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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不动声sè的笑了,他的分析和阎忠所想的一模一样,所以这才在阎忠他们来之前就写好了奏疏眼下天子还离不开他,就算降了他的官职,也不会把他调离关中,对他来说,并没有什么实际损失
荀彧叹惜了一声,犹豫了片刻:“如果天子是出于这样的考虑,那卢君留在洛阳就没什么意义了正好长安学堂还缺一个能掌控全局的祭酒,不如请卢君来”
“这倒是个好主意”阎忠赞同道,他想了想,忽然说道:“将军,你何不亲自去一趟洛阳,把卢君接到长安来,而且,胡夫人好像也快生了”
荀彧摇摇头:“公孝先生,这样不好,关中秋收在即,卫将军马上还要主持征讨宋建的事宜,这时去洛阳……”
“无妨,来去不过十天就够了”阎忠摆摆手,当仁不让:“相关的准备事宜,我们就可以做,我们甚至可以把人马先行集结待命,只等卫将军一到就开战”
刘修哈哈大笑:“如此甚好,就依公孝先生文若,秋收和军粮的筹集就拜托你了我不在,你和他们讨价还价也方便些”
荀彧也笑了,不再坚持
刘修随即派人将奏疏紧急送往洛阳同时上书天子,请求返回洛阳看望先生,并探视家人天子接到他的奏疏之后,非常满意,大度的下诏允许已经在潼关候旨的刘修接到诏书之后,带着郝昭等人一路飞奔,只用了两天功夫就赶到了洛阳
一进洛阳城,刘修第一件事就是进宫见驾天子在宣明殿接见了他刘修行礼完毕天子招了招手,把他叫到跟前,指着案上两幅看起来差不多的画卷,笑盈盈的说道:“来,帮朕鉴定一下看哪一幅佳一些”
刘修低头一看,原来是描绘皇子刘协几个生活场景的画,两幅基本一样,应该一幅是原料,另一幅是临摹的复制品他仔细看了看,伸手指着其中一幅道:“这幅佳一些虽则笔墨有些仓促,可是神清气完,皇嫡子的神采jīng准一些另一幅虽然笔墨俱佳,但稍嫌拘谨,不够生动”
“果然”天子抚掌而笑,又看着刘修道:“不过,要得好还得是你自己来画才行”
刘修摇了摇头,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臣戎马倥偬久不碰画笔,手艺已经生疏了就算是臣来画,也不如这二位画得好”
“你这竖子,不说老实话,到了你这个境界,又岂是手熟能比拟的?你当朕不懂,来糊弄朕吗?”天子笑骂道刘修连忙请罪,天子也不以为然,说说笑笑,一句也不提卢植的事,只说些书画陶艺之事,说到契合之处,天子不时的发出爽朗的笑声,看得出来,天子的心情不错
刘修陪着天子说话,心里却一阵阵的叹息不管天子是怎么想的,天下大乱毕竟是事实,无数的人正在无谓的牺牲,而天子似乎对此无动于衷,他只要保住他的江山,死多少人都无所谓,也许死的人多了,他才好施展手脚,在废墟上重建一个清明盛世,给后世留下一个中兴圣主的光辉形象
只可惜他的手段不够高明,心xìng够狠辣却不够沉稳,否则还真有几分成功的可能
说了一阵闲话,天子说,你的奏疏一到,朕就赦免了你的先生朕也知道,他延误军机也许是有的,但拥兵自重却不可能,他是服膺圣人经典的大儒,怎么可能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呢你自请削爵降职,这份孝心,朕非常赞同,但没有必要,好好在关中屯田,争取今年平了宋建,到时候朕还要给你加官进爵呢回家去,看看你的胡姬说到这里,天子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让刘修有些莫名其妙,却又不敢问天子借着说卢植的话头在提醒他,他如何听不出来,这个时候哪敢和天子开玩笑,何况,他现在也没心情和天子插科打诨
