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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了一段路,转了两班公车,尤由里回到家时,已将近晚上九点。一辆熟悉的大轿车停在家门口,牛肉摊前。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
一进门,她将皮包甩到最接近自己的桌子上,连瞥一眼里面的人也懒的就又晃出门,丢了一把宽面条进滚烫的汤水里,从小玻璃柜上拿下三块卤豆干,两颗卤蛋,切了切,淋上酱油膏后,再俐落的将面条捞出,舀了尤老爹的招牌牛肉汤汁,一切弄好后,她立刻一手端着卤蛋、豆干,一手捧着牛肉汤面,来到躺着地皮包的桌子上,坐下后开始狼吞虎咽了起来。
吃不到两口,她可怜的脑袋就挨了一记。
“老爸,你干么啦!”她摸着脑袋,恼怒的看着手持凶器—;—;筷子的尤老爹。
“女孩子吃东西是这样吃的吗?也不怕人笑!”她大声,尤老爹比她更大声。
“老爸,我在外面跑了一整个下午,晚餐没吃,饿得快反胃了,那还顾得到什么吃相?别人要笑就让他们笑好了,那种无聊人有什么好怕的。”她一面说,还一面将豆干、卤蛋往嘴里塞。
尤老爹瞪着她看了好一会,无奈的叹了口气,摇摇头,目光抛给三桌外的向柏宗,怨叹的表情上写着如果你现在后悔我不怪你,这女孩子没救了。
尤妈妈将尤老爹给拉回原位。“先让由里吃饱再说,你没看她回来的时候都饿驼了,真是,我可怜的女儿。”她叹道。“阿宗,你在外面比较够力,我们由里只是个单纯的女孩子,你可得多多关照她,别再让她像她上个工作一样被她的老板给欺负……”
“这笨丫头,在外头吃了亏回家也不说,真是气死我了。”说到上个工作,尤老爹心里的不满立刻爆发。
自从尤由里进门后,便目不转睛、温柔的盯着她看的向柏宗,嘴角勾起一抹冷冷的笑。
“那个人现在在吃牢饭中。”
尤老爹和尤妈妈听了,面面相觑。
“阿宗,是不是你把他给弄进去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件事?”尤老爹好奇的问。
“尤伯伯,这还用问吗?”郑拓鸡婆的代正“忙碌”的注视尤由里的向柏宗回答;“凭阿宗这六年来对由里的念念不忘,你们就该想到,任何对由里不利的人都逃不过他的手掌心的。不过,也算那个人倒楣,逃了一大堆税,应该是报应,我们只不过是伸出正义之手罢了,没什么。”他自大的摊摊手。
尤由里被面汤给呛得咳个不停。向柏宗立刻长脚一跨,走出座位两三步就来到她身边,轻轻拍着她的背。
稍稍止咳的尤由里抬头望了他一眼,然后又低下头去继续吃着她迟来的晚餐,
她好懦弱,竟然升起一股想扑进他怀里痛哭的街动。她想告诉他自己今天所受到的种种挫折,就像他们刚交往时,她会跟他抱怨、撒娇一样。
趁塞进半颗卤蛋的空档深吸口气,压下冲动。尤由里现在没立场也没理由去做她现在想做的事,他们俩早已没瓜葛了。
吃吧塞呀!塞死你这个没胆的笨家火。
“今天过得还顺利吗?”向柏宗问了个心里早有答案的问题。
半长不短的头发遮住了她酡红的脸颊,向柏宗伸出手自然不过的将它塞回耳后。
“向总怎么那么晚了还在我们这里晃?该不会是被谢湘台小姐给踢出来了吧?”
“她飞去香港拍广告。”
难怪。尤由里哼了哼:“以你对她热中的程度,你没跟着飞去实在令人讶异。”
向柏宗皱起眉,“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你非得在这个时候谈她不可吗?”
他真不明白,她明明就很不喜欢提起谢湘台,可是偏偏就是喜欢虐待自己。大哥说得对,女人是口是心非的动物。
尤由里故作惊讶的抬起眼来看他。“除了她之外,我们还能谈些什么吗?”
