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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晋国骊姬的种种经营谋划,褒姒美人何其简单省力。你说,在取悦国君方面,她是不是古今第一省时省力的酷美人?”
萧泽好笑:“你?”
我郑重点头:“虽然我本性不是清冷骄傲的美人,但能得君上点拨在人前模拟酷美人风姿,也实属有幸。”绷起脸做冷若冰霜状,“这个样子如何?”抬颌敛目做高高在上状,“这样呢?”慢慢挑睫斜视做睥睨状,“还是这样?”
萧泽哭笑不得:“婧,我不是……”
话未说完,侍人进来禀道:“还大夫求见。”
萧泽抬手:“宣。”
我维持着刚才的表情,矜持地起身,高傲地请辞:“君上要务在身,小童就不打扰了,请容告退。”
淡淡地扫了一眼进门揖礼的大夫,淡淡地颔首,淡淡地走过,依稀听到身后传来他仿若□□的叹息:“婧……”
出了门,刚想笑着问问身旁的青篱自己表演得怎么样,就听见室内还无社的声音道:“据报,楚国周边的群舒叛乱,楚君正忙着平乱,目前无暇他顾。”
接着是萧泽的声音:“那就好,公子丙突然出现,又遽然离去,实恐楚国对我国有什么异动,现在暂时不用担心了。”
还无社:“是。”
我略微一顿,遂无声离开。
连阴数日后,天空懒懒地露出半边红日来,萧泽兴致高昂,吩咐宫中准备车马弓箭帐篷等,意往龙山狩猎。
君太后派人传话:“老妇欲同往观猎,请儿媳备好祭月物品,随同前去。”
我很纳闷:“祭月物品?要祭不也该祭山神么?”
传话侍人道:“太后的意思,时值仲秋,这两日月色尚可,山中月色想必更好,正好趁观猎时祭月,也是一件风雅事,祭月原不拘哪一日的。”
我甚无语,太后想要风雅,这等突发的少女情怀,但愿月神她老人家能吃得消。
因君太后的加入,原定的“卯时出城,勿扰街市庶民”就改成了“辰时出城,以便庶民观瞻。”
出城向东,不到半日,已见草木绵绵,峰峦隐隐。
远远望去,似有薄雾笼罩在山林间,山石苍古,木叶斑斓。
忽然想起儿时在南燕国,偶然见到城外隆起的土丘,我十分好奇,便问旁边的大表哥那是什么。
“是坟包。”大表哥答。
“什么是坟包?”
“就是人死后要住的地方。”
“哦。”我恍然,停了停,“那表哥以后也会住进去吗?”
大表哥默,半晌,淡定道:“会,不过,要比这个高比这个大。”
而后某一日,我指着某一处对二表哥赞叹:“好大的坟包呀,二表哥,你以后要住的坟包是不是也像这个一样?”
二表哥的表情有些扭曲:“那是窑,不是坟包,你表哥我住进去会烧得连渣都不剩。”
“哦。”
再后某一日,我惊喜地指着更高的一处对三表哥叫:“窑!窑!三表哥你看,好大的窑啊!”
三表哥敲我的头:“那是山,丫头,记住了,别以后说出去让人笑话。”
于是,在我的心目中,山便是超越一切的最高存在。
巍巍华夏之地,山何其多,萧之龙山或许称不上是最有名的山,也称不上是最雄伟的山,可却是我二十一年的生命里能见到的最巍峨的山。
巍峨到,自踏入山路开始,我的耳边便不停地回荡着一曲曲大气苍凉的秦风。
车马在山腰停了下来,禁军兵士开始有条不紊地支帐篷,埋锅灶。
炊烟升起,暮霭朦胧,山间一轮明月,幽幽地洒下清凉的月晖。
就在主帐前设了几案,月上中天时,铺上竹席,摆上供品,焚香祭月。
君太后、君上、直至随侍的大夫女眷依次排列,由赞者引领,祈愿叩拜。
眼角的余光看到他清俊的侧面轮廓半隐在溶溶的月影下,嘴唇微动,似虔诚,又似虚幻。
他会祈愿什么呢,为国?为家?为子孙后嗣?
