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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慕江湖_by春从春游-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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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後问你一句──当年你有没有回来找过我?”
“这个问题重要吗。”
“嗯。”
沐惜追喟然道:“扬州天心楼,封千里。”
君临闻言,身子猛地一震,而後喃喃道:“那时候,我需要封天府的力量。”
“所以?”
君临抬眸,定定的望著他道:“我本以为他不敢拿我怎麽样,可事实证明当时的我还太天真。”
心脏猛地一恸,沐惜追低低道:“这些年,你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只要想到你会在黄泉等我,我就觉得世间的一切不算什麽。”君临说著,声音渐哑。
“如果身在黄泉还能换回你对我的信任,那我愿意重回地狱。”
“太迟了。”君临倏尔泪眼朦胧,语调亦随之微颤,“……我已经不需要你了。”
沐惜追静默片刻,环抱著他的手微微收紧,字句清晰道:“这是我最後一次这样抱你,过了今夜,就是你我分别的时刻。”
“非要离开不可吗。”
“事到如今,我已无法坦然面对你与苍迹。”
“你要去找雪见愁?”
“嗯。”
君临道:“前辈的个性别扭,要见他,怕是没那麽轻易。”
“我会量力而为。”沐惜追顿了顿,又道,“待苍迹回来,替我向他辞行。”
“你不见他?”
“……见了又如何,不如不见。”
恩千尺,情万重,深却云海里。此去江湖无尽期。
天色熹微时分,沐惜追别了老乐师,一个人离开了寒剑山庄。那时候苍迹仍未回来。及至出了城门,赫然惊见宽阔的道旁伫立著一人一马,沐惜追不觉眼角微酸,终是抵不住离愁别绪的铺天盖地,两行清泪沿著面颊缓缓掉落。
苍迹将马匹牵至沐惜追面前,取出令牌递与他道:“皇城至扬州山高路远,只要沿途出示令牌,山庄旗下的马匹粮饷随你调用。”
沐惜追却不伸手去接,只低哑著声音道:“庄主不是去了燕国府,怎麽却在这里等我。”
“如果我不来等你,你是不是要不辞而别。”
“君临还在山庄等你。”
“我会回去,但必须是在你走之後。”
“何必呢。”
“我放你走,不是答应让你做一个逃兵,而是因为你身染怪疾,就算继续留在山庄,终有一日也会灯枯油尽。但你记住,今後无论到何地,寒剑山庄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性命由天不由人,庄主深明大义,实是教我於心有愧。”
“既然如此,就好好保重自己,活著回来见我。”
“我……”
沐惜追久久无言,字不成句。


第二十七章 画离魂千里同

问东君何处天涯?落日啼鹃,流水桃花。淡淡遥山,萋萋芳草,隐隐残霞。倦理琵琶,月照窗纱。碧云谷仍是碧云谷,春来寒潭冰微开,恰是乍暖还寒的时节。福寿与延年比往年又略胖了些,只在湖畔扑哧扑哧的拍翅飞了半晌,便又吁吁气喘的停下。
“谁准你们休息的?继续!”桃花满枝的树下,一人斜拢琵琶,轻指慢捻,颜容倨傲。
霎那间,两只白鹤同声哀鸣,嘹嘹呖呖好不凄切。
“叫什麽叫!长胖了就该多动动,要是三天之内再不瘦下来,就把你们宰了炖汤!”
“咕──咕……”
凄厉的鸣声到了最後自动消音,福寿与延年认命的摆著稍嫌笨拙的身躯,绕著清透的水畔一圈一圈徜徉。
“太慢了,难不成我没给你们喂饭是不是!”
话音方落,两只白鹤撒开腿一路小跑,竞相争先,唯恐落後,看起来著实憨态可掬。
“蠢鹤!给我用飞的!”
雪见愁一脚把福寿踹飞至水上,逼得福寿慌不迭蹬腿展翅,这才摇摇欲坠的幸免於难。
延年似是察觉到厄运将临,修长的脖颈不自觉的往後一缩,正抖抖颤颤的想要离主人远点,雪见愁却倏然回过头来。
“还需要我教你怎麽做吗!”
“咕──”延年仰首,喉间发出长长的一声嘶鸣,旋即乖乖的拍动羽翅,沿著水面滑翔而去。
“哼,算你识相。”
雪见愁心中郁气稍解,复又倚回树下,十指翩跹幽乐起,空谷四面清音回荡,映目入耳尽是一派美人抚乐的仙家胜景。
千篇一律的碧云谷,日复一日的喜怒无常。数十年的隐居生活本应早已习惯,雪见愁却开始无端觉得乏闷。自寒剑山庄归来足有半月,如今的生活与从前相较,似乎少了点什麽,又多了点什麽。他说不上来,也理不清楚。只可怜了日日伴他解闷的两只白鹤,时常心惊胆战不说,更多时候还要承受莫名的人为暴力。
烦。烦!
谷内的名刀又不是只有离魂刀一把!那时也说了根本不在乎,为何还心心念念的放不下?竟连做梦也会梦见它!笑话,真是天大的笑话。
如果雪见愁够坦诚,他会记得出现在梦里的不只有刀,还有人:长发如雪、眉眼温柔的人,以及风姿修丽、面若桃花的人,朦胧瞥去俱是一袭白。分明是最浅淡的色泽,入目却会刺痛眼睛,连心也跟著一起隐隐作痛。
想幽情不管青山瘦,偏伴花溪一脉流,惹萱草发无情秀。

