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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派人去禀报老爷已寻到兰薰小姐了吗?少爷。”
易云斋刚才在人前温文儒雅的微笑,此刻变得严厉冰寒。
“不。”
西宁默默听着,最后才对他低声说出自个儿刚才观察到的异况。“刚才萧老爷在厅堂上,流了许多冷汗。”
易云斋这些年来历经大风大浪,当然也知晓堂上有异的情况。
他拿出衣袖里的发钗,钗是真的,人也是真的,那为何萧大业听见他要求跟萧兰薰见面时,会流下不寻常的冷汗呢?
眼前看来风平浪静,更似美好圆满,为何他会有这其中定有问题的念头?
“隔一段时间再禀报吧!”
“是,少爷。”
远处传来一阵低微琴音,那声音浅浅柔柔,听来令人舒服。
西宁倾耳听了一阵子,才小声道:“好美的琴声!我记得兰薰小姐也会弹琴,也弹过这样的琴声给少爷听。”
往日的记忆涌了上来,他与萧兰薰从初相遇时的知心,到了后来,她总是在独处时愁眉不展。
他问她为何不快乐,她却张着一双几近含泪的眸子对着他。
他用尽了所有方法宠她、爱她,她却越来越悲伤,让他几乎误以为他会在转眼间失去她。
那一夜之后,床上只有斑斑血迹,却没有萧兰薰的踪影,他知道自己在药性发作下伤了她,急忙冲出去寻她,却再也找不到她。
易云斋有些宽心了,但一想起这些年来苦苦相思的惆怅,到了今日可以稍解相思之苦,为什么……
为什么他……却没有狂喜的感觉?
“少爷,恭喜你找到兰薰小姐。”
“你也觉得她是兰薰?”他反问。
西宁不说话,只有远处的琴声一声一声如流畅的流水声,慢慢的滑过两人的心头。
易云斋在萧家待了几日,萧红儿与他在一起时,已经会开始挽住易云斋的手臂,易云斋思及这几日两人的相处,不禁笑了出来。
她红着脸,气道:“你为什么笑?”
“我笑你变活泼多了。”
跟往日脸上总带着轻愁的萧兰薰相比,萧红儿失却了愁意,更增几分活力。
“我活泼不好吗?”
萧红儿又是一阵嗔怒,却是俏红了脸,更加的秀色可餐。
易云斋带着她在花园里玩球,若是他故意抛得大力些,她就接不住,只好懊恼的叫婢女去捡球。
这次易云斋抛得太大力而抛过头,萧红儿恼火的跺脚。
“你都故意欺负裁!”
“我还要欺负你一生一世呢!”
萧红儿一张脸红得都快烧了起来,在她旁边跟易云斋一起玩接球的萧花儿,见他们打情骂俏的样子则是暗暗咬牙。
她一直认为那是妹妹萧红儿命好才能嫁给易云斋,若是自己也有这样的命,那易云斋爱上的一定是自己。
为了讨好易云斋,萧花儿跑去捡球,球还未找到,反而见到一个怪人蹲在草堆中,让她吓得尖叫。
“有妖……有妖怪!”
易云斋先行过来,厉声大喝:“是谁在装神弄鬼?”
