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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鸟花月-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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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那个说出“我想要得到你的一切”的少女吗……
庭前挺拔的苍松,记载岁岁年轮。渐变的是朝夕,还是人。
站在祖父当年站立的廊檐之下,透过同样茫茫的黄昏的烟雨,眼中所望的是否是同样的风景。为什么,他还是无法体会祖父的感情。
每一个人,都只可能成为自己。即使祖父还在,也一定无法给他,他想要的答案。
可以的话,还是不要有爱就好了……没有爱,其实也可以活下去。不执着,就会省去很多烦恼。他一直是照着祖父的话如此生活,但为什么他的心却像是破开了一个大洞,没有办法修补,每当有风吹来,他便觉得异样的寒冷……智子说过,人的心不管有多空,只要人还活着,就一定能找到想要的人、事。物,并将之填满。但他的心早就破了,他的心,寂寞得根本填不满……
他闭上眼,紧紧地抱住自己的肩,面对这空旷的杂草林立的庭院,打破寂静的只是不断传来雨声的水潭。
天一寸一寸地晚,影子一寸寸地长。
在空空荡荡的沉寂雨夜,一个人坐在廊上,怔怔地望着院子里的针叶松,萤黄的纸灯笼悬挂在突起的檐角渗出微弱的光。一个人喝酒,一个人下棋,无论做什么都是一个人……回应他的只有雨水落到院中池塘“扑通扑通”的声音……
这就是他的生活。他一人的世界……
明明只有自己也能够个活下去的,为什么一定要找另外一个人来爱,为什么一定渴望着体温与关怀……即使微笑着说不需要、即使偶尔流下莫名其妙的泪水,这些感情潮去潮来,也一定都会成为过去对不对?
为什么,这样用力地说服自己,也还是感到这样的难过呢?为什么,为什么要有这么多无法回答的为什么?
橘逸势,你真矛盾。少女看穿他般地说道。
是的,找理由说服自己,却又找理由推翻自己。原来号称任性的他竟然是这么的矛盾吗……或者,只是为了武装脆弱的自己而希望变得冷漠。因为知道一早动心,便是一生一世……不管是狂傲还是叛逆,不管那叫作凄艳还是美丽,对于橘家的人而言,一生,只会为一事一物一人而执着……那或许是幸福的起缘,或许是不幸的开始。
所以他从不想去上谁。没有执着的东西,便不用害怕失去……
没错,令他感到恐惧的并不是智子,而是对某人执着这种感情本身。就像智子所说,填满一颗心,其实并不困难。但是,若能填入他心灵的东西,却并一定能够属于他,又该怎么办?
为何连他那不想奢求的坚持都要打碎?为何让他对善变莫测的另一人的灵魂产生相互依偎的向往……
顺手抄起一颗棋子,掷进池塘,随着“扑通”一响,涟漪层层扩散,一圈一圈化为朦胧眼底的幻象……
一个人住在水中,看到的会是什么景象?
那个世界,有没有清澈的令人怅然的月亮?
夜晚的雨、团团的雾气,异样的冰冷。围困着他的回忆与感情也像浸了水般的寒凉。有什么就像潮水一样,自他的心底慢慢地漫了上来,拍打着一层层酸酸涩涩的泡沫,温柔却又伤感地包容住他,直到溢满眼眶……
他一直就住在这寂寞的深海中……住在这月光昏暗的水下……即使有人伸手来拉他,他也会对那破水射来的光束感到害怕……仰头,他想将眼泪吞下,却发现池塘清澈的水面,目已倒映出他最真实的表情,他无法说出口的渴望。
猛地捂住脸,大步后退,他靠着柱子紧紧抱住自己,任凭泪水在脸上划下阡陌纵横的痕迹,被夜晚的池塘所幽禁的真实的他,原来,竞是如此的脆弱吗……
仰起脸,透明浑圆的雨滴如水晶划破夜幕,纷纷落落,打着红伞的人早已随流年一去不返。他不是祖父,从来不是……
他想要的是什么,他所渴望的究竟是什么呢……
为何闭上眼睛,那个少女微微笑着伸出手来的画面依然清晰地刻印眼前,任凭眼泪与雨水,都无法将之模糊?
