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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修想起郾县虽然隶属颍川,却和汝南靠得非常近,想必对张角的所作所为不会一点也不清楚,便趁着唐瑁对张角恼火的时候问了几句,不料唐瑁却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只知道张角在汝南做太守,具体做了些什么却不太清楚。不过他提醒刘修道:“你小心张角,他可不是骗几个流民那么简单。”
“这话从何说起?”刘修有些意外,张角给他的印象就是会忽悠人,在流民中非常有号召力,对世家豪强恨之入骨,思想非常jī进。
唐瑁有些犹豫,过了一会才说道,张角在颍川、汝南一带活动多年,根基很深厚,和不少有实力的家族有联系,不仅仅是流民那么简单,就连那些名士也不例外,他听说荀爽和张角有来往,讨论易经和道家学问的关系,他写的那本《易传》中就有一部分张角的功劳。为了体悟大道,他还向张角学过吐纳术和导引术之类的道法。
刘修非常意外,他知道荀爽jīng于易经,在易经的研究上综合诸家,自成一体,倒没想到他这诸家之中还有张角的影子。由此可见,张角的影响力远非他之前估计的那样,再联想到张鸣在洛阳传道时和诸多豪mén往来甚密,他倒有些信了,只是他想不通的是,既然张角和这些名士多有来往,他为什么还要提出度田以遏制豪mén?他这么做,不是会得罪朋友么,难道他真是大公无sī,为了天下苍生愿意与所有人为敌?
“你把他想得太高尚了。”唐瑁嗤之以鼻,“颍川人多地少,占田多的人家的确不少,可是全靠务农能有多少收入。之所以能发家,还不是因为入仕的人多,升官发财,哪个为官一任不赚个足?豫州的作坊又多,倚着家里有人做官,那些税赋什么的都可以不jiāo,做了官,手里有了权力,每年收的红包便抵得上几百亩地。那个陈大名士原本只是个穷竖,后来做了亭长,手头便也宽裕了,要不然他自己还吃不饱呢,能父子几个不分家,还有闲钱馈赠梁上君子?”
唐瑁的话里透着浓重的酸意,想必是对陈寔的名士很不服,却又眼红不已。唐家虽然红过一阵,现在实力也不差,可是毕竟名声太臭,名士们都不愿意搭理他们。唐珍贵为司空,也极力拉拢士子,可是和袁家相比还是差得太远。
和唐瑁谈了半天,最后又说到了唐英子,唐瑁想让唐英子回家,可是唐英子却对他这个父亲没什么好感,既然母亲不在了,她坚决不肯回家,唐瑁劝了很久,也没说动她,只好把她托付给刘修。他又是伤心又是惭愧,又拉着唐英子说了半天话,让她有空常回来看看,这才依依不舍的去了。
刘修在郾城呆了两天,给唐瑁一个亲近nv儿的机会。唐瑁每天一大早就来,着意讨好唐英子,陪着她在城里游览,又给她买了好多吃的穿的,临走时,又送了一大笔钱,说是感谢刘修这些年对唐英子的照顾。听说刘修有意去拜访荀彧,他又特地给姊姊写了一封书信jiāo给刘修。
刘修到了颍yīn之后,在驿舍住了下来,然后派人把唐瑁的信送了去。如今荀攸虽说是他的亲信,可是并不代表荀家就能接受他,荀爽就一直和袁隗来往亲密,他如果主动到高阳里去见荀彧,说不定就会吃个闭mén羹,反而不好下台。既然唐瑁写了信去,荀彧如果愿意见他,自然会借着回拜的理由来驿舍,如果不愿意见他,也会由其他人来,这样大家都不至于太尴尬。
说实在的,刘修虽然现在也是少年成名,可是对这些名士还真没什么办法,他虽然不鸟他们,但人家不鸟他,他也没招,总不能拿刀bī人家来吧。
话虽如此,可是一想到现在等的这位就是号称三国第一谋士的荀彧,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送信的人去了大概半个时辰便回来了,跟着来的还有一辆马车。马车上端坐着一位眉清目秀、chún红齿白的年轻人,穿着一身雪白的丝衣,青sè的袖缘上用白丝线满绣一枝含苞待放的荷huā,又用白丝线绣出荷叶的轮廓。马车停住,他步履轻盈的下了车,冲着迎上来的张飞微笑着点头施礼:
“颍yīn荀彧,特奉母命,前来拜见将军。”
张飞看得呆了,荀彧连说两遍,他才回过神来,连忙侧身让道,“将军正在舍中,请荀君随我来。哦,对了,在下张飞,字翼德,涿郡人,是将军的弟子,目前领亲卫骑督……”他有些紧张,说得结结巴巴的,荀彧听了,微微一笑,很随和的说道:“原来是张都督,久仰大名,今日得见,真是荣幸之至。”
张飞jī动不已,等荀彧进了屋,他忙不迭的抓住关羽的袖子,颤声说道:“他……他居然知道我唉。”
“知道你又怎么了?”关羽不解的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不就是一个打扮得像nv人的书生嘛,有什么好jī动的。”
“你怎么能这么说?”张飞不高兴了:“他怎么像nv人了?”