向柏宗深邃的黑眸定定的看着地,尤由里被他眼中的热度给逼得不敢再跟他对望,重新将注意力回到眼前的豆干上。
“我还以为你是个心胸宽大的女人。”他叹道。
听到他叹息的声音,尤由里像被人从背后给重击了一拳,整个背部挺了起来,还倒抽口气。“我本来就是。”她拒绝这种侮辱。
“但是从你的表现看来,我实在看不出你有宽厚的胸襟,相反的,我觉得你倒像个容易记恨的小人。”
尤由里全身上下每个毛细孔里的寒毛全竖起来了。“你凭什么说我容易记恨?有什么证据?”气死人了!隔壁的小黑狗虽然常常像疯了似的吠她,但她可从没报香肉店的老板去抓它呀,现在这可恶的人居然骂她是个爱记恨的人?!
“现在的你不就是最好的证据?”向柏宗的食指将她从头到脚给比了比。“你看看你的态度,自从我们重逢之后,你对我就像只浑身刺的刺猬,全没给我好睑色看,活像当年无情的抛弃你的人是我似的。”
“我才没有那样!”
“你还说没有?你现在不就对我恶形恶状?”向柏宗畏惧的拉着椅子往后移了一滴滴。
“我—;—;”意识到自己的音量与要说的话成反比,尤由里更是压下大嗓门。“才没有。”
向柏宗满意的重新将椅子拉回,而且是拉回一大步,距离近得两人的大腿能够厮磨的地步。尤由里隔着薄翼丝袜的大腿敏感的紧靠。
他近到能让她的思考系统发生紊乱。“你可不可以坐过去一点呀?”她叫,眼不敢抬,他近得只要一抬眼便能看清他俊美的脸庞。
“不好。这样讲话不必提高音量,多好。你该不会是怕我吧?”
“少来这套!你明知道我不可能怕你的。”全宇宙她只怕两个人,那就是她的老爸老妈,啧,她会怕他?笑话!
“那我们是朋友吧?”他又问,眼中闪着一簇狡黠的光芒。
“当然。”尤由里大方的说,纯粹只为表现自己的气度。
向柏宗吁了口气。“那就好,没情缘有朋友缘也不错。”
他笑得很满足,拍拍尤由里稍嫌僵硬的肩膀后,走回原先与郑拓他们一同的座位。
尤由里的心脏有些难受。“没情缘”这三个字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荡。朝向柏宗的方向投去一瞥,发现他正回头打量着自己,四目交接之际,她狼狈的抽回视线,风卷残云的将面前剩余的食物给刮进肚子里。
向柏宗收回目光,正巧与郑拓的碰个正着。郑拓的眼里写满笑意,为的当然是尤由里那记眼神中的爱恋与痛楚,而向柏宗仅仅只是轻叹了声。
要不是她如此的擅于逃避,要不是他怕重蹈覆彻,他会不顾一切,直接将她给掳到教堂去,省得麻烦。但事情总不可能完全如意,虽然他熟知在他们分开的这些年,从没一个异性能打动她的芳心—;—;他深信那是因为在她内心深处依旧有一份对他的深植情愫,当然,像她这种少根筋的人可能还没发现到—;—;就算有的话,他也早就做了铲除的动作,但他依然不敢冒险,除非是她发自内心了解她对他的爱超越了阻碍他们未来无聊的自卑情绪,要不然,他不会再冒着失去她的险,再去对她掏心,那除了会加快她逃跑的速度外,别无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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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进办公室,尤由里就听到恹恹的叹气声。她一推门而人,叹气声立即嘎然而止。
“怎么了?一大早就皱眉叹息?”虽然这几天的情绪也很低落,但还没惨到在充满希望阳光的早晨咳声叹气的地步。
孟维秀停下刚整理完桌上碍眼障碍物的双手,身体像麻痹似的软趴在桌上,恍如像快断了气。
“你生病了吗?”尤由里蹙眉。要是维秀生病了,她一个人怎么出去拉客户?
