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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布衣沉默起来,孙少方见萧布衣不道:“她得道信大师点醒,出家为尼信大师说是佛缘呢?”
萧布衣问,“道信呢,还在洛?”
“他和弟子弘忍又周游天下去了。”孙少方道:“半个月前就走了,他不让打扰圣上。说见就是不见,不见就是见。”
萧布衣点点头,“你也很有佛缘。”
孙少方苦着一张脸,“圣上总不想让我出家吧?”
萧布衣微微一笑,目光却落在了远处市集两人的身上。站着的那人正拉着一个百姓道:“这位客官,你看你身带凶兆,定会有两个大波。”
那个百姓将信将问道:“有哪两个大波呢?”
“这个嘛……当然要请客官坐下来,让我师父给你看个全相了。只要二十文钱,不过五个芶布李包子的价钱,就能让你逢凶化吉,机不可失呀。”
百姓被那人说动,终于坐下来看相。
孙少方远远见到,说道:“圣上,这个袁天罡看相到底准不准呢?我总觉得李淳风那小子坑蒙拐骗,他师父也不见得是准的。”
“准就是不准,不准就是准了。”萧布衣不知为何,蓦地想起张角的事情,不知该如何形容这师徒二人。他一统天下后,太平道先前已被斩杀的差不多,这七年后,早就销声匿迹。萧布衣知道这师徒二人和王远知都和太平道有关,但他大哥和父亲萧大鹏何尝不是和太平道有关呢?虬髯客、萧大鹏和他已经很久不见,一想到这里,萧布衣已心软。见师徒二人还是贫困依旧,对孙少方道:“过几天看看……给李淳风找个差事吧。”
“那袁天罡怎么安排呢?”孙少方问。
“袁天罡应该志不在为官,说不定给他官也会推辞不就。”萧布衣沉吟道:“他们师徒分彼此,给李淳风一个官做,就差不多了。”
“卑职记下了,过几日就去安排。”孙少方应道。
见到袁天罡师徒,萧布衣马上想起了王远知和昆仑,问道:“对了,我一直说请孙思邈、王远知来洛阳一叙,王远知今年才到,孙思邈有什么消息吗?”
“孙思邈隐居巴蜀的鹤鸣山,听说在修炼无上仙丹,如果成行的话,服用后可长生不老,可一直没有成功,所以也就推辞不来洛阳。真是好笑,这世上怎么会有长生不老药呢?都说孙思邈是药王智非常,没想到也行此愚蠢的事情。”孙少方道。
萧布衣哂然一笑,也不多说。
心道,你看着当然是愚蠢,可我看这个孙思邈真的是大智慧。要知道孙思邈身为昆仑,见天下大定,为避萧布衣猜忌,这才扬言炼就仙丹,只为让萧布衣知道他的避世意图了。
二人走走谈谈,终于到了李靖的府邸的巷子前。
李靖眼下虽贵为卫国公可府邸一直坚持不换,还是住在以前的那个稍显破烂的老宅子里。
未进府邸,就听到红拂女的声音响起,“买三送一,李将军的鼓风机惊喜价了。一次性购买五个,还能获李靖的亲笔签名一个,极具收藏价值,限量销售了。”
很多街坊都道:“我们买一个是为了生火方便,买那么多鼓风机烧房子呀?李家嫂子把这鼓风机便宜点卖,比什么都强!”
萧布衣一听,哑然失笑,暗想自己前几日才和李靖讨论自己那个时代的营销策略,没想到李靖告诉了红拂女,红拂女竟然立刻用在了这里。挡住脸,侧着身子挤进了李家大宅,好在门后无玉,房门不倒。萧布衣进了李宅后,轻车熟路|快去了后院。果不其然,李靖正坐在后院树荫下着眼睛,望着天空,似醒非醒。
听到脚步声,李靖说道:“把柴房的酒顺手拿来。”
孙少方马上去了柴房,不一会拿来一坛酒布衣已坐到李靖的面前,摸出桌案下的海碗。三人倒是默契方马上满酒,也给自己满了一碗着酒笑道:“我去一旁品滋味去。”
孙少方知趣的退下,李靖慢慢的喝着酒着天空道:“布衣,你今天有心事?”
萧布衣不解问,“我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你怎么知道我有心事?”
“你就是不说话,我才知道你有心事。”李靖转过头道:“按理说,现在天下平定,你应该开心才对。前几年铲平突厥,其实徐世绩、苏定方和程咬金都是功劳赫赫,他们都可堪大任,是以平定辽东,已根本不用我这个老将出手。
“辽东自作孽,渊盖苏文和辽东王意见不和,相斗之下导致实力大减,这才让我们一举平定,划为大梁的版图。可是……天下隐患还有,西突厥仍是对中原虎视眈眈,高昌最近亦是有所举动,打江山不容易,守住也不容易呀。”萧布衣叹道。
“急什么?”李靖淡淡道:“做事切忌急劲,守住至关重要,就算你打下诺大的江山,真的能千秋万代不倒吗?”
萧布衣若有所思,缓缓点头道:“二哥,你说的极好。可是真有征战,还是需要你出马。”
李靖苦笑道:“你以为我真的很喜欢带兵作战吗?我作战,只是为了再不领军,到现在,我累了,很多事情,交给别人去处理吧。布衣,你也莫要急于求成。杨广前车之鉴,你要记在心头。”
萧布衣抿了口酒,突然问
好久没有见到大哥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呢?”