出了宫,刘修回到自己的府中,王楚、风雪已经接到消息,风雪不顾自己即将临盆,辛苦的站在门口等候一看到风雪那面如满月,大腹便便的样子,刘修知道天子在笑什么了,风雪现在这副样子可比宋皇后生产后的身材壮硕多了
“你小心点”刘修一跳下马,就赶上两步扶住风雪,王楚在另一侧扶着,风雪有些扭捏:“妾身何德何能,能得夫君和姊姊这么关照,还是让我自己走”
刘修微微一笑:“我是难得回来一趟,你要谢就谢谢阿楚,看得出来,她照顾你很用心”
王楚羞涩的低下了头:“也说不上用不用心,只是有过这个经历,体会比妹妹深些罢了妹妹离家万里,夫君又不怎么在家,我只希望妹妹不觉得孤单其实说起来,师母可帮了大忙,有好多学问,还是她教给我的,阿母也常来看望”
“虽说如此,你的功劳也是有目共睹的”刘修笑道,两人一起把风雪扶进了屋,安顿好了,刘修道:“我先去见见先生,回来再和你们说话”
王楚和风雪齐齐点头,刘修整顿了一下衣服,赶到卢植所住的院中一进院门,就看到刘备坐在廊下伏案抄书听到刘修的脚步声,他直起腰,却没敢吱声,只是用手中的毛笔指了指那厚厚的一摞书稿,露出痛苦万分的表情刘修冲他无声的笑了笑指了指卢植的书房,示意先去拜见先生,然后再和他说话
卢植穿着儒衫,正襟危坐,看到刘修快步走进门来,也没有起身,静静的看着刘修在他面前行礼、请安完毕,这才伸手扶起淡淡的说了一句:“来得好快”
“得到陛下诏书弟子rì夜兼程的赶回来了”
“关中如何?”卢植语气平静,一点也看不出刚被夺了兵权,又在廷尉大狱里呆了几天的样子别的不说,这份养气功夫的确让刘修佩服
刘修把关中的情况大略的说了一遍,最后说:“长安学堂已经建好只是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祭酒先生既已解职,何不随弟子去长安做个祭酒,散散心,弟子也能朝夕在膝前请教”
卢植默不做声的看着刘修,良久不语,刘修觉得有些紧张却又不好乱动卢植的目光有如利剑,洞穿了他的掩饰“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天子有什么秘密?”
刘修锁起了眉头,沉默以对
“唉——”卢植长叹一声:“我老了,看不懂你们的那些权谋,如今无官一身轻,又何必考虑太多事我想回家去一趟”
“回家?”刘修愣了一下:“先生你一家人都在洛阳……”
“可是我的祖茔在涿县,我的长子和孙子都在上谷”卢植打断了刘修的话逼视着刘修:“德然,你能不能老老实实的告诉我,你父母究竟是怎么回事?”
刘修吃了一惊,随即又镇定下来,平静的说道:“他们失踪了,弟子也不知道他们的去向”
“那你找过他们吗?”卢植的剑眉挑起,脸含煞气:“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手下有几个很能干的暗探”
刘修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的吐了出来他抬起头,迎着卢植的目光,忽然笑了一声:“先生,这件事很重大,恕我不能奉告你如果一定想知道,不妨可以去问问陛下”
卢植愣住了,刘修不告诉他,却让他去问陛下,那意思就是说陛下知道他父母的事了?这可是大出他的意料之外,一时倒也不敢太莽撞了他疑惑的扫视着刘修的面容,见刘修脸sè平静,并无诈伪之sè,倒也不得不信“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多问了想来你的父母还在人世,我倒是有些自以为是了”
刘修听这话音儿不对,也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卢植显然不是为丢官的事生气,他几度起起落落,这些年做先生的官职一直不如他这个做学生的,他也从来没有露出过不满的意思,今天突如其来的发飚,实在有些莫明其妙
“既然如此,那我就让翼德和玄德护送先生去涿郡”
“你呢?”
