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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独峰道:“那次若果没有你,我不一定能在他们一众拼命维护的人里逮得住戚少商。”
无情道:“现在看来,你跟他倒似有不错的交情。”
刘独峰道:“所以,你是为救戚少商来的?”
无情道:“不错,我走了许多冤枉路,没把你找着,却打听了许多有关戚少商的事,越发使我觉得要向你手上讨一个情,不要押解戚少商回京。后来误打误撞,找着了雷堂主,两人拼了一场,才省悟你可能根本没有走,仍留在思恩镇。”
刘独峰说道:“所以你立即就赶了过来。”
无情道:“我赶过来的时候,你刚刚离开,我见郗将军府派出九名侍卫追踪你,我便远远捎着,也跟了上来。”
刘独峰道:“那么说,小五子曾告诉过我,他眼看要被铁蒺藜所伤之际,却被人救了回山神庙,想必就是你了。”
无情道:“我想以你一向作风,晚上不致动身,故在夜里赶上,会方便一些,刚好就遇上张五被铁蒺藜和狐震碑围攻,我发了一轮暗器,把英绿荷及龙涉虚也逼了出来,他们不敢恋战,落荒而逃,我见张五也沾了点毒,便没迫赶——”
刘独峰满目都是谢意:“你还替他剜去鼻尖的伤处,把他救了回庙。”
无情道:“我知道你和戚寨主就要回来,便不在庙里呆着,把写好的条子,放在张五的身上。”
刘独峰动容道:“条子?什么条子?”
无情变色道:“你没有看到么?”
刘独峰诧道:“是写些什么的。”
无情仰天长叹,抚摸金剑的头发,忍悲声道:“既是天意,也是我大意,合当有此劫。”
刘独峰急道:“你写了条子?小五子没交给我哇!是写什么……”
无情微扬手,刘独峰就住了声。
银剑在一旁忍不住道:“我家公子怕面陈过于唐突,所以写了一张信柬,恳求刘爷您高抬贵手,放戚寨主一马,他感同身受,无论你允可与否,都相烦来铁翼松断崖口处一晤,因怕你不置信,还留下了公子的印鉴,恳祈刘爷移步商酌……岂知……”
刘独峰这才省悟,跌足长叹道:“这——我——”
无情道:“我明白了。都怪我一时不慎,没想到连九幽老怪都出动了,他先一步取去了信柬和印鉴,千方百计,把你引去松崖口,让你惜以为我们是敌!”
刘独峰一时只觉种种大恨,都已铸成,体内气息,并抑制不住乱流乱窜,无情一见,即道:“刘大人,气纳丹田,导息畅流,大敌在前,保重为要。”
刘独峰猛自一省,忙抱息归元,好一会才勉强平复,惨笑道,“我知道了,你是为了不想挟恩协报,又为求光明磊落,故先赐柬于我,道明此事,邀约见识。九幽老妖早到一步,取去信柬,阅过内容,特意以棺材、步轿出现,再出示你之印鉴,使我急怒中种此大错……
我一见松上有轿,即急下毒手,那一剑,破轿而入,杀了小哥儿,伤了你……”说到这里,愧莫能言。
银剑悉怒地道:“公子一见是你的马车,便疏于防范,你飞剑而至,我们都大为错愕……如果我们有备,你怎伤得了公子,杀得了金哥哥!”
刘独峰赧然道:“那是我的鲁莽。九幽老妖几度装在棺材、轿里,还宁愿身上挂彩,把我们引来,我以为他在上面伏击,便一声不响、先发制人,却……却害了这位小哥的性命,我一定会给你们公子一个交代。”
银剑冷哼道:“人都死了,你能有什么交代!”
无情沉声道:“银儿。”
银剑立即不说话了,但显得很悲愤的样子。
静了半晌,无情才道:“当时月遮林密,我一见有人出剑,杀道凌厉,不留余地,也疑不是你……所以便全力出手。”
刘独峰知道无情这样说,也是在为他开脱,只道:“我……还是伤了你……”
无情做然笑道:“你可也没捡着便宜!”