沐惜追来到碧云山後的一处矮坡,便是多年前雪见愁所言可往碧云谷的唯一通路。由此下行数里正是昔日离别径,放眼尽皆参天古树,漫路荒藤,霭霭山雾中,但闻溪声潺潺,只不见川河水影,实谓崖深岫险,云生岭上。
前辈,要见你一面,须有直面豺狼虎豹的勇气,视死如归的胆魄,以及穿山越水的本领,倒真是比登天还难了。
正自嘲间,倏闻一阵乐声起,先是自山涧之间嫋嫋回升,後又一点一点靡靡飘散。沐惜追认得是故人弦音,心中波澜骤起,唇角不觉微弯,旋即自袖中取出绿金箫,所奏乐声无端凄迷,却似一曲同调。
彼时雪见愁收了琵琶,本欲回楼休憩,不意被箫乐惊扰,心里虽是将信将疑,却打定主意不予理会。
然两只白鹤乍闻熟悉乐响,喜不自禁的绕空盘旋半晌,须臾竟穿云而出。
“福寿、延年!你们……可恶!可恶至极!”紧攥的十指微颤,只一瞬,雪见愁气得语无伦次。
半坡之上,一人银发流星,持箫玉立,远望如仙谪淡渺,近看若神人清姿。不多时,两只白鹤展翅而至,在那人头顶上空盘绕飞旋,兴奋的低鸣不止。
“是你们。”
沐惜追讶异之余不免心喜,箫管轻舒,引得福寿俯冲而下,栖在箫上便懒得动了。
“你们主人呢?”
见沐惜追问得轻柔,福寿倍感受用,脖颈一歪,便咕咕的叫了几声。
“他对你不好?”
“咕咕咕咕──”
“前辈也是一心为你,以後不可以这麽任性哦,回去吧。”
福寿听了,却固执的摇了摇头,愈发赖著不肯走了。
沐惜追还待要劝,忽闻一人恼道:“不用你在这里扮好心!就算我要宰了它们炖汤又怎样?与你何干!”
惊闻主人此言,延年猛地从半空跌下,哆哆嗦嗦的与福寿偎作一道,躲在沐惜追身後再不前进半步。
“前辈,有话好好说,宠物无辜,何必这般迁怒。”沐惜追回过头,不动声色道。
雪见愁眉稍一挑,冷哼道:“是我的宠物,又不是你的宠物!”
“诶,前辈这麽说是与我生分了,我与它们曾有同居共处之谊,怎会与我无关呢?”
“废话少说。你不在寒剑山庄待著,跑来这里捣什麽乱!”
沐惜追眉微蹙,手捂心口怨叹一声道:“前辈捅了篓子,也不解释清楚就走,实在是不够意思。”
“我是看你可怜才提点他两句,你不领情就算了!”雪见愁忿然回身,语调骤冷道,“福寿,延年,还不跟我回去!”
“咕咕……”两只白鹤哀哀凄凄的交颈咕哝,巴著沐惜追依依不舍。
雪见愁苦恨不息道:“既然这麽舍不得,那就都不要回来了。”话音落,纱袖轻扬,周身微尘涤荡,阴风飒飒不止。
福寿与延年莫不吓得瑟瑟发抖,当下慌不迭拍翅而起,乖乖纵入山涧去了。
雪见愁平地掠身起,翩姿若游雁惊鸿,瞬间已至山坳。
沐惜追似不经意的问:“前辈答应过我的事,可还记得麽?”
雪见愁驻了步伐,没好气道:“我答应过你什麽!”
“前辈曾说我寿元将尽,答应在我死前会一直陪著我。”
“哦。那我现在反悔了,不可以吗。”
“前辈平生最恨言而无信之人,试问,如此又与莫问天有何区别?”
沐惜追一言刺中雪见愁心中痛脚,激得他面染薄红道:“放肆!谁准你拿他与我相提并论!”
“诶,难道我说错什麽了吗?”
“哼。”尽管满心不悦,雪见愁仍是冷嗤一声道,“说来说去,你是想让我再救你一次就对了!”
“冤枉。我什麽时候说过这种话?”
“七年前我就跟你说过,一旦离开碧云谷,你连三十岁也活不过!如今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最多再过一个月,你还是必死无疑。”
“前辈不必忧心,此生我死而无憾。”
“好一句死而无憾,当年选择出谷,你当真不後悔?”
“不曾。”
雪见愁的面色阴晴不定,半晌不屑道:“死不悔改!活该不得好死。”
“哈哈。”沐惜追扬笑出声,柔声道,“这段日子,有劳前辈照顾了。”
笑人生自古无多,白发不画青灯寂寞,寄相思日暮东洲。离魂千里同。


