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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芩奇道:“怎么把‘小五哥’也给扯上了?”
韩若壁悻悻道:“在船上,我曾想招揽他入‘北斗会’做当家的,可他却说‘能当商人的时候,谁愿意混黑帮啊?’”
黄芩‘哈’了声,道:“那不得把你气得够呛?”
韩若壁点头道:“是啊,是气得不行。不过,他真是个人才,我也是真心想招揽他,所以强压住火又劝他说‘倘若有一天,朝廷加强了海禁,你们就没得混了,还是跟我混保险些。’”
黄芩道:“他怎么说?”
韩若壁恨恨道:“他说朝廷若是把人逼急了,不给他们这些商人活路,他就去当海盗,总之不入什么‘北斗会’。”
黄芩忍俊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韩若壁使劲砸鼻子,吸了一大口气,不屑道:“神气什么?你们虽然不想入我的‘北斗会’,可想入的人不要太多啊,大把大把的都数不过来呢。”
憋住笑,黄芩道:“‘小五哥’的志向在海上,你若是真想招揽他,至少得在电白设立一个‘北斗会’的分舵才成。”
韩若壁‘哼’了声,把脖子一梗,道:“鬼才在那里设立分舵,到处都是一股臭鱼烂虾的味道,熏死人了。”
黄芩回忆了一下,道:“是有些怪味,不过也没你说得那么严重吧。”
原来,高州的电白县里家家户户都会用鱼、虾熬制酱汤,所以城里一年四季都飘着一股特别的味道,当地人早闻习惯了不觉怎样,可对于本来就不喜鱼虾的、外来的韩若壁就有些受不了了。
正说着话,前面出现了一座不大不小的镇子。
韩若壁立刻扬鞭打马,道:“走,找个馆子吃喝去!请了你一路了,不在乎再多请几顿。”
随后,黄芩也策马跟上。
这座镇子离京师不远,黄芩之前也来过,所以很快主动领着韩若壁找到了镇子里最大、最豪华的饭馆‘珍馐楼’。
二人楼前下马,把马栓在栓马柱上,一起迈步往里走。韩若壁边走边摇晃着脑袋笑道:“珍馐楼,好名字啊。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羞直万钱。黄捕头啊黄捕头,想不到不屑于生活品质的你,也这么懂得享受了,能选择这个饭馆吃饭,说明你在享受方面真是大有进步。哈哈,一定是受了我的影响,潜移默化啊潜移默化。”
听了他的话,黄芩心里一咯噔,这才注意到自己居然在不知不觉中倾向韩若壁的选择了。随及,他道:“吃你的,喝你的,又不是我付账,饭桌上自然得按你的喜好来。”
韩若壁拍手笑道:“饭桌上能按我的喜好来,那床帏里能不能也按我的喜好来?”
黄芩黑起脸,道:“来你个头,大白天的,好死不死的瞎扯些什么?”
韩若壁意会地点点头,嘻皮笑脸道:“我懂了,等天黑了再扯不迟。”
黄芩瞪他一眼,一甩袖,抢前几步先进去‘珍馐楼’了。
韩若壁在他后面扮了个怪样,也走了进去。
今个儿有点儿奇怪,一楼的大厅里多的是空桌空椅,居然没有几桌客人。
负责一楼的伙计殷勤地迎了上来,道:“二位客官,吃点什么?”
韩若壁一指空荡荡的桌子,道:“你们这儿可是出什么事了,怎的到了饭点都没多少客人?”
看来,他可不是头一次来‘珍馐楼’吃食了。
伙计笑着一指通往二楼的楼梯,道:“‘刘麻子’来了。”
韩若壁不解道:“什么‘刘麻子’?”
伙计道:“‘刘麻子’是咱们这块儿说书界的行情人,想请都不一定能请得到。十日前,老店主送了书帕给他,想请他到店里来说书,这不,今天终于把他盼来了。因为‘刘麻子’说的段子个顶个的精彩,来的食客们都想边吃边听他说书,所以全挤到二楼去了。”
韩若壁道:“我们也想听一听,二楼还有空桌吗?”
