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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花谢花开
第1章 洞房惊变
红烛高烧,洞房之夜。
她忐忑不安的坐在床边,听着房外的喧嚣,心一点也静不下来。
一个月前,京城王家,突然来了人,指名要礼聘二小姐仪桦。王家是世代官宦之家,前代家主更曾是当朝首辅,权倾天下。门人子弟,遍布京华。到了这一代,却只得一个独子王劭政。王劭政父母早逝,十岁上即继位家主。因着偌大家业,并未在朝堂上谋求一席之地。但是大多人都知道,当今天子和王家独子是从小到大的玩伴,有时皇上有了烦恼,也会召王劭政进宫商议。再加上王家旧有的势力人脉。章家虽然也是江南的名门巨富,但和王家一比,就不知到哪儿去了。
这样的人家,愿意与章家联姻,章家老爷子,自是忙不迭的答应下来。聘礼如水搬涌进章家,老爷子是笑得合不拢嘴。婚礼如火如荼的准备着,谁知就在上花轿前三天,仪桦突然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管马厩的小七。小七和仪桦,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可是,谁也没想到,两人居然好到私奔了,老爷子顿时气得暴跳如雷。一边下了封口令,一边派了家丁去追。结果花了三天,什么蛛丝马迹也没找到。
章老爷子在江南很有名,有名的吝啬,有名的钱眼子。章家这么多聘礼,他是决舍不得还的。再说王家财雄势大,他也不敢去退亲。他一早就已经打算好了,实在不行,就拿大女儿章仪枫去顶。反正她们两个是一母双胞,不仔细,根本分不出来。更别说王家远在京城,根本不可能见过二女儿。
所以,出嫁那天,章仪枫坐上了花轿。
章仪枫并不是不怨不恨,可是,那是自己从小相亲的亲妹妹阿。如果她能有幸福的话,那么这怨这恨,还是放下吧。毕竟,不管嫁到哪里,总是一陌生人罢了!依着老爹的个性,只要聘礼下的狠,不管什么样人,只怕都会把女儿嫁去。三妹温婉,却嫁了个脾气暴躁的姑爷;四妹身弱,却嫁了个花天酒地,流连青楼的纨绔子弟。如若不是她们姐妹二人乃是正室所出,有母亲护着,奶奶也着实喜欢她们这两朵姊妹花,她们也逃不过这命运吧。
就现在看来,似乎王家也算是最好的选择了。无公婆,无妯娌,嫁过去就是执掌家事的主母;未来的姑爷,似乎也品行端正。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吧。可是,心底的不安,为什么还不能消歇?
章仪枫挪了挪身子,换了一个姿势,把身体的重量,分了些在床框上。好累。一路上,又是船又是轿的,到了这儿也没歇,就拜了堂。这时觉来,竟有点昏昏欲睡。
外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来,快中夜了吧。。。
“姑爷”,小莲脆脆的声音惊醒了半睡半醒的章仪枫。来了吗?章仪枫竟有一丝期待。和自己相守一世的人呢。。
有门开阖的声音,沉稳的脚步声慢慢移向床边。透过盖头下的空隙,能看见一双红色绣金丝的男靴。
“终于。。。”男声温柔清雅,带着淡淡的喜气“你是我的了呢。。。”
盖头被温柔的揭下,一张温文儒雅的脸,近在咫尺的距离。
如此俊雅的男人阿。。章仪枫在心里叹着,那漆黑闪亮的眸中,那泓漫溢的温柔,那是怎么样的温柔阿。。。嫁给这样的男人,一定是满满的幸福吧。。。在这样的注视下。。。
章仪枫脸一红,别了开去。
“小辣椒也会害羞么?”男声带着丝丝的调笑,搂着章仪枫坐了下来。
“小辣椒,看看我啊,还记得吗?”
章仪枫的心神蓦地转了回来,不对!这个说话的语气。。。竟是和妹妹相识的样子!!章仪枫心神俱颤,要冷静,要冷静。。。她对自己说着。这个外表不会露馅,只要,只要两人不是很熟,只要自己装的像妹妹平时的行事风格。。。毕竟是双胞胎,不会有问题的!!!
