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碰!可怜的人抖了一下,眼光死死的盯着在菜板上颤动的刀锋。
“到底什么事情?”
“那个……茅厕里有人找您。”
今个儿到底撞了什么邪,好好的上茅厕都会出问题。
看看,这人的眼睛都绿了,他一定不相信,认为我在耍弄他,要是气起来……
他会不会一气之下……
“茅厕?有人找我?”
僵硬的动动脖子,还是跑路吧。
脚开始偷偷往外移动。
“说清楚!”
“小可正在入厕,听到隔壁的男子一直喊救命。”
宋放以你是白痴的眼神瞄了他一眼,不耐烦的说:“就算有人在茅厕叫救命,又关我宋放什么事呢?”
“那人叫的是:宋放,救命!”
一口气说完。缓了缓心跳。抬头。
咦?人呢?空余案板上菜刀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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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想骂就骂吧。”一摇一晃的跟在宋放的背后,瞪着前方散发着别来惹我气息的宽阔背影,石青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心里嘀咕着,反正我也已经很惨了,被你骂一通也不会更惨。
经过几日的调养,虽然大夫说过他还不能下床,但是这日临近午膳,肚腹之间涨痛难忍,宋放搬进房间里的马桶也很不幸的装满秽物,四处找人也找不到,只好自力更生的去了趟茅厕。
原本打好主意悄悄来去,只要宋放不知道,也就不会有人在耳边啰;嗦。天知道那家伙疯了似的态度阴阳大转变,害他几乎有点招架不住。
谁知道老天要了他石青一条手臂还不解气,非要弄得他脸面全丢,居然让他在茅厕把裤子掉进粪坑。
他不是笨蛋,只是残障人士而已。
每一个进来的人都看着他想笑又不好意思笑,就没一人伸出援手。尴尬到恨不得死掉的时候,想到的只有宋放。好容易盼来宋放,这家伙居然一点也不体谅他才被摧残的心灵与肉体,久违数日的铁板脸再度摆了出来。
讨厌就直说嘛,装什么好人!害他这几天以为自己在做梦,总那么不真实。
大约是看他断了条手臂同情他吧,时日久了自然是要烦的,谁愿意老照顾个废人呢,而且好死不死还是他仇人。
“笨蛋!”
前面的人冷冷的丢出一句。
“是!我是笨蛋。”石青自暴自弃的说。
“白痴!”
“是!我是天底下最白的白痴。”
“蠢猪!”
还说?太过分了吧!连站都站不稳了,还这么无情!
“傻瓜!”
“喂!宋放你别太过分!”石青道:“是人总有个限度!你别再侮辱我了。要是实在讨厌,你走好了。我不需要你照顾。我不过断了条手臂,人还没废呢!我知道你就是过意不去我帮你挡的那一剑,只要是人都不会见死不救!你不用特别感激!”
石青一阵激动,等嘶吼完了,右肩那残留的肩膀一痛,顿时人焉了似的一个跟头便往地上缩。
“才说了不要人照顾,现在怎么又这样?”随着冷冷的声音,一条坚实的臂膀揽住了他的腰,整个人落进了男人的怀里。
抬起眼睛看着他,心里觉得说不出的郁闷,几天前还快意江湖,现在……
“怎么?终于感觉到后悔啦!”讥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后悔?”石青呸了一声,傲然道:“走江湖的,那个不是把头提在手上玩儿。断条手臂而已!更何况,我是为了救人,有什么好后悔的。”
“人是我救的好不好,你就只会自己砍自己而已。”
“你……”
讽刺的话让石青的脸涨得通红。
宋放这人,脾气真是说不出的怪。你刚觉得他对你好了,他就想让你难过,你正觉得这人可恶到极点的时候,他又温柔起来。
宋放揽着他,让石青的身体依在他身上,边帮着石青掌握平衡,边低低的说了句:“我帮你才不是因为同情,是因为……”
话说了半句,却突然顿了顿,耳根一红,继续道:“你帮我挡的那一剑,我还没问你怎么会在那里?”
石青想起在瀑布看到的情况,只觉得脸上一阵发烫,嘴硬着说:“我睡不着,瞎走来着,碍着你什么事情了?”
