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木樨将清水,毛巾,青盐,端到床前,伸手将床帐用银钩挂起。
“啊——”
“啊——”
“叫什么叫?”晓蝶恼怒地一甩手,瞪着木樨就发起了火。她刚刚被木樨一声尖叫,差点惊破了胆,不由自主地也跟着叫了起来。可是,你看看,你看看,哪儿都好好的,既没老鼠,也没蟑螂,有什么好叫的?
木樨一点都没觉察到眼前的这位已经发飚了,眼神犹自在晓蝶的身上扫来扫去。哇,太太太,太恐怖了。。。原来嫁给男人会这么倒霉,原来新婚之夜会这么吓人。木樨想起以前在府里,和王二赵三底下那些男仆们,厮混在一起,胡吃海喝,吹牛打屁,身上的鸡皮疙瘩就一片一片地冒了出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今早她看见新姑爷从房里出来,还笑着向她打了声招呼,性情很好的样子。真没料到,男人一个转身就会变得这么恐怖。嗯。她以后一定要小心小心再小心,再也不能让任何男人靠近自己三尺之内。
木樨还在那里神游物外,晓蝶却越发恼了。看什么看,又不是没看过?以前每天伺候着更衣沐浴,有时候高兴起来,两人还在浴池里泼水嬉戏,要说自己这身子,说不定还是木樨知道得更清楚一些。有必要这么直愣愣,盯着看个不停嘛?
晓蝶在那里着恼,木樨却还在神游物外,时间一长,晓蝶也觉得有些不对了。顺着木樨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身体,不由也是一惊。但见身上光裸细腻的肌肤间,尽是点点青紫淤痕,分明是昨晚挣扎的时候,那人留下的印记。晓蝶一惊过后,立即伸手拉过被子团团裹住身体。
“出去!出去!”不知道为什么这般恼火,晓蝶只觉得一股羞意直笼上心头,实不想再看到任何人待在眼前。
木樨被晓蝶一阵怒火攻醒,总算从遐想里脱出身来。她哪里见过晓蝶发这么大的火,立时吓得慌慌张张地跑了出去。不过,刚刚看到的这些,足以令这个未经人事的小丫头,心底里留下了深深的恐惧。整整三晚,她每晚都梦见张着一张巨大的血盆大口的男人,追在她的身后,疾步如飞,手上抓着一具破碎的肢体。她仓皇而逃,不时回头,却看见那张血盆大口,一边撕咬着手中的肢体,一边无限接近。吓得她整整三天,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一个月之内,看见任何男人都紧张到要死,退避三舍。
晓蝶听着门阖上的声音,怔怔地发了一会愣,目光垂落下来,却见围在身前的丝被上,几点殷红,深深刺入她的眼。
晓蝶盯着那几点落红,看了半晌,伸出手去,将那几点殷红掩到看不见的角落里,然后抬起头来,对着房外吩咐道:“木樨,你去准备一下,我要沐浴。”
木樨应了一声,飞快地去了。
晓蝶胡乱地套上件衣裳,擦过脸,漱过口,精神顿时一振。随意地打量了下新房,皇帝赐的宅第,自然是不错的。不过里面的陈设布局,似乎更符合一个常年在外征战的将军,几乎没有任何装饰。她几乎可以想见,如果把所有代表新婚喜庆的饰物全部取下,这间屋子,一定冷硬得连线条都是笔直的。
幸好,这屋里毕竟还有能吸引住她的东西——一眼看见昨日郑平远倒酒的桌上,尚未撤去的糕饼果子,晓蝶的肚子就呐喊着要向它奔去。她自昨日上花轿起,就没吃过什么,今儿又起得晚了,实在是饿得狠了。
足甫着地,脚下一软,几乎滑坐到地上。堪堪一把抓住床架,攀扶着站了起来,只觉得两腿酸涩无力,足下略一站实,就像打摆子似的,抖个不停。
晓蝶扶着床架,撑着站了一会,渐渐觉得腿抖得没那么厉害了,脚上似乎也有了些力气,便微弓起身子,费力地挪了两步,挪到桌旁,一屁股坐到凳子上,捞起两块糕饼就往嘴里塞。
“小姐!”晓蝶两块糕饼刚塞进嘴里,木樨就“嘭”地推开门冲了进来,“小姐,这将军府实是比不得相府,连个浴池都没有。奴婢找这儿的下人们打听了一下,这府里向来是拿木桶沐浴的。小姐,你要不要洗阿?要不咱们回相府去洗?”