“这怎么行?我带你去看医生!”她拉起孟维秀的手。
孟维秀依然坐在椅子上,对尤由里的拉扯文风不动,屁股像被黏在电脑椅上。
“经理,你别理我了,我的病已经没救了。”见尤由里的表情由担忧转为恐惧,孟维秀知道尤由里想到哪去了。“不是不治之症,”她懒懒的解释。“我是患了相思病,我正在对一个你非常熟悉的、非常有男子气概的帅哥病相思。”孟维秀气若游丝的说,眼底有着与奄奄一息的身体截然不同的晶亮,满是爱恋仰慕的娇态,
尤由里心一惊,该不会是—;—;
“病相思?!你该不会是喜欢上向柏宗……”
孟维秀羞怯的猛拍打着尤由里的手臂,尤由里差点没残废,却也被她给打断了话。
这可恨的男人!现在居然连她的得力助手也被他勾引了去。尤由里忿恨不已。
“经理不愧是我的上司,连我喜欢的是向总身边的那个大个子都摸得一清二楚,嘻!”
“唉?”出乎意料之外,尤由里愕然的张着大嘴。阿拓?!维秀喜欢的是阿拓?她无自觉的吁了口气。
孟维秀没察觉到尤由里的异状,迳自沉醉在自己爱慕的情绪里。
“我从来就不知道一见钟情是这样,遇到郑先生后,我终于知道了。那感觉就像空气中充满了酒香,让我昏昏欲醉;像身边倏地开满鲜艳的花朵,使我浸淫在一片软柔的馨香里;像可怕静默的黑夜里,突然射入一道金色璀璨的光芒,温暖了我枯槁空虚的心灵,”她盛满美丽幻梦的闪亮眼眸忽地转向尤由里。“喔!经理,你知道我的感受吗?我食不下咽,夜不成眠,我好想他呀!”她的声音布满心碎的味道,尤由里听得一愣一愣的。
孟维秀此时双肩一垮,像个消了气的皮球,整个人萎靡了起来,再也找不到刚才如诉如慕的表情。
“可是,我知道我和他是不可能的,我注定心碎了。”
她的表情尤由里仿佛在哪儿见过。
“阿拓没有女明友的,怎么会不可能?而且你长得清丽可人,阿拓喜欢的正是你这一型的。”尤由里说。其实全是地胡扯的,虽然她跟阿拓已认识七年,但其中五年是一段空白,她根本不知道他的口味是清淡还是浓呛,但为了亲爱的小助理不再哀嚎,她使劲的喷着口水,
孟维秀并没有因为尤由里的话而欣喜若狂反而依旧愁眉不展,落寞的直摇头。
“不可能的,他是向氏企业的安全主任,而我只不过是个小小的经理助手,而且这还是你可怜我才升职的,我跟他就好比大树和小草,一株卑微的小草怎可能奢望长得跟大树一样高?唉!是苍天捉弄吧,我可怜的感情,尚未开花就注定夭折了,又有谁能帮我呢?”
“我帮你!”尤由里反射的叫出,胸口因激动而起伏不定。
她想起维秀的表情在哪儿见过了,那正是她十九岁时的翻版呀!那个胆小自卑又怯懦的尤由里,莫名其妙的放弃了爱她及自己所爱的人。
是的,她爱向柏宗,七年如一日,爱他如昔,只是如今一切都无法挽回了,只因她当时无聊的自卑情绪,正因如此,她不能让维秀步她后尘,重蹈覆彻。
“我会帮你。”她又坚定的重复了一次。
孟维秀几乎感激涕零的来到尤由里身边。“经理,你说的是真的吗?你真的愿意帮我、为我制造机会?”她的眼睛亮晶晶。
“尽我所能。”她保证。
孟维秀高兴得快晕了。她放开掐住尤由里的手,飘回办公桌边,拿出一张纸,上头被画得密密麻麻的。
“经理,你看,我都把郑拓的行程表给写在这里了,他和向总住在同一栋大楼,两人比邻而居;他早上八点三十分跟向总准时从大厦出门,中午有时会跟向总一起出去吃午餐,下班时再和向总一起回家。”
尤由里秀眉微蹙,听起来像是一起打卡上下班的恩爱夫妻,亲昵得教人恶心。
“还有,郑……我是说向总几乎每晚都有活动,所以郑拓当然也会去。像今天他们会去参加一个党国大老儿子的订婚宴,明天向总要去看谢湘台的眼装秀,后天他们会去为一艘豪华游艇剪彩。”
“好了、好了,你别再念了,我耳朵部长茧了。”真不愧是向柏宗,夜晚的生活竟如此多彩多姿。尤由里觉得一口气梗在胸口。“你该不会连向柏宗今晚有没有女伴都查出来了吧?”