蹲在草堆中的左振玉,手足无措的站起来,面对着高大的易云斋,左振玉就像喘不过气一样地按住胸口,目光全都集中在他身上。
左振玉脸上蒙了一层层的纱,教人看不清其真面目。
“你是谁?在这里偷看做什么?”易云斋喝问的声音毫不犹豫,甚至是无情的。
左振玉张开嘴,却说不出话来。
不知是不是易云斋太过英俊,还是他第一次见到这么英俊无俦的男人,以致无法言语。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跟在易云斋后头的萧红儿忽然拔尖的声调响遍整个花园,她的语气好像左振玉出现在这里是多么不应该的事情,又好像他出现在这里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似的。
左振玉不自在的摸了一下脸,却又惊觉自己在摸脸地急忙放下手,小声道:“我见咪咪跑出来,就出来寻它。”
“寻那只猫作啥?你快快回去后院,不要把病传染给我们。”
萧红儿说得毫不客气,萧花儿更是一脸嫌恶,谁都知道他一身恶病,萧家的人恨不得他赶快死。
被他们当众如此露骨的嫌恶,左振玉身躯颤了一下;他仰头,无法控制自己似的,目光朝着易云斋英俊的脸上望去,就像无法不让自己不看着他。
西宁拉着易云斋退一步,摆明不想让他们靠太近。
“少爷,请退后,这一位应该是萧老爷说的那位患了重病的外甥。”
易云斋望了他奇怪的打扮一眼,左振玉身子轻颤,急忙转过身。
“我不是要故意出来惊吓贵客的,我以为咪咪在花园里。对不住,我马上离开。”
萧红儿指着门口,颐指气使的骂他。
“你快点滚,快点!”
左振玉快步的离去,易云斋反而看着萧红儿好一会儿,眼里满是疑惑。
“你为问对他这样说话?”
萧红儿有点心虚的道:“我又没说错,他身体有病,而且病得很严重,怎么请大夫都看不好,我怕大家被他传染。”
易云斋不想责备她,眼里却露出不认同的神色。
“他是你的表哥吧?我见你对他说话半点儿都不尊重,比唤婢唤奴还要轻慢,我不想我未来的妻子是这样的人,你自个儿想想吧!”
萧红儿心有不甘的噘着一张嘴,甚至哭了出来,转身就跑回房里,急得婢女在后头也追了上去,只有萧花儿见她被骂,一脸乐不可支的模样。
“少爷,你何必呢?”西宁不赞同他为了如此的一件小事,竟这样当众人之面说萧兰薰。
易云斋皱紧眉头,“想我易家家大业大,若是她都这般仗势欺人,连亲表哥也不看在眼里,那我不在府里出外经商时,整个易家岂不是大乱了?”
西宁无话可答,不过还是忍不住劝道:“好不容易找回兰薰小姐,你对她这般凶,她心里会难过的,她年纪尚小,再教导就是了。”
易云斋却低声说:“西宁,带我去她表哥那里。我想要当面跟她表哥致歉,我未来的妻子得罪他,纵然他宽宏大量,我也不能就此作罢。”
易云斋责备萧兰薰也就罢了,西宁一听到他竟想去见那穿着奇特的怪人,让他差点儿说不出话来,急忙阻止他。
“少爷,你没听到吗?那男人身上带着怪病会传染人啊!”
易云斋却执拗得很,不肯听他的劝。
“带路。”
“少爷……”
易云斋一怒,“我叫你带路,你没听到吗?”
见易云斋生气了,西宁只好不情愿的带路。
西宁只希望那患怪病的表少爷可以离他家少爷越远越好,那人会死会活他可不在乎,若是把怪病传染给他家尊贵的少爷,可就糟糕了。
左振玉住的地方让西宁皱起眉头,这地方破破烂烂,东边吹风西边漏雨的,根本不像给人住的地方。
屋前装了风铃,风声吹过,一阵轻悦的铃声响起,颇有诗意,倒也显得这地方虽然破烂却不俗气。
左振玉站在屋子的廊前,望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发着呆,浑然不知有客到来。
西宁不敢靠他太近,远远的唤他:“表少爷……”
左振玉身体一僵,慢慢的转过覆上无数轻纱的头,那轻纱像头套一样,只能看得见眼睛及一张嘴,除了这些之外,完全看不清他的容貌。
此刻他正错愕的张开嘴,好像怎么也无法想像会在自个儿的地方见到易云斋这样的贵客出现在门前。
“易少爷?”
