天天远离。司马啸几乎成了脑海深处一个模糊的影子,一个遥远的梦,使我在一些百无聊赖的白天和孤寂的夜晚也辨不清楚。
我不知道我是应该感谢命运还是应该憎恨命运。之所以感谢是因为是它让我的生命里拥有两个男人,两个让我爱着也爱着我的男人,从而让我体验到了人生中情感至真至纯的快乐和幸福;之所以憎恨是因为它让我遇上他们却无法让我拥有他们两个,使我在无可奈何中承担着伤害他们每一人的透彻心肺的痛苦和无助。
丈夫仍然在大多时候沉默着,除了与女儿打闹,没有丝毫起色。我想或许是一种成熟吧,毕竟都快四十了。我对他表现出来的宽容除了感激外,还增加了一种心碎的疼爱。我知道我伤了他,我想今生我都会用我全部的生命去补偿他、爱他、疼他的,我也愿意用我的生命甚至一切作代价来承担他生命中的疾病和灾难。
一个平常的星期六早晨。妈妈与女儿又像往常一样边散步边去买早点了。沉睡的丈夫在床上恬静地做着自己的梦,表情似一个天真的孩童。我又站在窗前茫然地望着窗下那片清新的绿色,一阵阵清爽、惬意的凉风吹来,从脸上、脖子里悄然穿过,掀起已经垂过耳际的头发。我突然想起司马啸曾经用手逆着我短发的发茬抚来抚去地说,你梳短发很俏丽,真不知道你留长发什么样子。我当时就说,我为你留一次长发吧。我摸着自己垂过耳际的头发,不由得扭回头望了一眼床上熟睡的丈夫,心生歉疚。丈夫,请原谅我。
门上有开锁的声音,妈妈与女儿回来了。屋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浓的油条的香味,我马上感到肚子饿了。女儿兴奋地跑来,手里提着一只鼓鼓的塑料袋,小脸红扑扑的,操着又细又尖又亮的声音喊着,妈妈爸爸,你们看,你们看,看我买什么了。
我低下头来,看着女儿手里提着的装了半袋子清水的塑料袋,其中有黑色的、红色的、白色的鱼类动物飘着。妈妈急忙拿着一个小盆子过来,一面忙着,一面说着:快倒出来,不然会漏一屋子水,也会让鱼憋得慌的。
袋子空了,几只小动物在盆里经过几下挣扎便游稳了。当我看清里边小动物的模样时,不由得大惊失色——里边有两只黑色的小乌龟,像两块黑色石头稳稳地爬在水底。已经晚了,睡梦正鼾的丈夫已被兴高彩烈的小姑娘拉了起来,他正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床上移过来。我的心已提到嗓子眼了,心惊胆战地等着他的反应。
他低着头,使劲看着盆里的小动物,脸无表情。女儿不停地叽叽喳喳地说着:这是小金鱼,与安徒生的海的女儿里的小金鱼一个样子,这是热带地图鱼……是我最喜欢的,还有小乌龟,姥姥说,能避邪……
丈夫脸色开始发白,神情已彻底清醒了。然而,他却没有行动,也没有言语。
我心里的石头开始慢慢放下,长嘘了一口气。毕竟时间都过了好几个月了,不管多么沉痛的记忆,都会随着时间而淡化的。我准备站起来,准备端起小盆子。但当我伸过手,还没有触到时,丈夫却一把端了起来。我已听到他的呼吸声了,他端着它,没有走向客厅,卫生间,而是走向窗口,然后用力拉开铝合金窗子,只听窗子吱拉一声,那只小盆子像一只飞鸟般从他手里飞了出去,消失得无影无踪,只传来几声模糊的泼水声和盆子碰在什么上边的声音。这一切快得像闪电,只有几秒种的时间,让人来不及做任何事。除了丈夫,我们都傻了。
哇——女儿终于反应过来,她张大圆圆的小嘴,像刚才盆中她买来的小金鱼喝水时的圆圆的嘴巴似的,不停地一声接一声地伤心地大哭着,泪水似一串串晶莹的珠子叽里咕噜地从脸上滚落。丈夫仍然没说一句话,他在女儿的哭声中,像一架机器人似的,面无表情,只两三下就穿戴整齐了,然后似一阵风瞬间卷了出去。他走了。
女儿在妈妈的一遍遍的好言相哄,并在明天早上再去买的许诺中慢慢停下了哭泣,抽抽嗒嗒地,踏着小拖鞋在啪哒啪哒的声音中,去厨房吃油条了。当我转过身,准备走向厨房时,我突然看到站在厨房门口的妈妈正用一种不安和困惑的眼神看我,我知道她一定是有所怀疑了。
我急忙抽身而走,但妈妈这次以严历的口气不容置疑地喊住我:到底怎么回事,今天你一定要说清楚。我是无法说清楚的,我根本也无法说出口。我含糊地转移着妈妈的注意力,一边说着我饿了,快吃饭吧,我一会也有点事儿,一边从妈妈身边挤进厨房。
女儿似乎已忘了刚才的小乌龟小金鱼,小腮帮子鼓得高高的,正专心地对付手里的一根粗粗的油条,手上、嘴边与小脸蛋上的许多地方都是油光光的。我急忙拿起一根油条一边在豆浆里泡着一边猛吃着,我已感到妈妈的眼神像针刺般在我的脸上扎来扎去了。于是在两分钟内,那根油条与眼前的一杯豆浆已进了肚子。
不等妈妈说话,我冲进卫生间,将水龙头哗哗地拧到最大,以最快的速度梳洗完毕。然后在妈妈跟来跟去,几次张口愈问中,逃了出来。
外面阴沉沉的,一副山雨欲来的样子。天气转得真快,记得早上从窗子望出去时,还风和日丽的,才不过一顿早饭,就大相径庭。风开始变大,打在脸上已是扎疼的感觉。街上人们都在调整着神态。行人加快了步伐,骑自行车的人也都弓起腰加力蹬着车,惟有汽车族们似乎不必着慌。这让我想起开着汽车的王真强。
自从上次他打断我与司马啸后,他曾经两次打电话给我,但每次都是妈妈接的,他似乎很怕妈妈。他解释说,怕妈妈误会。我说妈妈不至于那么狭隘的。但从那以后他几乎不再给我打电话了。但单位电话他从来没问我要过,我也不想给他。
有雨点夹在风里不断地打在脸上、头上、身上,一瞬间街上雨伞像变魔术般遍地长出,像一朵朵五彩的蘑菇,骑自行车的人披着被风雨鼓得满满的雨披来来往往。四周望去,像我这样没有雨具却在郁郁独行的人已经廖廖无几了。于是,我像大家一样开始张望着寻找避雨的地方。在一座商厦沿下,站满了男人,女人们一定是进去逛了。我想。
于是我也走了过去。
雨大了,风却变小了。街上顿时一片水雾蒙蒙,惟有闪着银光的无数条雨柱似一副美丽的水帘向无边无际的世界延伸着。潮湿的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