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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下摔得不轻,可是他还是咬牙支撑要站起来。
也是,不站起来哪能再跑?
关山月没让他站起来,一脚踩在了他心口上,脚下一用力,他叫了一声,胳膊腿一伸,不动了,转眼间,鲜血从他那马头面具下流了出来。
不过片刻工夫,唐僧的四大高徒全完了,四位佛爷都归了天。
不是关山月狠,是“陕西四灵”太招人痛恨。
不是“陕西四灵”不济,也不是关山月看错了,是关山月武功太好,修为高绝。
这,可以从中年女子那里得到证明
关山月说了话:“让芳驾受惊。”
中年女子定过了神,却惊魂未定,相当难为情:“不,是我没用。”
关山月道:“我出手也重了些。”
中年女子道:“不,该,这四个畜生自找的,造了多少罪,作了多少孽,太招人恨!”
说这话的时候,她又是咬牙切齿,一脸恨意。
说完了这话,她咬牙切齿的一脸恨意忽然不见了,神情变得有点异样,深深看了关山月一眼:“你的武功我见识过了,在‘神力侯府’当了那么多年差,江湖上也跑了十年,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的。‘少侯爷’、‘玉贝勒’号称京畿第一好手,江湖上也少有匹敌,可是比起你不,我听说过一位,那是在我离开‘神力侯府’以后,说出来你一定知道,就是当年京里‘海威堂’的堂主,皇上赐号‘无玷玉龙气’,后来‘南海’‘海威帮’的帮主,人称‘少皇爷’的郭怀,应该跟你不相上下。”
这位,关山月何止听说过!
关山月道:“芳驾说的这位,我仰名已久。”
中年女子道:“听说他是当世两大奇人合力教出来的,你又是跟当世哪一位学的?”
关山月正想随便说说,应付过去。
禅房里忽然传出了哭声。
原来是那个年轻村姑又哭了。
关山月跟中年女子这才想起,禅房里还有那母女俩,也这才想起,难办的事来了。
关山月想随便说说,应付过去的事,正好岔开,他道:“芳驾……”
中年女子道:“要救就要救到底,我去跟她母女说。”
她走向禅房。
关山月跟了过去,他不能不帮着办这难办的事。
进了禅房看,年轻村姑正坐在床边捂着脸哭,哭得相当伤心。
中年村妇瞪着两眼,人都傻了:“你俩杀了四位佛爷?”
中年女子道:“人能杀神仙、杀佛么?”
这倒是!
这一句也反问得好!
中年村妇道:“那……”
中年女子道:“那四个是江湖上的败类,是畜生,骗了人,害了人。”
中年村妇道:“真的?·”
中年女子道:“我刚不说了么?人能杀神仙、能杀佛么?谁杀得了?”
中年村妇不说话了,说不出话了。
年轻村姑突然大哭:“听听,听听,我说不是佛,是坏人,您还信,您还信!”
中年村妇说话了:“我……”
年轻村姑哭着捶床:“我怎么办?我怎么办?我不要活了,我不要活了……”
中年村妇又说不出话来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真的,年轻村姑该怎么办?她怎么活下去?原本她还能活、还愿意活的,可是如今……
她母女要是刚才让猪八戒都杀了,是不是倒好了?
可是,关山月跟中年女子又怎么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
关山月跟中年女子救了她母女,究竟是对是错?
中年女子道:“姑娘……”
刚这么一声,年轻村姑翻身,头就往床里墙上撞。
中年村妇惊叫:“丫头……”
中年女子眼明手快,一把拉住:“姑娘,你不能寻短!”
年轻村姑还要撞,却挣不动,又大哭。
中年女子还待再说。
“哇!”地一声,中年村妇也哭了,直拍腿:“我怎么这么命苦呀!叫我怎么办哪!我的天哪……”
谁知道怎么办?谁都不知道!
谁能不哭?谁都会哭!
可是,哭又能怎么样?