我静静地闭上眼,凝神屏气。
如果愿望只有一个,如果愿望只能实现一个,那么,我只自私地希望,梦的预言不要成真,他能爱我一生。
夜来的风中,耳畔传来林涛如海,虫吟泉鸣,我在心中反反复复念叨这句话,渐渐忘我,直到礼毕声起,众人起身。
再后便是分酢,小宴,鉴于天色已晚,太后不堪疲劳,众人便早早散了。
萧泽拉着我走到帐外同赏月色,一边走,一边指点山间错落的灯火,有巡夜的兵士,也有山林人家。
“夫人向月神许了什么愿?”走到一棵青檀古木下,他侧过头来看我,眉目含笑,“夫人祈愿时一直在偷看我?”
☆、狩猎
我微窘。
抬袖轻咳一声:“这个么,一愿社稷长远,二愿国泰民安,三愿长辈康健,四愿夫君万年,五愿小姑容艳,六愿……”
“你许这么多愿,”话未说完,萧泽便慢悠悠地打断我: “月神它忙得过来么?”
我摸了摸鼻子:“这个,其实,重点我也略拣了拣……”
“哦?”萧泽低头凑近,“那就把你拣过的说给为夫听听。”
声音低低的,略带笑意的眉目在这静寂的夜色中似染了别样的诱惑,气息相缠,我听到自己分明的心跳声。
不远处的大石后传来断断续续的争执声。
正慢慢贴近的两条身影僵了僵,萧泽转而握住我的手,不动声色地向大石走近。
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桐,三年的夫妻恩爱,你真的忘得一干二净?你可知这两年我是怎么过来的?”
片刻的沉寂。
接着便是桐子嘲讽的声音:“三年夫妻恩爱?恩爱到你眼睁睁地看着我被公子丙掳走而不置一词?恩爱到我刚刚离开你就另娶新妇?卢士鲂,你口中的恩爱是不是太廉价了?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我们早就毫无关系了!”
男人呼吸激烈。
我心中暗忖:原来桐美人的前前夫叫卢士鲂。
卢士鲂声音不稳:“不,桐,你明知道我是迫不得已,我不能没有你。”
桐子冷冷嗤笑,转身就走,卢士鲂拽住她,两人无声撕扯。
我下意识地去看身旁的萧泽,只见他的眉头紧皱,愠怒隐隐。
我反扣住他的手,他看了看我,容色稍缓。
桐子又气又急:“放手,你再不放手我就喊人了!”
卢士鲂:“父兄相逼,我能怎么办?桐,那个女人我从来没有碰过……”
桐子:“滚!”
我着实一惊,万料不到看上去温婉和顺的桐美人竟会出语如此彪悍。
卢士鲂苦涩:“桐……”
桐子不挣扎了,声音冷寂:“这一次公子丙,你说父兄相逼把我转嫁,如果再来一个公子乙,再来一个公子甲呢,卢士鲂,你还准备把我转嫁几次,准备让几个人逼我婉转承欢,让几个人害死我的孩子?”
秋夜寒凉的风中,这一串串惨淡的诘问,毫不留情地揭开那鲜血淋漓的过往,我看到,男人好像被一种无声的力量狠狠地击中,蓦然呆在原地,如一截枯木般,手无力地垂下。
“你走吧,以后不要让我再见到你。”桐子的声音,没有丝毫生命力。
男人摇摇欲坠,失魂落魄地喃喃:“不,桐,我会补偿你,我要求君上,求岳父把你重新嫁给我,我要补偿你……”
他是如此仓皇,踉踉跄跄地经过我们身边时竟没有丝毫察觉。
桐子仰起脸,幽凉的月光下,满面泪痕。
我拉起萧泽的手,悄然离开。
回到大帐,我问萧泽:“如果卢士鲂真的来求你,你怎么办?”
萧泽蹙眉:“这毕竟是还大夫的家事,理应由还大夫做主。”
我道:“可是桐子不愿嫁他,就让桐子这样生活不好么?”