晓蝶几乎要晕倒,哪有出嫁第二天,跑回娘家,就为了洗个澡的?传了出去,不成了京城一大笑话?晓蝶恨恨地瞪了木樨两眼,苦于刚塞进去两块糕饼,两腮都塞得圆鼓鼓的,根本骂不出来。拿手比划了两下,点个头,表示就用这木桶好了。
木樨在桌和门之间拦起一道锦屏,然后走出房去。
不一会儿,门外就响起了嘈杂的脚步声。
拖浴桶的声音,倒水的声音,进进出出的脚步声,杂着不时响起的几声吆喝,隔着锦屏传了过来,吵得晓蝶脑袋发晕。
晓蝶何曾听过这般阵势,不自禁地咽下一口唾沫,没想口里还有些不及吞下的糕饼,冒贸然一咽,险些呛死。捂住口猛咳了一阵,才让那些好死不死呛到气管里的糕饼改邪归正。
就听锦屏那一边,立时传来仆妇们的议论声,这个道:新夫人的身子骨不禁风啊,才娶过门就着了凉那,那个道:是啊是啊,该好好将养将养,不然怎么能给将军添个大胖小子呢。
晓蝶连翻白眼,郁闷到无语问苍天。
下人们渐渐都散了出去,木樨在锦屏那一头,道了声:“小姐,汤水备好了。”便也退了出去。
晓蝶一边朝浴桶蹭过去,一边暗暗诅咒木樨,好好地拿锦屏拦了一道,害她要多走这么多冤枉路。
晓蝶褪下衣衫,走到浴桶前。
将军府是明显不如自小住惯的相府的,没有浴池不说,连这沐浴的木桶,都是分外得简陋。晓蝶扶着浴桶粗糙的边缘,登上踏脚的小木凳,吃力地将左腿迈入桶里,然后将身体的重量转到臀部,坐在桶边上,另一条腿跟着伸入桶内,身子向下,“噗”地滑入桶里。
微烫的汤水,如牛毛细针一点一点地,扎得晓蝶浑身刺痛酥麻,晓蝶惬意地呻吟了一声,放开身子,靠在桶壁上,感受包围着全身的热意。身体上的不适,双腿的酸软,似乎都慢慢消散开来,融入了这一桶汤水之中。秋日尚带暖意的阳光,隔了窗纸,暖暖地照了进来,在房内薄薄的水雾间隙里,幻化出最温柔的轻抚。
晓蝶的神思渐渐迷茫了开来,懵懵懂懂的,好像睡着了,又好像还半醒着。
恍惚间,门咯地一响,被推了开来。
艳丽的秋阳撒了进来。
晓蝶只觉脸前一亮,随即一片阴影罩住了自己。
男人?!
她“啪”地一下沉入水中。
“没想到夫人这么闲情逸致,想必是昨晚为夫还不够努力?”隔着水,听不太真切,但那嘲讽意味,激得晓蝶“哗”地破水站了起来。
郑平远的目光肆无忌惮地扫过她的前胸。
她脸一红,头却昂然挺直,毫不畏惧地拿眼瞪他。
看好了,看好了,反正昨晚什么都被他看尽了,她不在乎。
二人如此僵持着,浴水却慢慢变冷。尽管是初秋天气,她也摒不住瑟缩一下。
“哗啦”,晓蝶只觉身子一轻,已被郑平远托胁抱出浴桶。
“耍什么倔?”郑平远笑道。
绕过锦屏,目光转了几下,已从床上抓下一条床单,将她团团裹住,吸去她身上的水分。
将半湿地床单,抛在地上,郑平远一把搂住晓蝶,抱到床上,“昨晚累了吧!来,再睡一会,我陪你。”说着,翻身上床,搂着晓蝶,躺了下来。
晓蝶心里直翻白眼。
身上,盖着一床还留有昨夜肆虐痕迹的丝被。身下,是没有床单的床垫。湿淋淋的床单,揉成一团,就抛在床下不远处。锦屏的另一边,还矗着装满汤水的浴桶。。。我的天哪!这究竟是什么男人?这里可不是什么边关,她也不是边关士卒,可以随地坐,随地躺,多脏都不怕。天晓得,她这辈子也没有呆过这么狼狈的地方。
可能昨晚确实太累了,也可能是郑平远搂得不似昨晚那么难受,她最后竟在这一片狼藉里,又睡了过去。
待再醒来,一睁开眼,就见一双凤目近在咫尺,似乎已经盯着她看了很久。
晓蝶粉脸带羞,嗔道:“看什么看!”