母女俩都哭了,中年女子不知道该劝哪一个,一时间有点手足无措。
关山月说了话:“这位大嫂,你闺女已经够伤心了。”
中年村妇道:“我也够伤心啊!”
关山月道:“我知道,你总是个做娘的,就忍忍吧!”
中年村妇显然不能忍。
谁又能忍?
关山月又说了话:“这位大嫂,你闺女已经要寻短了,你再这样,不是让她更要寻短么?”
到底是做娘的,中年村妇忍住了,看得出来,是强忍住。
关山月道:“都忍忍,忍住了才能想办法,总会想出办法来的。”
年轻村姑说了话:“能想出什么办法?我只有死……”
中年女子劝:“姑娘,别只想死,也想想,这不是你的错,肚子里的孩子更无辜。”
年轻村姑道:“我不管,我不想活,也不想要他!”
中年女子道:“姑娘,你不能死,你肚子里的孩子,谁都能不要他,你不能不要他,你是他的娘!”
年轻村姑摇头哭叫:“不,我不要,我不要……,”
中年女子道:“姑娘,你再想想,你认为他是神种佛胎的时候,愿意生;知道他不是神种佛胎的时候,就不愿意生了,想死,想不要他,这样不对,不管他是不是神种佛胎,他总是你的孩子,你是他娘!”
年轻村姑道:“可是我怎么活?叫我怎么见人哪?”
不是非死不可了,如今要死的原因,只剩下没脸见人。
这就好办多了。
中年女子道:“姑娘,原先你怎么不怕不能见人?”
年轻村姑道:“原先我当是神种佛胎,没人会笑话,也没人敢笑话。”
中年女子道:“那容易,你还当是神种佛胎不就行了么?”
年轻村姑道:“明明不是,我也知道不是了。”
中年女子道:“除了你知道,你娘知道,我跟这位知道,还有谁知道?没人知道年轻村姑道:“可是,外头那四个都死了,一让人知道,人人都知道他四个不是佛爷了。”
中年女子道:“就不能不让人知道么?”
年轻村姑微怔,她自己都没留意,她已经没哭了:“不让人知道?”
中年女子道:“我会交代老和尚,再有人来烧香,就说四位佛爷回西天去了;什么时候再下凡到人间来,不知道。他是这四个一伙,留他一条命,他不敢不听,再说,他耳朵那么背,也不一正知道后院出了事。稍待我跟这位把这四个一埋,就再不会有人知道这四个已经死了。只有一样跟原先不同,那就是你得回去住,回去住不要紧,没人会笑你,也没人敢笑你;待会儿我再把来烧香的人献的灯油钱,给你娘儿俩一些,如今也好,将来也好,过日子就都不愁了,明白了么?”
年轻村姑带着满脸泪,居然点了头:“明白了。”
中年村妇忙说了话:“这主意妙,这主意好,多亏姑娘想出这主意来,谢谢姑娘,谢谢姑娘。”
不但救了她闺女一条命,还给银子,怎么能不谢?
女儿明白了,做娘的也谢了,就表示这件难办的事已经解决了,中年女子跟关山月都暗暗吁了一口气。
怎么不?原是为救人,是好意,不能解决这难办的事,不就成了害人,是歹意了么!
让母女俩先在禅房里等着,中年女子跟关山月出去把“陕西四灵”埋了,然后去了大殿。
大殿里,老和尚已经把灯油钱点完了,真不少,一大堆,可是他带着两个小和尚还守在灯下,不敢稍离。
显然还在等“陕西四灵”。
中年女子料对了,老和尚至今还不知道后院出了大事,真是耳背得厉害,小的则是太小,根本不经心。
中年女子跟关山月的出现,老小三个和尚吓了一跳,老和尚睁大了一双老眼说了话:“你俩是……”
中年女子也说了话,话声提得老高:“我跟这位白天来过,你见过,是么?”
