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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我身后有怪兽吗?」
郑其奇怪地看我一眼,欲转头看个究竟。
「不要回头!」
我低呼了一句,下一瞬,手里的刀已滑上他的颈间。
「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继续吃。」
「那个……刀,很危险。」
郑其指了指自己的脖子,苦笑。
我没有理会他,仅是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猛地站起身,扔下手里的餐具,直直朝另一张桌子走去。
我绕至林渝的身前,冷着一张脸看向刘小姐,一字一顿地说:「不好意思,我能……借用林先生一下吗?」
「咦……啊?」
两人同时转头看向我,俱是一脸错愕。
我也不等他们答话,直接扯过林渝的衣领,拉着他走进了一旁的逃生门。
黑暗的楼道里,只剩我们两人静静地对视。
「你骗我。」
我低着头,声音里满是怒气。
林渝安安静静地站了一会,然后叹气。
「夏澄江,你管得太多了。」
我抬头看他,眼神里已然有了些恨意,狠狠地问:「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他的表情依旧冰冷,眼里流动着莫名的光彩。
「那你呢?你又凭什么干涉我的事?」
他薄唇轻扬,带了一丝嘲讽。
「夏澄江,你算什么东西?」
我算……什么?我窒了一下,声音堵在喉咙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来不曾料到有一天会被他问到这种问题。
我在他眼里,到底是什么?一个疯狂迷恋着他的高中同学,还是……毫无关系的过路人?哈……真可笑!原来我十年的感情,换来的就是这样一种结果。
嘴里酸酸涩涩地,全是痛苦的滋味。
隔了许久,我才虚弱地答道:「你说得对,我确实没资格管你的事,因为,我从来都不是你的什么人。」
话落,我突然扑了上去,一拳打在林渝的脸上。
「他妈的王八蛋!你以为这样一句话就足以把我打发了吗?姓林的,你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
他见状,也立刻反击回来,两个人迅速地扭做一团,最后还一起沿着楼梯滚了下去。
片刻之后,我靠在墙壁上喘着气,一面骂道:「从以前到现在你一直都是这个样子,从来不曾把我放在心上。
你的人生早已做好了规划,而那里头根本就没有夏澄江这个人,对不对?」
他不答话,似乎是默认了。
怒极,我却反而低笑了起来。
「哈!我早该料到了,却始终看不透。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坏,我却还是如此的……喜欢你呢?」
林渝抬了抬头,突然笑了一下。
月光下,我清楚地看见了……他脸上的冰冷笑容。
「既然如此痛苦,那就干脆切断吧。」
冷淡的声音,不带任何感情。
那一瞬,只感觉头脑一片空白。
我曾无数次说过要与他绝交,却还是第一次由他口里听到这种话。
我知道,林渝说出口的话,绝对没有转圜的余地。
所以这一次,是真的只能结束了。
仅是这么一句话,就轻轻松松地了断了所有的一切。
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点都不觉得心痛,只感觉整个人都似被掏空了一般,空空荡荡的。
世界一片黑暗。
我想,我终于了解什么才是悲剧了。
不是相爱的两人最终形同陌路,而是……把自己的心送给一个人,那个人却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踩了过去。
没有背叛、没有误会、没有伤害,就只是不爱而已。
不爱,这才是世上最大的悲剧。
我所以为的爱情,从来没有成立过,由头至尾都只是一场独角戏;我的那些爱恋,那些相思,那些痛苦,全都……毫无意义。
林渝没有错,我也没有错,错的只是缘分,错的是……那一年那一天的相遇。
我站起身,走到林渝面前,轻轻地问:「你以为你凭什么伤害我?不就是因为……我喜欢你。」