伙计摇头,一脸歉意道:“真对不住,二楼全部客满了。”紧接着,他向大厅里坐着的、正吃喝着的几桌客人的方向努了努嘴,又道:“他们都是没赶上趟,所以只得在楼下吃食了。”
就在这时,一行三个客人从二楼的楼梯上缓缓走了下来,看样子是吃饱喝足听够了。
韩若壁立刻窜上楼梯,得意笑道:“赶早不如赶巧,有人下来说明有空桌了,我们上去吧。”
说罢,三下五除二就上了二楼,寻空桌去了。
黄芩自然也跟了上去。
伙计呆在原地,惊讶于他们的反应之快,动作之迅速。
其实,他本想告诉韩若壁,大厅里已有两桌客人提前支会了,说楼上一旦有了空桌,就要移上去的,无奈韩若壁根本没给他说话的机会。想了想,他又瞟了眼那两桌,发现其中一桌的客人正喝酒划拳,呼呼喝喝地热闹着呢,根本没空注意这边的动静,而另一桌则由于位置过偏,座上的客人完全瞧不见楼梯口这边,也就不可能发现韩、黄二人上楼去占桌一事了。伙计拍了下脑袋,觉得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既然那两桌客人都不知道,又何苦得罪这两名客人呢?于是,他什么也没说,又转到后堂忙活去了。
二楼果然挤挤攘攘的,一桌挨着一桌,大桌卡着小桌,桌子都搭到楼梯口了,怎么着也得有四十多桌吧,而且每桌都坐满了客人,有的相谈甚欢,有的大嚼海饮,有的浅尝细品,有的交杯换盏,还有不少交头接耳的,总之,这楼上连食客带桌椅已经是黑压压的一片了。在这种环境下,上菜的伙计都得侧着身子,在桌椅间的缝隙处东弯西绕,小心翼翼地走小碎步,才能保证不打碎经过的桌上的碗盘。
不过,食厅正中央却留出了一块挺大的地方。那地方摆着一张桌,一张椅,桌上放了一块醒木,一把折扇,桌后的椅子上坐着一人,正用汗巾擦拭着额头上细密的汗珠。
只见,这人四十出头的年纪,一身淡灰色长袍,瘦眉窄骨的,黄中透黑的小面膛上布满了白麻子,颌下乱七八糟地扎着几缕枯草也似的胡须,着实丑陋得可以。
看来,他就是说书先生‘刘麻子’了。
二楼的伙计见来了客人,于是领着黄、韩二人在唯一的一张空桌上坐下了。
歪着头瞧着‘刘麻子’,韩若壁道:“天凉得很,刘先生怎的弄了一头的汗?”
伙计回头瞅了一眼,‘哦’了声,道:“正常啊,刘先生刚讲完‘武松打虎’的段子,估计是累的。”
韩若壁‘哈’了声,笑道:“是武松打虎,又不是他刘先生打虎,动动嘴皮子而已也能累出一头汗,这个刘先生的身子骨还真是够虚的。”
伙计道:“客官有所不知,刘先生说起段子来最为逼真,是以也最花费精气神,这才累得出汗了。”
这时,‘啪’的一声,是醒木拍在桌子上的声响。
顿时,四下里静了下来。
按说,坐在桌前的食客加在一起也有百十来号人了,可自从醒木响过后,所有嘈杂的声音就平息下来,甚至连轻微的碰杯夹筷的声音也没有了。不但食客们俱屏息静坐,倾耳待听,连原本来来往往送菜添酒的伙计们也不动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刘麻子’的身上。
手中的醒木刚一落下,刘先生整个人就精神了一大截,仿佛变成了另一个人似的。他站立而起,以极赋磁性,略带沙哑的嗓音说道:“我有个没有说过的新段子,诸位听众可想尝个鲜儿?”
下面马上传来一大片回应:有说“新段子好啊!”
也有说:“就要听没听过的!”
还有说:“刘先生的段子,新的旧的都好!”
又有说:“新段子够不够劲啊?”
