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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则有宋一朝,一惯偃武修文,若非穷苦无依之子民,实不会以行伍求出身,纵然自女真人纵马南下,踏破汴京以来,亦颇有些热血男儿投笔从戎,却也终究还是凤毛麟角,是以此时要在临安行在附近能临急指挥的军队之中寻求能符合要求之人,仍是颇为艰难,绝大部分依旧不过是情急充数而已。
岳飞、刘琦行事,均是思虑周密,谋定而后动,此次调动兵马,自是尽数拣选早曾跟着两人出生入死,忠诚无虞之属下。
这些军士早年征战沙场,与契丹人、女真人、西夏人不知几度生死厮杀,而后却又被当国者轻轻一句话,投闲置散,将十余年人生中最宝贵的时光,消磨在无所事事的生涯之中,是以不少人对于这些在他们眼中看来造成他们今日书面的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臣早已积愤良久,纵然岳飞、刘琦早有严令,然则此时一见竟有人气势汹汹,当堂指责,却也不由得怒气上涌,便自以刀兵相对。
第91章 时势
此时岳飞、刘琦所部,早已入驻临安诸部司衙门,只是此时朝堂之上多已为秦桧党羽所占据,有节操之臣子,倒是已然多半被罢黜去职,是以那些各部院的堂官老爷,平日里虽则排场壮大,官威十足,在当前如此情形之下,却是多半很识时务,并不敢与这些入驻之军士稍有抵触。
倒是这些台谏言官之中,尚留存了三分书生意气,虽则原本在这些军士临到当前时,亦不免有所惴惴,但在勾龙如渊挺身而出的举动之下,却是都自激起了几分血性,不但挺身而出,齐齐拦阻那些军士入驻台谏之所,更是抗言激辩,却是惹怒了那一干军士。
他们积郁已久,如今眼见岳帅、刘帅终于按捺不住,全力反击,都自以为扬眉吐气之机,已在眼前,又如何能忍耐得住眼前这些台谏言官,尤自如此横莽无理的指责。
那名带头的军官深吸了口气,强行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回过身去,先自命令那群军士放下刀枪,这才转过身来对那群台谏官员淡淡说道:“末将奉有军令在身,卯时前须得进驻台谏之所,还望各位大人让出路来,否则……”
他举手,身后军士,蓦地挺身,作势,平端手中刀枪,缓缓踏前三步,口中尤自呼喝号子。
“嗬、嗬、嗬!”
这些军士,都自是百战余生的真正的军人,而今刀枪在手,虽然未曾是对阵于沙场之上,亦不曾刻意列出战阵以待,然则便这么踏步向前,自有一股无坚不摧的森严杀气,透体而出,宛若实质,那些平日里抚养尊处优的一众台谏言官,无不只觉遍体生寒,除开勾龙如渊之外,却是齐齐退了开去。
那员军官双目盯住勾龙如渊,眼神露出些许赞赏之意,口中却是缓缓说道:“军令如山,务须不折不扣执行,末将为执行军令,随时不惜与各位大人一同洒血断头、血溅五步,还望各位大人好生斟酌分寸。”
他虽只是淡淡说来,语意中毫无恐吓之意,然则那淡定的眼神与旁边平端刀枪的军士身上流露出那股强大的战意,却是让那些台谏言官没有任何一个人怀疑他言出必行的真实性,一时间不由得有些推推搡搡,再无人敢上前去。
“哈哈哈”,勾龙如渊却是蓦地扬声长笑,伸手指向立于谏院右侧的石碑,说道:“这位将军谈吐之间,却也不似尽数不通文墨之辈,不知可曾识得这石碑上所书之字?”
那名军官微微皱眉,随着勾龙如渊的手指处,抬眼望去,一字一顿念道:“不-为-身-谋!”
“不错!”勾龙如渊颔首:“这是本朝欧阳文忠公亲手所书,‘官者,当志其大,舍其细;先其急,后其缓;专利国家而不为身谋’,我辈台谏清议之官,无不念兹在兹,无日或忘。眼下如渊忝为台谏之长,又岂会为一身之皮囊,舍朝纲之大义?”