顿了一下,我扬唇浅笑,续道:「不过从今往后,你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
他没有答话,仅是轻轻地闭上眼睛。
我淡淡地叹了口气,转头,一步步跨上楼梯。
这一次,先转身离开的人,是我。
后来的记忆变得有些模糊了,只知道郑其似乎跟了上来,然后自己又跟他打了一架。
到家的时候,全身上下都在痛,而最痛的……是心脏。
原来不是不会痛苦,而是我的感觉太迟钝了,现在才反应过来。
一进屋我就软倒在沙发上,连爬起来开灯的力气都使不出来。
好累……原来爱情竟然是这么累人的东西,所以说一开始就不该去碰的。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在黑夜里显得既突兀又刺耳。
「喂?」
我按了通话键,有气无力地开口。
「是我,张宛啦!」
电话里传来嘈杂的人声,「你现在有没有空,要不要出来喝酒?」
「……」
「喂?夏澄江,你怎么了?干嘛不说话?」
我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哑异常,「张宛,妳现在……愿不愿意跟我结婚?」
电话那头响起一声尖叫,我不待她回答,直接切断了通话,重重地摔回沙发上。
我承认,自己这是在逃避,因为,即使是夏澄江,也会有想要软弱的时候。
已经决定要放弃了,所以我必须断绝自己所有的后路。
我清楚的知道,过了今夜,所有的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林渝,林渝……」
一遍又一遍,连续不断地念着那个名字。
这两个字,曾经是我这一生全部的爱恋,而如今,我却得一点一点的将它忘却。
应该是最后一次了吧?像这样子,疯狂地思念着那个人……我以为没有了爱情,自己就一定会死。
可结果呢?地球依然转个不停,放弃坚持了十年的感情,我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没有流下。
***
今天特意请了事假,所以我一大早就开始在街上闲逛,都快入夜了,也还没丝毫回家的意愿。
身体并没有什么异样,只是感觉胸口空荡荡,像缺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对了,我把自己的心送给了别人,而且被那个人毁坏得彻底,再也拿不回来了。
所以说,从今往后,我再也不可能像爱林渝那一样,不顾一切地爱上某人了。
那种执着到近乎疯狂的爱情,一生一次,就已足够。
那些教人无比眷恋的曾经,永远都回不去了。
忍不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多了枚银白色的戒指。
张宛昨天半夜里跑来我家,然后我就穿着睡衣、拖着拖鞋,站在门口向她求了婚,而那女人很爽快地答应了,甚至还抱着我又叫又跳。
她喝了很多酒,就算在睡梦中,也只喃喃重复着同一个名字──那是在白天绝对不能说出口的禁忌。
这也是唯一值得安慰的地方了,总算,世界上还有人比我更加愚蠢。
夜暮渐临,我无所事事地走了半天,最终还是决定去喝酒。
一醉解千愁,这句话还是有些道理的。
彻彻底底地痛过之后,明天再重新振作起来,我……还是以前的夏澄江,只是不能继续爱着某人而已,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那个人曾经是我的全部。
随便找了家酒吧进去,没想到却偏偏遇上熟人。
即使是在这种娱乐场所,郑寒也依然穿着全套的西装,那一身高贵优雅的气质,与周遭的环境完全不衬。
「喂?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啊?」
「谈生意。」
他微微笑了一下,一点都不介意我毫无礼貌可言的打招呼方式。
「结束了?」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我直接扯过郑寒的领带,把他拉到了吧台前。
「夏澄江先生?」
「陪我喝酒!」
「啊?」
郑寒一脸错愕地回望我。