戚少商忽攒入了脸面,问道:“九幽老怪是在你们受伤后施暗算的?”他一直都在留心聆听,车里两人的对话,也是有意要让他也听明白,他这时的问话也有意岔开两边之间的仇忿;问了这句话之后,他又调身过去继续打马策辔。
刘独峰说:“我跟无情交手三招,两人都以为是劲敌,尽了全力,彼此都受了伤……但从对方招式里发现不对劲,心中疑惑,正要住手喊话,九幽老怪就猝然施加辣手……”
“其中大部分攻势,都是刘大人一力接下的,要不然,我现在也没命坐在这里了。”无情接道,“我们齐心合力,全力反击,但受伤已重,抵不住他的攻势,唯刘大人全力抵挡住他的攻击,我才能趁隙赏他三口‘顺逆神针’。”
刘独峰道:“他着的是‘顺逆神针’?”
无情道:“要不是无声无息,无光无形的‘顺逆神针’,又怎能在号称‘遇强愈强,得必全失’的‘空劫神功’下藉掌风却逆掌力而入,射中了他的掌沿、指尖和袖襟呢?”
刘独峰点首道:,‘难怪那几道几乎看不见的细毫,只沾着他袖口,也能钻入衫内,飞若游丝,直戮九幽老妖的手腕。闻说‘顺逆神针,顺血攻心,若以内力抵抗,则逆真气运走,钻脑而殁。”
无情道:“是。”
刘独峰道:“听说天下间无药可救治这‘顺逆神针’,只要中了一口,便只有攻心或刺脑,不死也得残废!”
无情道:“是。”
刘独峰道:“那么……”
无情叹了一口气,道:“可惜他是九幽老怪。”
“‘顺逆神针,确不可药救,但却可以凭极深厚的内力将它逼出来,有这般高强内力的人,举世滔滔,只怕无几,九幽老怪却刚好是其中一个。”他语音一顿,又道,“而我的暗器,偏偏从来都不淬毒。”
第七十三章 空劫神功
这时,雷卷骑马在前,唐晚词策马在后,一前一后,夹护着由戚少商攒辔的这辆马车而驰。
刘独峰出神了一会儿,叹了一声。
无情道:“刘大人——”
刘独峰用手掌在无情手背上拍了拍,道:“到这个地步,已同生共死了,还什么大人不大人的,你要是不见弃,就称我一声‘大哥’罢。”
无情并不同意:“家师是诸葛先生,但他因收过一名大逆不道的徒弟,曾当天立誓,永不收徒,他视我们如同己出,跟你原是同朝命官,份属同僚,先生也尊称你为‘兄’,我岂能僭越辈份”
刘独峰摇首道:“俗礼、俗礼,可废、可废!”
无情一笑道:“我就称一声刘捕神罢。”
刘独峰道:“那也随你。”便等无情说下去。
无情道:“九幽老怪一上来时便似已受了点儿伤?”
刘独峰苦笑道:“我原先在庙里腰部已着他一击,但我也赏了他一剑。第二次在庙外接战,又趁火势劈了他一记,在崖前,他扮作是你,诱我上当,张五着了他们的毒手,但他也被我的射阳箭炸伤,本来在这场战斗里,他一直占不了上风……”
说着嗟叹道:“都怪我糊涂,三十多年的跟恶匪强敌周旋,竟还是上了老妖的圈套!第三遭在山神庙内,他遣入杀了廖六,却算不到我仍伺伏庙里,在他正在要对戚寨主下毒手时,我伤了他,但他手下人多,我也着了他一下,算是打和。接下来,他因为有了你的平乱玉佩和手迹,便处心积虑,躲在棺村里,在庙外向我挑战,但也没讨着便宜,只把我引到松林崖前,又弄了一顶与你的行辕相似的轿子,突施攻袭,然后就逃,让我乘胜追击,因而误伤了你,才遭他暗算。”他摇头冷笑道,“老妖可真能忍,我也服他!”
无情道:“要不是我大避嫌,老早跟你拜面直禀,就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刘独峰道:“若不是我执意要抓戚少商,也不会有这种事列!”他自嘲的一笑又道,“看来,现在是他在护着咱们了。”
无情双眉一剔,道:“你的伤?”
刘独峰长叹一声:“完了。”
无情道:“我那三刀……实在……”
刘独峰道:“你那三刀,是伤了我,但我也划了你一剑,而且,是伤了你的右臂筋脉,要不然,你也不至于被九幽老怪的‘空劫神掌’震脱了左腕手臼!”
