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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会真正重视一个十六岁少年的意见呢?
他的父亲当即呵斥:“无知小儿,敢在这么多德高望重的将军面前搬弄唇舌,还不退下!“
劝谏无果。
楚庸交锋,庸军气势正盛,楚军一触即败。
直到此时,那些领军的上位者才开始细思少年的话。
此后六次与庸军交兵,六次楚军都佯装败走,如此脓包形状,庸军终于不可避免地懈怠了,随意松散的模样,就和在自家院子里晒太阳差不多。
结果不言而喻,庸国灭亡,楚军大获全胜。
平定了庸国,楚国才有了谋求中原的可能,才有了与晋国争霸的基础,这一战,不仅让成全了楚王“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英名,也成全了景煜不可动摇的嗣子之位。
从众兄弟中脱颖而出,成为景氏家族继承人的嗣子之位。
泱泱大楚,人才济济,谋臣智士何其多?为何独独他被称为“第一聪明人”,想来这多少和那风靡一时歌谣有关。
所谓宣传效应,大概如是。
而那首充满少女忧伤爱恋气息的歌谣,也让他的这一称号染上些许旖旎玩笑的意味,为人所知,却不为人所忌。
只是,这个让所有南国女子爱慕思恋的对象却终年一身单一低调的玄衣,不仅与他那副天妒的容颜不相配,也与楚国崇尚繁华富丽的穿衣习俗不相称,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故事悠悠结束,而我却陷入深深的迷惑,怎么也无法把杜夫人口中的智能谋士和我印象中的翩翩乐师联系到一起。
或许他们压根就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话说回来,“景煜”这个名字倒真是个好名字,拥有这个名字的人,既可以俊雅翩翩,又可以智谋无双,我抚着沉甸甸的肚子深沉地想,或许我的儿子可以用“煜”这个名字?
在南燕国史中,曾有一段记载,说是在某一次对抗狄人的战役中,南燕君亲手把狄人大将长狄侨如用戈刺死,许是为了纪念这段意义非凡的历史,南燕君便把自己的儿子命名为“侨如”,燕侨如。
儿时,三表哥对我说起这段掌故时,指着宗庙里的一面铜盘说:“这就是用从狄人那里夺来的铜钟铸成的,上面都有记载。”说完后笑眯眯地露出两排白牙,“知道表哥我为什么这么聪明么,因为名字对人的意义太大了,我叫尚,帮文王定天下的太公望也叫尚,你说,我能不像他一样聪明么?”颇为得意地抚摸着我的头发,做感慨状,“所以说,桑桑啊,你笨一点也是可以理解的……”
那时我的名字还叫桑葚,因为母亲爱吃桑葚而得来的名字桑葚。
听完后我很受刺激,亲自歪歪扭扭地写了一封家书给母亲,强烈地要求改名字,也是为自己的智商努力争取一把的意思。
母亲把我的名字改为“婧”,窈窕美好曰婧。
私以为,我如今长成这般美好的模样,大约很受了点这名字的恩惠。
于是,我把自己给孩子起名为“煜”的想法说给萧泽听,萧泽一个眼风扫过来,我的笑容便耷拉在嘴角。
萧泽似有不忍,柔声劝慰我道:“声子的笄礼快到了,笄礼过后就是婚礼,名字的问题……不急,如果婧真想要什么纪念意义,那等发生了重大事件后再起不迟。”
我:……
孩子名字的问题继续悬疑。
声子的笄礼日,天气晴好,殿外阳光如汪着金色的波澜,层层涌进,粼粼荡漾。丝竹和鸣声中,声子跪坐在衽席上,由赞礼引领,一步步长发挽起,深服加身,揖谢长辈。曾经天真活泼的小姑娘如今已到了为人妇的年纪了,就像这时光,转眼间素冬已过,春光浮现,似乎连整个肃穆沉沉的庙堂也染上了浅浅的粉色。
自此以后,这个小姑娘就会被人按排行称字,称为仲子了。
我颇为感慨。
“婧听说《诗》中有言:‘莘莘征夫,每怀靡及’,那些昼夜奔忙在道路上的人,连片刻休息工夫都没有,还怕来不及,你说那些干等着的人又怎么会来得及呢?”