李靖也露出惘然之意,半晌才道:“布衣,你也知道,大哥、昆仑他们,还是怕你顾忌,所以昆仑隐居不出,而大哥……前段时间他倒是捎了封信给我。”
“信上说什么?”萧布衣问道。
“他说,他最近看中了海外的数十个岛屿,准备召集些人手,一个个的打下来。”李靖道。
萧布衣沉默良久,将碗中之酒一饮而尽,说道:“好的,我知道了……二哥,你休息吧。”他起身要走,李靖突然叫道:“布衣。”
“二哥,你还有事?”
“我记得和你讨论破碎时的时候,你说过,生能尽欢,死而无憾。”李靖道:“其实我听到你的理论后,才感觉到还有另外一个天空。但无论有多少空间,无论时间过去多少年,你想念一次,有时候就会一生想念。你到了哪个空间,过了多少年,回想起来,还是会有遗憾。”
“二哥,你究想要说什么?”萧布衣问。
李靖着萧布衣的双眸,良久才道:“思楠为你好,她是个好女子,你难道……真觉得……她是不解你心?”
萧衣沉默不语李靖又道:“或许你真的觉得……你的面子,很是重要?”见萧布衣仍是沉默,李靖叹口气,摇摇头道:“我不管有多少空间,只知道要珍惜眼前。好了,你自己考虑吧。”
李靖闭上了双眸,坐在躺椅上,扭头望那湛蓝的天!
萧布衣立在那里良久,这缓步走出李宅,孙少方早迎了上来萧布衣悒悒不乐,小心问道:“西梁王,现在去哪里?”
萧布衣霍然抬头,眼中已闪过了坚毅之色,说道:“去辽东!”
**
辽东已归大梁,被萧布衣划郡整治。东都的天蔚蓝,辽东郡亦是如此。
关河萧索,千里清秋。今年花红,更胜去年可今年憔悴,怎忍凝眸?
思楠人在庭院,正望向身前的娘亲。
多年的风霜,并没有在思楠的脸上留下刻痕,只是思楠的一双清澈的眼眸,多了分秋的萧索。蓝天白云,微风轻拂,拂不醒眼前的娘亲,可思楠还是在守候。
她在守候着娘亲,也在守候着寂寞。
足足七年无怨无悔。
道路是她来选择,她就会坚持走下去。自从她出剑的那一刻就想到了今日的结局。若说她还有个希望,那只是想让娘亲清醒,认出以前的那个楠楠。
她素来要求并不多。现在她已有了很大的进步,最少娘亲见到她后,不再排斥再反抗尖叫,她已知足。
虽娘亲没有养她她并不是个记恨的人,不然当初也不会为李玄霸求情。她的心海底针般,少有人能明了。
…
天上星晶晶,不如楠儿的亮眼睛……
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娘亲的一颗心……
容妃突然又唱了起来,唱着那七年来,唱了几千遍的歌谣。思楠眼角已有泪光,跟着娘亲轻声唱道:“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娘亲的一颗心……”
容妃突然摇头道:“不对,不对。”
思楠一颗心砰砰大跳,七年来头一次听到娘亲反对,颤声问道:“娘,有什么不对?”
容妃道:“应该是,天上月,明又亮,不如女儿的一颗心……”
思楠眼中盈泪,微笑道:“女儿是谁呢?”
“女儿是楠楠。”
“楠楠是谁呢?”
“楠楠是女儿。”
容妃翻来覆去的只说这两句话,思楠问不出究竟,心中失落,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容妃见到思楠落泪,脸上竟然有了关切之意,问道:“你为什么哭?有人欺负你?告诉我,我会像对楠儿一样的保护你!”容妃虽还未清醒,可七年的相处,已让她开始接受眼前这个陌生的人。
“我想见他!可是我不能见他!”思楠哽咽道。
“他是谁?”容妃竟然条理分明的问。
“我不想离开他!可我不能不离开他!”思楠泣声道。多年的忧伤,化作这一朝的泪水,滚滚而下,“娘亲,我真的不想离开他。”
“可你为什么要离开他?”容妃问道。
思楠扑到母亲腿上,哽咽道:“他是个好男人,我不想他父子远离,我不想他杀了兄弟,我不想让他背负本不属于自己的重担。我知道骨肉分离的苦,如何会让他重蹈覆辙?可最要的是,我是思楠!思楠像陈宣华,陈宣华是祸国殃民的女人。他要当明君,他对我说过,他要做个好皇帝,陈宣华和姐姐因为爱个男人,都没有好下场,美丽的女人,总是祸水,或许我们一家人,一辈子都会不得善终,爱我们的人亦是如此。我怎么能因为爱他,而害了他?我见到他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一定要离开他!我告诉自己,那一剑刺下去,再不相见,可娘呀,我真的好想……好想见到他!”
泪如滂沱,倾斜而下,思楠多年伤心,如风敲秋韵。她已下定决心,只哭着一次,过后不但不要哭,而且不要想。可正痛哭中,容妃清晰道:“你想见他,他就来了!”
思楠心头一颤,已听到身后衣袂飘摆之声。霍然回头,已见到一双含泪的眼,刀削的眉,还有那脸上七年牵挂,无可排遣的相思。
思楠怔住,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她无数次梦中见到萧布衣来寻,可总是梦破灯烬,空留余恨。
萧布衣来到辽东?
萧布衣到了她的眼前?
那梦中依稀的面孔变的清晰明朗,萧布衣上前一步,忍住泪水,只能说出两个字,“思楠……”
思念难以遏制,喜悦无限,思楠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的情感,飞身扑到萧布衣的怀中,泣声道:“你还欠我一个愿望。”
萧布衣泪水沾襟,只能紧紧的搂住那日夜想念的人,喃喃说道:“我来这里,就是为了完成你的愿望,不然我这江山,总有遗憾。”
思楠眼中含泪,嘴角带笑,心中五味交集,终于坚定的说道:“我只要此生,和你不再分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