“你没闻到他身上的香气?”关羽哼了一声,扭过头去:“关某最不喜这些涂脂抹粉,不男不nv的儒生,见一见,也觉得污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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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黄巾乱 第323章 留香荀彧
第四卷黄巾luàn第323章留香荀彧
刘修站在窗前,看着对面的唐英子和郭嘉,唐英子原本是欢天喜地的到颍川来,满心以为可以和家人团聚,没曾想母亲早已不知去向,父亲虽然对她很不错,可是他已经续娶了妻,生了子,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对父亲没什么印象,以至于她根本不想留在这个全是陌生人的家里,宁愿跟着刘修再回洛阳。e^看
她的心情非常不好,嘴嘟得能拴驴,这个时候,刘修也好,长公主也好,虽然对她很关心,但要说体贴,显然都不如郭嘉这个同怜人。这两天,郭嘉和她形影不离,唐英子高兴的时候,他就陪她说话,唐英子郁闷的时候,他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
刘修看着这两个小大人似的孩子,不知想到了什么,一时有些出神。听到荀彧进mén的声音,他连头都没有回,只是招了招手:“文若,来!”
荀彧被他的自来熟搞得有些不自然,脸sè变了变,只好走到他身后,视线越过刘修的肩膀,看到了对面的托腮而坐的两个孩子,眼神一闪。
“那……就是唐家失踪的孩子?”
修注意到了荀彧的措辞,却不动声肯定想不到她原来是一个成天笑不停的讨喜宝,是太后、皇后面前的开心果。”
荀彧yù言又止。
“其实,她只是失去了母亲,父亲虽然不亲近,却还在,只是不熟悉而已。”刘修的声音很低沉:“相比于她,她身边的郭嘉更可怜,而在北疆,比她们俩都可怜的孩子更是成千上万。”他转过头,看着荀彧那张帅得能让任何huā样美男跳楼自杀的脸,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荀彧眉梢一挑,迎着刘修的目光看了过去,不由自主的愣住了。他在刘修的眼中看到了一种说不出的伤感,一种化不开的苍凉,一种与他这个年龄、这个身份没有任何联系的悲哀,看似荒谬,却又那么自然。
这种悲哀在刹那间深入荀彧心底,准备好的客套说辞一句也说不出口,只是无言和与刘修对视,过了很久,他无声的叹了口气:“明将军虽处疆场之上,犹有父母之怀,大仁大义,着实难得。”
“杀了那么多人,还谈什么大仁大义。”刘修长叹一声,拍了拍窗栏,回到案前,伸手请荀彧入座,然后从案上提起茶壶,给荀彧倒了一杯茶,接着给自己倒了一杯,端起杯子和荀彧碰了碰:“以茶代酒,请勿见笑。”
“君子之jiāo,淡淡如水。”荀彧笑着举杯,“茶已经很好了。”