他的声音轻浅,易云斋走近他,而且靠得极近,像要听清楚他模糊的话声,好听懂他在说什么似的。
左振玉反而退了一步,小声道:“我身染怪病,请勿太过接近。”
“我是兰薰未来的夫婿,我今日见她对你失礼,特来向你陪罪。”
“对啊,你是兰薰的夫婿……”
左振玉喃喃自语,目光却一直望着易云斋,甚至望得连西宁也觉得诡异。
好像感受到西宁的刺人视线,左振玉的手不由自主地摸着自己的脸,随即又马上放下。
他不敢跟易云斋相望,极小声的回答:“易少爷客气了,我在萧家白吃白住,身染怪病还让他们派人照顾,他们不愿见我,也不愿在贵客面前提及我,也是应当的。”
易云斋关心的说:“我认识几位良医,可以……”
左振玉摇头,嘴角浮现一抹苦笑,“我这病已经没药医了,之前聘了几位良医也查不出病因。”
“能让我看看病处吗?”
一听他要看病处,左振玉忽然倒退了好几步,“病处在脸上,非常的可怕,我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还是可以医治的吧?不妨试试我叫来的大夫?”
“不、不用了。”左振玉以几不可闻的声音道:“这是我的报应,我不想再多见大夫。”
听他说得严重,西宁深觉这个怪病表少爷把病归为报应,恐怕极不正常,不知为何自家少爷一直要往前靠近他。
拉住易云斋的衣袖,西宁不愿再让他向前靠近。
“少爷,天色已晚,得回去了。”西宁小声叮咛。其实他只是要让自家少爷快些离开,别在这里跟这怪病表少爷纠缠。
“等一会儿吧!”易云斋根本听而不闻。
他还要再靠近左振玉,左振玉人已贴近门板,打开门,“那就这样了,易少爷,改日再见。”
他要将门合上,易云斋反倒推开门踏进屋内。
西宁急得头上直冒汗,不知少爷发了什么疯,竟然亦步亦趋的跟着这位怪病表少爷。
左振玉也被吓得一脸慌张,而西宁则怕被传染,完全不敢进屋去。
“我可以看看你的脸吗?”
易云斋不合理的要求,让左振玉发出惊慌的声音。
“我的脸不能见人!易少爷,求你不要开我玩笑。”
“我不是开你玩笑!你的声音好像兰薰,比红儿还像,让我看看你的脸……”
左振玉惊慌失措,他用双手盖住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能保护自己的脸不受易云斋的窥探似的。
“请你不要再靠过来!不要再靠近了!我不是萧兰薰,我也不能让你看我的脸,我的脸很丑,不像萧兰薰美艳……”
握住左振玉抵抗的双手,易云斋硬是扳开他盖在脸上的手,左振玉发出惨叫,往后倒去。
易云斋抓住他的脚,他的身形没有像一般男人高大,一下子就被易云斋给压倒在地。
“你的身高、体型都极像兰薰,说话的语调也好像,尤其是声音……你的声音实在太像、太像了!”
他扯下他的面纱,左振玉惨叫一声,整个面纱脱落,露出他的真面目。
那张脸根本就不能算是人的脸,毁伤得很严重,不像是外伤所致,但是也看不出来是什么样的病因所引起。
除了眼睛与嘴巴还算正常之外,这根本就不算是人睑。
左振玉夺过面纱,急忙盖在自己的脸上,眼泪却已经无助的涌出,他凄楚地大喊:“你看到了吧?我不是……不是你所爱的萧兰薰!”
易云斋愣在当场,也颇知自己失礼,任何人有了那样的怪病,绝对不愿意将真面目显露在人前。
“对不住,我思念兰薰过头,一听到你的声音,忽然之间无法控制。”他小声的道歉。
左振玉紧缩着身子,纵然压抑哭声,想也知道他受了很大的伤害。
“请你出去,快点出去……”他吼道。
易云斋还要道歉,左振玉比着门口对他下逐客令。
“我不只不是美女萧兰薰,我还是个男儿身!要我解下裤子证明吗?就算声音再怎么像,我也不是萧兰薰,你为什么要这样对待我?”
