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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芸在樾阁也是辗转反侧,始终无法入睡,耳际始终隐隐约约传来阵阵玉笛声,他不觉侧耳细听,可是真个认真去听,又觅不到,四周万籁俱寂,连一丁点声响也没有,这仿佛只不过是一时的幻觉,觅之不得又挥之不去,他一合上眼,那如泣如诉的笛声又若有若无地萦绕在他心头。他不觉暗自神伤,自言自语道:“唉,我真是糊涂了,玉哥哥玉笛已失,又怎会传来笛音?可恨我过分想他,才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也不知他此刻是不是已经回到园中,我这儿苦苦念他,他不知心中又惦着何人!”
就这样,前前后后折腾了整整一个晚上,玉笛声总是飘飘忽忽地传到他耳中,待得天明,他终于忍无可忍,径去了据梧轩,却见只有紫英在沛玉房中。
“他人呢?”叶芸怒气冲冲地问。
“玉公子昨晚出去散步,我还以为迟一点他就会回来,今早一看,才知道到现在还没回来。”紫英答道。
“快去找他。”叶芸急道。
两个丫环赶紧四处寻找沛玉,但是哪里还有他的影子。最后还是问了守门的,才知道沛玉一早就出了茧园,并且留下话说要出远门。
“他昨晚真的是在花神殿吹笛了。”叶芸听说沛玉离府,失声说道。他不由得后悔起来,昨晚怎的没有去找他,他一定是有话要跟他说,又苦于夜深,不愿打扰他,这才以笛寄情,否则又怎能够独自在花神殿中呆了一夜。但是,令人百思不解的是他又哪儿来的笛子,他的玉笛已失,而晚间所闻偏偏又是那支玉笛熟悉的音韵。
叶芸不禁叹了口气,失魂落魄地回樾阁去了。他不由得想念起银环来,整个茧园,恐怕只有她能明白他的心思了,而今银环既去,他心里纵有万钟风情又与谁人说?思前想后,他止不住流下了伤心的泪水。
沛玉离开昆山,船行半日,往大直江去。他的一切经历是由兴福寺认识宝囡开始的,现在既然要离开这块伤心地,也当从天君陵起,而银环托梦相邀,他更是非去不可。
到得天君陵,沛玉独自来到大悲殿前,在他离开的这段时间里,殿里的天君像已经重塑过,他仔细打量一眼天君像,只觉得越看越象宝囡,而且比以前更象,竟仿佛是照着宝囡模样所塑一般。
沛玉满意地点点头,暗自说道:“天君在上,小生这厢有礼了,幸得目睹天君尊容,我才不致于做错事,否则真将宝囡娶了,岂不亵渎了神仙。宝囡,不管你到底是谁,我也向你赔礼了,我将离开茧园,离开昆山,离开这里,再也不会回来。茧园,那并不是我的藏身之所,我不想在这一块宁静的小天地里作茧自缚,我要走到外面去,看看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我走了,希望你在老千岁身边过得好,也希望你日后有个好归宿,我在这里向你告辞了……”
沛玉守到二更天,还不见银环到来,不由得迷迷糊糊地打起瞌睡。
这时忽听得耳际飘飘忽忽地传来一阵轻细的丝竹弦乐,沛玉忙睁开眼睛,但见整个大殿都弥漫在沉沉云雾中,一位穿着轻盈华丽的罗纱的女子正向他频频招手,女子裙裾飘摇、风姿绰约,十分眼熟。
“银环姐姐。”沛玉欣喜地叫道,近前就去扯她的手。
“公子还请顾自珍重,切莫胡来。我已不是银环了,我叫玉幻,专管天府酒库。”银环说道。
沛玉一喜:“那姐姐是仙女了?如此可是请我来喝酒的?”