等了半晌,见宋放没说话,心里只觉得气氛险恶,慌忙找个话题开口说:“那你为了什么?”
“什么?”宋放仿佛陷入自己的思绪,突然听他一说,有点反应不过来。
“你说你不是为了同情,那是为了什么这么对我?”石青问出口心头一动,恍然大悟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我死了,拉着小莲陪葬吧?反正我这样子再逼着你修多情也没意义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压根没在小莲身上下毒,所以你不用担心。”
言下之意,你讨厌就走吧,我也不稀罕你这铁板脸。心里这么想,身体却向宋放靠得更紧了。
宋放本是听着,倒真的吃了一惊。“什么?原来你没下毒。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就觉得这太不像你的为人了。”
石青一时听不明白他说的意思暗自想,什么叫不像我的为人?
但他看着宋放一脸惊讶,心上竟莫名其妙的一阵想笑,便得意的道:“没想到吧。那日我怂恿小莲用了一种草根做调料,那东西吃了会让人几天里全身发酸。只要是人,这个时候碰碰气海穴都会痛啦。”
宋放讽道:“果然是小孩玩的把戏。”
石青道:“就是这种小孩把戏骗得你团团转。”
宋放一副拿你没办法的样子,伸手扶好因为笑起来又牵动伤口的石青道:“凌天风走的时候叫我转告你,那场决斗他输了。”
石青喔了一声,奇怪的问:“你干嘛又突然提起这件事?”
宋放没回答他,却又说:“他走的时候,告诉了我你和熊大伟与背后剑的恩怨。”
石青道:“我知道了。你一定以为我是个好色贪杯,是非不分的人吧!”
宋放没理他,自言自语的说:“原来骗人家老婆是为了让有情人终成眷属;救魔教教主是为了恩怨分明。”
提起这两件事情,石青自己是颇为得意的,当下笑着说:“那魔教教主,以前他帮过我,我自然要报恩,不过这人作恶多端,我和他公平决斗,一剑在天山把他给杀了,也算对得起良心。”
又说:“那陶定香最是好色,强迫人家好好的一个姑娘跟了他不说,家里竟然已经有了八个。我最恨这种不专情玩弄女人的男人了。下次叫我遇上他,非戳他几个窟窿。
“还有那个莲花门的白玉,说是武林正道,却是奸淫妇女,无恶不作。亏我把他当个大侠和他公平决斗,却被他暗算。要不是我机警,几乎没命。”
宋放插口道:“想必石少侠也是好好惩戒他了啰;。”
石青得意的笑道:“那当然,江湖上谁惹了我石青,谁就没好果子吃。”
说得得意,全然忘了自己手臂已断的事情。
两人本是往楼上而行。宋放见他得意忘形,忍不住手一松。石青依着他的手臂行走,身体失了依靠,腰一软,尖叫一声就往后面倒。正呼糟糕,宋放却又在后面接住他。这一放一收,把石青吓得冷汗直冒。
惊魂未定,正想破口大骂,宋放却像全然没发生过这事,继续自言自语道:“原来你就是这样把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弄得恶臭难闻,任谁戳你两刀都觉得自己是在行侠仗义。最后还傻傻地为个萍水相逢的小孩丢了拿剑的手臂。果然是笨蛋啊!”
石青在一旁最后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心里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到最后,还是要被这家伙骂成笨蛋!
第七章
某天的午饭吃到一半,宋放就被迫放弃享受美食的权利。
一个人坐在椅子上吃吃吃,石青心里怨恨那些无事生非,吃饱了没事干就会找人挑战的江湖人。尽管在卧龙镇养伤,但江湖上的人却没忘了他石青,继续骚扰不断,但挑战的人少了,倒是些来历不明的却越来越多。而这些人,现在自然全成了宋放的对手。
后来石青想起那天噬血说的莫名其妙的话,想了半天也想不透到底是怎么回事,找来这么多武林高手对付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锻铸师,还不是为了他的命?