如果一定要给所有行为都予以一个合理的解释,那么,或许,他之所以想要握住那双温暖的手,只是因为他想离开这独自一人的世界……
一个人,真的好寂寞。
水中的洛神,请教他……如何才能浮水而出,凌波微步……
☆☆☆。。。☆☆☆。。。☆☆☆
樱树在清爽的晨风中尽情地舒展新枝,一夜雨后,伤花怒绽。粉白粉红的花,三两朵地随风散落,满浸着风露雨水潮湿鲜嫩的颜色打在身上便成了一团团不易洗去的斑斓。
“麻烦、麻烦……”不胜烦扰地拨去砸在额上的花,小枫一面叨唠地抱怨,一面不情愿地提着智子长长的扇形裙摆。什么嘛!上次知道色鬼天皇对公主怀有贰心后,不是就决定今后要少进宫的吗?结果丽景殿女御随便送来一封看画的邀约,怎么公主就轻率地同意前来了呢?可恶的李李又不肯男扮女装跟她们一起来,万一大伴叔叔兽性大发,突然闯进去会发生什么真是想想就胆寒啊。
“小枫,你不要一边想那些不可能发生的事一边念出来好不好?”终于受不了地停下脚步,智子按住额角,叹息着阻止。前面带路的侍女脸色早就已经不能用铁青来形容了,为什么小枫总是能如此旁若无人地陷入到她个人的妄想世界中呢?
“总之!一切都是李李不好!”根本没听见智子在说什么,冥思苦想得出完全没有道理可言的结论后,小枫猛地拍掌,接着才迟钝地发觉自己撞上一堵人墙,“耶?公主,你的鞋踩到我的脚了耶。”
智子转身向侍女露出优雅的微笑,“你先到丽景殿去通报女御吧。说我随后就到。”
“好的!”侍女如获大赦,擦着满脸的汗水,提着裙角飞快地消失了。
“这个人很有当密探的素质,脚程真是不错。”小枫乐呵呵地拢着袖子遥望别人的背影,完全没意识到身边某人的小宇宙正在无限爆发中。
“小野弥枫!你这个人间败类!当着别人的面你胡说八道个鬼呀!我说过很多次了!一定要说今上的坏话,我们躲在家里说嘛!你跑到大内还敢这么讲!你是不打算混了吧!”
一连串配合惊叹号的连珠炮,迎面袭来。每念一句,钢筋铁骨的家法就“砰”地在她的头上重重地敲上一记。等小枫反应过来,至少已经挨了七八下。当下觉得极为委屈,泪花闪闪地扁扁嘴,“呜,我心中的谜题这下终于真相大白了……”
“什么东西真相大白了?”智子疑惑地问道。
“人家之所以一直长不高,就是被你敲的啊!”小枫恍然大悟般地控诉。呜呜呜呜,李李还骗她说,只要喝牛奶她就还可以长高,原来这根本就不是真的!
“像你这种力大无穷的怪胎如果还要放任你继续生长的话,那将会成为全人类的悲哀。”智子不加丝毫辩解,干脆将某人长不高的天灾勉强归纳算是自己行善的作为。
“姐姐,东西掉了呢。”
一脸悠闲地拨开樱树的枝条,又引动一阵花落叶摇,走过来的少年打断小枫和智子的对峙,笑着拍了拍姐姐的肩。
“正良?你怎么在这?”
“丽景殿女御的父亲送来一批画,她请我来瞧的。其实是因为听到姐姐也会来我才过来的。结果姐姐慢吞吞的,一直到不了,我才出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智子点了点头,想起他刚才的话,连忙向身上检查一番,“对了,你说我东西掉了?我掉了什么吗?”
少年无言地转了转澄清如水的眼珠,当然是脸上那层淑女面具喽。真不知道姐姐和小枫的友谊是建立在什么相处模式中的。
“反正先别管那个了,姐姐过来的路上没有看到恒贞吗?”