无情道:“我本身并无内功,而所练的内劲又只为发射暗器用,跟一般内功大相逞庭,九幽老怪的‘空劫神功”遇强愈强,遇抗更厉,所以他是非遇上劲敌,不轻易施展‘空劫神功’,那一掌,只能使我左臂全使不上力,却不能伤我。”
刘独峰喜道:“要多久才能恢复?”
无情眉宇之间不禁愁云满布:“恐怕也要明晨,才能转动,一天一夜,才能使劲,完全恢复,怕要两天两夜。”
刘独峰幌一幌头,道:“劫数!劫数!右手又如何?”
无情忽问:“刚才在松树上交手,我发第三刀时,你大可以‘风雷剑法’断我一臂,但突改用短刃一捺,按理我这条胳臂也断保不住才是!”
刘独峰微微一笑:“九幽老怪武功再高,也断断放不出这样光明磊落的暗器,所以我已觉出来,可能是你。”
无情道:“幸好你手下留情,不然我这条膀子——”忽想起戚少商断臂,便没说下去。
刘独峰歉意地笑道:“我施的是‘秋鱼刀’,被它触及任何部分,都会麻痹无力,少说也要三天三夜,才能复原。”
无情讶然道:“‘秋鱼刀’是捕神六宝之一,我是听说过了,但怎会——”
刘独峰道:“‘秋鱼刀,其实不是刀,而是鱼。”
无情更感诧异:“鱼?”
刘独峰道:“那是天竺圣峰上天池里的一种通体透白的鱼,潜泳的人碰上了它,全身发麻,这种鱼原名‘秋骥清明”是电神的意思,简称‘秋鱼’,是在秋天里出现,产量极稀,据闻已经绝种。这鱼上的骨骼,是透明的,在水里可以看到鱼的脊骼。这种鱼极不好抓,当地又当是神物,而它寿命又短,仅三个月就不活了,一旦死后,其使人麻痹之力量全消,成为其他鱼类所争的食物,独是我手上这一尾‘秋鱼’,据悉已活了三百个秋天,最后在湖里吞噬了一柄神刃,因而致死。它的背脊竟与神刃混化为一体,成为这一柄‘秋鱼刀”我也是几番机缘巧合,才能获得的。世问所谓利刃,无非是杀人如何快利,如何吹毛断发、削铁如泥,我手上这柄,却是能制人不会杀人,我认为这才是宝刀!”
无情道:“看来你的六件实物,都各有来历。”
“我还有六把宝剑呢!”刘独峰正得意处,忽看见全失了神的张五便痛心的道,“但本来拿这六件宝物的人,现在,不是死了,就是伤成这样子!”
无情赶忙道:“也就因为是‘秋鱼刀’,所以我这条臂膀还能保住。”
刘独峰道::‘但现在重大关头,你的双手仍不能发力,而我……”说到这里,心下已有了决定,急笑一声道,“没想到这条命要赔给九幽老怪!”
无情知他伤重,但仍估计不出伤得究竟有多重,只关切地道:“‘空劫神功,越是遇上高深的内力,反挫力越大,我看见你背上被印了一掌。”
刘独峰截断道:“我伤得自是不轻。不过,凭我苦熬三十五年的‘雷厉风行大法’,遇上越重的伤,也越能压抑得住。”他哈哈一笑,又道,“刚才我说完了,实在灰心丧志之至,待九幽老怪逼出老弟的‘顺逆神针’,我们的伤,说不定已好了七八成!”
无情眼光闪动,道:“但愿如此。”
其实刘独峰是强颜作笑。九幽老怪处心积虑。千方百计,不惜三度以身作饵,为的只是废了无情一条臂膀,在自己的背上印上一掌,那一掌,自然非同小可!
那一掌用的是“空劫神功”,但与袖风力拚时,指掌间也迸伏了“落风掌”和“卧龙爪”的内劲,这两种内功,一是夺取女子元阴而练得的,一是吸取童子元阳而修成的,练法都不堪已极,令人发指,但这两种功力,是专破内家护体罡气,任是绝世高手,一旦沾上,如果有幸及时护住经脉,不立时丧命,也非要三个月以上运功苦修,静坐行功,也可以将阴劲阳煞清除。
可是,此时此境,教刘独峰有什么时机可以行功运气?