银环点了点头:“请你喝酒倒是不假,但不是我请你,是天君请你。”
“天君?”沛玉诧异道。
“不错,快跟我来吧,天君已等你多时了。”银环道。
“多谢姐姐引路。”沛玉道,跟着她走向云雾深处。
只见云封雾绕中现出一张宝座来,说话间就到了座前,一位白发仙翁端坐其上,见沛玉到来,赶紧起身离座,拱手相迎:“小老儿已恭候多时了,请公子上座饮酒。”
银环招招手,引沛玉到一张条桌前,口中说道:“公子,这就是天君。”
这天君却不是那像上塑的,沛玉诧异万分,惶恐道:“在下凡夫俗子,得见天君,实乃万幸。”
仙翁笑笑:“公子请坐,小老儿等公子来已有一千多年了,奈何公子喜好清静、不肯现身,今日得缘,方能一见。”
沛玉吃惊地瞪大双眼,不禁道:“一千多年?小生今年不过才满十六,何来千年之会?”
仙翁朗声一笑:“公子真是健忘,连自己出身都不记得了,公子乃扬州府玉琼双童之一,小老头曾多次前往探访,奈何公子早跳出三界外,始终未得相见。”
沛玉听了不免有些糊涂。仙翁微微一笑,说道:“前世之事就暂且别去管他了,此番邀你前来,一则为了感谢你前世之恩,二则也为有事相求。”
沛玉怀疑地看着仙翁,仙翁继续说道:“你在叶家也呆了不少时日了,可曾注意到花神殿中的楠木塔心有何异处?”
沛玉想了想,答道:“我正诧异那不知何物,听说是百多年前浏河潮涌推上来的东西,叶家看它宝贝似的,还请天君详解。”
仙翁抹抹白须,说道:“这个塔心本是天界的镇殿之宝,名为木珠台,因前任天君失道寡助,公子曾与之有场恶斗,木珠台被扫落风尘,跌于昆山境内,被玉琼公主机缘巧得,方始得以置于花神殿中。”
沛玉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原来还有这番经历,怪道我也不识塔心所刻字迹,想不到竟是天书奇文,岂是凡夫俗子所能看得懂的。”
“公子所见乃是:‘因果轮回,阴阳相生’八个字。”
沛玉心中忽然想起无心所赠八字诤言,这才恍然大悟,原来无心赠言是有出处的,而他在茧园那么久,却始终参不透其中缘由,心中顿觉惭愧,道:“小生才疏学浅,无知无识,天君要怎么做?”
“此是后事,天机不可泄露。公子日后出世,重归天庭,此台亦当跟随公子回天,只望公子切莫忘了将它携回。”仙翁道。
“一定。”沛玉答道。
“玉幻,为玉琼童子斟酒。”仙翁吩咐。
“是。”银环遵命为沛玉筛酒。沛玉端起酒杯啜饮一口,但觉酒香凛冽、恬畅怡人、直入肺腑,不觉多喝两口,竟至醉倒……
“大哥请起,天都亮了。”沛玉忽然听人叫道,睁眼一看,却是小玉。
“这是何处?”沛玉疑惑不解。
“大哥忘了?这是兴福寺啊,我们昨天才到此地的。”小玉诧异道。
沛玉想了一会,不声不响地点点头。
“天已亮了,想不到大哥竟能在此坐一整晚,我们是不是再往前去?”小玉问道。
沛玉回过头去,恋恋不舍地将目光在天君像上停留片刻,才低下头向外走去。
沛玉刚出大殿,不想迎面碰上了叶蔷。叶蔷正准备进殿,一见沛玉就说道:“你果然在这里,昨晚见到红船,我就猜想你会不会也随船到此,果然你也到了。”
沛玉担心叶蔷是来抓自己回去的,有点惊慌地试探道:“蔷哥怎会到这儿?”
叶蔷得意地说道:“蒙圣上恩宠,蓉妹妹敕封为格格,老千岁要我前往蓉妹妹家乡竖碑以作纪念。”
沛玉笑笑,放下心来。他知道,叶家虽远在昆山,到底还是皇亲国戚,合府上下,只要是正牌的主子,自打老千岁往下,都有大小不等的敕封,因此老千岁既收了宝囡进府,自要求个封号,但前往大直竖碑,恐怕是老千岁要断了她家里人的想法,免得日后再有什么事找上叶家,同时也可为叶家的财势、仁德作一番宣扬,实是一举多得。
“玉弟怎么一转眼就离了昆山?”叶蔷关心地问。
“小弟早已打定主意,要去云游四方,经过此地,稍作停顿。”沛玉答道。
“那——红船,曲姑娘怎的也在?”叶蔷怀疑地问。
沛玉看看小玉,答道:“小弟与曲姑娘趣味相投,结伴同行,正欲出来四处转转。蔷哥以为如何?”