“还记得我吗?”头被轻轻的转向男子的方向,与他双目对视。才发现他的心神似乎去了很远的地方,“还记得今年的元宵吗?芙蓉江边,灯火丛中。。。”
他的目光渐渐的收了回来,握在章仪枫双肩上的手渐渐加重了力道,“还记得我吗?”他那样认真的看着她,看得她觉得要被他的双眸吸进去一般。“记得。。。”她无意识的喃喃,心却越跳越快。
他的眸色变了,由漆黑渐渐转为栗色。章仪枫痴痴的看着他,为什么觉得有点冷呢?对,夜了,所以冷了吧。男人微微的一笑,可是章仪枫觉得他似乎殊无笑意,那眸色竟有些冰冷。“娘子可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时,称小生为什么吗?”
轰的一声,章仪枫脑中一片混乱,露馅了吧,是哪儿呢?回想自己的一言一行,似乎找不到什么破绽。。。不过,望着他越来越冷的眸光,怎么也得争一争吧。那样的温柔,如果能一世拥有,即使没有一丝把握,也要争一争阿。
“都不记得了呢”,章仪枫做出妹妹顽皮的样子,“难道不是叫公子么?”,说着,顺势依进他的胸前,躲开了似能穿透人心的眸光。
一股大力,一阵剧痛,章仪枫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已经被狠狠推落在地上,空中漂浮的是冷冷而又渺渺的声音,“你究竟是谁?”
“章——仪——桦——”,章仪枫咬咬牙,一字一字道。
王劭政冷冷的看着她,“嘴真硬呢!来人——”
很快就涌进来一群家丁。被带进来的,还有陪嫁丫鬟小莲。
章仪枫晕晕的坐在地上,看着如狼似虎的家丁将小莲吊起逼问,竟有几分庆幸。
“这是二小姐,这真的是二小姐阿。。。”小莲凄惨的叫声,不时在新房内回荡。
她什么也不知道。章仪枫淡淡的笑了,笑中隐隐有泪。小莲根本不是她在家时的贴身丫头,只是临了怕出错,从别处买来的丫鬟,手粗脚笨的,这两天,没少让她遭罪。可是,可是就这么一个什么也不知道的丫鬟,竟也要如此鞭打么?小莲凄惨的叫声,一声声揪动她的心。
“不要——”,章仪枫扑到王劭政的脚边,“不要再打她了。。。”泪终于流了出来。
影影绰绰,他蹲了下来,轻勾起她的下巴,“不打她?难道要打夫人么?”
章仪枫身子一颤。
“还是夫人愿意把知道的说出来呢?”温柔的嗓音,淡淡的飘荡在耳边,心猛地揪了起来。
“我是章仪桦。”她一字字道。
“倔!”他猛地站了起来,“来人,把她吊起来。”
她被高高的吊了起来。手腕被粗绳紧紧扎着,在身体重量的拉扯下,生生的痛。
“真的不说么?”他手执着鞭子,抬头看着她。
都到了这个地步还说什么?章仪枫别过头去。
鞭子夹着凛厉的风声,抽在她身上。火辣辣的痛。
“怎么样?”
他只抽了一鞭就停手了。一鞭就想她改口么?章仪枫只觉得好笑。
见她没有反应,王劭政火了。鞭子虚抽一下,正准备接着动手,房外却冲进来一个人。
“王伯,什么事?”王劭政含怒道。
“老奴只是提醒少爷一下,”王伯恭敬道“她毕竟是少夫人。”
“少夫人?”王劭政冷冷道,“废了不就什么都不是了么?”