萧泽拉过我,神色肃然:“可你要知道,美人无主,终会引起争夺,我不想我的朝臣们为一个女人闹出丑闻。”
我无法辩驳,抿了抿唇,沉默。
许是夜晚风吹着凉的缘故,许是一夜劳累的缘故,次日醒来,我精神不振,头晕沉沉的。
士兵在山腰张开帷幕,猎手入场中狩猎,观者在幕外观赏。
鼓声响起,车马奔驰,现场的气氛极其热烈,不时爆发出欢呼喝彩。充当观众的一干宅男宅妇们,一边看还一边兴致勃勃地做现场点评。从猎手驭马的姿势,到猎物中箭的位置,再到猎物临死前蹬腿的次数,无不作出详细分析,以此判定猎手技艺的高低。
我有些恹恹地望向场中:骑士们穿着挺英武,马儿们跑得挺欢快,可是除了我家萧泽,我真心觉得并没有多少其他看头,而且死了的猎物也不比活着的猎物更美观。
再次瞄向幕后热情高涨的观众:不知是我见识少还是他们见识少。
君太后慨然忆当年:“说起来吾年轻时也是一个英气女子,西部老秦女哪个不会骑马射箭哪,随父兄上山打猎那可是常有的事。”
周围一片附和赞叹。
我甚是惊诧,想想太后平时的样子,对比太后述说的当年,我顿时陷入一种深深的茫然,难以想象四个字已不足以形容我当时的感受,或许岁月无情才是最好的感言。
我托着头发呆了一会,再看老太太那张精神奕奕的脸,突又觉得,其实我才是上了年纪的那一个。
实在无力坚持,我向太后告病请辞,回帐歇息。
帐门口,一道窈窕的身影正在那里徘徊踯躅,看见我,垂首跪了下来。
“桐子,有事么?”我讶然。
“夫人救我!”桐子的声音,惶然哀切,我吃了一惊,连忙把她扶起让进帐内。
“出了什么事?”我问。
“臣女的前夫卢士舫要逼臣女嫁给他,臣女不愿,宁可终身不嫁,请夫人做主。”
我默然,想起昨夜萧泽的话,斟酌道:“可是你这么年轻,总不能真的不嫁人,如果他对你有情……”
桐子抬起头来,面色苍白,泪光闪闪:“即便嫁人,嫁谁都行,唯他不可。”
我怔住了,看着脚下的美人,神态楚楚弱质纤纤,可出口的话竟如此决绝,该是怎样的灰心失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温声道:“我知道了,容我想想办法。”
桐子泪如雨下,我亦觉得心酸。
送走桐美人,我的头更痛了,躺在榻上直犯迷糊,许多往事许多念头纷至沓来,一会是桐子,她的坎坷经历,一会自己,我的曲折过往,蓦然交汇到桐苑那一幕,公子丙那张恶魔般的脸突然清晰地逼了过来,我陡然一惊,身上渗出密密的冷汗。
再大的屈辱也比不过对他愤怒的担忧,再大的恐惧也比不过对他离弃的猜测,原来我已经这么爱他了么?可是为什么,不过两年而已,我对表哥都没有过如此感觉。
夹杂着心酸的甜蜜涌上心头,我自嘲地笑:我爱他,自然是因为他是我的夫君,我理所应当该爱的人。
随意吩咐了两句,我便据榻睡去。
梦境混沌,似乎来到很冷的地方,我冻得全身发抖,耳旁依稀传来焦急的说话声,脚步声来而复去。不知怎的就想起了儿时与表哥玩雪球的情景。冰天雪地的寒冬,我和三表哥四表哥拿着雪球扔来扔去,当时并不觉得怎样,可梦中的我却着实替那时的自己感到冷。大表哥走过来,看看我,眉头微蹙,却什么也没说,只淡淡地吩咐身旁的青篱为我取一件斗篷过来。
再后,青篱便成了我的贴身侍女,和大表哥一样,她的话很少,有时甚至让人感觉不到她的存在,却极为细心妥帖。
我这么想着,青篱果然妥帖地又给我加了一床被子,被子温暖柔滑,还贴心地主动把我密密地拥住,我甚觉舒心,满意地蹭了蹭,复又沉沉睡去。
醒来后天色已晚,大帐内灯影重重,我刚动了动身,头顶便传来一道微哑的声音:“醒了?”
我略惊,下意识地仰头看去:“君上?”
