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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脸,相信没有人会想再看第二眼。
不过,对于夏辽西而言,这些似乎已经无关紧要了。
因为,他死了。
摊开右手掌,盯着掌心里剩下的三枚青钱瞧了一会儿,黄芩又瞥了眼那张被爆烂了的脸,面无表情地喃喃道:“你说的不错,有些武器杀起人来,确实更顺手一些。”
转头,他发现‘田家大宅’的方向烘烘火起,一片烈焰腾空。
黄芩心下疑道:莫非是肖老哥跑回去放的火?不会,刚才他还和我在一起,没那么快。难道是公冶一诺领了帮手杀回来了?但‘金碧山庄’距此地很远,一去一来的,也不该如此之快。难不成公冶一诺在半道上改了主意,又掉头回去‘田家大宅’行侠仗义了?。。。。。。
他想来想去想不明白,于是干脆不想了。
待原地歇息片刻后,黄芩回头奔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肖八阵。他帮助肖八阵调整好内息,稳定了伤势,又去到山里,挖出之前埋于地下的那只装满了金珠宝贝的大包袱,以及二人的随身行囊。之后,二人决定到‘田坝镇’上的‘安泰客栈’走一遭。
虽然,在他们看来,那里应该只是个门脸,没甚人手,但终究还是去一趟摸摸情况才能安心。
☆、第36回:汲水烹香茶以待有缘客,月夜披宿雾心赏出浴图
‘安泰客栈’坐落在田坝镇边缘的一条狭巷内,和镇上富贵人家的大宅一样青瓦罩顶,为土木结构,都是四合五天井,坐北朝南,明三暗五的两层建筑。黄芩和肖八阵二人到达时已值傍晚时分,不知里面的人是得了消息提前开溜了,还是出了什么状况,总之,大门紧闭,不闻人声。门额上的招牌也被揭下,扔在一边的地上。
黄芩伸手推了一把门,‘吱呀’一声,门居然开了。
里面是一个院子,院子的正前方是过厅,左右两边是高高的角楼,楼上点着灯。
这时,偌大的院子里静悄悄、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一条凳,一个人。
但见,那张不算大的六仙桌上放着一壶刚刚煮出来的香茶和两只青瓷茶盏。茶壶和茶盏上釉色莹碧,纹路丝丝分明,细若兔毫,显是极精致考究的茶具。这样的茶具难免让人想起‘扬子江心水,蒙山顶上茶’的风雅。不过,茶盏旁还放着一只缺了口的旧海碗。海碗里是几只凸出肚脐、打了褶子的肉包子。肉包子和茶这两样东西同属吃喝一类,但一样是填饱空虚的肚子,一样是体味流动的香韵,摆放一桌,实如夏炉冬扇,看似同类,却相去了十万八千里也不只,因此,互衬之下,别扭不已。
那个人就侧身坐在条凳上,手撑着脸颊,完全无视肉包子,只若有所思地瞧着眼前的茶壶,唉声叹气地开口吟道:“小炉烹茶日渐迟,素瓷浅盏盛幽遐。借问主家何不饮?甘芳纤白待故人。”
当即,黄芩愣住了,心头一阵火辣辣的,又是窃喜,又是狐疑。
他脑袋里想的是冲上去用尽全身力气抱一抱那个人,可脚下却像长了钉子一样定在原地。
毕竟,他心中有疑。
他口中讶异道:“韩若壁,真是你?”
紧接着,他又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韩若壁转过目光,脸上的笑容如沐春风,只回道:“总算把你给等来了。”
其实,门刚响他就知道来的是黄芩,是以特意作诗相迎,只可惜对方似乎并没有听明白。
肖八阵见了韩若壁,拱手招呼道:“韩大侠,你怎么在这儿?”
韩若壁起身回他一礼,只道:“肖爷,真是巧,又见面了。”
二人进去院子,黄芩紧走几步,将大包袱、小背囊搁置在桌边的地上,环顾四周,道:“这里的人呢?”