第二十八章 湖光山色晴满

七年,是不是真的很长,长到可以颠覆曾经有过的所有感触?许久以前,他们还不曾彼此拥有,之前的生活也毫无交集。他救他,只是因为机缘巧合;他离开他,也是因为缘分尽了。那时候尽管两人朝夕相对,终日抚琴弄乐,他却始终心系他人,根本无意长留,美景於他,不过是无生命的点缀,不具有任何鲜明的色彩和意义。
七年之後重回故地,沐惜追怀著与过去完全不同的心情细细品味同一个所在的山光水色,每天生活忙碌的重点仍是一样的口舌争风,一样的吟风赏月,心中却是一番全然不同的感受。曾经怪时间流逝得太长太慢,日日盼著出谷,如今悔到肠断处,只恨岁月消逝太无情,夜夜都望白日莫要到来。因为每经历一个昼夜的交替,他就能隐约察觉出身体机能缓慢退化,虽然并不明显,但体能一日不如一日却是不可争辩的事实。以前在寒剑山庄,他就常会无缘无故的昏迷过去,有时候是半刻,有时候是一连数日,醒来时,枕畔都会掉落大片的霜色发丝,让人触目心惊。现在,退化的表征更是变本加厉。
最初,雪见愁还有兴致因福寿延年与他争风吃醋,到了後来,沐惜追能分明咀嚼出些许被冷落的滋味。雪见愁不再有事没事的找他麻烦,反而时常把自己关在房内一待就是大半天。终日陪伴他的,只剩下那两只在他精心照料下显得越来越笨重的白鹤──怎麽看怎麽都是肆无忌惮的偷懒贪眠、幸福满满的无忧无虑。
沐惜追不得不开始怀疑,从雪见愁口中说出的那些绝情话都是真的。一想到那些话或许都出自真心,他就蓦地感到一阵心如刀绞……
外面福寿与延年闹腾得太过不同寻常,终於引起了雪见愁的注意。当他踏出房门,就看见沐惜追昏迷在寒潭岸畔,长长的银发蜿蜒浸在水里,有些掉落下来,便顺水漂流而去。
“明知道不能受风寒,还要在外面吹风,是嫌命太长了吗!昏倒活该。”恼恨的怨嗔一句,雪见愁纵身自阁楼飞掠而下,俯身想要将人扶起。
原本闭著眼的人忽然睫毛一颤,雪见愁看出了端倪,瞬间怒道:“你竟敢骗我。”说完欲把人自怀里推开,不料却被施以巧力扯住了袖腕,半晌挣脱不得。
“前辈息怒。”
“哼。”
“若非如此,前辈怎会愿意下楼相见?我实是被逼无奈啊。”
“无聊的把戏,我不会上你第二次当。还不放手!”
“不放。”
“嗯?你说什麽,再说一次。”雪见愁隐忍住滔天怒气,周身都浸润著危险的气息。
“前辈爱听,再说十次也无妨。”沐惜追缓缓睁开双眼,薄唇似笑非笑,“我说我不放,不放,不……”
“停!给我住口。”雪见愁忿然道,“再说一个不字,我现在就送你下黄泉!”
“能够死在前辈怀里,是我前世修来的造化,沐惜追此生无憾矣。”
“死到临头还能口出狂言!你胆子不小。”
“哈。”沐惜追轻笑著再度阖眼,偎著他心满意足道,“前辈别动,我想就这样睡一会儿。就一会儿,很快就好。”
“要睡回床上睡,我没空陪你无聊!”
“哦,这倒是个好主意。”沐惜追深感认同的道,“但是现在我手软脚软,只怕走不到一半又要昏倒,到时反而麻烦,所以……还是有劳前辈抱我回房吧!”
“你有弱不禁风到这种地步吗?难道一直以来我错认了你的性别,原来你是个姑娘家!”
“诶,我是不是姑娘家,前辈不是早就验证过了,需要再来一次吗?”