郑平远支起半边身子,食指在她光滑细嫩的脸上划过,笑道:“绣床斜凭娇无那,烂嚼红茸,笑向檀郎唾。”
晓蝶见他吟这香艳词,心想,他哪算得什么檀郎,不由地张口啐去。却见郑平远哈哈大笑。心念微转,已知入了他套中。
还未等她想出该怎么对付他,郑平远却道:“我饿了,开饭吧。”
晓蝶这才觉得肚里空荡荡的。一早只用了两块糕饼,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将军府却没有什么饭厅,晚膳是直接开在房里的。
晓蝶一眼看去,鸡鸭鱼肉俱全,满满地摆了一桌子。
但是各色菜肴却做得甚是粗粝。
鸡是整个儿清炖的,鸭是整个儿红烧的,鱼是整条清蒸的,肉是整块白煮的。一旁的炒青菜,已看不出有什么能称得上“青”的地方了,整个儿一盘菜黄色烂糊糊的模样。
直到看见郑平远拿起一旁的小刀,在白煮肉上片下一片来,晓蝶才知道,原来肉是这么吃的。抵不过饥,她扒过几口饭后,也拿着刀子去割肉。刀子握在她手里,那架势,活脱脱一个女屠夫。一刀砍下去,那肉奋起反抗,弹跳起来,溅起一片汁水。
还好,还好,她看着郑平远胸前仅有的两滴污渍,心里暗道。
手上反正已沾了满手黏黏的汤水,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伸出手来,去扯鸡腿。鸡腿是扯了下来,偏偏炖得不够酥,一条筋还连在鸡身上。晓蝶左扯,右扯,上扯,下扯,扯不下来。气极了,奋力一扯,鸡腿嗖地飞了出去,啪嗒一声撞在墙上,再啪地一声掉到地上。
晓蝶额上沁出了薄薄的一层汗,看了郑平远一眼,他还兀自在那里慢条斯理地吃着,似乎对身周一切的异样视若无睹。
晓蝶再不敢试那鸭子了。
把手抹净了,夹了一筷子青菜,送入嘴里。眉头一下皱了起来,嚼了两下,就想一口吐出来。她看那样子也知道这碟青菜不会好吃到哪里去,可也不能是苦的吧。忍了又忍,屏了又屏,终于将那口青菜咽了下去。
还是,吃鱼吧。。。
她夹了一点点,味道还算可以。于是主攻这道菜。
突然,喉头一阵刺痛。
晓蝶脸憋得通红,咳了又咳,抠了又抠,终于从嘴里弄出一根细细长长的半透明的鱼刺来。
她惊恐地看着那条鱼,第一次知道,鱼,原来是有骨头的。
晓蝶放下筷子,两手支颐,宣布放弃。
这饭还是不吃了,不然,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郑平远抬头看了她一眼,伸手将那盘鱼放到自己面前,将筷子伸了下去。
晓蝶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阻止他吃这么危险的东西,却见他落箸如飞,将鱼刺一根根挑出,又将无刺的鱼肉,夹了过来,放在她饭上。
晓蝶呆呆地看着,第一次感觉到,那么无力。
她自诩是相门之女,却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会。不仅保不住自己的爱情,亲情,现在,眼前的这个残酷事实告诉她,她连最基本的生存能力也没有。
第32章 爱之所系,非怨非痴
成婚后的第三日,是归宁之期。
二人一早起来,略作收拾,便去到相府。
进得前厅,郑平远携着晓蝶,对着堂上高坐的王劭政夫妇大礼拜下,口称岳父岳母。
寒暄几句,如玉就领了晓蝶回到内院。
“这几日过得怎样?姑爷待你可好?”如玉一边观察着女儿脸上的神色,边问。
“嗯,还好。”
声音很轻,很淡,都不像女儿平时带着点儿小女孩撒娇模样的语气。
其实,从女儿一进前厅,她就发觉女儿的神情和平日不一样。女儿是自己生的,脸上的笑容,是发自心底还是强装出来的,她怎会看不出来?那种强撑出来的笑脸,比往日更苍白憔悴的脸色,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倦怠和忧郁,都被她一一收在眼底。
究竟发生什么事了?