当晚的宴席上,我幽幽地对萧泽道。
“唔?唔,是啊。”萧泽体贴地把切细的鱼脍放到我的面前。
“婧听说,齐国的海很大,齐国的女子很美,齐国离萧国有千里之遥。”我依然漫无边际。
“嗯,不错……梅酱放得正好,正适合孕妇的口味。”萧泽细致地把羊脯羹送到我的嘴边。
“声子嫁往齐国后,不知多少年才能见到,可怜她临走前来不及看到自己的侄儿也就算了,如果连名字都不知道,那该是多大的遗憾呀。”我悠悠点题。
“唔,嗯……”萧泽专心地为我盛取酸酪浆。
“那我们是不是该尽快敲定孩子的名字呢?”我终于不再迂回,单刀直入。
萧泽抬头,忍俊不禁:“婧真可爱,这般执拗的劲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唔,你放心,即使声子嫁走了,也照样可以通知她名字的事,来,这个枣味的炮豚不错,快尝尝。”
“……”我无语凝噎,孩子,那个才貌双全的名字与你无缘了……
细雨霏霏,春耕大典过去,上祀节悄然来临,空气中到处弥漫着饱蘸雨露后桃花蓬勃而缠绵的香气。
齐国使者如期而至。
卜取吉日,新人启程,声子离开的那个黄昏,风很大,风把火炬和庭燎的焰拉得很长,看上去像一条条蜿蜒舞动的金蛇。
一身端服的声子缓缓地行了四拜大礼,眼眶微红:“母亲,兄长,仲子要走了。”
“去吧,孩子,勤勉夙夜,莫让人把你送回来,也……好好保重自己。”
君太后白发颤动,眼含热泪,哽咽着说不下去。残阳如血,她站在宗庙的屋檐下看着即将成为齐君夫人的女儿一步步走下去。
按规矩,昏礼上父母是不能送下台阶的。
细碎的鸾佩声渐远,那被风扬起的玄色衣袂,只翩然一闪,便消失在茫茫的暮霭中。
整个宫室陡然空旷起来。
少了那穿花蝴蝶般俏丽的身影,那百灵鸟般悦耳灵动嗓音,日子变得暗淡而又寂寥。
君太后忧郁得连饭都吃不下了。
仲春的夜晚寒意犹浓,我们在君太后处陪老人家用餐,期间两人竭力逢迎,只为让婆母大人展颜片刻。
室内暖意融融,窗下摆着数盆水仙,是萧泽亲自栽种来取悦太后的,花色白净如玉,蕊心艳黄欲滴,被室内的暖气一蒸,香醇似酒。
萧泽澹然一笑,轩轩然如朝霞举:“也不知怎的,这两日臭小子动得厉害,约摸着是快生了,我赶着拟了两个名字,婧都不满意,看来还得劳动母亲才行。”
我不禁斜眼睨他。
太后失笑:“这才几个月呀,就想着生,到底是没做过父亲的人。”提起孙儿,君太后的兴致提起来,“不过起名是大事,嗯,吾明日要找巫师好好占卜占卜……”
从君太后处出来,我问萧泽:“君上赶着给孩子拟了几个名字?”
萧泽笑着揽过我。
夜幕沉沉,笼上梦境,梦中调皮的小鱼在我怀中跳来跳去,我呼喊着萧泽来捉,他那张含笑的脸刚游进视野,我便被一阵阵嘈杂声惊醒。
醒来,胎动正频。
“流星!流星!”
窗外,阵阵吵嚷伴随着脚步匆匆,似往中庭涌去。
"怎么了?"我抚着沉甸甸的肚子艰难起身,惶然问道。
萧泽安慰性地扶住我的肩,为我披上外衣,沉着道:“我去看看。”
我拉着他的衣袖相随而去。
那是我终生难忘的景象,广袤深远的苍穹上,一道道璀璨的星光迅疾地划过,耀亮夜空,纷落如雨,太过惊心动魄的美丽,让有幸目睹这一幕的人犹如面对神迹,目瞪口呆,目眩神迷。
“辰,”耳旁响起他失神的低喃,“我的儿子,就叫辰,世子辰。”
☆、乱象
萧史载:萧君泽八年二月,己巳,夜白如昼,星落如雨,君名世子曰:辰。
对于最后一句,太史还特地捧着竹简跑来宫中向萧泽求证,当时,萧泽笑着看了看旁边的我道:“寡人是有此意。”
我面无表情。
萧泽抬袖轻咳:“当然,虽有此意,不过,寡人还是觉得,记这一笔似无必要。”
太史笑眯眯地点头受教,那一脸兴味十足,让我觉得,在史者那一张貌似很正经很耿直的面孔下,其实潜藏着一颗很闲很八卦的心。
太史走后,萧泽问我:“怎么,婧对泽起的名字不满意?”