韩若壁笑道:“都被我打发了。”
原来,‘安泰客栈’里没甚江湖高手,只有两个厨子、三个跑堂的,五个打杂的,以及四个看家护院的,全用来作为掩护。韩若壁来时,这些人已瞧见后山上的‘田家大宅’里火光冲天,等了许久,却不见田掌柜来知会一声,心知出了大事,惊怕中,正准备关门打烊。这时,韩若壁却冲了进来,轻松地打翻了当先的四个护院,并发狠说大宅里见不得人的事发了,火是他放的,官府的人随后就到。那些人更觉惊怕,像没了头的苍蝇一样,都慌乱着从大门口奔逃而出。被撂倒的四人也只得把打落的牙齿往肚里咽,爬起来跟着逃出去了。毕竟,虽说他们没有插手掳良为娼的勾当,但也隐约感觉到这个客栈有些猫腻,所以一听说事发了,就担心被牵连上,于是都作鸟兽散了。因为瞧出这些人没甚功夫,不过是被临时雇来照料客栈的,韩若壁没加阻拦,只在后面轰撵了一番。
黄芩‘哈’了声,道:“原来那把火也是你点的。”
韩若壁意兴飞扬道:“不是我还是何人?”
黄芩道:“既如此,大宅里的贼人。。。。。。”
韩若壁迅速做了个举起手掌复又劈落的动作,道:“都做掉了。纵是漏了几个还剩一口气的,加上那把火,也要烧得黑头烂额,乌焦巴弓了。怎样?算是帮了你一点小忙吧。”
转而,他又得意笑言道:“不过,我也随便得了点东西。”
想到他的秉性,黄芩不免疑问道:“难不成,你竟在大宅里找到了什么值钱的金珠宝贝?”
韩若壁心道:呸!那些不都被你连锅端了嘛,哪轮得到我?嘴上,他得意笑言道:“是价值一百两银子的‘太阴膏’。这一趟走得虽容易,可也不能白走。”
原来,夏辽西带了一众高手去追击黄芩和肖八阵之前,曾把‘太阴膏’留在了田家大宅里,后来,韩若壁跑去大开杀戒,完事后又翻箱捣柜了一番,发现只有这东西还算有点价值,就给搜刮走了。
黄芩微微一笑,道:“一百两银子也能入得了你的法眼?”
韩若壁瞥他一眼,道:“话可不能这么说。虽然只值一百两银子,但万一哪天遇上了火焰刀,可就是救命的玩意儿了。”
黄芩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
来到桌边,对着韩若壁的脸细细瞧了半晌,他又笑道:“与分手时相比,你的气色又好了不少,伤势应该不碍了吧?”
“不提这个。”韩若壁将他摁至长凳上,一指桌上,神秘兮兮道:“其实,这客栈里也有好东西。”
循着他的手指往桌上看去,黄芩当即喜笑颜开,道:“使得使得,确是好东西。”说着,从破海碗里抓起一个肉包子就往嘴里送。
韩若壁劈手抢下肉包子放回碗内,恼火道:“我说的是茶!”
其实,肉包子也是他替黄芩准备的,只待稍后食用,可没想到黄芩一上来就只认包子不认茶,委实不识‘好’‘歹’。
瞧了眼那壶茶,黄芩不以为然道:“一壶茶,有甚稀罕的?又不是酒。”
韩若壁瞪他一眼,骂道:“土包子,说你不识货,你还别不服气。好酒哪有好茶精贵?我也是嗜酒之人,但遇上好茶时,一样不品不快。”
黄芩满不在乎道:“哦?是什么好茶?”
韩若壁挨着他坐下,一边将茶壶里的茶汤小心地注入黄芩面前的茶盏,一边道:“这可是大理有名的‘感通茶’,你且尝尝。”
却原来,田掌柜素性好茶,而在‘田家大宅’的那些江湖莽汉们眼里,再好的茶汤也不及掺了水的黄汤,所以,田掌柜不愿与他们共享,就在‘安泰客栈’里私藏了一些好茶,专待过来处理客栈事宜时,用风炉烹煮了独自饮用,不想却被韩若壁得了便宜。
这时候,肖八阵尴尬地清咳了一声,二人才意识到光顾着相谈,居然忘了还有第三人在场。
韩若壁呵呵笑了几声,大方邀请道:“肖爷也一起来品品吧。”
扫了眼那条院子里唯一可坐的长凳,肖八阵笑道:“算了,我向来不喜欢喝茶,目下又饿得慌,还是先去找点吃食填饱肚子为妙。”
然后,他揉了揉空空的肚子,又为难地瞧了眼桌上一只手数得过来的四只肉包子,无奈问道:“灶房在哪里?我想煮点东西吃。”
韩若壁道:“你往里面去,过了过厅,左手楼下的最后一间就是,里面还有几笼我刚蒸好的包子,足够大家吃了。”
肖八阵道了声谢,就经过过厅,往里面四坊的大房子去了。
待肖八阵走后,黄芩不可置信地瞧着韩若壁,像头次认识他一样,道:“包子是你做的?”
