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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
何铸沉吟片刻,点头道:“这两项捐赋,确有其可行之处,但仓促变法,于祖制不合,此时由鹏举来支持推行,更是无论人地时间,均不相宜,鹏举……”
岳飞截道:“何大人觉得,应当在何种方式下通过推行这两项条陈,方显得当?”
何铸沉声道:“自然是待得天子官家得胜还朝,召集文武群臣共同商议,若能大家一致……”
他忽然却也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由得停住了口。
岳飞哈哈笑了起来:“何大人终于明白了。”
“岳飞不是读书人,不懂得什么祖制天理,但岳飞却也知道,若是待得陛下还朝,召集群臣共议是法,那若不是不了了之,便是要陛下力排众议,乾纲独断,此时陛下既然任岳飞为临安留守,那便由岳飞来做这个恶人好了,又何苦将陛下也绕将进去?”
他回望何铸,眼神清澈而真诚:“岳飞所思所想,只有一件事情,那便是这两项条陈,到底是不是真的对于穷苦百姓,能够有所裨益,这是岳飞的真心话,不知何大人信也不信?”
他长长吁了一口气,有些疲惫地坐倒在椅子上:“大家都是为着同一个大宋,同一些百姓,又何必要有这么多的顾虑,又哪里来的这么多的计算?岳飞的狡计百出,都是对着想来侵略大宋的敌人,而从不是对着自己的同僚。”
何铸愣了半晌,斟满酒杯一饮而尽,苦笑道:“鹏举你这句话,可是指着和尚骂秃驴了。”
岳飞望着窗外的街市,轻轻叹道:“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则大宋朝的升平盛世,指日可待,又何必惧怕小小的女真人。”
何铸微微咀嚼“文官不贪财,武将不怕死”这两句话,不由得周身一震,望向岳飞,眼神中射出理解敬佩的神情。
他起身,来到岳飞身畔,与他一同望着窗外,淡淡说道:“鹏举可能不知道,有一场大风暴,马上就要来临!”
…………
韩常望向兀自浓烟滚滚的舒州城头,听着耳边女真士兵如癫似狂的叫喊,嘴角终于绽开了一丝笑。
他不惜尽早将这两件神器搬上战场,便是为了化解昨日宋国将军那一箭,在女真军士心上留下的阴影,同时打压下经昨日一役而旺盛至极致的宋军士气。
否则在那样的形势下,说不定连那个庸怯懦弱的宋国皇帝都会受到鼓舞,而不惧怕自己的大军围城。
现下舒州城内真正能发号施令的是无能的宋国皇帝,若非万不得已,他决不愿让自己手下的军士去打一场以硬碰硬的攻坚仗。
他需要的,是尽早在心理上击溃敌人。
眼下的效果,比他预想中的还要更好上十倍。
有些女真士兵,甚至跟随着那个珊蛮,欢呼舞蹈,向那两尊塑像行礼膜拜,恍似已然取得了最后的胜利。
在今日之前,哪怕韩常早已自金兀术口中得知这两尊传说封印了地狱黑火的神器的可怕,但也绝不曾想到,它们的威力能够大到如此的地步。
这俨然已经不是属于人间世的力量,难怪那些女真军士将这两尊神魔的塑像,当成了神魔的化身来顶礼膜拜。
舒州城头的守军已经扑灭了火焰,还弄来沙土石棉之类的防火之物,垒起了一道临时的屏障。
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这两尊神器其实并不能无限次地喷发地狱黑火,但他相信,这已经足已让舒州城内的宋国军队,尤其是那个惜命如金的宋国官家吓破了胆。
他们斗志的坚韧,已经颇出韩常的意料的。
此时他们退在屏障之后,用寻常箭弩根本无法射及那两尊神器,他们竟然以削尖了头的柴枝为箭,铺天盖地地射了过来,将那两尊神器射得叮当乱响,虽然那两尊神器乃熟铜所铸,丝毫未曾有所损伤,但箭枝四飞,也将旁边操纵神器及推着“挡箭牌”的人马射伤了几许。
不过韩常相信,只要再让他们深切体会一下这两尊神器的威力,距离击溃他们的斗志,也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旁侧的人手,踏着已然堆积成厚厚一层的箭枝,替换下受伤的人马。
韩常眯眼望着阳光,举手,下挥。
牵动神器的战马长嘶,发蹄。
一条人影,陡然自舒州城头冲天而起。