“哥哥乃是生意人,凡事计较个利害得失,不似弟弟这么清心寡欲,闲情逸致颇高。”叶蔷说着,瞄了一眼小玉,向沛玉凑近些说道:“怪道弟弟要躲着蓉姑娘,原来有了这般貌美如花、歌舞俱佳的红颜知己,当然不必留恋茧园了。”
沛玉脸红了红,急道:“哥哥切莫胡开玩笑,我与曲姑娘实乃志同道合,一心一意都只为振兴昆剧,才出来闯荡江湖,绝无儿女情长。”
小玉听得两人谈论自己,赶紧避了开去。
叶蔷这才放声说道:“哎,玉弟何必言辞掩饰,谁家公子少爷在外不藏着几个美娇娘?虽然老千岁要你与蓉姑娘成亲,总让我抓你回去,但你也不必如此东躲西藏,你大可一面与蓉姑娘成亲,一面在外金屋藏娇,我保证不会透露半点风声。况且,男子汉大丈夫三妻四妾本属寻常,别说在外养个侧室了。”
沛玉不由得板下脸来:“蔷哥越说越远了,这些话幸亏只有我听见,厚厚脸皮倒也过去了,倘若让曲小姐听到,恐怕要与你理论一番。”
叶蔷满不在乎地说道:“玉弟真是个书呆子,难道你看不出这位曲姑娘对你有意吗?前番在太仓就要跟着你,这次又随你四处飘泊,若不是对你有意,她一个富家小姐,又岂肯形影不离地紧跟着你?到这儿来,难道是给泥塑木雕的菩萨唱戏?”
沛玉越发急了:“蔷哥切莫误会,我们只是好朋友而已,相互间也只是为了钻研曲艺,绝无他意。”
叶蔷想想说道:“既然如此,我倒有个不情之请。哥哥此去大直,本也想请人唱几天大戏,既玉弟在此,不如请曲姑娘一起去唱上两天如何?至于价钱一定加倍算给她。”
“好吧,我去跟她说一声。不过钱是一定不能收的。我原也打算在临行前为叶家做点事,可以再无羁绊地云游天下,蔷哥既然有用得着的地方,小弟必定尽力而为。”沛玉忙说道。
叶蔷不由吃了一惊,听沛玉口吻,象是要离开昆山再不打算回来了,他意外道:“怎么,你要离开多久?我还以为你只是出来闲玩两天。”
沛玉答道:“我想先往杭州去唱几天,那边的昆戈武班很有名气,也正好去向人家学学,然后再沿运河北上,边游览名胜古迹边光大昆剧,直至京师。”
“你有没有跟老千岁提过?”叶蔷关心地问。
“这就请蔷哥代我向老千岁辞行,我怕她老人家不肯放我走,不敢当面告别。我已经准备写信回去,蔷哥既然来了,就麻烦蔷哥转交了。”沛玉道。
叶蔷怀疑地看了他一阵,待确信他不会改变主意,才重重地叹了口气:“好男儿志在四方,玉弟既然执意要走,我也不再勉强于你,只是世道险恶,你要处处小心,善自珍重,切莫莽撞行事。”
“多谢哥哥提醒。”沛玉感激地说道,随即和小玉领着曲家班往大直去了。
这边红船在大直唱了两天戏,而在退军渡那边,宜诗却忙得不亦乐乎,自叶蔷把打捞玉笛的差事交给他,他就下定决心要立一件大功,成日介都逼着附近雇来的渔民下河打捞,就差把这段江水翻个底朝天了,但玉笛的踪影就是不见。
这两天,西北风一吹,天气愈发寒冷,渔民们畏惧严寒,已不肯再下水,不管宜诗叫嚷着如何提高赏金,却没有人敢去赚那冰冷的银子了。打捞的事停了一天,到第二天,宜诗就赶紧去了大直,想请示下一步怎么办。
宜诗坐着船刚离开退军渡,蝶儿立刻问渡翁道:“爷爷,这玉笛还捞不捞了?”
