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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尽量让自己显得比较平静,不失风度,“休要多言,你待怎样?”
“怎样?”刘修撇了撇嘴,用手中的长戟一指远处的宁城:“我要进城,请你们让一条路出来。否则的话,我就先杀了人质,然后和你们血战一场。上次你跑得快,看看这次还有没有这样的运气。”
“进城?”窦归冷笑一声:“那你什么时候放了风裂大人和风雪姑娘。”
“等你们的赎金到位。”刘修泰然自若,“什么时候赎金到位,我就什么时候放人。”
“那好,你说个数字。”
“我还没想好,风雪姑娘的赎价早有定价,这位风裂大人我还真不清楚他值多少钱,要得太少了,未免不够敬重,所以先回城想想,然后再告诉你们。”刘修轻松的说道,他知道槐纵没出现,窦归来说合,危险就已经过去了,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吧。
“一言为定。”窦归也松了一口气:“你可不能侮辱风裂大人和风雪姑娘,要不然,我肯定亲手取你人头。”
“你放心,我对风裂大人还是很敬重的,虽然他不是什么百年世家。”刘修嘴角一挑:“至于你要取我人头,我恭候大驾,随时奉陪。只是请你不要让我等得太久了。”
“你也放心,我很快就会和你见面。”窦归说着,拨转马头,回到裂狂风面前,马鞭一指:“豪帅,请让开一条路,让他们进城,然后派人去商讨赎回人质的相关事宜。”
“就这么让他们走?”裂狂风怒气冲冲的吼道。
窦归应声反问道:“那以豪帅的意思呢?”
裂狂风哑口无言,愣了半晌,只得丧气的点点头,大手一挥:“让路!”
刘修等人押着风裂和风雪,鱼贯而过。在经过窦归面前的时候,刘修停了下来,声音并不大,却字字清楚,“窦归,你还欠我一条命。”
第136章 吃饱不容易
对于刘修一行的归来,几乎所有人都觉得非常震惊,就连夏育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刘修不仅带回了楼麓和楼班两个人质,还大摇大摆的穿过鲜卑人的营地,并且……抓住了风裂。
“德然,你天生就应该做个将军。”夏育在城墙上慢慢的走着,不时的停下来和士卒们说两句,赞赏的对刘修说:“就凭你这份镇定,就足以让你的敌人颤抖。”
“多谢大人夸奖,修愧不敢当。”刘修连忙谦虚了几句,然后顺势赞道:“我刚刚进城的时候,只是随便看了一下,就觉得宁城简直固若金汤,鲜卑人这次肯定要无功而返了。大人果然是久经沙场、战功赫赫的名将啊,能和大人一起并肩战斗,是我刘修的荣幸。”
夏育微微一笑:“无功而返?岂止如此,我还要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呢。不过,我现在担心的是鲜卑人看了城防之后不战而退。德然,你走之前说,你有办法让槐纵来攻城?”
刘修微微一笑:“是的。”
“为什么?”夏育兴趣大增。鲜卑人以骑兵为主,攻城却不是他们擅长的事情,夏育做了几年的北地太守,鲜卑人几乎是年年来袭,但几乎没有攻过城。他们充分发挥骑兵的速度优势,大肆掳掠,然后在汉军反应过来之前逃之夭夭,就算交战也是野战,绝不会傻到去攻城。
鲜卑人实力虽然强大,但是在城池攻防方面,他们和汉人的实力差距不可以道里计。
夏育到现在为止也不相信鲜卑人会来攻城,如果不是除了应募而来帮忙的两千多人之外刺史刘虞又一直没有派兵支援,他手里只有两千骑兵,而城外却足足有三万鲜卑人,他早就杀出去了。现在他兵力不足,只能龟缩在城里固守待援,当然希望鲜卑人来攻城,这样的话他有足够的把握守住宁城,并有可能在鲜卑人久攻不下、心浮气燥时予以致命一击。
前提是鲜卑人会来攻城,否则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鲜卑人在上谷境内烧杀抢掠。
“因为我们有人质。”刘修说。
夏育停住了脚步,扶着女墙向城外的鲜卑人大营看去,突然说了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你虽然擒了风裂,但是槐纵和窦归一个是鲜卑人中的英雄,一个是我汉人的名门子弟,他们会做出这么愚蠢的选择吗,德然,你是不是太自信了?”
