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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俟卨眼神瞄处,正看见那名相府派来的差役,也早被几名军士制住了,堵在了台边一角。
刘琦治军,令行禁止,手下军士都是身经百战的骁勇儿郎,在这太平惯了的临安城中控制局面,自是得心应手,这许多军士几如凭空生出一般,这围观人众虽多,四方亦有差役把守,但竟无一人警觉这些军士究竟是何时到来的。
万俟卨目光微寒,缓缓说道:“临安是行在重地,天子百官,尽在此城之中,刘帅如今竟尔在临安城中妄兴刀兵,难道不知道这是……”
刘琦哈哈一笑,打断了万俟卨的话,却是根本不向万俟卨看上一眼,径自向围在四周的差役与那些人群说道:“奉权知临安留守岳飞令,临安行在各诸部有司,近来行事问案,诸多过漏,想因人手不足,致有疏失,特调令驻京禁军神勇营、虎贲营,进驻临安诸部有司,听候各部主官差遣帮忙,裨收襄助协理之效。”
良久,万俟卨才从刘琦这番话的震憾中回过了神来,举起手指着刘琦,哆嗦着声音喝道:“你……你们这是造反,你……”
不待刘琦示意,两旁早有两名军士上前将万俟卨分左右挟住,刘琦冷峻的脸上微露出一丝笑:“临安各部有司疏失错漏得实在是厉害,竟连你这个钦命要犯都逃了出来,还终日衣冠楚楚招摇过市,若是没有禁军兄弟帮忙,又哪能这么快便拿住你这个要犯?!”
周围围观的民众这才从那一连串的变故中回过了神来,接连爆出一阵阵震天的叫好声。
周围差役都自噤若寒蝉,他们平日欺梁霸市,终日来临安街头打混,早已习惯了逢高就拜,逢低就踩,此时面对这群杀气腾腾,身上尤自带着一股血腥味的真正军人,都自低眉顺目,连大气都不敢多出一口。
宗颖却是眉头微锁,轻轻拉住刘琦,低声说道:“刘帅,这……”
他原本实未曾想到秦桧与万俟卨竟真的敢如此仓促地便想将自己当堂处死,此时形势一波三折,又眼见刘琦为了救自己竟尔弄出如许大的局面,侥是他心志坚韧,也不由得心下微感忐忑。
他进士出身,又久居临安,对于朝中局势多有知晓,自不会只考虑快意恩仇,却是知道刘琦之举虽然痛快,但在这临安重地,以军方接管各部有司政务,实是僭越之至。
任谁都知道,所谓襄助协理各部政务,不过是一句托辞,这些军人一旦进驻各部有司,主客之势便自易主,却是等若临安城内的政务,顷刻间便自落入军方之手。
宗颖望着那几员军士,挟着万俟卨渐渐远去,心下知道此时军方各部,必然已经进驻各部有司,将临安城的一切,都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
岳飞与刘琦,都是算无遗策的绝代名将,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便自稳准狠辣,决不给对方留下半分还手的机会。
只是这样一来,纵然岳飞再未有反意,却也确实与造反相去不远了。无论如何,终究是万分惹人猜忌的事情。
刘琦看着那些围观的人群,在军士疏导下渐渐散去,那些差役也都乖乖地随着指令,跟随着那些军士一起回转各部,这才转过头来,淡淡说道:“行军打仗,每当退无可退的时候,只好扑上去与敌人决一生死!”
他抬头,长长吁了一口气:“无论前线战场,还是在临安城中,我们都决不会把自己手下弟兄的性命为代价,来做任何交易!”
第68章 顺昌
“找到了!找到了!”