刘独峰怕给无情瞧破,便反问道:“你看以九幽老怪的功力,如果要逼出三口‘顺逆神针’,要多少时间?”
无情道:“快则一天,慢则三天。”
刘独峰摇摇头唱然道:“这样说来,我、你、九幽老怪,三人暂时都失去了战斗能力。”
无情双眉微扬,道:“可惜我轿子都摔坏了,连机关都生不了效用。”
刘独峰长吁一口气:“九幽老怪还有五名弟子。”
无情道:“铁蒺藜着了雷老大一指,纵保得了命也保不了元气,剩下只有泡泡、狐震碑、龙涉虚和英绿荷。”
刘独峰道:“泡泡难缠,身份莫辨。”
无情道:“不过她的独门兵器已给戚寨主破了,人也受了伤,倒是狐震碑,他也练得‘落风掌’、‘卧龙爪’之类的阴毒功夫,不可不防。”
刘独峰道:“英绿荷身上系的‘姹女摄阳镜’,能吸收任何光亮成锐劲,不过,已给雷堡主戮破了一面。”
他们二人说话时都故意放响了一些,目的是让戚少商也能听到。
听到就会注意。
注意才能防范。
现在这一场战斗,倒不在九幽神君,无情、刘独峰的身上,而是靠戚少商、雷卷、唐晚词和九幽神君四名弟子的胜负而定——至少在这一两天内的局势看来如此。
无情伤怀于金剑僮子之死,但见张五神志呆滞,忍不住道:“他中了毒?”
刘独峰看了张五,忧伤地摇摇头,道:“中毒还可药救,他现在只怕是神志受制,解铃还需系铃人,除非把九幽老怪或泡泡擒住,否则……”
无情正待说话,突听戚少商大喝一声,马车轧然而止。
马车陡止,张五和金剑的尸首,几被弹出车外,刘独峰双手一抬,抓住两人。
无情伸头出车帘,问:“什么事?”
戚少商神色凝重,扬了扬下颔,道:“卷哥进去了。”
无情一看,只见道上插了数百很大大小小被削过的竹子,大小不一,一望无尽,每间隔数十根,就有一盏如萤灯火,粘在竹尖上,发出幽幽的光芒,远黯处还不知有多少根这样的竹子,但当中倒有一条路,可供马匹驰入。
无情失声道:“雷堡主走入阵中去了?”
戚少商双眼往断竹林中不住逡巡,道:“卷哥一看,就抛了一句话:‘可能有诈,我去看看!,便策马驰了进去。”
唐晚词这时已打马拢了上来,皱眉道:“这是啥劳什子玩意?”
刘独峰喃喃地道:“是阵势。”
无情也脸色冷沉地道:“这阵非九幽老娇摆不出来!”
刘独峰变色道:“难道九幽已逼出了‘顺逆神针,?”
无情略一思虑,即断然道:“这阵确是九幽布的。唯其是他布下的,便足以证实他已无出力之手,但此人思虑周密,行动快捷,能够先发制人,预先设伏,或是指使徒弟布此‘竹篱九限阵’,切断我们的去路!”
唐晚词秀眉一蹩,英气大现,扬鞭叱道:“这是什么阵?!我也要闯一闯!”
刘独峰和无情一齐道:“使不得!”
就在这时,一阵怪异的声音传了过来。
戚少商听到的是息大娘的一声哀呼。
无情听到的是铁手的一声怒吼。
银剑听到的是金剑的一声惨叫。
刘独峰听到的是廖六的一声厉嗥。
唐晚词听到的是雷卷的一声求救。
这一声传入人人的耳中,但感受人人不一。
张五这时脸肌一搐,但没有人注意到。
人人都因那一种幻异的叫声而震住。
银剑功力较弱,但他知道金剑已经死了,不可能发出这种呼声。
呼声每人听来不一,但都传自于那断竹丛中。
只见那一条迤通的竹灯路,在黑暗里有说不出的诡异。
唐晚词叱了一声,扬刀一挥,打马就往竹路里闯:“喝!我看这是什么鬼阵!”
无情急叫道:“拦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戚少商在唐晚词策骑飞掠过他的马车之际,已一手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