。。。。。。
‘啪’,醒木再次响起,四下又回归安静了。
‘刘麻子’道:“这个段子是我和几位同仁匆忙编写的,说的是近来才在江湖上传开的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奇事。段子里的大部分内容是依据在场之人的所见所闻改编的,如果大家觉得改得不好,还请海涵,毕竟咱们只是说书的,可比不了秀才状元,编写段子实是赶鸭子上架,全为占个新鲜。不过,若是我‘说’得不够好,各位也别给我面子,尽管朝我吐口水,砸我的场子都可以。”
言毕,他麻利的从桌上拾起折扇,‘哗啦’一下展开,拔高了声调,抑扬顿挫道:“提起‘太玄天师’李自然,江湖上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可是个了不得的人物。说起他的能耐,怕是能抵得上半个陆地神仙了。下面这个段子,咱们就要来说一说,几个月前,李自然李道长是如何在一个荒礁野岛之上白日飞升,步入仙界的。似这等脱胎换骨,得道成仙的奇闻自然要大书特书一番。。。。。。〃
就在‘刘麻子’摇头晃脑,口沫横飞,说得热闹,而在座听众们也俱听得入神时,韩若壁却不耐烦地打断道:“什么白日飞升?我怎么听说是他和别人动手,最终战败身死的?”
‘刘麻子’鼓起腮帮子,一脸不满意地瞪着韩若壁,道:“你说的那个说法,我也不是没听说过。不过,料想李自然何等人物,那可是江湖上公认的陆地神仙呀,什么人能令得他战败身死?好吧,就算真有这样的人,也得是有名有姓有来头的绝世高手吧,可那个说法里的两个高手根本就不存在。所以,我以为,那个说法完全就是杜撰出来的,不过是江湖上的好事之徒胡编乱造出来的段子。大家都懂得,江湖上从来也不缺少那些个胡编乱造的碎嘴子。”
说到这里,他又转顾在座众人一圈,脸上显出传播小道消息时所特有的神秘感,道:“而关于李天师白日飞升之事,你们道是谁说出来的?”
在座各位你看我,我看你,没人答话。
其实,‘刘麻子’也没打算让别人回答他的问题,得意洋洋地又拿眼睛把四下里扫了一遍,将手中的折扇往空中一举,脖子一挺,肩膀一架,高声道:“说出李天师白日飞升之事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嫡传弟子。李天师飞升之时,那名弟子就在身边,所以看得一清二楚,听得明明白白。”
一帮闲汉们纷纷点头附和,催促刘麻子快些说段子。同时,四下里还传来窸窸窣窣的讨论声,诸如‘哟,这事居然是真的?’‘嫡传弟子在场,还能有假?’‘修道真的能升仙啊?看来有点意思。’‘不管怎样,总比李天师战败身死的说法更像那么一回事。’。。。。。。可以看出,在场听段子的人大都倾向于‘刘麻子’的说法,认为由那个嫡传弟子说出的就算不是事实,也该□不离十。
韩若壁气哼哼道:“你们怎么知道李自然的那个弟子没有撒谎?”
其实,事实怎样,对于听段子的人根本不重要,他们只选择相信自己爱听的、想听的。而‘得道升仙’显然比起‘战败身死’要受欢迎得多,毕竟‘战败身死’的江湖高手多了去了,可‘得道升仙’的却是凤毛麟角,难得一闻。
‘刘麻子’又一次拍下了醒木,场中又恢复了安静。他继续道:“据绝对可靠的消息,那名弟子在目睹了师父李自然得道升仙的整个过程后,深信仙道可凭,于是决心放弃软红十丈,专心修道。之后,他返回南昌,毅然决然
的向宁王请了辞,此后遁入深山,一心一意地继续修道,寻求升仙之法。”说着,他又转向韩若壁,显出十足把握的模样道:“依在下愚见,李天师的亲传弟子,之所以能够放弃宁王府上的荣华富贵孤身入山修道,必定是因为目睹了先师得道之景而大受启发所致。所以,那个弟子没有撒谎。再者,那个弟子的话有根有据,总该比也不知从哪个藏污纳垢的犄角旮旯里传出的话更加可信吧。”
一番话说得韩若壁目瞪口呆,有嘴没舌的作声不得了。至于接下来刘麻子继续滔滔不绝地说道的那些烘托李自然的、各种各样的神奇小段子,韩若壁是再也听不下去了。所以,他干脆不听了,冷着脸又从二楼移到了一楼。黄芩自然也跟了下来。
一楼空桌多,二人随便找了张桌子坐下,点了一桌吃食吃喝。
韩若壁恶狠狠的一口咬在用筷子夹起的那块大肉上,咕噜道:“那个说书的,说的什么玩意儿,除了地点是在荒礁海岛上没错外,其他的全是狗屁!”