“没有呀,恒贞也要来吗?丽景殿真是交结广泛呢。”
“姐姐……”表情微妙地变了一变,少年摸了摸鼻尖,“丽景殿女御是我们的堂姐没错,但也同时是恒贞的母亲啊。”
“啧。”智子皱着眉咬住蜷起的手指,不耐烦地总结道,“皇家血统果然是难以向外人道的混乱啊。”
“是啊,所以姐姐可千万不要入官当女御哦。如果那样的话,到时候我该怎么称呼你可就是麻烦了。”少年笑着为姐姐拨开花枝,请她先过去。“这种事你是怎么知道的?”智子怀疑地看着正良,大伴叔叔的这种打算,应该只有自己身边的人和父皇才知道吧?
“嗯,”少年不明所以地扬了扬眉,“我只是随口说说的啊。好了,让主人等太久,也是身为客人的失礼呢。我们还是赶快过去吧。”
“公主……”小枫幽灵般地贴着智子的背,凉凉地道,“我觉得正良亲王是个大人物。他的事,我们以后都不要管为好……”
“胡说什么呀,”同样压低声线的智子飞快地瞄了眼少年的背影,不快地驳斥,“正良是我可爱的弟弟呢。父皇退位后,他的处境很危险,他的事我不管,还有谁管?我一定会查出是谁想加害他的!看着吧!哼!”
“好吧……反正人家提醒过你了……我无所谓的哟。”小枫翻了翻白眼,真不知道号称聪慧的智子为什么就看不透她自己的弟弟呢。
直至三个人消失在花阴深处,才缓缓从一旁步出的人正是橘逸势与恒贞。
“我们为什么不叫住他们一起走呢?”完全像小孩子般可爱的少年扬起头,拉着橘逸势的衣摆,脸上充满着浓浓的信赖。
“因为……”橘逸势停顿了一下,觉得脸上莫名的发烧。只是,不经意间听到了早已熟悉的声音,就飞快地拉着少年躲到一旁繁茂的树后,这种反应怎样解释也不能称之为是正常吧。
少女在通透得如白银洒落的艳阳里,和身畔的女孩子争吵的模样,虽然与他了解的智子有不少的差距,却一点也并不让人感到意外呢。
那是个适合各种表情的少女…与只有一副面具的自己不同,少女每一张脸都是真实的不同侧面。初见面时,黑如夜幕的明眸闪烁着如针刺般的银光,动也未动却散发出使人生寒的锐气,诡异地笑着说出这次我就放过你的样子;在踏歌会上面对令人厌恶的生物,予以相应回敬凛冽骄傲的样子;打牌时坐在他的对面向他展露毫不掩饰赤裸裸的探寻的样子;说着我想要得到你时微微笑着的脸上却荡漾着淡淡粉红直白的过于大胆却完全不会令他反感的样子……
他欣赏她威风凛凛的如风傲然。
他向往她那明明洞犀世情有多么冷漠无奈,却依然展露出的绝对不肯低头服输的明亮笑靥。
这个汹涌而来如怒放之花的少女,竟在他心中留下了这么多的画面……
他不是没看出少女对他的好感,他只是装作看不懂,想要退开。麻烦的感情比烦事要更加麻烦百倍。会让人寂寞悲伤的不是孤独而是爱情。他既然了解这道理,又有什么理由去沾染呢?这世上再也没有比试图抓住某人的心更困难的事了。直觉地。他便依从本能躲开了。
可是少女却向他告白了……用最直白的方式,最无法让人闪躲的方式,那样堂堂正正地说出想要得到他。那个瞬间,她明如秋水孕育星光无数的眼眸,含笑望来,刺穿了他薄薄的面具。微笑无法继续。再一次,面对这个少女,他到底该用哪种表情呢;他该怎么解答她抛给他的这道难题?
一个人很寂寞,但是爱上别人却往往会令人更寂寞。不管哭泣流泪怨叹疯狂,另一人的灵魂终究是那样地难以掌握。是谁说相爱的人就可以了解彼此的一切,是谁说对所爱之人就一定能做到完全的坦诚,是谁说爱一个人就是为这个人完全付出不计回报,是谁说只有那样,才叫做真正的爱情?
他不能了解,他自私又小气。如果爱一个人一定会悲伤,那么,即便切断自己的感情,他也不想再承受更多的悲伤。
一个人的孤单,与爱上另一人的寂寞是不同的……
他因此决定拒绝这段感情。哪怕,一个人也很寂寞,哪怕,他是真的为那个少女所吸引……
可是为什么,在适才见到少女的一刹那,在看着少女迎着阳光露出各种生意盎然的表情时,他却忽然意识到……苦涩地意识到……原来,爱不爱一个人,根本是不能用所谓的决定来左右判断的事情。
爱上了就是爱上了,那是一去不返的感情。
“师傅!”