我深深叹息。
如果他对着漫天璀璨的星子对我说,给孩子起名为“辰”,我自然是称心满意,可是要对着一堆即将砸死人的陨星对我说,给孩子起名为辰,我却不知要如何表达这个满意了?
即使在砸死人之前,在划过夜穹之际,它的美是那样惊心动魄。
我总不会忘记,在我出生之时,老天凑趣地落下几颗陨石,却成了我“不祥”的例证。
我不想同样的事牵扯到我孩子身上。
沉思片刻,我颇为沉重地把其中的缘由说于萧泽听,内心隐隐忐忑:他会介意吗,他会如何看待这样的“不祥”之说?
萧泽愣了须臾,抚着我的头叹道:“想不到还有这么一段缘故在,罢了,再换其他的名字就是。说起来,那几颗陨星也忒不长眼色,白天落也就算了,还偏捡婧出生的那一天落……唉,枉费了这么一个好名字……”惋惜不已的样子。
……我甚无语,孩子的名字三度悬疑。
接下来的日子,我很注意收听来自宫外的消息,很想知道到底有没有“砸伤”“砸死”“砸坑”之类事件的发生。
三月,消息传来,周遭的滕、薛、彭等国祭祀社神,在朝廷击鼓,据说是为了消除天灾……
我甚觉庆幸,笑着对周围的人道:“小国也有小国的好处,至少明明看到一颗流星向你砸来,却因为那微弱的一偏,就偏到了别国的国土上……”
萧泽闭口不语。
四月,滕薛兵戎相见,据说是因朝见鲁国的排序而发生争执……
我很是不解:“为这点芝麻小事都可以发动战争,他们该是多么无聊多么厌世啊……”若有所悟地点头,“或许,战争本就是一群人因无聊而发动的?可惜这样简单的道理竟没有人明白……”
萧泽不予置评。
五月,楚灭沈。起因是沈国向陈国赠送丧葬礼品,陈君已故去两年多了才赠送是有点晚,而沈君也不知怎么想的,连带的连陈君夫人的丧葬品也一块送了,问题是,该夫人还好端端地活在世上……
陈国觉得,这是调戏,是无礼,于是提兵相见……
陈国早已归于楚国的羽翼之下,此等事自然少不了楚国的参与,于是参与其中的楚国很顺手地就把沈国给灭了,顺便兼并了他的土地……
而后,楚国转道挑逗郑国……
再后,楚国与前来救郑的晋国对峙……
历史再一次重演。
我仰天长叹:“楚君忙,真是忙,一年战一次还不够,还非要来两次,楚国人竟也能忍受,难道尺度大了,忍力也会增强?”想起了泱泱大国的辽阔疆域。
萧泽一口茶喷出来,喷了旁边的青篱满头满脸,青篱如遭雷击,呆若木鸡。我眼疾手快地抬起袖子遮住脸,从袖子后面露出半只眼睛诧异地瞄他,青篱含着热泪默默退下。
萧泽呛咳得满脸通红,点着我的手指艰难地抖抖抖,我露出整只眼,更加诧异地瞄他。
“你、你脑子里还有点正常的东西没有?”萧泽语气诡异,脸色更诡异,映着一身雪白的外衣,那张脸鲜红欲滴。
我很莫名,微微凝眉,无辜地望着他。
萧泽忍了忍,突然毫无预兆地把我按倒在榻上,森森笑道:“既然敢说这么强烈暗示的话,就要承担后果。”温热的随即唇压了下来。
我脑子一懵,委实不解事情怎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看了看窗外的明亮的天色,又看了看自己高高隆起的肚子和迫不及待劳作的男人,茫然地想:我说什么强烈暗示的话了?
一波一波的悸动袭来,迷乱的身体像被洪流裹挟的小舟,险险地颠簸沉浮,我昏昏沉沉地想:其实……其实不正常的另有其人吧?