石青心里隐隐知道宋放绝对不是个普通人,但是宋放不说,他也就没问。只觉着反正他还和自己在一起,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宋放回来的时候,没有来见他,先是直接回了房问,但是石青从虚掩的门口瞟到他那身今早才穿的藏青色长袍上面罩了件黑色的披风。长袍的下摆多了一团乌黑的污迹。
石青知道那是血迹。
果然,下午宋放来看他的时候已经换了件袍子,帮着石青换了药,宋放没有多停留就出去了,石青静静躺在床上,宋放身上的杀气今天特别的浓郁,害他几乎不敢看他的眼睛。
宋放和他不同,他似乎讨厌杀戮和争斗,所以几乎不出手,但只要出手,就没有活口。想起那天噬血的死状,石青的心里隐隐有些害怕。
人在江湖不管情不情愿总是要牵扯着人命的,但是,像宋放那样杀人的纵观江湖也没几个。石青暗自想,也许自己应该劝劝他在适当的地方给人留个活口,那些人都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无论如何也不该死得如此的惨。
但是宋放却与杀噬血前的状态完全不同,就好像开了闸,没沾血腥的时候像只小猫,只要沾了,就变成了什么都吃的野兽。
在卧龙镇一住就是十来日,江湖上的动静石青不知道,但是从宋放出去的频率越来越频繁判断,石青知道他们已经引起了公愤。
等到黄昏,按照惯例,宋放会端着饭菜来和他一起进餐,但是今天推门的却是在天子号服务的小厮。
“宋大爷让我告诉石爷,他今个儿有点事情,先用过饭出去了,所以让小的来侍候。”
奉上热气腾腾的饭菜,这小厮便站在石青的旁边开始布菜帮忙。
石青见他聪明伶俐,便问:“你叫什么啊?”
小厮笑道:“小的叫六子,以前爷问过,兴许是忘了。”
石青这才想起一直都是这个小厮在这房里服侍,只是自己的事情多是宋放在料理,搞得他几乎没怎么见人。
断了右手,左手用起来自然是不太方便,看着六子在一旁僵硬而刻意的动作,石青这才醒悟到宋放和他一起吃饭的苦心。悄悄的照顾着他,又不会那么明显的伤害他的自尊心,饭桌上的高谈阔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不知不觉的就让他在宋放似乎是不经意的帮助下顺利用餐。几乎都习惯了他的陪伴,如今换了个人,石青顿时觉得自己既无能又没用,心里面溢满了深深的寂寥。
饭菜一入口,石青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六子啊,怎么今儿的东西味道差这么多,你们换厨子了吗?”
六子站在旁边笑道:“回石爷,小店没有换厨子,只是今个儿石大爷您换了厨子。”
看着石青不明白的样子,六子才说:“打从住进来的第二天,两位爷吃的就全是宋大爷打理的,一汤一饭全是宋大爷亲手做的。今天宋大爷不是有事出去了吗?所以这才是我们店里的厨子弄的。”
石青一听,这才明白过来。本就乱七八糟的心,更加乱七八糟起来,记得伤重苏醒的那天,自己好像不经意的嫌弃过这小店的食物,谁会想到……难怪这几天吃着总觉得东西的味道熟悉,在静心谷的时候,自己就喜欢上这个人的手艺了啊。
心里一阵感动,突然很想见见他,向他道谢。
嘴里便问:“你知道宋大哥到底去哪儿了吗?他有提过吗?”
六子嘿嘿一笑道:“宋大爷真是够朋友,这十数天他不是一直照顾着石爷您吗?小的就没见过朋友这么有义气的……”
石青在一旁听得不耐烦插嘴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啊,这么多废话!”
六子在那儿挤眉弄眼的忙说:“小的这不是马上就说到正题了吗?您别急啊!这几天宋大爷也没出门,瞧他那身量,不知道要迷倒多少的女子。”
“你怎么越扯越远!”
“今宋大爷问了镇上可有花楼妓馆。小的寻思着宋大爷是个伟丈夫,出入这些地方也是正常的。所以,这会儿多半是在那‘潇湘楼’。”
石青心里一咯噔。
“潇湘楼?”