“我马上还要赶回关中,秋收之后,我就要去陇西平定宋建之乱”
“嗯,这个宋建大逆不道,居然敢称王,的确该杀”
刘修诧异的看了卢植一眼,隐隐的抓住了什么,他也没多说什么,拜了一拜:“先生好好休息两天,我去安排一下”
卢植也没说什么,从案上拿起书看了起来刘修暗自叹了一声,起身退出书房,漫步来到刘备身后,看着刘备辛苦的抄书刘备放下笔,夸张的揉了揉手腕,然后举起三根手指头,无声的说道:“三十万字啊”
“先生也是为你好,让你多磨炼磨炼心xìng”刘修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
“我承认,我是自找的”刘备缩了缩脖子,重拿起笔在砚上蘸了墨,正准备再写,又停住了:“大兄,我刚才听你说,要让我和翼德送先生回涿郡?”
“先生要回去,我也拦不住,如今兵荒马乱的,总不能由他自己走”
“是啊,要是你伯父伯母那样失踪了,可就不好了”刘备滞了一下,突然摇头笑道:“我也该回去看看我的阿母了,她孤身一人,也不知道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出来这么多年,如今还是个白身,真的有些不好意思去见她啊”
刘修想了想:“把先生送回师兄身边之后,你如果愿意和翼德一起去关中,我当然欢迎,如果不想离家太远,你就去找伯珪,我想他不会让你闲着的”
刘备哈哈一笑:“是的是的,我虽然不成才,可是有你和伯珪这两位能干的同窗好友,混个一官半职还是没问题的”
刘修嘴角一歪:“其实,你还有好的出路”
“好的出路?”刘备一怔,迎着刘修的目光看了一眼,又垂下了目光,有些不自然的笑道:“我还真想不出来有什么好的出路,敢请师兄指点”
“玄德,你不会忘了皇甫嵩和袁术?”刘修拈起案的上研子,慢慢的研着墨,研子和砚池摩擦出沙沙的声音,正如刘修此刻的嗓音“你和皇甫嵩一起打过仗,也和袁术一起行过军,袁术还欠我一份人情,你要是愿意去走他的路子,我想他不会不给我这个面子当然了,你要是想走袁绍的门路,我想他也不会拒绝你的,你文武兼备,如今也是洛阳响当当的少年英雄”(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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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黄巾乱 第379章 进进退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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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备放下笔,两手交叉在一起伏在案上,慎重的考虑了一会儿,摇了摇头:“大兄,这算什么更好的出路,与其跟着他们,我还不如跟着大兄做个马僮。”他笑了笑,“虽说我们现在不知道是不是同宗,却胜似亲兄弟,我又何必去投靠他人。”
刘修看着刘备,刘备镇静的迎着他的目光,慢慢的,一丝笑容从他们的眼角绽放开来。刘修站起身,轻轻拍拍刘备的肩膀:“既然如此,你先好好的抄写,晚上我再找你。”
刘备挤了挤眼睛:“你就忍心看我一个人受若,不找个人帮我抄?”
“你真笨哪。”刘修凑了过来,在他耳边嘀咕了几句,刘备恍然大悟,一轱辘爬起来,走到卢植门前,毕恭毕敬的问道:“先生,弟子有一不明之处,敢请先生指点mí津!”
卢植虽说手里拿着书,其实心里也烦躁得很,他有很多疑问,而且有一些不好的预感,本想向刘修问个明白,不料刘修一句话就推到了天子身上,谜团没解决,反倒更严重了,这时候哪里还看得下书,听得刘备抄书抄出疑点了,便放下书,让刘备进来。刘备从一个问题开始问起,就着卢植的回答,一步步的引向深入。这学术上的问题是个永远搞不清的问题,不管哪个大儒,都不可能回答所有的问题,如果遇到一个刨根问底再带点胡搅蛮缠的学生,所有的大儒都会卡壳。
卡壳了怎么办?当然是自己先去翻书找答案了。卢植去翻书,那只有一套的《三礼解诂》当然要先由他使用,刘备也就没法抄了。
于是刘备的苦难暂时解脱了。
刘修回到自己的后室。王楚正陪风雪坐着,风雪左手一只苹果。右手半只羊tuǐ。正吃得开心,一看到刘修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物,擦了擦手。刚要说话,王楚见刘修脸上的笑容有些不自然。连忙关心的问道:“怎么了,和先生说得不好?”