“免了。我没兴趣!”
冷嗤归冷嗤,雪见愁到底没能狠心到撒手丢下他不管。
沐惜追见雪见愁将自己打横抱起,却似不费吹灰之力,心中免不了一阵唏嘘暗叹,倒也不再逞口舌之能,一路安静得有些异常。
到得房内,雪见愁把人抱至床畔放下,正要松手起身,不意被他一个反身压倒在榻,登时眯了眼眸讥诮道:“你不是手软脚软,走到一半就会昏倒?怎麽这会儿又有力气了?”
“此一时,彼一时。望前辈看在我是将死之人的份上,万万不要拒绝。”
“是啊,你何止是将死之人,还是死不悔改之人!”
“同样都是死,我当然选择一夜风流之後尽兴而死……”沐惜追俯身轻咬著他的耳廓,吐息微烫,“前辈以为呢?”
时值午後,阳光透过窗纱映照一室明亮。在阵阵晃眼的金色微茫中,雪见愁的身体忆起了曾经噬骨锥心的极致快感,如玉凝脂的肌肤骤然绷紧。
“唔……你……”
“前辈,舒服吗?……”
“嗯……”
“这样呢?”
“……”
“还是这样?”
“啊……”
沐惜追满意的听到雪见愁发出撩人的呻吟,原本清明的杏眸也渐渐染上了氤氲的水色,朦胧瞥去柔光荡漾,美得动人心魄。一点一点、小心翼翼的揭去他衣裳前襟,唇舌沿著平滑的腰腹游走,直至触到禁忌之地,成功惹得身下之人一阵激喘。
“前辈……这几天你把自己关在房里,是不是为了躲我?”
“嗯……什麽……?”
“你故意把我晾在一边……”
“唔……我、我没有……”
“哦?那前辈不理我,整天都在房内做什麽?”
“我……啊!你……”
猛烈的快感冲击著即将溃散的理智,雪见愁终於还是没能守住意识的最後清明,玉颈後仰的瞬间,双手也在沐惜追的背上划出了淡淡血痕。
“啧,前辈,你这个习惯不好哦……”沐惜追不无宠溺的扯过他的左手,将指尖拢在掌心喃喃道,“好吧,暂且先不与你计较……等你清醒一点再答不迟……”
楼外翠柳苍苍,寒潭水波漾漾。燕语呢喃低低唱,凝望眼,谓多绵缠?春去复又返。


第二十九章 情到无声深处

岁月沧桑留给人的痕迹各不相同,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拥有历尽沧桑的幸运。当浓情过後,沐惜追再次追问最近所忙为何,雪见愁不耐烦道:“待在书房,你说能做什麽?”
“哦,看书嘛,等我辞别人世,前辈有的是时间研究治学,何必急於一时呢。”
“你以为我是在为谁奔忙?我又不是吃饱了撑著!”
沐惜追受宠若惊道:“前辈言下之意,是在替我寻找医病之方了?”
“你说是,那便是吧。我累了,别吵!”
雪见愁侧首沾枕,长睫轻覆,眼看就要睡去。
沐惜追却仍缠著他“前辈”、“前辈”的唤个不停,雪见愁冷不防杏眸圆睁,怒道:“你有完没完?觉也不让人睡,究竟想做什麽!”
“诶,天色尚早,我睡不著。”沐惜追无辜的笑笑,眼神水漾温柔。
“……我回房去睡,你继续无聊吧。”
雪见愁忿忿整衣下榻,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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