女真军士的欢呼声传入耳中,金兀术紧绷的脸终于有了些许地松动。
自他入城那一刻开始,他便知道自己的推断并没有错。
舒州城内,人去楼空,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城池。
城头火起,并不是他们想玉石俱焚,却是在争取那一点撤退的时间。
甚至宋军应当是早有预感,已然先行准备好了逃生的秘道。
毕竟自己的兵马,四众合围,连营数十里,眼下数量如许多的宋国军队,能够缘地道就此撤离,又要瞒得过自己这方的耳目,这地道的出口,必应在自己的包围圈之外,若说他们是临时起意才开始挖掘这如此长的逃生地道,只怕是断断不可能。
未虑胜,先虑败,若不是有个南国庸怯懦弱的天子官家一直在舒州城中拖宋军后腿,只怕虽然兵力悬殊,这一仗的胜负却也尤未可知。
那名宋国监军将军,果然是自己生平所遇人中最可怕的对手,居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够耍了自己一记,再如此飘然而去。
若说他还有弱点,那便是他终究心不够狠,手不够辣。
眼下的舒州城中,历经战火,死伤无数,却是没有见到一具宋军将士的尸首曝尸街头,没有见到一个伤员被丢弃城中。
舒州城中,少说也有数万军民,他居然就这么将他们全数带走,连尸首都自全部妥善埋葬,毫无遗漏。
只是所带的人数即多,自不可能面面俱到,终究还是在这满地狼藉中,留下了许多蛛丝马迹可寻,否则自己手下的军士也决无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找到隐藏于寻常民居之中的地道口。
更何况,如此带着这许多老弱残兵,势必难以快速行军,舒州城外大火为暴雨生生浇灭,又自是影响了他们在时间上的判断,眼下只要弄清地道出口的方向,再行追击,却也未必就来不及。
失却坚城,那些残军败将势必再难有所作为,或许倒也可以减轻自己这一方的损伤。
金兀术来到地道口边,俯身查看着周边的种种痕迹,心里已然依稀可以拼凑出当时的画面。
四周散落些许明黄丝帛,显是那个宋国的天子官家哪怕在逃窜之时,亦尚是带着许多累赘仪仗,赵构虽然惜命如金,奈何南国必然会有坚持天子官家不可失却威仪体面的臣子,这等情形在他看来,却实是不陌生。
如此一来,自己追击宋国残军,却又是多了几分把握。
而那名宋国的监军将军,必是最后一个进入地道之人,他虽未曾亲眼见到,却有十足地把握必然如此。
因为换了他,也定会这样做。
心不够狠,手不够辣,突围逃生时仍不肯弃下手下一个兄弟,这确实可能成为一个致命的疏失,但却是一个换了自己易地而处,也一样会明知故犯的疏失。
若非各为其主,或许这位宋国的监军将军,或许却正是自己的生平知交。
金兀术微微一叹,隐约带了两分寂寥,转头望着完颜雍,沉声下令道:“下令全军休整半个时辰,待得探明地道方向后,立即出发,全力追击宋国残军!”
…………
顺昌城外,沟壑纵横。
那些女真步卒,有些慵懒地在沟中或卧或坐,浑不似舒州城下那般连天战火的模样。
女真族人自小在马背上长大,冲锋陷阵,均以马军为主,眼下这些步卒,倒多半是由其征服地方的东胡各族兵士组成,平日内在军中地位亦是极低,多半做些后勤补给的工作,虽然亦有参与训练作战,却终究是被当成凑数而已。
这些东胡各族兵士原本也自是慓悍善战之辈,但女真族人在征平四方的过程之中,与东胡各族均自深有仇怨,眼下不过因利益结合,若说其对女真金国有多少忠心成分可言,却是连女真人自己也不信,这也是他们并不放心吸收这些异族人进入作为大金根基的精锐骑军,甚至不肯颁给他们战马,从而借此保证自己这方对于东胡各族的绝对优势战力,但如此一来,却也让这些异族军队更是离心离德,得过且过。眼下若不是此次女真人与宋军之战,金兀术尽起精锐,全力进攻有南国天子官家所在的舒州城,也轮不上这些异族步军操刀上阵。
但这样一来,这些异族步军原本也自明白,他们在顺昌城下不过是起牵制作用,是以不过倚仗濠沟纵横,冲锋不便,每天例行骚扰一番,在场面上过得去也就是了。
幸好顺昌城中的守军,攻势虽然频繁,却也不甚猛烈,倒似是也在虚应事故,双方你来我去,每次倒都似是战况惨烈,只是实质上倒是颇为悠游自在,较诸舒州城下的如火如荼,却完全是另外一番光景。
张宪正自佇立城头,俯看着城下那些女真军人,嘴角露出一丝笑意,耳畔却听得远方传来的隐隐马蹄声,登时霍然转身。
是时候了!
