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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咿?你的长安话一点口音都没有,我还以为你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后越好像在很南边吧?对了,艾肆就是从那里来的。徐老爷子习惯把那个地方称之为“南蛮”,可见离长安真是远了。
望北神色平静地说:“我的吴语、湘语、客家话、波斯语也一点口音都没有,何止长安话。”
她……她无力地倒伏在了桌子上。太欺负人了,这让英语四级考了一年又一年的她情何以堪!
在徐辰愤慨老天爷对他过分偏爱的时候,他已经一句话把自己的经历讲完了:“我是孤儿,一直在街上流浪,十一岁被去后越做生意的老爷捡到,就进了徐府。说完了。”
还真是惜字如金啊。不过他如今说得简单,其中定是经历了许多曲折,光是一个“流浪”,就够他吃尽苦头了。
徐辰挥挥手,像是把两人各自的苦难过去都给打散了,“别说这些了,过去的就让它去吧。今天小寿星要高兴点。”她把带来的纸包一个个打开摆好,“本来我想带长寿面来的,但是放到半夜就糊了,也不方便带。要不然早上让厨房补给你?”
“算了,今日重阳,厨房里够忙的了,不要给他们添事了。吩咐的是你,埋怨的肯定是我。”他嘴边绽出一个浅浅的笑意,“你记得我的生辰,这心意就足够了。”
“那我们来喝酒。”她把酒坛子往桌子上一放,豪气万千地说。
“我不能喝,对舌头不好。”他蹙眉,把酒挪到一边,“你也不准喝。要是你醉倒了,我可没办法把你神不知鬼不觉地弄回你自己房里去。”
徐辰得意地笑:“这就小看我了吧?黄酒还不是小意思,当年我可是喝伏特加的人。”
她不由分说地把坛子上的泥封拍掉,正要倒出来,忽然记起没有带杯子,也没有带碗。正好桌上有一只茶碗,只盛了半盏白水,她伸手就拿过来:“借茶碗一用。”
虽然这水大约是他喝了剩下的,有混进了口水的嫌疑,但只要泼了之后再把茶碗拿酒过一遍,心理上也不是不能接受。
她的态度太理所当然,望北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端着茶碗走到了窗户边上,作势要泼了。
“等等!”他突然大喝一声喊住她。
她被他吓得一激灵,手一顿,碗中的水洒了小半出来,顺着碗壁流到了手上。
望北青着脸,抢上来把碗拿走放到一边,不住地把她往脸盆架那里推:“快去洗手!”
徐辰懵住了:“怎么回事?”
“以后我房里的东西你别乱动,不然你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他在一旁监督着,一定要让她把手仔细洗干净,连着换了三道水,才算放过她。
徐辰明白过来了:“刚才那碗里,是毒药?”
他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托你配的药,不是已经做好了么,怎么还有?这回是给谁的?”一个疑问才解决,新的疑惑又生出来了。
望北支吾道:“不给谁……我屋里耗子多,毒耗子用的。”
她信以为真,顿时羡慕不已。这制毒的一技之长如此之实用,真正体现了“居家旅行,杀人灭口”两相宜的精髓,有前途。
他转身给她拿了一条干净的手巾擦手,她却没接,大大咧咧把湿漉漉的手在衣服上蹭了几下就算完了。
“这香囊,是你自己绣的么?”他注意到她的腰间出现了一样新的饰物,随口问道。
徐辰顺着他的目光低头一看,笑道:“我才没有这么好的绣工,是艾肆送的。”
他拿着的手巾差点掉到了地上:“你们、你们……”望北瞪着她,“你知不知道男女之间送香囊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定情啊,”他舒了一口气,看样子她并不知道,那么就是被艾肆哄骗着收下了,“你真是笨得可以。”
徐辰却一点都不惊讶,“原来是定情,倒是像他的做事风格。”一个香囊就能定情,啧,这买卖划算,广撒网,多捞鱼,他估计都送出去好几百个了吧。
说了这句话之后她就再也没了表示,他讶异道:“你不扔掉么?还是说你本来就打算……”
“好好的东西,做什么扔掉?这香囊里是艾肆特意给我配的香料,止痛宁神的。”就算送东西的那个人不是什么好人,东西可是好东西,浪费是要遭天谴的。
“无端端的,止什么痛?”他皱眉不解。
徐辰笑容可掬地看着他:“你说呢。”
他马上领悟过来,一下子就红了脸:“你、你居然这种事都和他讲了……”这得亲密到什么程度,才会谈到这个话题?