他哭得悲切,易云斋反而不忍。
“对不住,一切都是我的错,我不会将你的真面目说出的。”
“少爷,出来吧,别再说了,让他一个人静一静吧!”站在门外的西宁赶紧出声劝易云斋。
西宁一则是担忧左振玉把病传染给少爷,二则是他不晓得少爷为何会认为左振玉是萧兰薰,一直强要看他的真面目。
照他看来,他们两个人不但不像,而且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的人。
更何况这位怪病表少爷还是男的,真不知道他家少爷是哪根筋出错,竟然会认为左振玉是萧兰薰。
易云斋还是不肯出去,反而走上前说出更令人匪夷所思的话,就好像他刚才根本还羞辱不够左振玉似的。
“你刚才说我可以验你的男儿身,那我可以验明正身吗?”
左振玉双唇颤抖,他心痛似的一手按住胸口,难以忍受这样的羞辱,不禁叫道:“你……你胡说些什么?快出去!求求你快出去,别再羞辱我了!纵然我在这里是个无依无靠的食客,你也不该这样侮辱我。”
若不是一直待在易云斋身边服侍他,知道易云斋并不是疯子,不然西宁恐怕在听到易云斋对左振玉的请求时,也会觉得他家少爷疯了。
少爷要验男人的正身干什么?站在门外的西宁吃惊地想着。
第三章
西宁不断催促易云斋离开,但是他好像完全没听见,反而更加急促的道:“你刚才说我可以验明正身的,我想验身行吗?”
“不行!”
左振玉当然不肯,他才刚被扑倒在地,因此坐在地上连连后退,颤抖惶恐的声音显露出他的惊慌。
他怎么样也不敢相信这世上会有这样的人,竟想验明他的男儿身。
左振玉一紧张之下,喉咙一阵干涩,忍不住的咳出声,越咳越厉害,连气都喘不上来。
“少爷,我求求你出来吧!”西宁再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会被传染,踏进屋内大减。那怪病表少爷一身肺痨似的咳法,人见人怕、鬼见鬼愁,他急忙就要拉着易云斋出去。
易云斋摆脱他的手,趁着左振玉剧咳无暇顾及自个儿的时候,直接将手伸入他的裤底验身。
西宁发出惨叫。
这人病得这般奇怪,少爷竟还敢摸他的身子,而且还摸他那里,不知会不会被传染到怪病哪?
左振玉身体一僵,他飞快抓住易云斋的手,急忙从自己的裤子里抽出来,苍白的双唇变得更白,翻过身子,压住自己的胸口继续咳嗽。
只是他一边咳,眼泪却滴到地上,被泥地给吸收。
易云斋呆呆的望着自己的手,刚才探入他裤底的抚摸,已经证明眼前这人是男儿身。
“少爷,快去洗手!快、快!可别被他传染了怪病。”西宁着急的拉着易云斋往外走。
西宁颇识大体,因此在左振玉面前还不敢把“传染怪病”这几个字挂在嘴边,但是刚才见了自家少爷的作法,他一时着急,再也顾不得说场面话,脱口就说出自己内心的忧虑。
纵然说得难听,却也是事实。
左振玉缩住身子,一手摸着床沿,另外一手将自己环住,好像在抵御易云斋带给他的伤害。
他靠着小床,幽幽饮泣,哭得几乎断肠。
易云斋被着急的西宁给拖出破屋,拉着易云斋急急回到西厢房,西宁便要人烧水来洗易云斋的手。
“少爷,你……你这是做什么?他是一个待死之人,你却拿自己健康的身子跟他搏命!少爷,你纵然思念兰薰小姐,但是兰薰小姐就在你的身边,你却把一个病男人当成她,你……你……”西宁懊恼的真想骂出口,却念在他是主子,实在无法骂出来,要不然他早就骂得满嘴都是粗言粗语了。
“他的哭声好像兰薰她那一晚也是对我这样哭的。”易云斋痴痴的道,好像心思都回到了往事当中。
“少爷,那一晚你药性发作,发生什么事你自己都记不清楚了,哪里还会记得兰薰小姐怎样哭泣,她的哭声又是怎样?”西宁见他一脸被鬼迷住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对易云斋吼出声,完全顾不得自个儿的身分。
西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