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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哗啦”一阵响,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弓弩手们还是迅速的进入战斗位置。弩手抢到了最前面,蹶张弩手们坐在地上。双腿用力蹬开了弓弦,上箭。擘张弩紧随其后,拉上弦,上箭,斜指前方,弓手在最后,他们左手握弓,右手勾弦,羽箭斜指面前的地步,等待着发射的命令。
颜良眯起了眼睛,死死的盯着越来越近的骑兵。
三百步,两百五十步,两百二十步,两百步,进入弩的射程。
颜良长刀用力一挥:“射击!”
传令兵挥动彩旗,发出命令。
强弩都尉厉声大吼:“弩手三连射!弓手准备——”
弩手们应声扣动了弩机,一千多只弩箭整齐的发出“嗡”的振弦声,离弦而去,化作一群不祥的乌鸦,冲出了战阵,在高空划出一道致命的弧线,随即调头向下。
“举盾——”公孙瓒人马合一,左手举起臂盾挡在头顶。急速冲锋中,人的身体会向前倾,最要紧的就是护住头部,护住了头,也就是护住了大部分的身体,非要害部位中上一两箭,不会影响战斗力,而战马只要不被射中要害,基本上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让公孙瓒担心的只是袁军的弓弩显然要比草原上游牧民族的射程远。骑兵的弓射程不过百步,百步对于急速冲锋的骑兵来说,只是几息的时间,即使是最好的射手,也不过能射五六箭,对于普通的弓手来说,也就是三发。
可是袁军的弓弩射程在两百步,无形中就增加了一部的时间,他们可以射出更多的箭,给他的骑兵造成更大的伤害。骑兵中箭落马,战马中箭摔倒,都会造成冲锋阵形的混乱,人数如果很少,后面的人还来得及调整,可是如果太多,达到了一个极限,冲锋阵形就会崩溃。
更让他担心的是,这里的地形并不适合骑兵锋,太狭窄,而且不够平整,就算没有敌人的弓箭干扰,他们也无法像平时一样全速奔跑,这样同样会带来不利。
公孙瓒为了弥补这个缺陷,亲自率领白马义从冲在最前面,就是希望利用白马义从的精湛骑术来加快冲锋速度,尽快的杀到袁军阵前,撕破他们的大阵,只要冲过了箭阵,接下来就是屠杀。
公孙瓒双脚踩在马镫上,屁股离开了马鞍,小腹却紧紧的靠在鞍桥上,他听着盾牌上“咚咚”的响声,如鹰的眼神却从缝隙里看向了越来越近的袁军。
袁绍在远处,在最后面。这个懦夫!公孙瓒冷笑一声,突然长身而起,抬手射出一箭。
长箭呼啸而去,正中百步外一个长矛手。长矛手应声而倒。
与此同时,公孙瓒身边的十几个白马义从也射出了箭。他们都是跟随公孙瓒征战多年的精锐,不管是骑术、矛术还是箭术都是一等一的,互相之间的默契也是经过多次血战养成的。公孙瓒的箭一射出,他们的箭紧跟着也射了出去,方向非常一致,精准度也让人瞠目结舌。
长矛手一下子倒下去七八个,原本严整的长矛盾突然出现了一个缺口。负责长矛阵的袁军军官大吃一惊,还没来得及反应。公孙瓒和他的白马义从就像一枝利箭射到,直奔那个缺口。
后面的长矛手飞奔过来,想要在公孙瓒到达之前堵上这个缺口。公孙瓒显然不能让他们这么如愿,他直立在急驰的战马上。无视如雨的羽箭射得他的亮银甲丁当作响,一口气连射三箭。
三个意图补位的长矛手先后倒地,当场毙命。