“我可没说,是他第一次见到我时看出来的。”说来艾肆也是一位奇才,妇女之友中的奇才,“他眼睛毒,我有什么办法?”
虽然不甘心,望北却不得不承认,艾肆比他体贴多了,更比他会照顾人。
他郁闷无比,默不作声地把手巾挂好,给她从柜子里另取了一个干净的碗。
虽然她自夸酒量好,他还是不放心,拿出房间主人的态度,把这位不请自来的客人的饮酒量限定在了两碗。
茶碗能有多大,两碗并起来都不如酒肆里面普通的一碗多。但今晚总归是寿星同学的话最大,他不给喝,便不喝了,她转而大块吃肉,刷的一下从烧鸡上扯下一个鸡翅膀来。做淑女要时时注意姿态,吃个饭规矩多得能累死人,好久没有尽兴地抓着骨头直接啃了。
但他连这点乐趣都把她给剥夺了。望北拿走她手中的鸡翅膀,塞给她一双筷子,理由是:“刚才那毒难洗,指不定还有,别用手抓。”
可是筷子吃起来不痛快,她干脆不吃了。而望北嫌烧鸡酥鱼都太过油腻,一点都没碰,只象征性地夹了几粒花生豆。
于是徐辰起先设想中的武林好汉式的豪爽庆生都成了天边的浮云。最后的结果是两个人各捧一杯香茗,斯斯文文地对饮。
饮着饮着,望北便板起了脸,“告诉过你了,背脊要挺直,手要端平,怎么就是记不住?早些年饮茶的时候可都是跪姿,至今有些人家还在这样做。你坐着犹如此,跪姿就更不用说了……”
寿星同学,你这个时候就不要犯职业病了好不好!
二八、漫长的婚约
听到老爷子昏厥的消息的时候,徐辰正在第三十六次试喜帕。
虽然不明白为何一块喜帕也能折腾出这许多花样,但她一向是很合作的,裁缝说三尺三的气派便从二尺九改到三尺三,绣娘说金线压边好看便拆了原本的彩线再绣上金线,试完横竖不是她动手,自有相应的人去烦恼。只是那一天据说差不多可以最后定型了,还要看看整体效果,于是就花了两三个时辰披挂上那身繁复的嫁衣,把喜帕往头上一盖,由琉璃牵着,走到屋子中央给裁缝和绣娘们看。
为了追求逼真的效果,她的头发也是特意照成亲的样子盘的正式发髻,发根被扯得快脱离头皮,又压着一顶保守估计有六斤重——相当于五本现代汉语词典的重量——的凤冠,饶是她身强体健,也站得腰酸腿疼的。
早知今日,当初就应该练一练铁头功。
人多的时候意见难统一,各位叽叽喳喳争执了半天,也没得出个什么结果来。正在争执不休的时候,忽然小红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小姐,老爷不好了!”
屋内众人都吓了一跳,以为老爷子已经弥留了。早上还好好的,怎么转眼就出事了?唯独徐辰知道这小丫头办事迷糊,说话不大有分寸,因此摘了喜帕问她:“你说‘不好了’,是怎么个不好法?”