第41章 国法
舒州城下女真人千千万万道的目光,都不自觉随着那道人影往上望去。
阳光方炽,映得那道骤然飚举高空的身影,周身隐隐闪现了一层金黄色的光芒,刺眼生花,直如天神临世。
韩常又惊又怒。
以他的目力,自然认得出眼前这道身影正是昨日那位监军将军。
周围一派寂静。
几乎所有女真人都张开大嘴,望着在半空中弯弓搭箭,已然蓄势待发的赵匡胤身上。
居然没有人会怀疑眼前这个人,能够真正威胁到那两尊在他们心目中已然有如神魔临世般的神器。
或许在他们的心目中,这个大宋监军将军,也早已是有若神魔般的存在。
“崩”的一声沉沉机括声响处,正在众人目光都聚集在那位监军将军身上时,两道迅若闪电的黑影,却是自舒州城头陡然射了出来。
韩常眼神微亮,顿时松了一口气。
他久历沙场,哪怕只凭声音,都可以认出这是床弩发出的劲箭。
大宋铸造武器之法冠绝天下,这等床弩合数人之力以机簧绞动发出,其势确实足以力透重甲、直达千步之外。但失之在于准备时间过长,战场之上,瞬息万变,大宋朝的敌人又都是以马军为主,来去如风,床弩在两军征战之时,往往并不能起到太大的作用,但眼下这两尊塑像稳立不动,实是绝好的靶子。
原来那个监军将军举动只是惑人耳目之计,只是在为宋国布置好床弩争取时间。
也只有如此才是正常。
神器口中所喷出地狱黑火虽然威力惊人,却也有其所难及的距离。
是以今日这两尊神器放置之处,较诸昨日远为临近舒州城楼,正在床弩射程之内,但却绝非任何人力所用弓箭所能射及。
转瞬间,床弩激射而出的两枚劲箭,已然过半。
所有人的目光都自集中在那正自流星赶月般功射而至的劲箭之上。
蓦然间,不知何处又自轻轻“崩”的一声弦响。
韩常应声抬首,却只见满眼阳光方炽,明晃晃地耀眼生痛。
没人看得清那两道箭影是自何处飞来,但又偏偏所有人都听到了那两股劲箭带起的沉沉啸鸣声。
他们只听到“铛”的一声闷响,便只看到尤如凭空之中生出的那两道箭影,携带着千万道耀目阳光,后发先至,狠狠地撞在了由床弩发出的劲箭身后。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
韩常瞳孔蓦地收缩。
在场宋金双方足有数十万人之众,却很少人能如他般明白眼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两道赵匡胤发出的箭撞击处,那两道由床弩发出的劲箭的方向微变,去势益急,却是直指正自微微张开的两尊神器的大口。
没有人比他更明白,这两尊神器通体以熟铜铸就,却唯有口中喷射地狱黑火的机括,精巧细微,遭到任何撞击错乱,都有可能使这两尊神器受到难以弥补的损伤。
也直到此时,他才明白宋军的战略所在。
床弩虽然劲大力沉,但终究以机簧绞盘之力发出,准头却差,赵匡胤那两箭,却是神乎其神地调正了床弩劲箭的取向。
包括他在内,所有的女真人都不自觉屏息聚气,手足无措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切。
一股无力感,转瞬弥漫在他们心头。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间。
那两道劲箭,转眼间已然恍似要射入那两尊神器的大口之中。
骤然间“轰”的一声巨响。
城上城下数十万人几乎在同时爆出大喊,惊天动地。
那两尊神器口中的地狱黑火,居然就在这最关键的时刻急急爆发,正正迎上那两道直取他们口中的劲箭。
…………
“哦?”岳飞望向何铸,眼神中泛起了然于胸的感激,口中却是轻轻一叹:“自这两项捐赋推行以来,临安城内的风雨又何曾有一时片刻平息过,岳飞早就习惯了。”
何铸却仍是皱着眉,沉吟了片刻,这才开口说道:“鹏举应当知晓,此次京中百官连署反对鹏举与包大仁推行那两项捐赋之议,何某列名勾龙如渊之后,实为反对最力的几人之一。”
岳飞哑然失笑:“换做岳飞与何大人易地而处,也必然如是,何大人无须放在心上。”
何铸抬头,双目直视岳飞:“何某想说的是,此时何某虽对鹏举心胸见地佩服惶恐,但若是此时再让何某选择一次,何某仍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站在反对鹏举的一方,鹏举可知为何?”