他抬眼,望向那阳光下耀眼生辉的燿燿刀枪,却是傲然而笑:“书生不知军令如山,只知朝纲大义!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有一颗大好头颅!”
他仰着头,却是迎着锃亮的刀枪,更跨上了两步。
身后的那些台谏言官受他的鼓舞,手挽手,亦自一起上前。
那群军士,却是不由得为其气势所慑,微微后退了些许,手中的刀枪,却也不自觉垂了下来。
自来识英雄重英雄,尤其是这些沙场之上,刀枪林中滚过来的人,向来最为敬重的,便是铁铮铮的汉子,有血性的男儿。
眼下勾龙如渊虽则一介书生,但笑对刀兵,却是自有一番风骨,让他们却是不由得生起了一种熟悉之感,一时间不少人恍似觉得文人士子之间,倒也不若想象中般一无是处。
那名为首的军官心下亦自微微踌躇,然则抬头望辩阳光,却是已近卯时,当下微一咬牙,挥手:“上,架开一干大人!”
军令如山,不可有误。
不管是对是错,不管面对的实际情形是如何,都必须不折不扣的执行。
这是一名真正的军人所必须具有的基本素质。
那群军士听令,缓缓向前。
勾龙如渊面含微笑,与一众台谏官员,却是一步不退。
眼见双方已然要俨俨便要接触到。
不远处忽然响起一声呼喝:“且慢!”
…………
辛弃疾在那铺天盖地的凛冽刀气面前,也不由得瞳孔微缩,周身衣袂无风自扬,连呼吸都自变得若有若无。
完颜雍双手持刀,高举过头,发辫飘扬,眼神中已再无半分其余杂质,只余下对于手中刀,对于身前敌,那专注得近乎虔诚的狂热。
辛弃疾甚至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完颜雍那浓烈得宛若实质的杀意,直要叫他再不怀疑,只要自己气势上稍有可趁之机,完颜雍手中弯刀,势必直取自己项上人头。
辛弃疾缓缓出了一口气,却是蓦地散去全身气机,嘴角竟尔又自爬上了一丝笑意。
气机牵引之下,隔开数丈距离,完颜雍手中那早已蓄满了势的弯刀仍自如同五丁开山之阔刃巨斧,沛然莫可御地直直斫向辛弃疾的头颅,那凌厉至极的劲气直激得整个置身的帐蓬都自高高鼓起,刀刃以慢实快,划过数丈距离,给人一种恍若空气间亦自荡起片片涟漪的感觉,瞬间便自到了辛弃疾的眼前,几乎要让人难以怀疑这一刀之威,足以将连包含辛弃疾在内的这片空间内的所有一切,都自齐齐斩成两半。
“喝!”
辛弃疾望着完颜雍一声低喝,那由远而近的一点刀锋生生止在了自己脖颈之上,甚至可以感觉到那森冷的刀气到处,一缕热血正自缓缓渗将出来,却是轻轻松开已然满是冷汗的拳头,心下知道虽则完颜雍现时以刀加颈,然而眼下的局势实际上已然纵控在自己的手中。
在方才完颜雍以刀相胁之时,他却苦苦按捺住自己的气机,乃至完全放弃了抵抗。
他在赌,他赌完颜雍不会杀他,也不敢杀他!