老和尚这回听见了:“可是你俩是……”
中年女子道:“你就别管我跟这位是何许人了,这无关紧要,要紧的是我来告诉你一声,那四个下凡到人间来骗财、骗色害人,犯了天条,已经遭如来佛召回西天受罚去了。”
老和尚一惊,“啊!”了一声。
中年女子道:“你是个佛门弟子出家人,也这么大年纪了,居然跟他四个串通一气,骗人、害人,更是该死!”
老和尚忙道:“老僧没法子,不听他四个的,他四个要杀老僧,连老僧这两个小徒弟也不留!为了老僧自己,跟这两个徒弟,老僧只好听他四个的了。”
中年女子道:“寺里只你师徒三个么?”
老和尚道:“还有好几个,都遭他四个杀害了。”
“陕西四灵”真够狠,也真够坏,就冲造的这些罪、作的孽,已经死有余辜,百死难赎了。
中年女子道:“后院那位姑娘,可是你让她来寺里住的?”
老和尚道:“是他四个让老僧那么做的,为的是要灭口,她娘送她来的,迟迟没走,只好一起……”
他住口不答,没说下去。
中年女子道:“他四个造的罪、作的孽重:你这个佛门弟子出家人的老和尚,造的罪、作的孽也不轻!我给你个赎罪的机会,明天我让后院那母女俩回家去,明天你对来烧香的人说,四位佛爷回西天如来佛说法去了,什么时候再下凡回人间来不知道;也对来烧香的人说,要好好对待那怀了佛胎的姑娘,不许议论,不许打扰,更不许笑话她,听明白了吗?”
老和尚忙点头:“听明白了,听明白了。”
中年女子道:“我要把这些灯油钱给那母女俩一些,好让她母女能过日子,养活孩子。”
老和尚忙又点头:“好,好,请拿,请拿,请只管拿。”
中年女子道:“这么多日子以来,那些灯油钱呢?他四个都拿走了么?”
老和尚忙道:“没有,没有,他四个原打算等过些日子收手的时候再拿走的。”
还好!
中年女子道:“这么说,那些灯油钱还在寺里?”
老和尚道:“在后院地窖里。”
中年女子道:“地窖?后院还有地窖?”
她跟关山月都没想到,那小小的后院里,竞还有地窖。
埋“陕西四灵”的时候,并没有挖到地窖。
老和尚道:“就在后院那个小花圃底下。”
地窖挖在花圃底下,或者是在地窖上做花圃,八成儿是为掩人耳目,不让人知道。
中年女子道:“有多少?”
老和尚道:“不少,足够盖一座庙了。”
那是不少。
中年女子道:“全数交由你修建寺院修桥铺路了,这是你赎罪的机会,你可要好好把握,好好做,不要让我再来找你。”
老和尚忙道:“是,是,老僧不敢,老僧不敢。”
中年女子道:“再跟你打听件事,‘兴教寺’曾经来过一个带发修行的大胡子居士么?”
老和尚道:“带发修行的大胡子居士?”
中年女子道:“或者是大胡子和尚,说不定他已经剃渡出家了。”
老和尚道:“没有,本寺从来没来过带发修行的大胡子居士,或者是大胡子僧人。〃没有,大胡子没来“兴教寺”。
老和尚说的是不是实情实话?
中年女子望关山月。
这是问关山月该怎么办?
这也是跟关山月说:你听见的,我问过了,你也听见老和尚是怎么说的了。
关山月道:“时候不早了,赶快拿些灯油钱,让她母女回去吧!”
这表示已经听见了,也相信老和尚说的了。
中年女子没再说什么,拿些灯油钱就跟关山月又去了后院。
那母女俩拿了灯油钱,千恩万谢的走了。
送那母女俩出了“兴教寺”,望着那母女俩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不见,中年女子转脸望关山月:“我这么处理行么?”
关山月道:“芳驾想得周到,我也会这么处理。”
中年女子道:“是么?”