刘修微微一笑,眼中的悲凉一扫而尽,瞬间恢复了阳光爽朗的笑容,他瞟了荀彧的袖子一眼,嘴角一挑:“夫唯大雅,卓尔不群,文若近之矣。”
荀彧连连谦虚,刘修说的这句话是班固在《汉书》中称赞河间献王的评语,用在他身上倒是贴切,可是他却不敢自居。“早就听公达说,明将军不喜经籍,却颇通史书,讽诵皆上口。今日一见,可见言之不虚。”
“哈哈哈……”刘修大笑,摆手道:“切勿听公达所言,我看史书,其实只是想知道一些古今事罢了。经籍玄奥,非我所能。当待解甲之后,于山林之中再去品读。”
荀彧抿嘴一笑,知道刘修这是不喜经籍的推脱之辞,也不分辩,说明来意,他是奉他母亲唐氏之命来请唐英子到荀府见面的,原本应该由他的长兄来,可是长兄正忙得不可开jiāo,所以他就自告奋勇的来了。
刘修心领神会,知道他的长兄不是忙,是看不上他,而荀彧之所以来,也不仅仅是接唐英子去荀府这么简单,他肯定是听荀攸说过他,所以赶来亲眼看一看。也正因为知道荀彧的来意,所以他刚才才要说那么几句,不过荀彧是人jīng,在他面前演戏是一种很危险的事情,偶尔lù峥嵘,留一点神秘感就行了,装得太多反而容易lù出破绽。
他也没指望荀彧因此就从了他,荀家经过几代经营,如今已是颍yīn当之无愧的名mén,前颍yīn令苑康亲自命名的高阳里就是最亮的招牌。苑康名列八及,有他帮助宣扬名声,荀家已经完成了从地方豪强到名士的华丽转身。荀氏八龙虽说有些言过其实,但从荀淑称神君开始,荀家代有二千石高官和饱学大儒却是不争的事实。他虽然少年成名,官居卫将军,但在士林之中,荀家依然是俯视他。
然而难归难,努力还是要努力的,既然荀攸能够放弃袁家,转而投入他的幕府,荀彧就也有可能。荀彧在观察他,他也要观察荀彧。鲁迅评《三国演义》说“状诸葛多智近乎妖”,无独有偶,也有人称荀彧的神机妙算是巫师式的预言,在这种出类拔萃的真正智者面前,刘修知道自己虽然有一些外挂,卖nòng点小聪明不成问题,但斗心智未必就是这些人的对手,与其如此,不如坦诚以待,宁可藏拙,不可献丑。
所以当荀彧客套的夸他在北疆的战绩的时候,他很谦虚的说,那是荀攸和贾诩的功劳,是赵云、吕布的功劳,当荀彧夸他在并州的政绩的时候,他又谦虚的说,那是王允和并州士人的功劳,我只是适逢其会,帮着做了一点微不足道的事罢了。
果不其然,他这种谦逊的态度给荀彧留下了非常好的印象,两人初次见面的距离感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荀彧开始放开了心态,说起一些闲事,间杂着一两句对时世的评论。
他很轻松,但是刘修却一点也不轻松,说得严肃一点,这可能是荀彧对他的面试。一个人谦虚也好,有怜悯之心也好,那只是道德方面的事情,而荀彧这样的人,荀家这样的家族要选择一个人,绝不会仅仅因为对方是道德君子,他们同样注重能力。用兵的能力当然也是一种能力,但如果只知道打仗,却不通政事,那终究不过是个武人而已,对于荀彧这样的人来说,大概不会甘心服从于一个纯粹的武人。
刘修说得更少,相反倒是提出了很多的问题,他特别提到了一个与荀家有关的问题。为什么荀家的先祖荀子是个儒家,后来却教出了两个法家弟子?