第92章 戏言
一直以来,完颜雍在所有人的心目中不过是个纨绔子弟,只是因着天潢贵胄,这才得任这数十万女真骑军的副帅。
辛弃疾在故意失手被俘,被困于金兀术帐下的这段时日以来,也曾数度亲眼目睹完颜雍那似乎易喜易怒,一味只知勇猛精进的表现,让人觉得完颜雍在沙场之上,或者不失为一员勇将,然则却是有勇无谋,向来只知凭恃一己之勇躁进贪功,丝毫不知进退趋避之道。
甚至此次进兵,完颜雍虽名为金兀术副帅,却进隐含监察金兀术之实,若论权位,本足于与金兀术分庭抗礼,然则在大多数人的眼中,完颜雍却似乎一直以来对金兀术唯唯诺诺,被金兀术操控于股掌之间,如同毫无自主腾挪的余地,只是个操线木偶而已。
原本辛弃疾对于完颜雍亦自抱着同样的看法,只觉得完颜雍天生勇武,确是一员悍不畏死的沙场勇将,却而却是心机不深,恐怕难以成为谋深虑远的真正统帅。
然而数天前女真军人乍入宋军埋伏之时,完颜雍的表现,却是让辛弃疾不由得微感疑虑。
虽然事先皇帝大帅亦自估量完颜雍临急遇事,必难免慌乱,出现如那天般的乱局,本是算计之中的事情,是以才自故意布置,先行引得完颜雍、韩常所部前来,然而对于如此乱局之中完颜雍的表现,却是不免有些出乎意料之处。
完颜雍一惯以勇将自许,原本大家料定他乍遇伏击之时,自必难以指挥若定,却也终究还是会奋勇突围,以死相拼。但那日事机一起,埋伏初现,完颜雍虽似是惊惶失措,糊涂乱命,却是一反常态,反是让原本处于中军的韩常率军突围,而先行送了韩常性命,而他自己反自一直在中军亲卫护卫之下,收束军队,勉强抵御,而直至金兀术援军到来,却是未有任何冒进的举动。
斯后金兀术所部军队亦自撞入埋伏圈,正要强行站住脚跟之际,完颜雍却是一骑突奔,强行喝止了金兀术放箭的命令,似乎已然勇气尽丧,一心只为了保住自己的性命一般,与先前辛弃疾心中的完颜雍,表现却是颇为不符。
若说生死关头方见人心,完颜雍原先虽亦曾征伐沙场,却确实未曾陷入眼下如此四面楚歌的境地,一时慌乱失措,本也无可厚非。
然则在完颜雍这一连串的反常举动之后,原本一直代替金兀术看管着他的韩常莫名其妙的送了命,而他临急喝止了金兀术放箭的命令,亦自让不少死里逃生的军士在对金兀术略有微辞之余,却是对这位平日里在他们眼中可有可无的完颜雍多存了三分感激之意。
联想到昔日在舒州城下,金兀术意欲以战求和,不愿过份紧逼之时完颜雍却独以勇猛精进的姿态颇得女真军心,辛弃疾总直觉这位女真人年轻一代的第一高手,数十万骑军之副统帅,或许却也并不似他看上去那般简单。
今夜完颜雍深夜来访,以刀相胁,摆出恍若不惜与宋军拼死一战的架势,却是与其一贯勇猛精进之形象相符,若不是辛弃疾心下早就对其存下了如许疑虑,或许也便真的为其所慑,倒是落在了下风。
只是眼见完颜雍气质数变那副莫测高深的模样,辛弃疾却是更行坚定了心中的想法,是以在那千钧一发之际,索性行险一搏,强行收束周身气机,赌的便是完颜雍只不过是装做出来的勇气,眼下这个看似鲁莽的女真副帅,实则却是个老谋深算的聪明人。
眼下只看完颜雍的反映,便可知道自己的猜想果然没错。
如此一来,此次之计,只怕会比原先预想中的要更容易些。
毕竟,在这种时候,一个悍勇无匹、随时准备不惜一切以敌偕亡的统帅对于不过虚张声势的大宋军士的威胁,要比一个懂得审时度势的聪明人,来得危险得多。
完颜雍手中刀分毫不离辛弃疾的颈项,缓缓开口,语意森寒:“你为何不还手?!难道当真以为本帅不敢杀你?!”
辛弃疾对于近在咫尺的刀锋却是恍若无觉,脸上的笑意却是益发灿烂了:“辛某只是以为副帅是个聪明人,自能分辨得清楚是谁在将眼下这数十万大军带上绝路,却又是谁给贵军带来一线生机。”
完颜雍手中刀更自透出三分寒意,微微眯眼:“你们南人不敢正大光明跟我们交战,却连施狡计将我等诱至此处,伺机包围,眼下想要取我们性命的,除了你们南人,还会是谁?!不过布库阿哩雍的子孙,不是这么好征服的,我们还有长刀健马,只要你告诉我宋军藏身之所,我们大军铁骑,自然会冲踏出一条阳关大道!你倒是说还是不说?!”