岳飞微微愕然:“岳飞愿闻其详。”
何铸思索片刻,似是在考虑措辞,好半晌才开口说道:“鹏举适才曾言:‘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可谓一语而中本朝秉政之弊端。”
他望向窗外,轻叹了一口气:“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也并非是本朝独有,历朝历代,多少明君圣主,为消除官员贪腐,绞尽脑汁,严刑酷法有之,高俸引导有之,却总是收效甚微,延至本朝,此风益炽,鹏举可知为何?”
岳飞微微摇头,并不答话。
何铸嘴角泛出一丝苦笑道:“自秦汉魏晋以来,前朝历代,无不以门弟为取士之标准,延至隋唐,虽开科举之风,但每科所取,不过十余之众,真正柄持国政的,仍是出身高门大阀的世家子弟。”
“然而本朝历经唐末五代之乱,门阀世系尽皆崩散,朝政事务,再没有那些行政经验丰富的门阀世族可以倚仗,只能大量吸纳原本出身寒门的读书士子,这固然使得本朝朝堂之上一派生机盎然,充满活力,但同时也带来了一个严重的问题。”
何铸略为停顿片刻,望向露出若有所思神色的岳飞,缓缓点头道:“那些门阀世家子弟,固然养尊处优,大多是花花枕头,但其无论居官之前或之后,所过的生活,纵然不是一般无二,却也相去不远,是以究竟其人品如何,才能高下,终究还比较容易分辨。却不会如本朝一般,那些寒门士子,原本可谓家居四壁,一无所有,有朝一日身登龙门,却是顿时身价百倍,立时过起了纸醉金迷的生活,如此截然不同的环境,使得无数学人,居官前后转变之大,足以使人瞠目结舌,匪夷所思。”
他轻轻喟叹道:“本朝多少学人士子,出身寒门,处江湖之远时,尚能忧国忧民,以清贫自持,以匡扶时弊为己任;然则一旦科举得中,高居庙堂,却又容易被眼前酒绿花红迷了心窍,将满腹的心思,全然用在了如何钻营苟且之上,如何保住眼前的富贵荣华之上,全然不顾国事是非,一味倒行逆施,着实是可恨!可叹!”
他望向岳飞,嘴角露出一丝讥讽的笑:“正如当朝秦桧秦丞相,昔年金人兵围汴梁,秦大人时任御史中丞,力主抗敌,极言宁折勿屈,甚且不惜亲自请缨衔命,充任使臣,只身奔赴敌营,与金人舌辩交锋,是何等的英风豪气,何等的刚烈男儿,而今昔日豪言壮语言尤在耳,秦大人却是为了保住眼前这一场富贵,甚至甘愿不顾颜面在大宋朝堂上对金人伏首贴耳,今昔对照,实不由令人思之怅然。”
岳飞微微轻叹:“何大人所见,果然通透,本朝弊政……”
何铸轻轻摇头,却是打断了岳飞的话:“何某今日想跟鹏举说的,却不是本朝弊政,何某之前所言,只是想提醒鹏举一句话。”
岳飞端然正色:“何兄请说。”
何铸脸上露出一丝苦笑,缓缓说道:“那如许多自幼熟读圣贤书的文人士子,在临安城这纸醉金迷之中,尚且难以自持,逐渐变质,鹏举觉得你手下那些出身行伍的军士,却能比他们要强上多少?”