感觉身边有人轻轻拉扯着他的衣袖,他低下头,对上少年担心地睁着大大的眼,“你怎么了?”
“没什么……”笑了笑,他收回投向虚空的视线。
“真的吗?”少年的眼中还是有着浓浓的不安,“如果不舒服要看大夫哦。”
真是个好孩子。他漾起温柔的笑,总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发现喜欢上身边的某个人,而明明,这些感情都是危险的奢侈品。
但是没有办法。算了,喜欢就喜欢吧。他扬起头,仰望铺展成一片纯蓝的天空。任长发被春风吹乱,拂过眉睫,遮挡视线。
双眼难以看到真实,双手难以捕捉情感,如果这世间的一切都是早有安排,如果不管举手投足只要活着就会遭遇危险。那么,何不索性任由心意放纵一次,肆意而行呢?
为了那个牵绊住他的脚步,让他连视线也凝固的智子……
☆☆☆。。。☆☆☆。。。☆☆☆
淡雅好闻的香气穿透被帘子分隔成的两个空间。正良亲王坐在左侧,右侧则坐着丽景殿女御、智子、小枫以及一位年纪很轻的少女。
“女御不愧为京内第一调香高手。”正良含笑投去视线。丽景殿女御与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无需这样麻烦地支起屏帷放下帘子,会这样做,恐怕是有生人在场吧。
“是哦!好香呢!”小枫用力地呼吸免费的空气,虽然并不懂得香料的种类与品级的高低,但只要是免费的就一定是好的!
“弥枫大人喜欢就尽管拿去吧。”虽说已经是一个孩子的母亲,但因时人结婚早的缘故,这位女御也不过只有二十几岁,尚处花信年华,微微一笑的样子很是优雅美丽。
“女御怎么也这样叫她!只会让她越加无法无天。”智子狠狠地瞪着小枫,后者则完全陶醉在免费香气里。
“很有趣嘛。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女御指向一旁端坐的宫装少女,“正良、智子,这位是新任的斋官椿姬。”
“咦?已经选出新的斋宫了?”智子略感愕然,感觉中叔叔登基还只是昨天的事情,事实上却已经过了几个月。依照典制,天皇易代时,会选出新的斋宫,前去修行。修行有定期,但在期间不能回京。因此皇亲贵戚一般都不舍得让女儿单身赴任。由于身份限制比较高,普通公卿家的女儿又没有担任的资格。
“嗯,我和这孩子很投缘呢。”女御宽和温良地笑着拉起少女的手,“按习俗,举行仪式前,她要人卫门府斋戒。但卫门府那位长官的为人你们也都清楚。虽说谅他不敢做出无礼的行为,但总觉得不放心。我便叫她搬来我这儿住了。”
少女端坐一旁,始终无语,年纪虽轻,却是个无双的美人。嘴角清丽肌肤白皙,睫毛掀动间,偶尔掠起几许琉璃光色,如空气里飘荡的梅香,清淡优雅却又荡人心弦。
察觉到智子的注视,少女抬头向她微微一笑。是否是四下燃香的缘故呢,智子竟觉得那个笑容分外虚幻且似曾相识。
瞬间的恍惚……在哪里在什么时候看到过同样的微笑呢……
晨曦柔软地洒落,樱花握在白玉般的手中如夕阳艳丽的一燃烧着,袖上有着樱草图案的青年微微笑着向她望来……那是……初次相见时的橘逸势……
“橘逸势……”
“咦?橘逸势怎么了?”智子一惊,猛地抬起头,思绪才刚转动到他的身上,怎么便有人念出他的名字呢?
“公主果然对橘大人格外关心哦。”女御促狭地笑了,“我是在说橘逸势和恒贞怎么还不来?”
“橘逸势也要来?”被人看穿心事,智子的脸上漾起淡淡的薄。
“是呀,他不是当了恒贞的师傅吗?我也想当面谢谢他呢。而且—;—;”女御脸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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