长矛手们被公孙瓒等人精妙的箭法射得大乱,地上越来越多的尸体也干扰了他们的步伐,缺口不仅没有及时被上,反而迅速在扩大。在他们急得睁得大大的眼睛中,一群白色的身影迅速放大。他们绝望的举起了手中的长矛。做最后的努力。
公孙瓒无声的撇了撇嘴,收起弓,单手握矛,矛头轻轻颤动,挑开一枝长矛,锋利的矛尖像戳纸一般刺开了那个长矛手的胸膛,势如破竹的杀进了步卒大阵。白马轻轻一跃,公孙瓒的长矛就指向了惊慌失措的强弩都尉。
血光迸现。强弩校尉惨叫一声,被公孙瓒一矛刺穿,他双手握紧公孙瓒的矛柄。口中喷出鲜血,绝望的大叫着,被公孙瓒振臂甩了出去。
白马义从涌进了缺口,他们凭借着战马的冲击力,迅速扩大优势,外围的用矛刺,内层的用弓射,势如破竹的击破了长矛阵,紧接着杀向弓弩手。
弓弩手虽然也带刀,可是面对这些精锐骑士和高大强壮的战马。他们没有还手之力,一下子被杀得落花流水。越来越多的骑士涌入大战,弓弩手很快被屠杀一尽,骑士们更不停步,一鼓作气的杀向颜良的中军。
公孙瓒一马当先,手中的铁矛飞舞。擦得雪亮的矛头顷刻间夺去了十几人的性命,身后的十几个精锐骑士紧紧相随,牢牢的护卫着他的两翼,他们和公孙瓒一起,组成了最锋利的矛尖,挥酒自如的撕开了袁军的防线,迅速的向深处楔入。
只是一眨眼的时间,最前面的长矛手和弓弩手就被屠杀一尽,公孙瓒跃马舞矛,直奔中军的颜良。
颜良被公孙瓒和白马义从的冲击力震惊了,可是他还没有忘了自己的职责,面对摇摇欲坠的战阵,他左劈右砍,接连斩杀三名退后的士卒,这才大吼一声:“退后者,斩!”
那些被公孙瓒杀得心惊胆战的士卒被颜良的凶神恶煞吓住了,止住了后退的脚步,鼓起余勇,再次向前。颜良看了一眼越来越近的公孙瓒,手一伸:“弓来!”
亲卫递过一张三石强弓,颜良接弓在手,开弓如满月,怀抱似婴儿,稍一瞄准,撒手松弦,长箭刚刚离弦,他迅速又扣上了一枝羽箭,再次拉弓射箭。
长箭几乎贴着前面士卒的头顶飞过,“扑”的一声,正中公孙瓒身前的一个义从,长箭轻松的穿透了他的战甲,穿透了他的身体,带血的箭矢从后背刺出,“啪”的一声,战甲裂开一个大口子,鲜血溅出。长箭余势未衰,带得这个义从向后飞起,他的脚套在马镫里,没能掉下马背,却再也无法重新坐起。
公孙瓒一惊,抬头看去,一眼看到刚刚射出第二箭的颜良和正冲着他飞来的羽箭,他圆睁双目,不避不让,单手握矛,用力一挥。
矛头有如神助,正中羽箭箭矢,“叮”的一声脆响,羽箭被击飞。
颜良不为所动,第三次拉开了强弓,搭上了羽箭。
“竖子敢尔!”公孙瓒大吼一声,提缰纵马,直扑颜良。
第532章 白马义从(中)
颜良不退反进,扔了手中的强弓,顺手夺过一柄长矛,厉啸一声,冲着公孙瓒冲了过来。
两柄长矛一触即分,公孙瓒的长矛从颜良的肩头一掠而过,在铁甲上划出一溜火星,留下一道深深的划痕,紧接着刺入一个颜良亲卫的胸口。公孙瓒手腕一抖,长矛一刺即收,转了一个圈,隐在肘后的矛头飞旋着砸向刚刚冲到他身前的颜良胸口。
这个变化太突然,颜良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本能的竖起了手中的长矛格挡。
“呯”的一声,公孙瓒借着战马的速度,矛头像刀一样砍在颜良的胸口。“喀嚓”一声,颜良手中的矛柄裂开,胸甲也凹了下去。颜良被击得倒退两步,仰面摔倒。
亲卫们大惊失色,一涌而上,两个人拖起颜良向后就跑,三个人冲向公孙瓒,举刀就劈。
公孙瓒厉声大喝,铁矛飞舞,磕飞一口战刀,划破一个亲卫的胸口,紧接着刺入另一个人的脖子,手腕拧动,另一个矛头飞旋而出,再杀一人。
转眼之间,三个剽悍的亲卫几乎同时仰面摔倒。