“对啊。那是我们镇上最繁华的地方,里头的姑娘那才叫做水灵。”六子在一旁,说得与有荣焉,活像那花楼是他开的。
花楼妓馆!石青心里说怎么不舒服就怎么不舒服,大好的心情顿时败了,要让他说个所以然也说不出来。饭菜一口也吃不下,挥挥手打发了六子。自个儿坐在窗前,外面又开始靡靡的下起雨来。
男人嘛,出入这些场所总是正常的。想起来二十好几一直不碰女色的自己倒是有些奇怪了。他,会找上什么样的女子呢?像宋莲那样天真活泼的;或是如江南春水揉成似的柔情女子,眉如新月,身似弱柳……
才到上灯的时辰,石青早早就躺上床。辗转反侧,不得成眠。脑子里似乎什么都想了,又似乎什么都没想。正在迷糊之际,窗外依稀听到雨滴落在屋檐上的滴答声。神智就这么一激灵,等到石青的脑子里冒出“原来下雨了”这样的想法时,他已经清醒过来。
掀开暖被,穿上鞋,披了件外衣,走到窗前。一推窗,扑面就是一股子湿气,混着窗外摇曳的榕树散发的味道,石青头脑一清,极目远眺,外面的院子里雨落得不小,雾蒙蒙的依稀看到榕树下似乎有个人影蹲着,不知道在做些什么。
石青揉揉眼睛,四周一片漆黑,只有院子边马棚上吊着的一盏孤灯。
凝目细看,那人竟是宋放。
他这么晚了,在那儿做些什么?
石青想着,站在窗口就不想动了。不一会儿,一星点火焰从宋放的手里窜了出来,慢慢的大朵起来。石青又仔细的看了看,原来宋放的面前有个火盆,他正在里面烧着什么。淅淅沥沥的雨洒在他的身上头上,活像他的全身罩着了什么透明的东西。
石青止不住好奇,从屋角拿了把伞,好不容易撑开,出了房门就向院子去了。
宋放正在一个小小的灵牌前面烧着冥纸,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呆呆的凝望着火焰。听到脚步声,他抬起来的双眼有几分戒备,待看清楚是石青,又放松了下来。他的脸湿了,石青一时半会的也弄不清罪魁祸首是泪还是雨。
灵牌上面写着:
宋飞之灵位
兄放立
石青这才明白或许今个儿正是宋放那个夭折的弟弟的祭日。依稀记得宋莲曾提过,似乎宋放一直放不下这个死去的兄弟。
先开口的是宋放,当石青把伞移到他头顶上时,他开口道:“你怎么出来了,伤才刚好,别着了凉,日后又遭罪。”
石青心头一暖道:“你也快些回房吧,雨大了起来。”
宋放道:“你别管我。每年的今天我都会陪他一夜。算来都十年了,十年前他去的那晚也是这么个天,阴惨惨的让人心中不快。”
石青踌躇一阵,总觉得无法就这么丢下他不管,索性把伞丢了一旁,蹲在宋放身边,左手掌竖起来放在唇边道:“宋小弟,你好。我叫石青,是你哥哥的朋友。今个儿有缘,奉上纸钱若干。请你在阴曹地府吃好喝好,最好娶房媳妇做伴。只是不晓得下面可不可以生养,若是可以就生个大胖小子给您送终。”话说了转念一想,这人都死了,怎么会又有送终之说?
旁边的宋放听他嘀嘀咕咕好一阵,待听分明了,饶是心情惨然,竟也忍不住扑哧一笑。
石青说着就从宋放怀里扯出一把纸钱烧将起来,听了宋放的笑声扭头一看,竟是微微一呆。
原来这宋放身上天生带了一股子孤绝的味道,为人又严肃,所以给人感觉本就畏惧多于亲近。他绝少笑颜,如今被石青好不容易撞上这么一个笑容,看的人只觉得温柔无限,竟从那脸上的褶皱里无穷无尽的扩散了出来。笑得人心里暖洋洋的,如同喝了口冬日里的阳光;被看的人,凝视着眼前一下子痴住的眸子,只看见里面满眼都是自己的笑容,惊然发现不知何时自己竟然可以笑得如此畅然,心中则是一沉,说不出是甜酸滋味。
石青见那笑容昙花一现,只觉无限惋惜,脱口而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