小红喘了口气,惊魂未定似的:“听老爷身边的小厮说,老爷刚才接到封信,看完就昏倒了,现在还没醒呢。”原来她说的“不好了”是身体不好,病倒了的意思。
昏倒这事可大可小,若是中风就糟糕了。徐辰立即脱了凤冠,嫁衣却来不及换了,就这么一身大红地往徐老爷房中赶去了。
一众姬妾早已得到了消息,将房门口围得水泄不通的,个个焦虑万分状,有的是想趁此机会大献殷勤,有的是怕老头子就此一命呜呼了要赶在他闭眼前多讨一点好处,还有的纯粹是从众心理,别人都来了自己不好落下。徐福堵住门口不让她们进去,陪着笑道:“大夫已经在给老爷诊治了,各位姨娘请回,有什么消息我定及时派人告知,不要都在这里守着。”
各怀心思的姨娘们哪里肯依,吵吵嚷嚷的,都说放心不下,一定要陪在老爷身边,他一个管家却死命拦着,算是什么意思。徐福说女眷不便见大夫,她们就说为了老爷名声算什么;徐福说怕她们进去打扰大夫诊治,她们又赌天咒地地发誓只要放她们进去了绝对不发出一点声响,还能端茶送水、递递热手巾什么的。
徐福打理一大个家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但遇上这么多女人同时发难的,还是头一回。对下人他还可以用罚月钱、责打的方式让他们听话,但这些姨娘们大小也算是个主子,他没有权力这么管。唯一有立场管束她们的夫人,又是那样扶不上墙的个性……
“福叔何不将偏房的门开了,请众位姨娘进去坐?”一个清越的女声忽然道,“大热的天,要是发痧了就不好了。”
徐辰身上的大红喜服是在齐国夫人的授意下,参照了她当年成婚时候的嫁衣裁制的,隐有皇家风范。所以她觉得,当她一开口,现场顿时鸦雀无声,静得落针可闻,与这身衣裳衬托出的王八之气有直接关系,与徐小姐残留下来的威压有本质联系。
其实她很忐忑,要是那些姨娘一人回一句嘴,她绝对要头大了。但是谢天谢地,这些女人一声都不敢吭,乖乖去偏房歇着了。
徐福这才得以脱身,满头满脸都是汗了。
徐辰作为未出阁的姑娘,也不能贸然见大夫的面,只能把徐福拉到一边,细细问道:“爹爹为何会昏倒?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徐福拿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露出了些犹豫的神色,“这事本不该我来告诉小姐,不过既然小姐迟早要知道的,想必老爷也不会怪我自作主张。”
“究竟是什么事?”
“小姐,你嫁进周府的事……有了变数。”他似有些不忍心,迟疑地说道。
徐辰第一反应是:“周家退婚了?”
“不是不是,”徐福忙摇手,“倒没那么严重。只是后越国逆臣贼子突然举兵作乱,难民成群结队往中原跑,流寇乱窜,周将军带信来说南疆很不太平,他们父子实在离不开,恐怕婚期又要往后拖一年。老爷今天在账房里,本来好好的,看了周将军的信,一急,就昏过去了。”
原来只是改婚期,徐老爷反应这么大,她还以为是自己未过门便被休了。徐辰不禁疑虑丛生,既然婚期已经拖了四五年了,他对这事不说习惯,至少也是在可接受范围之内的罢?怎么还会到这地步。
“老爷这回大概是积劳成疾了。”徐福叹了一声。
大夫诊断之后也没有查出什么大毛病,隔着一道帘子,无非说些近日过于劳累,一时气急攻心等语。徐辰吩咐人给了赏银,便让他下去写方子了。
她进去的时候老爷子已经醒转了,靠坐在床头,十分疲惫的样子。
他抬眼看向她时,额头上全是皱纹:“辰儿……唉。”
徐辰拉了张椅子在他床头边上坐下,道:“爹爹,婚期后延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你也不必太过忧心,该是我们家的就会是我们家的,只是迟与早的差别,别人夺不走。”为了宽慰他,她开玩笑道,“我又要多留一年,爹爹,您该不会是舍不得多费一年的口粮才如此忧虑的吧?”