韩若壁不无得意般道:“是我‘蒸’的。”
见黄芩仍是一脸难以相信的表情,他只好又解释道:“厨子逃跑前做得的,我架起蒸屉给蒸熟了。”
看来他是捡了个便宜。
黄芩笑道:“原来是这般,我说你何时会做包子了呐。”
“别管我会不会做包子。”韩若壁连珠炮儿地关切问道:“说起来,你这次可顺利?对手强不强?有没有遇险?受没受伤?”
瞧他一脸认真的表情,黄芩心头一慰,低头浅浅一笑,简单道:“都是些江湖宵小,不值一提。”
韩若壁安了心,催促黄芩道:“那便不提了。快喝一口这茶试试。这可是当年得了太祖爷赏识的好茶!”
黄芩本不喜喝茶,但见他如此兴致勃勃,不忍拂了他的心意,于是喝了一大口,又在嘴里咂摸了一下。
韩若壁笑眯眯道:“怎样?”
瞧向盏里明黄色的茶汤,黄芩简短道:“先苦涩、清香,后甘甜、浓烈。”
韩若壁喜道:“我就知道你能喝出滋味。”转尔,他又遗憾道:“可惜此地缺水,更加没有好水,否则煮出的茶,味道一定更好。”
黄芩一副从没听说过的样子,道:“不过煮茶而已,什么水不一样,怎有这许多讲究?”
韩若壁又给自己倒上一盏,呷了几口,道:“那是当然,喝茶的讲究多了去了,往粗里说,识茶、识水、识器、识人这‘四识’缺一不可,而每一识随便拿出来说一说,都可说上半天功夫,真要是往细里说,恐怕几天几夜也说不完,此中三昧实在深奥。”
瞧他不吐不快的模样,黄芩‘哦’了声,又从海碗里拿起一个肉包子,一边打算就着茶来吃,一边道:“那好,你慢慢说,正方便我边吃喝边听。”
韩若壁又一把抢过他的肉包子,埋怨道:“品茶的时候怎么能吃肉包子?!你这不是暴殄天物嘛。”
黄芩不服气道:“喝茶也是要配茶点的,拿肉包子当茶点有何不可?”
韩若壁道:“越是好茶越需要单独浅尝慢饮,才能品出味道,所以真正喜欢喝茶之人极少拿茶点配茶。当然,把喝茶全当作消遣之人就不同了。但即便如此,他们的茶点里也只有糕饼、蒸笋、馄饨、粽子、消灵炙、小天酥等一类精致的小食,哪可能有这么大的肉包子?”
不欲与他争辩,黄芩干脆地一气喝光了茶盏里的茶,把茶叶也连嚼带咽了下去,而后摊手道:“好了,茶总算喝完了,这下可以拿肉包子填我的肚子了吧。”说罢又拿了包子吃起来。
其实,他和肖八阵一样,早已饿得前心贴后心了。所以,转眼间,碗里为数不多的包子们便一个接一个地被黄捕头消灭了个干净。
瞧他一副吃不够的模样,韩若壁顿感哭笑不得,道:“莫非在你看来,肉包子当真比名茶要好?”
黄芩坦然点头道:“不是‘看来’,是‘吃来’,至少肉包子里有油有肉,不像茶汤只能刮油去肉。”
韩若壁连连摇头,禁不住叹一口气,口中嘟囔道:“唉,你这番说辞倒叫那些个宁可食无肉,不可饮无茶,欲意一生为墨客,几世作茶仙的风雅之士如何是好哟。”
说归说,他还是把茶具撤下,去到灶房用蒸布包了十来个肉包子,一路提溜回来,放在桌上。
月光洒将下来,好像银子落了一地,也落了他们一头一身。二人肩膀并肩膀,吃着包子,说着闲话。
韩若壁问道:“接下来,你要往哪儿去?可是回高邮复命?”
说这话时,他自然而然地靠将过来,几绺散落的发丝钻进黄芩的脖领子里,撩得黄芩痒极了。
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又咽下嘴里的包子,黄芩转头道:“我还没问你怎么跑来这儿的,你居然先问我问题?”