“没有。谢湘台还在香港。”孟维秀果真查得一清二楚。
尤由里忍住气,维秀是想激怒她吗?“谢湘台?你也相信他只有一个女朋友?”她嗤道。
“谢湘台不是向总的女朋友耶!向总现在没有女朋友,不过我听说他心里有一个女孩子倒是真的,爱了好久了呢,后来不知道怎么的分手了。”孟维秀遗憾得很。“没想到以向总这种身分的男人,居然会这么痴情,我的阿拓会不会这样呢?”她仰望天花板,思绪坠人编织的优美情境里。
尤由里心漏跳了一拍,清清喉咙问道:“你从哪得来的八卦消息,维秀?”她摸摸头发,摸摸套装,装作不在意的问。
“经理,难不成你都不看电视?上个月他才接受过一个电视节目的专访,亲口承认的,只不过他没说出那位幸运女孩的名字罢了。对了!经理,你跟向总不是很熟的朋友吗?你知不知道那个女孩子是谁?”她好奇的问。
尤由里觉得维秀的眼睛、睑上、全身上下全写满了八卦。她知道专访的那件事,也准备熬到十一点半看专访,可惜在十一点二十九分的时候,她不支睡着了。
“我跟他又不是很熟,怎么可能知道她女朋友是谁?”尤由里羞恼转生气。
“别再想这些有的没有的了,把向柏宗的电话找出来给我,运气好的话,我们可以跟他一起混进那个订婚宴,到时候我会帮你制造与阿拓单独相处的机会。”
不想再见到孟维秀那夸张感激的两颗卤蛋大眼,鞋跟一旋,尤由里坐进自己的办公桌后,打开桌上的卷宗资料的铅字装进眼里,一双微微颤抖的手,必恭必敬的将一张上头写着电话号码的纸条呈在她面前。看着维秀兴奋发抖的背影,受不了的翻了翻眼白。
抄起电话,孟维秀已坐回自己的位子上,一双期待得快要痉挛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尤由里,将她犹豫的念头瞬间消弭殆尽。
“喂,请问向总经理在……”
“亲爱的朋友,别客套了,找我有什么事?”电话那头传来的赫然是向柏宗的声音。
第八章
尤由里飞快的捂住话筒,大眼瞪视着孟维秀陶醉的眯眯眼。
“维秀,你怎么拿向柏宗的专属电话号码给我?”她尖声质问。她还没有那个心理准备,一下子就听到他的声音。
孟维秀被尤由里吼得有些莫名奇妙。“经理,是你叫我拿向总的电话给你的,没错啊。”她委屈的看着尤由里。
尤由里闭闭眼,话筒的那一端不断传来向柏宗关心的询问声。
“你别再叫了,我不是聋子。”她将不满转嫁给无辜的向柏宗。
“吃炸药啦?你打电话来不讲话,我还以为你发生什么事了。”
向柏宗关怀的语气令尤由里感到一丝愧疚。“我道歉。”有事求人,不得不低头。
“我原谅你。”向柏宗倒也干脆。“有什么事?”他似乎很不耐烦。
“我打扰你办公了吗?还是打断了某件正在进行的好事?”尤由里不禁疑神疑鬼的问,满脑子全是一群妖娆的女人环伺在他身边的景象。她才不相信向柏宗有多纯情。
电话那头的向柏宗捂着电话笑了好一会儿。好现象,她的语气酸得连这头的他都可以闻到,顿时觉得心旷神怡,心旷神怡到毫不理会半边屁股坐在办公桌角的郑拓的戏谵目光及三八手势。
“亲爱的朋友真是料事如神,我现在的确是在享受好事。”向柏宗故意满足的哼了声。
电话这头的尤由里倒抽口冷气,思维歪到了太平洋,正准备摔下电话,向柏宗又讲话了:“我二嫂刚从法国回来,送了我一盒花果茶,真是芳香扑鼻、满室生春,真希望你能在这里和我一起分享,”他温暖低哑的话语,蕴含了比“一起喝茶”还要更深、更暧昧的语意。
郑拓抖着身体,想像中的鸡皮疙瘩困住了他。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好事,尤由里嗯嗯哼哼不自在的折磨喉咙,忘了打电话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