徐定文却没有笑,仍旧愁容满面地看着她。
她的笑陡地一僵。恐怕这事没有“劳累过度”那么简单。
“有些事情,差不多该让你知道了。”徐定文下定了决心似的,声音中带了一点沙哑,慢慢说道:“我们徐家世代经商,虽然有几个钱,却是明里暗里地被那些有身份的人看不起的。不像读书人能考取功名,商人永世都是商人,没有翻身的机会。但是辰儿,你知道为什么周家为什么会同意和我们这样的人家结姻么?”
她不十分确定地反问道:“不是因为周将军平易近人么?”
“周将军确实不端架子,大家都敬重他。但做父母都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委屈,都想找一个门当户对的亲家。小周将军是他的独子,他更不会用这唯一的一个儿子来成全他自己的名声。”
“或许他拗不过小周将军?”徐辰犹豫着说,“我记得你告诉过我是……小周将军执意要娶我。”
“傻女儿。”他重重地叹了一声,“我实话告诉你吧,确实是因为小周将军喜爱你,周将军才派人来找的我。可按他起先的意思,只是把你纳作一个妾,正室夫人要另外挑出身好的姑娘娶。”
“那后来,又怎么……”
“那是因为你爹我跟他做了一个交易。”徐定文自得的笑容也显得有些无力,“周将军功高盖主,又受人爱戴,圣上颇为忌惮,就故意克扣了粮饷,使得他手下的军队捉襟见肘的。我跟他约定,若是你能做小周将军的正室夫人,我便暗中支持他些粮饷与兵器。”
徐辰大吃一惊。她知道徐老爷有钱,却万万没料到已经有钱到这地步了,直接支援军队……这已经是到了能影响国防开支的程度了。
仔细想了想之后,徐辰道:“爹爹,陛下既然有心学削弱周将军的力量,你还暗中支持他,不是违抗陛下的意思么?万一被发现了……”
“徐家早就同周家成了一根藤上的蚂蚱,只要周将军不倒,我们就不会有事。”徐定文道,“再者,我们上了船,便身不由己了。”
这笔投资的成本真大,一不小心就容易将身家性命全部都搭进去。可是回报是什么?就为一个与将军家联姻的名声?她实在无法理解。
二九、毒,不可言
“辰儿,你也看到了,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了。”徐定文坐在床上,神情黯然地说道,“你的婚事一拖又是一年,眼看着就要十九,快成老姑娘了。而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撑到明年……唉。”
徐辰心下一酸,勉强笑道:“大夫说了,你只是劳累而已,不要多想。”
老爷子一点也没将她的安慰听进去,像嘱咐后事般说道:“我跟你说这些,是让你心里有个底,以后出了什么事情,不至于着慌。怕只怕周将军三番两次推迟婚期,是成心找借口拖延,就等我两眼一闭去了,他们能再反悔,那我以前砸进去山一样的银钱都算是打了水漂了。要是真的如此,你就算做妾都要嫁进周府去,尽力讨小周将军欢心。据我所知,他身边现在还没有侍妾,你进去了,就是第一个,争取早点生下子嗣,努力往上爬,一定要把我们家该得的讨回来。”
他说这话的态度十分坦然,一种吃准了她会答应的样子:“过不了几年等周将军老了,他也就管不动了。小周将军毫无疑问是十分宠爱你的,加上有了儿子做筹码,就算你当不了正室,又能怎么样?只要周家的家业都传到你的孩子手上就好了。到时候你和你哥哥里应外合,互相照顾着点,不要忘了你们都是徐家的人。”
难怪他当时冒着被人揭穿的危险也要找她做女儿的替身,原来是不甘心已经放进去的投资,想方设法地要捞回来。女儿还没过门,便已教她如何算计婆家的家业,这商人果然老奸巨猾。
嫁个人还有这许多烦心事,要不是放心不下徐夫人,徐辰真想撂开手一走了之。
才刚想到徐夫人,她的声音就传进了屋里。
断断续续的哭声。隐约还夹杂着其他人的数落声,仔细一听,仿佛是陈姨娘。
徐定文也听到了妻妾争执的声音,顿时觉得疲倦不堪,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他头疼地揉揉眉心:“我乏了,你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