韩若壁笑得有几分无赖,仿佛在撒娇,道:“事有先来后到,我不是已经先问了嘛,你就先答吧。”
黄芩显是十分吃他这一套,抿了一下油嗒嗒、滑腻腻的嘴唇,道:“告诉你也无妨。我要去‘大瑶山’。”
韩若壁笑出一口白牙,道:“不用去了,‘月华珠’不在那儿。”
黄芩疑道:“你怎么知道?”
韩若壁回道:“当然是因为我已经去过了。”
然后,他把在‘大瑶山’的经历详细说与黄芩知道了。
沉思良久,黄芩道:“如此说来,我岂非可以直接回高邮了?”
仿佛抓住了他话里的把柄,韩若壁哈哈一笑,道:“先前还装样儿不说实话,却原来和我一样,也是看上了那件宝贝。”
黄芩心道:宝贝什么的没甚关系,可杨松已死,我再去又有何用?
这时,韩若壁已摆出一副严正之态,清了清嗓子,道:“说起来,还有件事,我可得好好审审你。”
怔了怔,黄芩转而轻笑道:“你一个盗匪头子竟想审我?我倒要看看你拿什么来审。”
韩若壁站起身,迈着官步,绕过长凳,行到桌边的大包袱旁,盯着包袱皮瞧了片刻。那眼神儿仿佛能穿透布皮直接瞧见里面一样。
转身,他面对黄芩,清咳一声,微妙地吊起眼梢,装模作样道:“这包是什么东西?打哪儿来的?”
黄芩‘唔’了一声,道:“你想知道?”
韩若壁故意凶狠起脸孔,沉声又道:“少装蒜!速速都交代喽!否则,哼哼。。。。。。别怪大老爷我给你一顿板子,叫你屁股开花!”
瞧他官老爷装得有鼻子没脸,黄芩笑出了声,‘呼’地站起来,大踏步来到包袱边,一把将包袱提拎到桌上,抖手打开。
顿时,金珠宝贝摊了一桌。
韩若壁两眼放光,暗里连咽了几口吐沫,得意笑道:“不用问了,这些东西明摆着是黑吃黑得来的。
哈哈,原来黄捕头也稀罕钱财,终有当盗匪的一日啊!”
黄芩瞪他一眼,道:“你胡说八道什么?”
韩若壁回瞪他一眼,道:“怎么?人赃并获还不服罪?好!等我提了赃物,借你的铁链,锁了你去见官,看你还有甚话好讲。”说着,作势上前,手伸向黄芩的腰间,就要去抽铁链。
黄芩闪身避过,摇头笑道:“锁我去见官?你也得有那般本事。”
韩若壁遭他如此一激,面露不愉之色,口中喝一声,道:“敢瞧不起我的本事?来来来,咱们再试试。”说话间,就要展开身法贴近了纠缠。
黄芩却已摇手道:“罢了罢了,别闹了!说正经的,我若是留下六十余两金珠拿去换五百两银子,其余的都与你,你收是不收?”
眼下这时节,如果按官价,一两金子只能换四两银子,可事实上,民间的私价却可以换到八两以上,所以六十余两金珠是可以换到五百两银子了。
韩若壁顿住身形,怔了半晌,实在想不明白他为何如此,只得问道:“这许多金珠宝贝加在一起怎么也值上万两银子,你为何只留下五百两?”
黄芩道:“这些东西颇难处理,本来,我是想全送与你的,但受人所托之事没办成,之前又平白使了人家五百两银子,是以如有可能,还是还了的为好。”
他说的‘人家’无疑是指高邮知州徐陵,而欠下的五百两银子,则是之前说好拿去赎了‘丹凤阁’的小倌红云的。至于还银子时,如何对徐陵说明银子的来路,黄芩倒还没有细想。
眼睁睁地瞧着面前的一堆金光玉闪,韩若壁用力眨了眨眼,好不容易才强迫自己转过头去。
接着,他故意悠哉悠哉地拿起一个肉包子咬了几口 ,又冲黄芩伸了伸舌头,做了个鬼脸,才道:“你以为你送了,我就一定会收?”
黄芩笑而不语。
瞧他一副‘这还用说’的表情,韩若壁挑眉追问道:“难道我像是贪财之人吗?”
黄芩似是想了想,而后猛力点头道:“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