如玉出言试探了几句,晓蝶始终淡淡地答着,如玉眼见问不出什么,便改口说些别的事情来逗女儿开心。心下却有些恼怒,王劭政将郑平远说得花好稻好,可看女儿这副模样,分明是没有得到善待。
她却哪知道,晓蝶的苍白憔悴,是因为一夜的无眠。强撑出的笑脸,却是对这生她养她却没有给她应有的生存能力的府第的无言以对。她十几年来的生活,已在一日之间,便被证明了毫无价值。她曾经的骄傲,也已被泼在地上,践踏如泥。她这一夜间,彷徨过,无措过,无奈过,悲哀过。。。直到曙光既明,直到回到相府,心里还是空空荡荡的,有些茫然。
就是现在,和娘亲说着话,她也常常不自禁地,思绪就滑了开去。
因为一夜没睡,所以今早,她是和郑平远一起起的。她看着他穿衣,叠被,洗脸,漱口,整理房间,每一件都很自然地做着,这样的节奏,这样的处事,明显地,是做了很多很多年养成的习惯。
她觉得他邋遢,可是他能把自己弄得极为凌乱的房间,很快就收拾得纤尘不染,穿衣束发,有条不紊。
反观她,一早起来,都搞不清衣服放在哪里。等到她翻箱倒柜,找了件衣服出来,却是死活穿不服帖。还是他伸手,略略帮她整理了一下。至于束发绾髻,就更是提也甭提。
就这样的她,曾经还想要做一个贤妻良母!
中午,在饭厅开了桌精致却不繁冗的家宴。
如玉一直注意着女儿和郑平远两人的神情和动作。
郑平远对女儿并不体贴,自管自吃饭吃菜,却从头至尾没有向女儿碗中布过菜,更没有对女儿说过一句话。
女儿也是闷声不响地扒着饭,菜吃得很少,甚至有一次,伸箸到一碟馏鱼片上之时,微微顿了顿,就滑向一边的翡翠双菇,从头至尾,也没有再碰那碟鱼片一下。
女儿究竟怎么了?
如玉带着疑问,不知滋味地吃完了这餐饭。
等到小夫妻俩辞出,郑平远搂住晓蝶向外行去。如玉眼尖地看见女儿瑟缩了一下,身体有片刻的僵直,然后才慢慢放松下来。
如玉回头看了眼王劭政,见他脸上还是一副云淡风清的模样,不由急了:女儿明显怕郑平远,他难道没看见?!郑平远待晓蝶并不好,他难道看不出来?!
她拔转身子往回走,脚步重重地落在地上。
“怎么了?”身子被轻轻地搂住,王劭政和她并肩走回前厅。
“郑平远对晓蝶不好,你难道看不出来?”如玉一肚子火气,终于发作出来。
她之前在晓蝶那儿问不出什么来,私下里招了木樨来,想了解一下晓蝶到底过得怎么样。木樨只说姑爷待小姐还不错,就是府里太过简陋,小姐可能不太过得惯。但是那丫头脸色苍白,对自己的问话支支吾吾,分明是事先有了吩咐,在自己面前扯谎。
如玉可不知道,木樨说的其实都是大实话。这丫头不过晚上噩梦做得多了,没睡醒,神智模模糊糊的,对如玉的问话,三句倒有两句没听进去。
女儿对郑平远是有些畏惧,王劭政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只是女儿这么倔,落到郑平远手里,要想一点苦头都不吃,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不过。。。王劭政唇角勾起一抹笑。那张常年温文儒雅的脸上,微微勾起的那抹笑意,竟是像极了一个稚童,偷吃到糖果或恶作剧得逞时的那种窃笑。如果如玉这时抬头看看他的话,定会吃惊到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惜的是,如玉只顾气呼呼地快步往前走,一边发泄着火气,一边等着王劭政给自己一个交待。一会儿,身旁就传来王劭政悠悠然的声音,却并不是回答,而是一个问句。
“平远刚才问我要了一样东西,你不想知道是什么吗?”
“是什么?”
“厨子。”
厨子?如玉停下脚步,满眼茫然,要厨子干什么?把晓蝶蒸了煮了吃了吗?
。。。
晚膳时分。
晓蝶望着满桌熟悉的菜色,眼中笼起一层薄雾。
“为什么?”她转头问道。
郑平远伸手轻轻捋过她沐浴后微湿的长发,“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