“哈哈”,辛弃疾低低哂笑:“辛某若是怕死,只怕副帅也未必留得下辛某,辛某只是替这副帅与副帅帐下这数十万生灵可惜。我大宋天子官家本无意多所杀伤,只可叹有人为全一己之令名,却不惜以作为女真全族根基之数十万大军为赌注,来下一盘注定要输的棋局,着实是可怜、可叹!”
完颜雍冷冷一哂:“屁话!两军交战,自是务求一举全歼,你们南人费尽心机才将我等引入埋伏,又怎会有如此好心,分毫未损,便自放我们归去,难道当真当本帅是三岁小孩,如此好哄么?”
辛弃疾蓦地收起嘴角的笑,肃容道:“副帅说得极是,我天子官家虽然怀柔四海,不欲多所杀伤,但自也不会让副帅等走得如此容易,今日辛某与金兀术大帅之议,确实不过是戏言而已!”
“戏言!”完颜雍浑身大震,竟尔不自觉退开一步,脸色变幻不定,显然心下动荡不已,极为震憾。
辛弃疾将他的反应看在眼中,不由得心下暗笑。
完颜雍此时的反应,可见他原先将这和谈的希望看得如何之重,是以一时自辛弃疾口中证实是虚言,竟不由得方寸大乱,仪态尽失。
完颜雍却是片刻功夫便自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猛抬头望向辛弃疾,眼中寒光大盛,恼羞成怒叫道:“本帅今日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让你知道戏侮布库阿哩雍的子孙,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第93章 擒纵
辛弃疾哑然失笑:“副帅且莫动气,对于金兀术大帅所列和谈条件是假,但我天子官家欲与贵军和议之心,却是分毫不假!”
完颜雍胸膛激烈起伏半晌,终究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却是已然恢复了平时的神色,缓缓收刀入鞘,冷冷问道:“即有意和谈,又何以刻意相戏?”
他身居副帅,在此兵危将险之时,原本与金兀术便自隔帐而居,虽则辛弃疾骤然出现,声称欲与女真大军和议之时,他正巡走各处,收整军容,并未在侧,然则事后却也自有渠道能知道二人对答之语。
他平日里虽然被公认为女真年轻一代第一高手,在大多数人眼中却只是被目为一勇之夫,志大才疏,只有极少数人知道,完颜雍这副模样,实则却不过是因着他幍光养晦,深自潜藏而已。
毕竟女真人起自白山黑水间,定都立国不过二十余载,虽则处处仿效辽、宋之建制,却终究未能尽脱原本蛮荒之风,皇族宗室,无论近支远支,无不拥兵自重,二十余年来,历经三帝,每次继位之争,都是腥风血雨,哪怕现任金国君主完颜亶的帝位,亦自坐得战战兢兢。
完颜雍身为宗室子弟,自幼便以武勇闻名,却也自被许多有心人目为眼中之钉,其自问现下并无问鼎帝位之实力,是以一直以来,都自深自谦抑,生恐锋芒太露,反自故意给人一种有勇无谋,一介武夫的印象,由此让人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他的身上。
这些年来,凭着这番小心谨慎,他被当今金国国主完颜亶与都勃极烈完颜亮一脉引为心腹,是以此次才会被委以重任,出任这女真一族最嫡系军队的副帅,在监视金兀术之余,亦隐含有渐分金兀术手上之兵权,禆能有朝一日取而代之的意思。
金兀术治军,一惯严整,兼而又有韩常如此得力臂助,在军中威望之隆,一时无二,完颜雍虽名为副帅,却也一时插不得手,只能更行小心,待机而动。
眼下骤遇宋军伏袭,虽是前所未遇的危机时刻,对于一直念兹在兹如何自金兀术手上接过这支军队的完颜雍而言,却也不啻于一个可遇而不可求的天赐良机。
毕竟他也明白,眼下虽则自己看似地位尊崇,高贵无比,实则却只不过寄人篱下、狐假虎威而已,眼下女真朝堂之上,朝局变幻不定,只要有朝一日天颜反复,似他这般无根无底之人,却是最容易遭灾落难,难以自保之辈。
若能真正掌控这支女真一族最嫡系的主力部队,他才算得上真正拥有了属于自己的根基,到时无论大军朝局如何变幻,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