我皱了皱眉,瞪了一眼过去,粗声粗气地问:「怎么?不愿意?」
「……不会。」
他忽然放柔了表情,轻轻地笑。
「只要你高兴就好。」
我只要一喝酒就会废话连篇,而且多半只会绕着同一个主题打转。
比如说,我当初是怎么跟林渝认识的,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他,后来又是如何跟家里断绝关系,毅然离家出走的……我的记性并不好,但凡是与林渝有关的过往,一点一滴,我全部都能复述出来。
期间,郑寒仅是坐在一旁静静地听着,不时帮我倒倒酒什么的。
我说干杯的时候,他就会乖乖把杯子里的酒全数饮尽,一滴不剩。
「你说……那家伙是不是很欠揍?」
我把昨晚的事提了一遍,恨恨地问道。
「或许吧。」
郑寒点了点头,一双黑眸悠悠地泛着光。
我吸了吸鼻子,忽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于是把头靠在冰凉的桌面上,低低地问:「只是爱上一个人而已,为什么会如此的痛苦呢?」
面前的男人忽然伸出一只手来,轻叩了一下桌子。
「爱着一个人的时候,绝对不能让对方知道你用情究竟有多深;面上表现出来的,连自己真正感情的一半都不能到。否则……」
他顿了一下,薄唇勾出似有若无的浅笑,「爱得越深,输得就越惨。」
我愣了愣,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你说得对!只可惜,这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
神色微黯,「现在,我早已输得一无所有了。」
「那也不要紧,你有的是机会从头来过。」
郑寒朝我眨了眨了眼睛,声音低柔动人,「我可以借你赌本,免息的。」
这一回是真的呆住了,我隔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却是拍了拍他的肩膀,低着头,笑得几乎岔了气。
「哈哈!这是新笑话吗?很有意思啊!」
「很好笑?」
他轻轻地问,表情隐在了黑暗里,瞧不真切。
我点了点头,忽然又深吸一口气,直直地望了回去。
「你刚才……应该只是开玩笑吧?」
郑寒静静地看着我,笑容仍旧是柔柔浅浅地,眼眸里藏了无尽的温柔。
然后就听得他答:「我的确……只是说笑的而已。」
我暗暗地松了一口气,拿起一旁的酒杯继续喝个不停。
人在软弱的时候,很容易做出错误的决定。
而最危险的,就是那一种无法防备的温柔。
第六章
从酒吧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半夜了。
我感觉头晕乎乎的,胀痛得厉害,脚步也略有些不稳,自己虽然常常喝酒,但从来没有醉得这么严重过。
或者根本不是酒精的缘故,而是因了……我现在的心境?情愿就这么睡下去,永远不再醒来。
心下一惊,我摇了摇头,使劲甩去那些悲观的念头,爱情没有了,人却还得继续活下去。
于是转了转头,看向伴在一旁的郑寒。
此刻,他正走在人行道的外侧,不紧不慢地跟着我。
我皱皱眉,有些疑惑地开口问道:「你喝的酒明明和我一样多,为什么不会醉啊?」
「嗯……」
他挑了挑眉,轻笑。
「因为,我练过六脉神剑。」
随后,便是绝对的安静。
风过,身子微抖了一下。
我隔好一会才回过神来,扯了扯唇角,干笑道:「好、好冷的笑话啊。」
「可是,你笑了。」
他看我一眼,面不改色地陈述事实。
「哈哈!那是因为你说话的表情太过认真,害我差点就信以为真。」
我说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喂!你干嘛无缘无故讲这种冷笑话?」
冷不防冒出这样一句话来,跟郑寒那种华贵的气质真是一点都不搭。
「大概是为了让你开心吧。」
他缓缓抬起眼来与我对视了一会,轻轻地说:「对我而言,夏澄江先生非常的特别。」
黑夜里,郑寒的眼神温柔得似能滴出水来。
一阵心悸,脸立刻就红了起来,我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响应才好。
只得急急地别开了视线,眼一扫,却正好瞥见了跟在身后的白色汽车。
我微怔了一下,似有什么东西模模糊糊地掠过心头。