身后那些宋国军士,早已刀枪在手,脸上都自露出跃跃欲试的激动欣喜之意。
这些日子来,城外的女真步卒或许松懈了下来,他们却是只觉得憋闷得厉害。
虽然顺昌被围,但舒州城方向的消息,却仍自时时传入他们的耳目之中,对于这些热血儿男而言,不知有多么希望能如舒州城那边的宋国军士一般,跟胆敢侵入大宋国土的女真军士刀枪见血,拼一个你死我活。
眼下顺昌城外的女真步卒虽然人数比之城中守军尚要多出数倍,但他们却也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冲出一条血路,能够冲出去与舒州城中的弟兄并肩作战。
他们并不懂什么战略,只知道对于这些强盗,要以血还血,以命搏命!
是时候了!
现在终于是时候了!
张宪望着那远方马蹄卷起的烟尘,已然渐渐近了女真人的营帐,城下那些女真步军,也自发现了事情不对,纷纷匆忙地跳出濠沟,有些茫无目的地四下张望着。
张宪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只觉得热血刹那间涌遍全身,蓦然开口一声大喝:“开城,杀!”
第69章 太后
秦桧跟随着当值内待的指引,转过朱廊,缓缓步向临安皇城内苑议事之所,沿途遇见的不少内待,在微感诧异之后,仍然恭敬地向这位大宋宰相行下礼去,有几个平日里熟悉的还自抢上前去,大献殷勤。
他们在这皇城之中行走,自是眉眼伶俐,消息灵通,深知眼下这位秦桧秦相爷虽然不再如以往般可只手遮天,但在大宋朝堂之上的影响力,仍然无可替代,是以一如既往地恭谨有加,不敢稍短了半分礼数。
秦桧仍如往常一般含着微笑,与他们点头寒暄,却是看不出半分焦急之意。
此刻临安城内各部诸司,只怕早已沸反盈天,整个临安行在,还平静如往昔的,大概也只有这皇城内苑了。
岳飞终于出手了,而且一出手便自雷霆万钧。
禁军各部,此时已经进驻诸部有司衙门,原来各官衙的差役,均被控制了起来,由那些禁军军士替代他们原先的差使。
诸部有司的主官们,虽然看上去仍自坐理各自部院的政务,那些军士不过是替代差役,供其驱使,但事实上却是谁都知道,眼下文臣与武将间对立弥笃,这些军士虽则名为拔归他们指挥,实则却自是起着监督管制的作用,那些差役在这群真正的军人面前,毫无可顽抗之力,等若临安城内大小衙门一夜间尽数落入军方之手。
不知有多少部院的官员大发雷霆,冲着那些军士大骂岂有此理,要那些家伙滚蛋,偏偏此次奉令进驻各部院的那些军士,却都自脾气极佳,简直打不还口,骂不还手,逢到那些大人生气之时,便自低眉顺目,倒真似是到各衙门当差一般,若是那些大人实在没了招,想跟他们讲道理,他们却又瞠着目,只推说出身行伍,向来没读过书,都自听不懂,只是软硬不吃,任那些大人怎么说话,他们就是这么硬在各部院驻扎了下来。
那些各部院的主官们都是文人士子出身,若要廷辩曲直,厘清是非,无论自己是对是错,总是雄辩滔滔,讲出一大番道理来,但碰到这种油盐不进的无赖招式,却都没了辙。平日里万试万灵的官威,此时对着这群手上刀枪发亮的军士,却也施展不出来,口诛笔伐又自不痛不痒,一时间也都没了计较。
一念及此,秦桧也不由得微微感慨。
那些军士都是真正杀过人流过血的战士,这种不怕死的人,要他们冒险做一些足以杀头掉脑袋的危险事情倒是不难,但要他们在进驻各部院之后,非但不趁机大耍威风,一吐以前的闷气,反要向这些文臣们低眉顺目,委曲求全,却是着实不容易。
岳飞能如此治军,也难怪其纵横不败,直令女真人闻风丧胆。
只是……
秦桧嘴角露出一丝微笑。
眼下的局面,原本便是自己最想看到的,甚或是自己一手促成的。
不是么?!