荀彧沉默了很久,最后才说,“李斯在秦国为相的时候,荀卿为此生气得几天没吃饭,他从来不赞成这两个弟子的所作所为。他认为他们抛弃了礼义的核心,只取走了法治的外衣。荀卿的思想其实是外法内儒,而后人却是外儒内法。”
刘修非常意外,他琢磨了好一会。才试探的说道:“我可不可以理解成,以仁者之心立法,有法者之心行法。”
荀彧点点头:“将军所言正是。这就是循吏和酷吏的区别,循吏也重法,但法不外乎人情,教化为先,导民向善,而酷吏却以杀虐为能,看起来唯法是从,实际上是只把法当作杀人的借口,认为严刑峻法可使民畏,民畏则天下不luàn,可是他们忘了,当民不畏死的时候,任何严刑峻法都会失去作用,只会招来更暴虐的报复。”他长叹了一口气,“一个在严刑峻法下颤抖的人,很可能也是一个渴望权力,渴望向别人施暴的人。”
作为一个经历过法制观念薰陶的社会公民,刘修不可能完全赞成荀彧的意见,但是他也无法反驳荀彧的观点,对荀彧说现代化的法制观念显然是不合时宜的,而相对于现在实行的内法外儒来说,荀子的外法内儒显然更人xìng化一些。
当然,这也绝对不会是最终的解决方案,事实上,从来就没有一个最终解决方案,人治、法治,都各有其优缺点,人们总在这其中摇摆。
不知不觉的,日近正午,荀彧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起身告辞,要带唐英子回府见他的母亲唐氏,同时客套的请刘修有空的时候到荀家小坐。刘修一听就知道这是客气话,他要是真就这么去了,那可就被荀彧看轻了。
他摇摇头,表示很遗憾,这次没时间。“本当去拜见一下贵府的各位名士,奈何俗务缠身,下次有空一定去聆听教诲。”
荀彧笑笑,拱拱手,转身正要走,刘修又叫住了他:“文若,你服散吗?”
荀彧一愣,随即点了点头。
“最好不要服,散中多有致毒之物,看起来飘飘yù仙,有助修行,实质很伤身体。”
荀彧犹豫了一下,正在说话,刘修又说:“道法自然,虚心实腹,抱朴守一,方是正道,按摩导引,吐纳引申,也有小益,可是服散却是邪mén外道,虽能见一时之功,终究无益于人。文若大才,当为国家珍惜才是,若为此外道所害,岂不可惜?”
荀彧眨了眨眼睛,礼貌的笑了笑,转身离开。唐英子已经被人带了过来,原本还一脸的不高兴,一看到荀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窜了过来,抱着荀彧的手臂,眼睛笑得像个月牙儿:“你就是荀家外兄?真是个好俊的小郎君啊。”
荀彧顿时满脸通红,尴尬不已。刘修微微一笑,“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英子出乎自然,还望文若不要怪我疏于管教之罪。”
“岂敢岂敢。”荀彧不好意思再在这里呆下去,连忙拉着唐英子上了车,匆匆走去。刘修回了房间,长公主yīn着脸,很不高兴:“荀家好大的架子。”
“唉,人各有志,不可强求,人家不想攀附你这个长公主,你也不能强迫人家不是。”
公主虽然生气,也无可奈何,刘修说的是正理,你有权有势是你的,人家看不上,你总不能就为此杀上mén去吧。那样的人当然也有,可是他们夫妻显然做不出来。她眉头一转,chōu了chōu鼻子,又有些不屑的说道:“好大的香气,这荀家名士原来也是个脂粉之徒啊。”
“不,是散香。”刘修收起了笑容,担心的说道。他身边有卢夫人和王稚这样的道士,对丹yào并不陌生,荀彧一进mén,他就闻出了他身上的香气不是寻常脂粉的香味,而是yào散的香气。魏晋之人好服散,后世称为魏晋风流,实际上求仙问道的愿望由来以久,从先秦起就延綿不绝,服食yào饵健身一直就在上层贵族中流行,到了汉末,随着道教的兴起,服散和炼丹一样已经流行,只是规模还远远没有魏晋那么大,而且汉代的名士多少还有些名教思想,不像魏晋人那样放làng形骸罢了。
在某种程度上说,服散已经成为名士的一个标志,只是看你有没有机缘得到散方罢了。荀家和张角有来往,荀彧的母亲又通晓吐纳术,知道散方也是很正常的情况。后世传说他身上自然的有香气,又有人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