章仪枫身子一颤。
“老奴请少爷三思。”王伯仍是不动声色。
王劭政轻哼一声,鞭子随手一甩,“谁也不许把她解下来。”就出房去了。
王伯将小莲放下来,道了声“委屈少夫人了”就带了人退了出去。
红烛还在高烧。
第2章 月夜高飞
“我们不出城吗?”章仪桦打量了一下这个小小的但干净整洁的民宅,问道。
早在一个月前,爹爹答应了王家的婚事后,她就不动声色的积极准备婚礼,做出很愿意嫁去王家的姿态。然后私下和小七见了一面,小七拍着胸脯向她保证,绝对把这私奔计划做到天衣无缝,她就偷偷把这些年存下的首饰和私房钱交给了小七打点。今天夜里,她更是一不做二不休,把陪嫁的首饰细软,一股脑的卷包带走。没想着,跟了小七左弯右拐,打了几个圈子,竟进了城里的这幢民宅。
“现在出城,老爷的人不多会儿,就能追上咱们。”小七倒了杯水,递给章仪桦,“等过了这三天,大小姐嫁去王家,我们再略略改扮一下,逃出去的可能性就大多了。”
章仪桦点点头,“只是对不住姐姐了。”想到一直待她很亲的姐姐,她就觉得一阵愧疚。这个计划里最对不住的就是姐姐了。她们一母双胞,从小一块长大,两人的感情好得不得了。章仪枫身为姐姐,对妹妹最为容忍宽让,把章仪桦宠得上了天。虽说她们的娘和奶奶,对她们都很宠爱,可是对章仪桦来说,和她感情最好的还是这个姐姐。现在,通都没通气,就把姐姐硬塞上了替嫁的花轿,对章仪桦来说,可能会成为这一生的心病了。
可是。。。她向小七看去,那是她的初恋阿。。。从小她就喜欢野在外头,是小七陪她抓知了,斗蛐蛐,下河里玩水,爬树上墙头。。。都是他在陪着她,她这颗刚刚萌出春意的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紧紧的束缚住了。她是决计不能嫁给别的男人的。
“大小姐嫁去王家,也未必不好。看你三妹四妹,嫁的那是什么啊!至少目前看来,王家的那位当家公子,风评还不错;再加上又没有公婆妯娌,一个家都要交给她当,肯定是比呆在这儿等老爷给她择婿好。”
“恩。”希望姐姐能幸福吧。她到现在都不明白,王家为什么会聘了自己。她一向性野,“疯丫头”名声在外,而姐姐温婉。家里上门提亲的是不少,但大多是向姐姐提亲。王家书香门第,似乎怎么也不该想要娶她阿!
“夜了,你早点休息吧。”小七道。
章仪桦脸腾地红了起来,“你。。。你不睡这儿吗?”
“现在——”小七将章仪桦搂到怀里,“还不可以。。。等我们逃出城外,逃到一个偏远一点的小城镇,买一块地,养一些小鸡小鸭,种一些瓜果蔬菜,慢慢安顿下来。我要给你一个郑重的婚礼。请一些左邻右舍,大家一起喝我们的喜酒。而现在——”小七半蹲下身子,直视着章仪桦道:“现在,我们要乘这两天,好好休息,养足精神。婚礼那天,是最危险,也是最容易逃出城的日子。”
看着小七认真的表情,章仪桦有点不安的心完全平静下来。这是我的男人呢。。。她赞叹着,“小七,你真厉害!”啪的一下,在他脸上重重地波了一下,一堆亮晶晶的哈喇子留在了某人的脸上。
“好你个小章鱼,又使坏。。。”小七啪地跳起,朝早就逃出半步的章仪桦追去。
二人你追我逃地玩了一阵,章仪桦还是被小七抓在了怀里。小七坏坏的笑道,“是你先亲我的哦,我可要亲回来。”唇威胁似的在章仪桦面前晃动,做出要报复的样子。
哼,谁怕谁?章仪桦一皱鼻子,脸往上一凑,就亲上了小七的唇。
柔软芳香的感觉,顿时充满了小七的意识。二人平时疯在一起,抱过,搂过,可是却从未作出什么逾矩的行为来。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对方,那种甜蜜融合的感觉,让两个人都几乎舍不得分开。
“阿——”章仪桦痛叫出声,人已掉在地上。“小七,你干吗推人家?”
小七背对着章仪桦,呼吸有些急促,“你,你快去睡觉!”说完,就落荒而逃了。
只剩下章仪桦坐在院中,对着月亮痴笑。
第3章 身陷囹圄
章仪桦蓦地醒了过来。
她刚刚梦见自己在幽蓝的水里游来游去,越游越暗,越游越吃力,渐渐地,竟觉得手脚都像被束缚了一样,连气也憋不住了。。。现在猛醒过来,忙努力地吸了几口气。
还是十分憋闷。
章仪桦幌了幌还不怎么清醒的脑袋,这才发现不对。
手脚被绳子牢牢的扎着,嘴里也堵着布头,身体周围塞满了不知道什么东西,就连刚刚幌头,都很不如意。刚刚以为还是夜晚的漆黑,现在却能看见几丝遗漏的天光。
这是怎么回事?