颜良看在眼中,气得大叫一声,一跃而起,拔出腰间的环刀,举步向前,挥刀就劈。公孙瓒冷笑连连,舞矛相迎。
“丁丁当当”之声不绝,颜良一口气劈出七刀,公孙瓒将双头铁矛舞得银花乱颤,一一接下,紧跟着趁颜良旧力已消,新力未生之机,长矛如鬼魅般刺到。颜良刚才吃过了他的亏,早有准备,环刀转了半圈,狠狠的剁在矛头上,刀锋一转,沿着矛柄削了上去,直奔公孙瓒的手腕。
刀锋在铁矛柄上擦出一溜火星。发出呲呲啦啦的怪响。
公孙瓒大感意外,“咦”了一声,手腕一抖,矛头翻转。挑开颜良的环刀,顺势砸了下来。
颜良举刀相迎,两人战在一处。
公孙瓒在马上,居高临下,铁矛又长,两个矛头忽隐忽现,犀利无比。颜良竭力招架。虽然没被公孙瓒诡异的矛法刺中,却也累得气喘吁吁,浑身是汗。不过,公孙瓒被颜良缠住,战马失去了速度,后面的白马义从也慢了下来。
颜良的战阵已经被冲得七零八落,幸存的士卒不足千人,白马义从虽然没了速度。却还是大占优势,他们刀砍箭射,追赶着那些残卒。渐渐的向颜良身后包抄过来。
“将军快走!”亲卫们见敌人围了过来,不敢再战,连忙大声提醒颜良。颜良抽眼一看四周,也知道回天无力,连劈三刀,逼开公孙瓒,带着亲卫杀出一条血路,奔路而逃。
颜良虽然受伤在先,但是他刀法精湛,身边的亲卫战斗力也非常强悍。抢在白马义从合围之前冲了出去。公孙瓒见了,也不免赞叹一声,看看骑兵已经没了速度,而袁军的第二个方阵就在百步之外,根本没有加速的空间,顺势冲击的机会已经丧失。只得下令撤退,重整战阵。
颜良不敢停留,一路来到中军,满面羞惭的站在袁绍面前:“将军,良无能,没能挡住公孙瓒。”
袁绍看着颜良肩头铁甲上的深沟和胸甲上的凹现,再看看颜良嘴角的血迹,也蓦然心惊,不过他没有什么说什么。一来他觉得颜良虽然这么快就把第一阵丢了,可是以白马义从的冲击力,颜良能够把公孙瓒挡在第一阵,而没有让他顺势冲击第二阵,让第二阵的何颙有个准备的时间,这已经是不容易了。二来在田丰面前,他不想让颜良难堪。
“无妨,胜败乃兵家常事。”袁绍一挥手,亲卫端来一杯葡萄酒:“先喝杯酒压压惊。今天这一战,决定着我们的前途和命运,我要和公孙瓒决一死战。子善,你先休息一会,待会儿与我一起上阵。”
颜良感激莫名,虽然他不喜欢葡萄酒的酸涩,还是一饮而尽,以手抚胸:“愿随将军,踏平幽州。”
“甚好。”袁绍大笑,转过头看看田丰等人道:“子善虽败,其气不泄,诚为猛将也。”
田丰虽然很不屑,可是也知道此时士气可鼓不可泄,颜良也的确是一员猛将,今天能不能打败公孙瓒,关键还在他们这些武人,因此也附和了几句。袁绍非常满意,让颜良在一旁休息,自己重新上了指挥车,观看公孙瓒的第二次进攻。
公孙瓒有些失望,他率领白马义从亲自出战,就是想一鼓作气的冲破袁军至少两个方阵,沉重打击一下袁军的士气,为接下来的战斗打下良好的基础,没曾想攻击第一个战阵就被颜良挡住了。悍不畏死的颜良缠住了他,他虽然顺利击破了第一个方阵,但原本的计划却大大折扣。三千白马义未能一举击溃一个五千人的方阵,对他来说,这似乎是一个不祥的信号。
这一次,一定不能再恋战。公孙瓒暗自提醒自己。
“兄长,这次由我来吧。”公孙越赶到他的身边,大声说道:“兄长歇一歇,待会儿好生擒袁绍。”
公孙瓒犹豫了片刻,点头同意。“何颙是南阳名士,名气不小,用兵也有章法。你不要与他恋战,以穿透他的战阵为目的,千万不能被他缠住。”
“喏。”公孙越大声应喏,带着自己所部的骑兵在最前面列阵。