刘修不卑不亢的说道:“自信未必能成功,不自信却肯定会失败。”他顿了顿,又说道:“再说了,我们除了据城而守之外,也没有其他办法啊。大人虽然智勇双全,可是兵力悬殊太大,正如大人所说,槐纵和窦归也不是无能之辈,就算是卫霍再世也未必能在野战中击败他们。”
夏育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里虽然有些郁闷,却不是针对刘修,相反刘修的话让他觉得十分熨帖,他拍了拍女墙,转身继续向前走去,在城墙上转了一圈,沿着城门边的马道下了城,走进拥挤却井井有条的城内。沿着城墙根的空地已经被各种战备物资占满,由流民组成的后勤人员被分成壮丁,壮女和老人孩子三组,分别从事不同的工作。城中虽然到处都是人,却井井有条,并不杂乱。那些流民在夏育等人经过时,纷纷躬身行礼,虽然大多数还是面黄肌瘦,但先前麻木的神情却不怎么看得到了,多了一些生机。
“子行先生不愧是大儒的儿子,他安抚人心的本事我望尘莫及,再加上太平道的人从旁边协助,这些流民现在安心得很。”夏育转过头微笑着说道:“我真担心仗打完了之后,他们还不肯走。”
“那不好吗?”刘修反问道:“当年孝武皇帝就是因为移民屯边,这才击败了匈奴人。现在如果有几万百姓到上谷来屯田,至少大人的军粮不用再向刺史府伸手了,而流民们在大人保护之下,有了安身立命之所,也会感激大人的。”
夏育摇摇头:“移民屯边的事情很复杂,不是我一个护乌桓校尉能完成的。你要是有兴趣,倒不妨和子行先生商量商量这件事,由他出面向刺史府建议也许更好一点。”他顿了顿,有些不满的说道:“刺史大人的援兵迟迟未到,我还指望他支持我屯田?”
刘修听出了夏育浓浓的不快,没敢插嘴,只得装没听到。和夏育聊了一阵之后,他回到了城中的住处。一进院子,他就吓了一跳,近百个十岁左右的小孩子正在习字,虽然一个个穿得破破烂烂的,不少人还冻得鼻涕老长,态度却一个赛一个人认真,用冻得像鸡爪一样的小手握着笔,一笔一画的在习字。毛嫱手里拿着一根竹鞭,在人群中慢慢的巡视着,不时的停下来看两眼,夸两句,或是摸摸那个孩子的头以示赞许。
“嫂嫂,什么时候你也教起书来了?”刘修笑道:“你不是喜欢打仗嘛,这时候怎么不去?”
“德然回来了?”毛嫱抬起头,微笑着打量了他一眼,“子行不让我上城,他说这些孩子在城里乱窜,不仅容易出事,而且荒废光阴,所以把他们集中起来,教他们识识字。”
“呵呵,这算是预先演习吧?”刘修挤了挤眼睛,调侃道。
毛嫱露出羞涩的笑容,看了一眼那些大大小小的孩子,想到如果她为卢敏生下这么多的子女,那将是一个多么令人兴奋的事啊。她出了一会神,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掩饰道:“你的事情办得如何?去见过校尉大人了?见到你师兄了吗?”
刘修一一作答,毛嫱听他说任务完成得很圆满,也非常高兴,最后眉头轻蹙的说道:“德然,你有机会向校尉大人说一声吧,他拨付的粮食也太少了,特别是这些孩子,都是在长身体的时候,每天只有一升米哪能够吃……”
刘修眉头一皱,汉代正常壮丁一天的伙食标准是六升米,女人和七岁到十五之间的少男是三升**,而七岁到十五岁的少女和七岁以下的男童是两升四合,现在夏育只给一升,那可是定额的一半都不到。这年头又没有什么肉可吃,这一升米也就是三两米,怎么够吃。
“怎么会这样?涿县后来没有粮食来吗?”