她应该在那幢民宅里,等待脱身的良机阿!怎么突然之间,跑到这么个不知道什么地方来了?
一阵晃动,她感觉自己有规律地起伏晃动起来。
应该是在马车上吧。不知道要被运到哪里去呢。小七明明说了要过两天再出城,怎么突然之间就改变主意了呢?
章仪桦想了很久也想不明白,随着马车的晃动,渐渐又陷入了昏睡。
。。。
马车时停时驰,章仪桦已经睡醒很多次了。身处的地方十分的憋闷,而最难以忍受的,就是自第二次醒来后,就一直隐忍的尿意。她曾试着靠睡眠来驱除,却越来越频繁的醒过来。终于在一次马车停顿的间隙,尿了出来。
这辈子都没做过这么羞耻的事!!!等她出去以后,一定一定,要把小七的脑袋打个满头包!!!
接下来的路途,感觉就好过了很多。除了前胸贴后背的饿。不过也因为没东西下肚,就再做不出那么让她着羞的事来了。
。。。
马车长时间的停了下来。
到地头了吗?章仪桦侧耳倾听。
外面传来乒乒的敲门声。然后那个陪伴了几天的粗鲁车夫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跟花大姑说,我马二来了。”
过了不一会儿,一个女声就传了过来。“哟,马二,这次又带什么好货色来了吗?”
“那当然!”马二得意洋洋的说道,“花大姑,这次的这个,可是我这么多年做下来,最好的货色了!我看,就是比你们楼里的头牌惜惜姑娘,也差不到哪里去。”
“真的假的?”
“我马二什么时候骗过你花大姑?”
章仪桦只听得啪啪几声,身上轻了一轻。然后有人把压在她身上的东西移了开去,夺目的阳光顿时射花了她的眼睛。
一只粗糙的手,抓起她的头,就扭了过来,“看看,这水灵样,一等一的好货色呀!”
“什么水灵?面黄肌瘦,一副病怏怏的样子!我说马二,你别害我亏了老本!”
章仪桦渐渐回复过来,这才看清,那马二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长了满脸的络腮胡子,而那个花大姑,是一个年约三旬,满脸脂粉,体态丰腴的女人。
“天地良心!我马二什么时候让你花大姑亏过钱?”马二一副赌咒发誓的模样,“就说前些日子那个翠儿,我听说她一上台,就给你花大姑赚了将近百两银子呢!看看这个!”马二又拿手来摆弄章仪桦,章仪桦偏头想躲开,却仍是被那马二抓住,“看看这脸蛋,这身材。。。比翠儿不知道好多少!花大姑,你可别想着压价,就在那里胡诌阿!你要是不要,我可送到隔壁流香阁去了!”
“什么胡诌?我不就觉着她脸色有点青青黄黄的,怕染了什么病嘛——”花大姑讪讪道。
马二抓抓脑袋,也有些不好意思,“我就怕这娘们跑了,饿了几顿,所以脸色不太好。不过,花大姑,这次,怎么也得给我个好价钱,我也是花了不少银子才弄来的呢!”
“那就给你这个数,不能多了!”花大姑亮了三个指头出来。
“三十两?”马二一副要跳起来的样子,“我的姑奶奶阿,这本也不够啊!你要赚钱,可也不能亏了我的老本阿——不行不行,我看我还是去隔壁算了!”回身牵了马就要走。
“哎哎哎,别走啊!”花大姑看看杀价不行,忙拉住了马二,“那你要多少?”
马二伸出一个手指头,“一百两,一两也不能少!”
花大姑有些犹豫,“马二,你也太狠了吧!”
“我狠?”马二拽着花大姑跑到章仪桦面前,“花大姑,看看,你好好看看,这可是一个宝阿!你信不信,我就这条街上随便叫叫,就百花楼那个抠得不得了的徐妈妈,给的都不止这个价!要不是一向和你花大姑交情好,这么点点银子,我哪里能出手?”
“好!一百两就一百两!来人,把她给我拖进去!”
两个彪悍的汉子,架起章仪桦就拖进了门。
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