关山月道:“是的。”
中年女子道:“他没来‘兴教寺’。〃
关山月道:“本来他就不一定来了‘兴教寺’。”
中年女子道:“你信?”
关山月道:“老和尚没有理由不说实话。”
中年女子道:“是么?”
关山月道:“芳驾认为他有不说实话的理由?”
中年女子道:“那倒不是。”
关山月道:“倘若老和尚没说实话,他可以不说实话的,不止这一样。”
中年女子道:“因为不说实话,他怕你我杀他。”
关山月道:“他又怎么知道,这一样不说实话,你我不会杀他?”
这倒是!
中年女子转了话锋:“如今你我怎么办?”
关山月道:“再到别处找。”
中年女子道:“‘西安’没什么寺庙了。”
关山月道:“我是说别处,不是说别的寺庙。”
中年女子道:“不上别的寺庙找?”
关山月道:“他就一定会上寺庙去么?”
中年女子道:“他已经皈依了,不上寺庙找,能上哪儿去?”
关山月道:“皈依的人,就一定会上寺庙去,一定得上寺庙去么?”
中年女子目光一凝:“你是说……”
关山月道:“芳驾说,芳驾知他。”
中年女子道:“不错,这是实情。”
关山月道:“同样的,他是不是也知芳驾?”
中年女子道:“是的,这也是实情。”
关山月道:“芳驾说过,一个不愿让人找到的人走了,一般都会认为定然远走高飞,再找他也定然会上远处找?”
中年女子道:“下错,是我说的,一般也确是如此。”
关山月道:“芳驾知他,认为就是因为如此,他不会远离,一定就在‘西安’别的寺庙。”
中年女子道:“不错。”
关山月道:“芳驾也确实带着我,在‘西安’别的寺庙找寻。”
中年女子道:“不错。”
关山月道:“这让我想到,他也同样知芳驾,会不会虽不远离,却不往寺庙去?”
中年女子怔了一怔:“不往寺庙去?”
关山月道:“心中有佛,哪里都能修行。”
中年女子杏眼一睁:“说得好,只是,不上寺庙,他能上哪里去?”
关山月道:“那就靠芳驾对他的所知了。”
中年女子道:“要是靠我对他的所知他不见得一定会转往别的寺庙去,是不?”
关山月道:“芳驾还是认为他会转往别的寺庙去?”
中年女子道:“不能因为只在‘牛头’、‘兴教’两寺没找到他,就认为他不会上寺庙去躲藏。”
关山月道:“是理,只是芳驾说‘西安’已经没有什么寺庙可找了。”
中年女子道:“还有一个地方,只是说起来它不能算是寺庙。”
关山月道:“那是什么地方?”
中年女子道:“留侯祠。”
关山月道:“留侯祠?”
中年女子道:“张良张子房祠。”
关山月道:“在什么地方?”
中年女子道:“‘王曲’‘留村’。”
关山月道:“‘王曲’‘留村’?”
中年女子道:“从这里去不远,‘王曲’,在以前的朝代,没有行宫,是帝王的狩猎处所,‘终南山’麓就是猎场,山下有‘留村’,有‘留侯’的故居,祠堂就在那儿。”
关山月道:“芳驾要到那里去找,是认为它可能是修行人的去处,还是因为它是‘留侯’张子房的祠堂?”
中年女子道:“都有,修行的人十九会上寺庙去,可是他这个修行的人不是一般修行的人,他惜英雄,敬‘留侯’应该会上‘留侯祠’去。”
关山月道:“我的看法跟芳驾不一样。”
中年女子道:“你是怎么个看法?”
关山月道:“我认为他不会转往‘留侯祠’去。”
中年女子道:“何以见得?”
关山月道:“‘留侯祠’名气大,此其一;他知道芳驾知他惜英雄,敬留侯,应该会上‘留侯祠’去。”
中年女子道:“不错,我也想到了,可是,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