不知何故,忽然想起一段宋国的旧事来。
宋国宋殇公之时,国中连年用兵,十年九战,国人很是不满。
某一年,国中又传来要对郑国用兵的消息,群情激愤的兵士们纷纷涌到太宰府前表示抗议。
当时的郑国是郑庄公在位,此君善谋略善用兵,远不像后世的郑君们活得那么憋屈,郑国在他的治理下呈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小霸”气象。
宋国已连续三年和郑国交兵,三年三战,三战三败。这也难怪消息传来,宋国兵士们的反应那么强烈了。
彼时宋国掌军权的是司马孔嘉父,兵士们不去找司马,反去找太宰自然有一个缘故。
在此之前,太宰早已在军中做好了铺垫,说热衷于用兵的乃是司马孔嘉父,而不是国君,同时也肯定地表示了自己同仇敌忾的立场。
在一片反战争的的呼声浪潮中,太宰貌似正义地带着蜂拥的兵士冲破司马府的大门,把司马斩于刀下。
再后,事情朝着一个诡异的的方向发展开去。
刺杀了司马之后,该太宰领着人群顺便把“并不是用兵主谋”的国君也给杀了……
当然,如果说怪国君纵容司马也不是说不通,问题是,在整个貌似正义的事件当中,还有一处不和谐。
那就是在他第一个动作杀掉司马后,第二个动作就是冲进司马的内室,把司马的妻子掳走……
不知道那些为反暴力奉太宰为首的军士们看到这一幕会有什么感想。随着时间的推移,内情缓缓地浮出水面,竟是那样简单到近乎庸俗的故事:太宰见到司马妻子惊人的美貌,便想把她据为己有。
对郑国用兵的消息,司马热衷用兵的传言,刺杀,弑君,一切的一切不过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内情浮现的同时,浮现的还有一个人的真实面目。
而其中类似于炮灰人物的宋殇公说来也并不是那么无辜,因为他确实不恤国民、连年征战、激起了民愤,给了有心人可乘之机……
我想起这段旧事大约是因为楚君频繁用兵和宋殇公好生相似,我脑中不由自主地勾勒出一幕楚君死于非命的画面,其曲折离奇、可悲可泣连我自己都被感动了,甚至还体贴地替该君拟起了谥号:是“灵”呢,还是“幽”,总不会也是“殇”吧?
萧泽说我,怀孕之后念头是越来越古怪了,简直和声子如出一辙。
我却觉得,是自己的灵感是越来越丰富了,连带着智力也仿佛提高了许多……
六月的天气酷热难耐,知了们疯了似的鸣叫不休,潮热植物气息漫入室内,犹如缭绕的蒸气,混合着夏日的热浪,铺天盖地地把人淹没。
即将临盆的大肚子把我压得坐着累,躺着累,走着更累,且动不动就是一身热汗。全身上下唯一能自由活动也就是一颗头颅,于是所有不能动的缺憾都填补到这里来了。
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和沐浴,我一天里做得最多的事情就是胡思乱想和胡言乱语。
而且随着肚子的一天天膨胀,连睡觉都成了困难的事,于是嘴巴动得就更勤了。
“古人都知,怀孕期间,目不视邪色,耳不闻淫声,口不出恶言,心不思恶事,将来的胎儿才能卓异不凡,”月朗星稀的夜,萧泽把我抱到室外,享受难得的凉爽,款款劝慰,“婧整天少眠多思,怎么能行,对自己和胎儿都不好。”
“是哪个古人?”我枕在他的腿上,轻抚着频频跳动的肚腹,望着远处婆娑的月季花丛,漫不经心地问道。
“别的不说,就连开国之初的周王后太姒都知道,”顿了顿,“太姒的婆婆也知道,并且也都是这样做的,所以你看她们生的儿子,文王昌,武王发,周公旦是何等不凡的人物。”
“教得真好啊,”我喃喃赞叹,忽而抬眼看他,“那为什么母夫人都不告诉我呢?”
萧泽顿了顿,过了会儿才道:“母夫人是秦女,秦风粗犷……不知道也是有的。”
“那君上为什么也不告诉我呢?”
萧泽像被噎住了,好半天才道:“这个,太姒她们好像也没有要夫君特意去教吧。”
这次换我不做声了,嘴巴撅起来。
低笑声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