“捞,当然捞。”老头斩钉截铁地答道。
“可是——还有谁肯下河?”蝶儿怀疑地说道。
老头想了想,毅然说道:“我们自己干,我就不信,这小小的吴淞江能奈得了我。”
“爷爷。”蝶儿担心道,“天这么冷,水深浪急,我怕……”
“怕什么,爷爷在这条河里滚了几十年,还会怕它不成?”老头断然说道,“走,到江心去。”
“爷爷,现在不行,等天气暖和些再说吧。”蝶儿反对道。
老头眼一瞪,抄起橹来,蝶儿只得拿起竹篙。
船到江心,老头停下橹,刚想扎篙下水,忽听得对岸有人喊道:“船家,渡船。”
蝶儿回头一看,还未开口,老头已说道:“对他说不渡。”
蝶儿为难道:“爷爷,是兴福寺的无心大师。”
老头这才抬起头来,认出确是无心,不由犹豫了一下。他也曾去过天君陵多次,不渡无心有些说不过去,可眼下正要为沛玉下河捞笛,无心来得实在不是时候。
“爷爷,出家人在外修行,也是为着普渡众生,就先渡了他吧。”蝶儿劝道。
老头叹了口气,复又抄起橹来,摇到对岸,心不情意不愿地说道:“大师,上船吧。”
“阿弥陀佛,老僧谢过施主。施主在江心停船,所为何来?可是遗失了什么要紧的东西?”
老头由衷钦佩无心的判断力,实说道:“小老头日前载的一位公子在船头吹笛,船到江心不巧吹来一阵大风,把那位公子掀入水中,人虽是救了起来,却把他的玉笛丢在了水中。这不是,刚要为他打捞,正好大师到了。”
无心眼睛一亮,当下问道:“你说的公子可是姓吴?”
蝶儿意外地看他一眼,诧异道:“大师也认得他?”
无心晗首微笑:“岂止认得?老僧与那玉公子实是忘年之交,后来还听说他生了一场大病,我赶到昆山看他,才知道迟了几日。老僧曾受玉公子大恩,故此来这儿寻访玉笛下落。”
老头感兴趣地说道:“哦,大师有办法找到玉笛?”
无心点点头:“老僧曾习过星相之术,对天文地理也略知一二,只是请问施主,可否记得玉公子落水之处?”
“记得记得。”老头赶紧点头,将船摇到河中央,说道:“这里就是玉公子落水的地方。”
无心看看水流,再问:“那日船头所指方向可与现在相同?”
老头想了想,一拍脑袋:“对了,那日我是从南往北,他正站在船头吹笛。”老头说着赶紧掉转船头,用力将篙插进江底,将船固定,然后踏上船头比划着,“那天,忽然一阵大风吹来,玉公子站立不稳,就这样掉了下去。”
无心凝神苦思片刻,然后说道:“你取一件差不多的东西来。”
蝶儿机灵,立刻捧上一支竹笛。无心接过,在手中掂掂,顺着老头所指方向猛地将竹笛摔了出去。蝶儿吓了一跳,不解道:“大师……”
无心一笑:“可惜,竹笛轻了些。按理,竹笛入水方位正是玉笛落水之处。竹笛随波逐流,顺流而下,玉笛入水下潜,逆流而上。”
蝶儿恍然大悟,喜道:“爷爷,我们一直都找错了方向,该往上而不该往下,我明白了。”
无心赞同地点点头,道:“这位姑娘说的不错,玉公子落水时仓皇失措,玉笛撒手,必是向外直坠。玉笛性寒,如鱼得水,去势更急,不为水流左右,必定相去甚多,请施主略向上寻。”
老头深谙水性,经无心点拨,立刻明白了,遂往上游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再说沛玉率曲家班在大直为村民唱了三天戏,到了日落西天,便收了场子,和叶蔷一同往河边走去。
叶蔷送沛玉上船,沛玉立于船头叹了口气,朝岸边的叶蔷无奈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