何颙看着远处列阵的幽州骑兵,心里一阵阵的发凉。颜良的第一个方阵挡不住公孙瓒,这并不奇怪,五千步卒如果能挡得住公孙瓒,那就不是公孙瓒了。不过,颜良败得这么快,还是大出他的意料。
不管他承认不承认,颜良都是袁绍帐下数一数二的猛将,经过几年的征战,把他放在最前面,就是希望他能挡住公孙瓒,至少能拖得时间长一点,这对双方的士气非常重要。
可是颜良败了,败得非常彻底,如果不是他的悍勇和见机快,只怕他本人都会死在阵中。
我能行吗?何颙的心情有些悲凉。作为一个少年成名的名士。一个名满天下的游侠,他的一生充满了激情,充满了热血。他打过不少凶险的仗,那次北征。面对草原上的传奇英雄檀石槐,他险些和袁绍一起葬身于大漠之中,那时候他也没这么紧张过。
可是现在,看到白马义从,看到幽州铁骑前面最亮的那一点,他觉得自己又回到了草原,再次面对那位草原枭雄和他无坚不摧的玄武营。
是公孙瓒太厉害。还是我老了?何颙暗自问自己。我没有死在檀石槐的刀下,会不会死在公孙瓒的矛下?我没有颜良的骁勇,也没有他年轻,我不可能是公孙瓒的对手。
我已经快五十岁了。何颙抬起头,看向南方的天空。南阳已经被朝廷收复了,我却成了一个叛逆。我还能回到家乡吗?如果袁家最后不能问鼎天下,我又怎么去见我的列祖列宗?我不是一个开国功臣,我是一个叛逆啊。
一股愤懑在何颙胸中涌起。他突然一阵激动,拔刀长啸:“杀——”
沉默得有些压抑的战阵被他这一声厉啸打破了沉寂,将士们应声大吼:“杀!”
五千将士顿足大呼:“杀!杀!杀!”
吼出那一声。何颙觉得有些气喘吁吁,但胸中的胆怯却不翼而飞。他仿佛又回到了三十年前刚入洛阳的时候,浑身都充满了力量。他扯下大氅扔在一边,“噔噔噔”的跑上了指挥车,环顾一周,看着那些被怒吼激起士气的战士,他倒持环刀,扶刀而立,盯着远处快要列阵完毕的幽州军,厉声喝道:“传令。弓弩手准备,长矛手向前,五重阵!”
传令兵挥舞彩旗,将命令传了下去。
弓弩手迅速进入阵地,做好了射击的准备。长矛手抬着大盾上前,将盾牌下面的尖脚用力的插进土中。身体前倾,用肩顶住盾牌,后面的长矛手将长矛搁在他们肩上,手握长矛,再后面的人又将长矛搁在第二重长矛手的肩上,同时用脚踩住前面同伴插在地上的矛鐏。
五重长矛阵布置完毕,两千多支长矛竖起了一密密麻麻的钢铁丛林,锋利的矛头斜指向前。
鼓声再起,公孙越持矛大呼,纵马奔驰,三千多骑士跟在他的身后,双手持矛,开始冲锋。
五百步,转眼即到,战马发足奔跑,蹄声如天边闷雷,一阵紧似一阵。大地在颤抖,将恐惧传递到每一个袁军战士的脚下,传到他们的心中。
何颙死死的盯着远处的骑士,一待他们进入射程,厉声大喝:“射!”
弓弩齐鸣,长箭呼啸而出。
“举盾——”公孙越伏下身子,举起了盾牌,战靴猛踢马腹。战马吃痛,再度发力,四蹄几乎腾空。三千骑士排成矢形阵,踢起冲天的烟尘,向袁军扑去。
箭雨在头顶呼啸,蹄声在身下震颤,喊杀声充盈双耳,骑士气杀气腾腾,一往无前。
“轰!”冲在最前面的骑士虽然猛提马缰,有些战马腾身跃起,跳过长矛阵,可是更多的骑士并没有跳跃,他们只是挟着势无可挡的杀气,向林立的长矛冲了过去。
长矛入体,战马悲嘶,刀矛相交,生死相搏。
狂奔的战马虽然被长矛刺中,可是无法停住脚步,它们嘶鸣着,庞大的身躯或跌倒,或侧翻,冲撞着何颙布下的五重长矛阵。厚实的长矛阵在一匹又一匹战马的撞击下,摇摇欲坠。
一个长矛手被战马撞中,口吐鲜血,倒飞起来,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