一阵难堪的沉默。
良久,岳飞才长长地出了口气:“何兄所言,其实岳飞早就明白了。”
他转过头,看着何铸,苦笑道:“自许久以前,岳飞就一直在想,太祖本自行伍出身,又何以自太祖手中传承下来的国是,却是对武人如此不公,如此诸多防范?”
“直到后来岳飞自己亲自带兵的时候,才真正明白本朝太祖的一片苦心。”
“只有在真正的战争之中,才能带得出真正的不怕死的军人;然而这些不怕死的军人,在一个没有打仗的太平盛世之中,一旦失去严格的管束,却又直如洪水猛兽般最为可怕。”
他轻轻叹气:“没有人比我更明白临安城里的这些军人,他们都是一些不怕死的人。”
“所以一旦他们认为什么是对的,一旦他们认为什么是他们应得的,他们会不顾一切地去争取,甚至不会有任何的恐惧与掩饰。”
他望向何铸,苦笑道:“当日包大仁曾怪岳飞畏首畏尾,顾忌过多,实则岳飞倒确是畏首畏尾。因为岳飞很希望他们能坚守心中的信念,但又很害怕事情终究要走上岳飞心中最不愿见到的那一面。”
何铸愕然道:“既然鹏举什么都想明白了,那又为何终究还是毫不避忌地如此施为?”
岳飞微微吁气:“武人行事,直来直去,不比文人士子,是以以武人来行这两项捐赋的事情,其中执行之间当须注意的许多问题,势必无可遁形,尔后再行这两项捐赋,便不会再如王荆公行新法般,明知个中有千般曲折,却是错乱复杂,无从解起。不管此次这两项捐赋成与不成,亦必可让今后之改良国政经济,少走许多弯路。”
何铸愕然良久,方自苦笑道:“鹏举难道不知此举若是稍有闪失,你便将置身万劫不复之境,却还谈什么尔后?”
岳飞轻笑道:“但能于国家百姓稍有禆益,岳飞一袭身,死何足惜,更何况……”
他转眼看着何铸:“岳飞心下,实在不信!”
何铸皱眉道:“鹏举不信什么?”
岳飞淡淡说道:“临安城内的军士,自不可能人人皆是圣贤,但若说他们会多数为骤得的金钱权势击倒,化身洪水猛盖,岳飞却是头一个不信。没有人比岳飞更明白,他们之中,绝大多数,都是为了家国,可以舍生忘死的大好儿郎。”
他的嘴角浮起一丝笑:“何兄所言,岳飞大致明白了。”
“国法煌煌,如山如岳,岳飞绝不姑息护短,但若说能因此掀起多大的风暴,岳飞却也以为……”
“鹏举啊鹏举”,何铸一声叹息,打断了岳飞的话:“你也是历经诏狱,险死还生的人,怎地还会说出如此天真的话来。”
他看着岳飞,眼神中浮起了一丝苦涩:“你不要忘记,国法,终究也还是要握在人的手里。”
第42章 变数
叫声轰然雷动。
舒州城内外数十万人,口中或诅咒或祷告地各自大声呼喊着,眼睛却都死死地盯着那急急飞来的两道劲箭,正正迎上了那两尊雕像口中剧喷而出的两条火龙,心都提到了嗓子口上。
“砰”的一声闷响,还未待众人看清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骤然间火光大炽,一时间似乎天上阳光都为之失色,几乎所有人,都被着瞬间亮起的火光刺得闭上了眼睛。
恍若平地里冒出的熊熊烈火,瞬间笼罩了两座雕像身周方圆,一眼看过去,似乎舒州城下的整片大地,都在燃烧。
牵扯两座塑像的战马,以及分布在两座塑像左右分持“挡箭牌”守护的军士,来不及有半分的呼号挣扎,便自被这突然出现的大火吞噬得无影无踪。
烈火吞吐着浓烟,一时间这片天地内再看不清任何东西。
热浪扑面袭来,韩常转身下令全军略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