瞧他这一口的样子,仿佛嘴里咬的不是大肉,而是‘刘麻子’。
接着,他又恨得磨了磨牙,更加凶狠地在大肉上咬了第二口,嘟囔道:“那个贼小子!当初怎的没把他饿死在鲨鱼礁上!”
看来,这一口应该算是咬在陶仲文身上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反应有点迟钝的小道士吹起牛皮来竟比他还强,凭空捏造出一大堆子虚乌有的东西,以证明他的师父白日飞升了。
到这时,黄芩终于捧腹大笑起来。
此前,他憋得实在够辛苦的了。
本来,韩若壁正自窝火,但一转眼,瞧见黄芩少有的笑得那么开心,象是吃了欢喜团子一般,那双笑弯的眼睛里盛满的快乐,好像马上就要溢出来把嘴角边那两朵深深的梨涡填满一样,顿时又觉得事情并没有想像的那么严重了。
‘多大事啊?算了算了,即便拿来换他这样快活地笑一回,也属值了。这事就当作没发生过吧,不提了不提了。’韩若壁这样自我安慰道。然后,他闷不吭声地,挑挑捡捡地吃起菜来。
可惜,黄芩并不知道他想的什么,一痛笑过后,又俯在韩若壁的耳边悄声逗他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大当家,这一回,你是偷鸡不成蚀把米了。眼下,是不是特后悔当日放走了李自然的那个弟子?”
本来,韩若壁听他笑得开心,已经不想再提及此事,能全忘了才好,可他却偏偏要提,还语带讥讽,韩若壁立时像被人踹了一记窝心脚般难受。他连瞪了好几眼黄芩,懊恼道:“那个贼小子居然到处向人吹嘘李自然是白日飞升了,我呸!有这么编的吗?还什么弃荣华富贵于不顾,重返深山修身炼气,说得真好听啊。我瞧他是没有了李自然这个大靠山,又见识到弗朗机炮的威力,害怕王守仁依着图纸造出炮来,宁王可就没戏唱了,这才不跟着宁王混的。”
黄芩笑道:“这不是很合理吗?把师父吹得神乎其神,自己脸上也有光彩呀。没想到那小子还挺有头脑的,说不定日后的成就不可限量,更胜其师。”
韩若壁恨恨然道:“挖苦我几下子就那么开心?这回倒好,李自然是得道飞升,没咱俩什么事儿了,你很得意吗?”
黄芩悠悠笑道:“我没什么得意的,但也没什么失意的。再说了,我也没挖苦你呀,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世上最不靠谱的就是人的一张嘴。这个道理,你应该再清楚不过了。”
韩若壁不忿地反唇相诘道:“你啊你,总是把自己深深地埋起来,成天做一个‘地老鼠’,这样很快活吗?哼,这世上有不少自以为聪明之人,都喜欢藏在自己的智慧后面,无情地审视世人,可我却觉得他们这么做是最最愚蠢的。因为,这不是置身事外,分明是一种胆怯。其实,这不过是他们为了寻求某种安全感,而把自己藏起来的行为。你知道吗?吐火罗有一种大雀,叫做骆驼鹤,体型巨大,但不会飞,每当遇到危险的时候,就会把自己的头埋进沙子里,这样就瞧不见敌人了,也就能自以为安全了。”话到此处,他停顿了一下,冲黄芩吐了吐舌头,道:“我觉得,有时候,你就和这种骆驼鹤差不多。”
黄芩听了也不气恼,只是哈哈笑道:“你看你,真急了你去找李自然的那个弟子算账呀,跟我较什么劲?不过,话说回来,这个世界的确太危险了,尽可以多寻求一些安全无疑是正道。”耸一耸肩膀,他又道:“你整日里过着刀头舔血的日子,本应比我们做公的人更懂这个道理呀。”
韩若壁撇嘴道:“哼,你也算是做公的人吗?不知道你的肚子里面究竟藏了多少秘密,要是被人掀出来,我看足够你喝一壶的了。”
☆、第50回:左羊之交尚余憾,吾辈所钟已无遗(全文完)
黄芩微带挑衅地笑了笑道:“想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