他就势俯身触了触我的额头:“还有些热,你染了风寒,这里只有善治跌打箭伤的随行军医,不便用药,明天我们就回去。”
我又惊,按住他的手:“可是我们才来两天,母夫人还未尽兴。”
他顿了顿:“无妨。”
我有些心焦,看着他从容起身,从容地吩咐侍女:“拿些清淡的饭食过来,多备热水。”我道,“这些小病并不碍事,君上不必耽误日程,”按了按眉心,补充,“但既然是风寒,这样共眠恐怕不妥,会传染。”
他回过头来,背光的阴影中看不清表情,语气依旧淡淡:“婧病中怯寒,你我夫妻,有何不妥?”停了停,又道,“我一直认为,既是夫妻,婧有心事就应该同我说,今日才知,并非如此。”
莫名的语气,莫名的说辞,我看着他,很是茫然,想说什么,却不知从何说起。
用过餐,泡过澡,还被逼着饮下许多热水,连在帐中溜达消食都不准,就被安置到榻上。
他依旧从容不迫地把我纳入怀中。
我犹豫片刻,问:“君上在为我管桐子的事不快?”
萧泽:“不是。”
“那是为了什么?”
萧泽不答。
我无语问天,英明贤能的国君大人闹别扭了,说出去谁会相信?
我安慰性地抚摸他的胸,他稳稳地捉住我的手,声音低哑:“不想病得更重,就好好休息。”
我脸色暴红,连忙缩回自己的手,乖乖躺好。
幸而夜色浓郁,掩盖了一切。
天明启程,分成了两拨,一拨护卫我快速进宫,一拨随国君太后慢慢回城。
我精神萎靡,已经开始咳嗽,青篱忧色重重。
回到宫中,立马有太医令前来诊治,滞留宫中的声子姑娘也喜滋滋地赶来,想必是想听我讲狩猎见闻的,看到我如此情况,倒是颇有眼色地收了声,转而关心起我的健康状况来。
我想了想,挥退了下人,强打起精神坐起身,郑重地问道:“声子,你告诉我,如果有一天你出嫁,桐子做媵,你愿意吗?”
声子先是惊讶,继而两手一拍,欢喜道:“真的吗,太好了,与其让不熟识的宗女随嫁,真不如让熟悉的桐子跟着作伴玩耍。”两眼放光地抓住我的手,“桐子她愿意啦?”
我抬头望梁,无语问天。
声子问:“怎么?”
我道:“虽然我一向觉得争宠什么的是浮云,不过声子,你要考虑清楚,桐子貌美,很可能……很可能,会夺去国君的宠爱?”
声子敛起笑容,认真地问我:“嫂嫂,难道我不貌美么?”
我突地愣住,而后骤然失笑。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我依然清晰地记得这一幕,清晰记得这样一个小姑娘,用这样坦然自信地问我:“难道我不貌美么?”
或许当时这一幕给我最深的触动就是,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这样从容地问一句,无论那时我已遭遇什么样的境况,是狼狈还是凄惨。
☆、大礼
以前三表哥曾说,我虽贵为一国公主,但却着实缺乏一点公主应有的娇娇之气,我想,这大约与我自小离国且经常和男孩子厮混有关。不过,三表哥又说,我生病时倒还像些样子。
其实,从小到大我很少生病,对我而言,病痛的折磨远比不上吃药的折磨更难忍受,所以即使是生病,我也不见得有什么娇娇之态。
三表哥这么说,只因某一次我偷偷倒药时被他撞见,各种威逼利诱之下,我被迫使出女孩子的手段向他挤泪撒娇,这才勉强蒙混过关。
我不是擅长撒娇的女孩子,那一次被迫为之,真真掉落了几层的鸡皮疙瘩。
此后生病,但凡我偷偷倒药时都会碰到三表哥,不会早一步,也不会晚一步,总会在我快倒掉一半时被他人赃并获。
由此可见三表哥此人极坏,他既不提前阻止我,也不会当作看不见,就等着看我当场出糗,并乐此不疲。
列数那仅有的几次恨不能让人撞墙的撒娇卖痴的经历,竟都是对着三表哥,也因了和三表哥斗智斗勇的经历,之后我对药毁尸灭迹的手段越发高杆,那些苦涩的浓汁,总有大半部分被我不动声色地处理掉了。
造成的直接后果是,我要么不生病,要么就比别人病的时间长。
所以,一旦我病了,青篱总是分外忧心,我私下里揣测,她忧心我用药倒比忧心我的病情还要多些。
整整三天过去,我的病未见减轻,青篱变了策略,膳后早早地把药端上来。
“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