“有,涿县的粮食校尉大人倒是没动,可是其他各郡拨来的粮食却全被校尉大人收起来了,我们除了要供应部曲,还要供应这些孩子,粮食缺口太大了。”毛嫱把困难细细一说,刘修这才知道原委,一听说宁城有粮,招收流民,周边的流民蜂拥而至,很快人数就超过了他们当初的预期。一看到这情况,夏育生怕粮食不足,立刻下令削减了口粮供应标准,并关闭城门,不再接纳流民入城,尽管如此,城里的流民数量还是激增到一万多人,大大超过了士卒的数量。
“此战不宜拖得过久,超过一个月,城里就会饿死人。”毛嫱为难的看了看天,“可是看天色,至少还有一个半月才能下雪,鲜卑人围了城,城外就是有粮也运不进来。”
刘修非常挠头,一个月?照之前的估计,一个月才到最热闹的时候啊。
“子行为了粮食的事情,已经和校尉大人争吵过几次。”毛嫱叹了口气:“其实也不能怪校尉大人,只能说我们当初估计不足,没想到来了这么多流民。原本是指望他们帮忙守城的,可是现在看来,只怕有些适得其反。”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看来必须要加快进度了。”刘修转身看了看被几个教民围在中间的张鸣,对紧跟在他身后的蓝兰说道:“蓝姑娘,请你向张使说一声,把城里的困难向流民们说清楚,尽量让他们体谅一下校尉大人的难处。”
蓝兰应了一声。
刘修又转向毛嫱,郑重的说道:“至于这些孩子,我尽量争取向校尉大人要一些粮食,不过,嫂嫂你不要期望过高,这个时候想吃饱恐怕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第137章 打赌
风雪和风裂挤在一起,抱着双膝,流泪不止,风裂却脸色平静,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沮丧,反过来倒是不停的安慰伤心欲绝的风雪。听到地牢门口传来的脚步声,风雪停止了抽泣,风裂也收回了抚摸风雪金发的手,背靠着阴冷的土墙,眯起眼睛看向门口。
牢门打开,刺眼的阳光射了进来,紧接着又被几个身影挡住。随着一阵脚步声,刘修左手提着一只酒壶,右手捧着几只耳杯,出现在他们面前,张飞端着一只食案,紧紧的跟在后面。两人都没有带兵器,也没有穿盔甲,只穿着平常家居的絮袍,看起来平添了几分俊朗。刘修和张飞本来长得就不错,在塞外吹了几个月的风,脸色黑了一些,更增加了几分阳刚之气。
“大人,委屈你了。”刘修淡淡的笑着,张飞将食案放下,将食案上的杯盘放手,又揭开盖得严严实实的瓦罐,热腾腾的肉香味顿时扑鼻而来,充满了阴暗的地牢。
刘修在风裂面前放了只耳杯,又在自己面前放了一只,然后倒上酒,先喝了一口,亮出杯底,接着又拿起筷子夹起一大块肉送到嘴里,有滋有味的品了品,然后满意的点点头,咽了下去,伸手示意风裂:“尝尝,这是我特地让人刚做的。”
风裂一直静静的看着他,看着他喝酒,看着他吃肉,这时也不客气,拿起耳杯一饮而尽,品了品酒,赞了一声“好酒”,又夹起一块肉送到嘴里,嚼了两下,点头道:“果然不错。”
“哈哈哈……”刘修大笑,再次添满酒,两人推杯换盏,就像是老朋友一样喝了起来,浑然不觉是在阴森的地牢之中,反倒像是在风景优美之处凭风畅饮,很快就喝完了半壶酒,大半罐肉。刘修这才停了下来,示意张飞将肉和酒拿给一直缩在一旁,用仇恨的目光看着他的风雪。
风裂一放下筷子,就再次坐回墙边,双手抱膝,一声不吭,再也不看刘修一眼。
“大人果然磊落。”刘修赞了一声,从怀中取出一支竹枝剔起了牙,“久闻大人是草原上少有的智者,不知道有没有读过我们汉人的书?有没有兴趣论论学问?”