引路的内待在延福宫前停下脚步,那待立在殿外的内待都知也认得秦桧,连忙上前拱手,听了秦桧的话,踌躇了片刻,却是不敢延搁,仍自进殿通报去了。
秦桧微拱双手,等待传见,神色却是恭谨有加。
眼下天子官家远征在外,岳飞受天子亲旨知临安留守事,位居监国,地位尊崇,却也只有这大宋皇城之中,才能找到能压得过他去的人。
那便是新手扶立当今天子的原本哲宗天子元佑皇后,而今贵为大宋太后的孟太后。
…………
风急,雨烈。
赵匡胤一双灵目,却自在风雨中捕捉到远方斥候摇动的那一点红光。
他回过来头,看着在风雨中挺立如松,尤如站成一堆雕像的那群士兵。
自一开始,他便料到了眼下的局势,从而制订了全盘的计划,整个舒州城中军民的撤退均自早有打算,有条不紊,全无半点杂乱之意。
现在莫说舒州城内的民众早已经全数在部分军队护送下撤往其余城镇,连那些老弱伤员也已然全数撤走,便是最后一批撤下来的军士,因着连日的战火疲累不堪,除开王贵随着赵匡胤留了下来之外,其余的也都已经跟着早就接应在此的宋国军士退往了后方。
眼前这批宋国军士,是先期撤出的部分精锐,在这里已然休息调训了一段时日,早已将周身的状态调整到了最佳,就等着金兀术衔尾追来,等着这场大仗的最后真正要决胜负的时分。
赵匡胤扫过那一张张根本未曾再流露出分毫表情的脸,脸上噙起了一丝笑意。
他明白这些军士的心里,早已存下了决死之志。
这一段日子,是最接近于胜利的时刻,却也必然是最接近于死亡的时刻。
金兀术大军衔尾追来,益逼益近,而他们却是不能走得太快,甚至要故意让金兀术他们赶上来。
毕竟要一路将金兀术引到他们事先布置好的地方,途中不知还要经过几番的周折与艰险,即要将金兀术一步步地引到早已布置好的地方,又要做出狼狈逃窜的模样,不能让他生出疑心来。
非但如此,赵匡胤更安排人众,做出分兵数路的模样,其中一路打出一些残余的天子仪仗,摆出刻意要迷惑金兀术的样子,而自己这路却要沿路留下些蛛丝马迹,即不能让金兀术真正为外相所惑,追岔了路子,又不能让他查觉出是故意留下的记号,其中的分寸,差之毫厘,谬之千里,却是要把握拿捏得分毫不差,亦要花上颇大的功夫。
这一切在其他人看来,或会觉得有些画蛇添足,颇显多余,但赵匡胤知道,这些几乎都是必不可少的。
金兀术绝非是泛泛之辈,虽则眼下已然是渐入毂中,但却仍然是容不得一点一滴的疏忽差池。
舒州城内的大宋军士,均自百战余生,也都明白眼下局势的艰难危险,但却又人人争先奋勇,希望能留下来与这位监军将军并肩作战。
眼下的这些军士,却都是自原先舒州守军之中再度精拣出来的精锐。
赵匡胤估算着那斥候传讯的时间,蓦地仰天一声长笑,喝道:“是时候了,大家要好好给那些女真人准备好最后的大餐!”
一众军士轰然应诺,齐齐上马,整齐得仿佛便只是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