风雪听了这话,这才注意到刘修的异样。不免有些紧张。
“不妨事。”刘修摆摆手。笑了起来。他把他希望卢植去长安学堂做祭酒,卢植却坚持要回涿郡的事情说了一遍。王楚听了,也有些挠头:“这是先生对你不满,却不好明说的意思啊。你什么地方惹恼了他?”
“我何尝不知道他不满,可这不是我瞒着他,是他自己不明白。”刘修叹了口气:“先生的学问是好的。可是总把人看得太善了些。有些事情做得说不得,就他那脾气。我如果告诉了他,他不得闹出大事儿来?”
王楚不免吃了一惊,刘修是个什么样的脾气,她太清楚了,可以说是不怕事的人,现在居然怕卢植闹出事来而故意瞒着卢植,宁可让卢植为之生气,那这件事肯定不会小。
“对了,你大父的身体如何?”刘修打破了沉默,“我只能在洛阳呆两天,马上就要赶回长安。这么久没看到你的大父,拜见你的父母了,我们抓紧时间去一趟吧。”
王楚哪有不允之理,连忙起身去安排礼物。风雪见王楚一副雀跃的样子,想起自己的家人远在万里之外,眼睛立刻有些湿润。
“阿雪,别哭,你看马上都是要做母亲的人了,怎么还哭鼻子。”刘修将风雪搂在怀里,在她眼睛上wěn了一下,轻声道:“我知道你一个人孤单,是我对你的关心不够。我向你起誓,等明年孩子百rì之后,我就把你接到长安去,以后不再分开,好不好?”
虽然旁边有不少shì婢,但草原上的女子对这些礼节本来就不是很看重,风雪虽然有些不好意思,却舍不得离开刘修温暖的怀抱。她哽咽道:“我……我现在就想去。”
“现在?”刘修忍不住笑了,抚着她滚圆的肚皮,窃笑道:“千里山路,哪有那么好走,万一有点事情,到时候阿爸要怎么责备你?安心在洛阳呆着,生一个健健康康的孩子,到时候让阿爸开心开心,好不好?”
提到风裂,风雪的眼中的思念更浓:“也不知道阿爸怎么样了。”
“阿爸很好。”刘修把戏志才带回来的消息添油加醋的说了一遍,又允诺一有机会就陪她回草原去,风雪听得入神,情绪这才渐渐平复。
……
王家后院临水的小亭中,王苞躺在椅子上,缩在厚厚的棉被里,一动不动,瘦削的脸上布满了褐sè的老人斑,气息微弱,好半天才听到嗓子眼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王瑜连忙递上痰盂,王苞像一个张绷紧的弓似的弹坐了起来,吭吭哧哧的咳嗽了好一阵,直憋得脸sècháo红,这才吐出一口浓痰,重新躺下。
“坐!”王苞摆摆手,示意刘修坐在他身边。刘修依然坐下,王苞伸过手覆在刘修的手上,刘修反手握住他,这双大手曾经非常厚重有力,可是如今却只剩下一层松松的皮挂在骨头上。
“我……”王苞指了指自己的xiōng口,眼睛盯着刘修,眼球浑浊,但刘修却分明感觉到这个老人早就看透了一切:“没几天了。我死之后,依惯例,他们都要辞官服丧,扶灵回老家。”他拍拍刘修的手:“不会再回来了。”
刘修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只是用手捏了捏王苞的手掌。王苞笑了,又把目光转向王楚:“阿楚啊,你有福气,找了个好夫君,百忙之中,还没忘了来看看我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