“没有。”风裂冷冷的应了一声,然后又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刘修也不以为忤,只是饶有兴趣的打量着风裂,过了好半天,才突然好象刚发现风雪似的,热情的说道:“风雪姑娘,吃吧。你现在不是我身边的奴隶了,以后要吃肉喝酒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有得吃就赶紧吃吧。”
“我才不吃你的东西。”风雪大怒,抄起瓦罐就要砸刘修,她现在一看到刘修这张笑容就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砸死他才高兴。
“阿雪,不要浪费食物。”风裂一把拉住她的手臂,眼睛却直视着刘修,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如果想从我这里得到城外大营里的事情,我想你肯定会失望的。”
刘修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双肩直抖,好象听到了什么最好听的笑容:“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那你可以放心了,我对城外大营的事情清楚得很,不用向你打听。”
风裂的眉头一皱,半信半疑的看着他。
刘修掰着手指头,将城外大营里兵力构成,包括槐纵等大小将领的情况和性格粗略的说了一遍,甚至连牛头部落的一些豪帅有什么喜好,都说得清清楚楚,听得风裂心神俱震,惊骇不已。他读过汉人的兵书,知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句名言,一直也很注意对汉人边郡太守、将领的情报,可是他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年轻人居然对鲜卑人这么清楚。
“当然了,对鲜卑人,我肯定不如你了解,可是我也不是一无所知,你说是吧?”
风裂点点头,尽量让自已看起来平静一些:“不错,你的确不需要向我打听什么。那么,你又是来干什么的?”
“呵呵……”刘修得意的笑了:“这没见到槐纵,想知道他的腿伤好了没有,上次和他对阵,没能光明正大的打一场,令爱一直觉得我胜之不武,我觉得十分委屈,一直等着机会和他再次对阵呢。”
“他的腿伤还没有全好。”风裂打量了他一眼,犹豫了片刻:“不过,就算他全好了,只怕未必能赢你。”
“阿爸,阿哥怎么可能不是他的对手?”风雪忍不住叫了起来。
“我没有骗你。”风裂轻轻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急躁,然后微微的仰起头,靠在墙壁上,眼睛眨了眨:“你用什么办法让我的战马受惊的?别说是运气,那是在污辱我的智慧。”
刘修眨了眨眼睛,过了一会儿才说道:“你知道火狐吗?”
风裂眉头一拧,片刻之后又舒展开来,似乎明白了什么。“是的,我早该想到,你能把丘力居的儿子带来当人质,肯定是先制服了火狐。”他沉吟片刻,又问道:“就是当时站在你身后的那个中年汉子?”
刘修点点头,心中暗自佩服,风裂这么快就能猜出事情的原委,不愧是草原上的智将。
“可惜,你就算身边有通神术的人,也打不赢槐纵。”风裂轻蔑的一笑,然后闭上了眼睛:“他马上就会离开宁城,在上谷境内肆意掠夺,然后在下雪之前回到草原上。”
“哈哈哈……”刘修突然笑了起来,他摇了摇头,站起身,拍拍屁股上的草屑。张飞收拾好杯盘,将风雪基本没动的酒肉一起带走,率先走了出去。刘修走到门口,又回头看了风裂一眼:“风裂大人,我们打个赌如何?”
风裂面无表情,一声不吭。
“我赌槐纵不会离开宁城,他会全力攻城。如果我赢了,你就认我为主,你女儿从此做我的侍妾。如果我输了,我立刻放了你们,客客气气的送你们回草原,如何?”
风雪眼前一亮,几乎要脱口而出,幸好她还记得风裂就在身边,而刘修也是要和风裂打赌。她央求的看向风裂,轻轻的摇了摇他的手臂,“阿爸?”
风裂睁开眼睛,扫了一眼风雪,又看了看刘修,然后又缓缓的闭上眼睛,嘴唇抿得紧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