我晃了晃郑寒的手臂,压低声音问道:「你有没有发觉,后头那辆子从刚才开始就一直跟着我们?」
「没有啊。应该只是凑巧路过而已。」
那么就是我多心了?因为林渝那家伙的车子也是白色的,所以一看见相似的就会神经过敏?不禁自嘲地笑了笑,这爱情的毒,我中得还真是不浅。
我为他赔上一切,可那个王八蛋却……心头愤恨一起,干脆从地上捡一块碎砖,我狠狠地朝那辆汽车扔了过去。
轰然巨响。
没想到竟然扔得这么准!我呆了呆,转身,拉起郑寒手就往前跑去。
接连拐过几条巷子,确定车主不会追上来后,才渐渐放慢脚步。
没办法,我一个月没多少工资根本赔不起修车费,做了坏事之后,当然只能第一时间落跑。
「夏澄江先生……」
郑寒微微喘着气,苍白的脸上染着一层红晕。
「你刚才为什么……?」
「我最讨厌白色的汽车了!」
我眯了眯眼睛,咬牙切齿地答。
而后,神色一凛,凶神恶煞地问道:「你的车子……是什么颜色的?」
「黑、黑的。」
「那就好……」
我含糊地应了一句,感觉倦意袭上心头,脚下一软,差点就跌倒在地上。
我本就醉得厉害,现在这么一跑,酒劲全上来了,好困啊……郑寒及时扶住了我下滑的身体,连声问:「夏澄江先生,你怎么了?」
「好累,我想睡觉。」
头越来越重,我几乎睁不开眼了。
「啊,那……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吧。」
「不要!」
我一把抓住他的衣袖大喊。
隔一会却又转成了低低的鼻音:「那家伙就住我隔壁,我暂时不想见他。」
「这样啊……」
郑寒伸手摸了摸我的头发,柔声道:「那夏澄江先生打算在哪里过夜?」
「随便什么地方都可以,只要能睡觉就行了。
或者,干脆把我扔在马路边上也无所谓……」
后面的话越说越轻,因为我实在使不出力气来了。
半睡半醒间,耳畔传来低柔的叹息声:「夏澄江先生,太相信别人,可是很危险的。」
***
无止尽的噩梦。
一会儿是阴森恐怖的树影,一会儿又是泻了满地的昏黄灯光,最后全数化作一张熟悉无比的面孔。
年轻俊美的容貌,却偏偏透着一股冰冷的寒意,就这么面无表情地望着我,口里吐出伤人的字句。
「夏澄江,你算什么东西?」
同样一句话,重复了许许多多遍,然后,已经麻木的心脏突然尖锐地疼痛起来。
差点忘了,这个男人才是我一生一世的梦魇。
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东西能够永远,我相信,那一定就是爱情了。
不过,从今往后,全世界就只有我一个人会知晓……自己曾经如何的深爱过他。
然后,就从那梦里醒了过来。
睁眸,第一眼对上的便是郑寒笑意吟吟的脸。
「醒了?」
他柔声问,一面又伸出手来替我掖了掖被子。
我点点头,环顾四周,只看见陌生的房间,陌生的家具,不由得脱口问道:「这是哪里?」
「我家。」
他顿了一下,续道:「擅自带你回来,真是不好意思。」
我闭了闭眼睛,笑了。
「给你添了这么多麻烦,该不好意思的人是我才对吧?」
郑寒也不多说什么,只道:「牛奶……好不好?虽然也有咖啡,不过,宿醉的人还是应该喝些温和性的饮料。」
「啊……好。
反正我无所谓。」
喉咙哑哑的,我确实有些渴了。
他微微一笑,伸手拍拍我的头。
「稍等一下。」
然后便站起身来,走出了房门。
我缓缓地坐起身,抚着自己刚被碰过的额头发愣。
方才那个动作,他做得也太过自然了一点吧?简直就像……我是他的什么人似的。
呃……应该只是错觉而已吧?正胡思乱想着,忽听外头传来敲门声,郑寒似乎去开了门,并和那个人闲聊着进了屋。
卧房的隔音效果还算不错,我几乎听不清他们说了些什么话,只感觉另一个人的声音非常耳熟。
接下来却是一阵静默。
然后就见房门被推开了,探进一张漂亮的脸来,果真是我认识的人。
郑其就这样站在房门口,一瞬不瞬地盯着我,脸上表情奇异的僵硬着。
黑眸里先是闪过错愕的神色,随即转为狂乱的愤怒。
「郑寒,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漂亮的面孔上布满寒霜,就连声音也带了惊人的戾气。
「为什么我喜欢的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