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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山月-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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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稼老头儿却还是说“官话”,道:“你不是要到县城去吗?天都要黑了,怎么还不去!”

结实小伙子居然也说了“官话”,而且居然说得也不错:“我这就要走。”

一定是庄稼老头儿自小教的,当然了,能说“官话”多好,多傲人!

庄稼老头儿道:“可巧,这位客人也要到县城,跟你一起走吧!你也可以有个伴。”

结实小伙子也挺热忱,忙连点头:“好,好……”转脸望关山月:“我这就走,客人请吧!”

他还抬手让。

老子是那么个人,儿子是这么个人,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关山月又谢了庄稼老头儿,就跟结实小伙子走了。

庄稼老头儿望着他儿子跟关山月的背影,又笑了,笑得似乎很满意,像自言自语,又像对谁说话:“禀报相爷,往县城去了。”

屋里有人低低应了一声。

庄稼老头儿吸了一口旱烟,烟从鼻子里冒了出来。

结实小伙子带着关山月往村子里走,许是路该这么走,关山月道:“给你添麻烦了!”

结实小伙子忙道:“那里的话,其实有客人作个伴,我有个说话的人,不孤单,我爹也放心。”

关山月道:“老人家担心什么?”

结实小伙子笑道:“做爹的总是不放心儿子,何况天又要黑了。”

听了这话,关山月想起他自己自小可没有爹娘疼爱,关心,十岁那年以后,苍天垂怜,好不容易有个疼爱他,关心他的义父了,如今却又遭人毒手杀害了,接着他又想起了虎妞,心里不免又是一阵刀割似地疼。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小伙子正在诧异地看他,强定心强笑:“那是天下父母心。”

结实小伙子灿然地笑了:“所以我说有客人作个伴,我爹放心。”

说话间,两人从村子另一头出了村子,这时候天还亮着,关山月道:“从这里到县城,远么?”

“不远。”结实小伙子道:“顿饭工夫就到了。”

那是不算远。

关山月算算,恐怕到了县城天刚黑,要耽误上一宿了。

只听小伙子又道:“县城不是个在县城,可是很热闹,什么都有,小时候老想去,去不了,如今可好了,经常跑,有时候一个月跑好几回,都跑腻了,什么时候得跑趟省城看看去。”

人可不十九如此。

一个庄稼人,老跑县城干什么去?尤其这一趟又是这时候去,关山月不便问,他问别的:“省城离这里远吗?”

“也不算远。”结实小伙子道:“只要想去,就更不远了。”

结实小伙子十足的童心未泯大孩子,听了这话,关山月忍不住笑了。

足证这一家庄稼人日子过得舒心,知足常乐嘛!不然哪有这心情?

只听结实小伙子又道:“省城叫‘广州府’,又叫‘五羊城’,比县城又不知道热闹多少,好玩多少了,听说有座‘镇海楼’,高近十丈,站在上头可以看见整条珠江,整座省城,还有个‘荔枝湾’,听说那里长的荔枝颗粒大,甜得像蜜……”

这个庄稼小伙子不像一般庄稼小伙子,知道的还真不少。

也难说,县城跑多了,见闻自然也就长了。

话就说到这儿,一阵叱喝喊叫声传了过来。

结实小伙子忙住了口,还抬手拦住了关山月,一听,随即道:“前面!”

没错,关山月也听出来了,阵阵的叱喝与喊叫声,是从前头传过来的,不算远,约莫里许之处。

结实小伙子又道:“像是有人打架,人还不少。”

没错,关山月也听出来了,是有人打架,人是不少、有七、八个之多。

话也就说到这儿,前头喊叫声变成了呼救声:“救命,救命啊……”

叱喝声也变成了怒骂声:“喊救命?喊吧!看会有谁来救你,又有谁敢来救你,老实告诉你一句,今天,这地方,就是你丧命之期,横尸之地,你认了吧!”

呼救,怒骂,居然都是关山月听得懂的“官话”。

看样子要出人命了!

关山月咳了一声,拉着结实小伙子走了过去。

这一声咳,凝聚了三分内力,不止能传出老远,还能震人耳鼓,不管有人要干什么,恐怕都得为之震惊停手。

这还只不过是关山月的三分内力而已。

结实小伙子急叫:“不能过去!”

这句话说完,他已经看见人了。人是不少,六、七个,围着一个,那六、七个,个个一身黑,站着,都往这边看,也都一脸惊容,那一个,穿灰色,倒在地上,也一脸惊容往这边看。

又一转眼工夫,居然已经到了近前了,结实小伙子看得更清楚了,那六、七个,个个三十上下,像是江湖人,又像是哪个大户人家的打手,恶奴,倒地的那一个,二十多,白白净浑,斯斯文文,像个读书人。

六、七个那样的,对付一个这样的,说不过去,还要人家的命,更过份!

一个黑衣汉子说了话:“刚才是你咳嗽?”

一声咳嗽奏效了。

关山月道:“不错。”

那黑衣汉道:“你想干什么?”

关山月道:“我来看看,你等想干什么?”

那黑衣汉子道:“我等想干什么,不关你的事。”

关山月道:“谁说的?我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何况是六、七个你等这样的,对付一个这位这样的?”

那黑衣汉子道:“这么说,你想管?”

关山月道:“我正是这意思。”

那黑衣汉子道:“只怕你管不了。”

关山月道:“我总要试过才知道,就算管不了也要管。”

那黑衣汉子冷笑:“就算管不了也要管?妙,成全他,让他试试!”

一个黑衣汉子一声不吭扑向关山月,劈胸就抓!

既然听见了那声咳嗽,怎么还来这个?是自不量力,还是有把握?

是什么,马上就知道了!

关山月没躲没闪,抬手轻易抓住了那黑衣汉子的腕子,往后一带,同时脚底下伸腿。

那黑衣汉子踉跄前冲,腿绊着了关山月的腿,像绊到了铁柱子上,疼得他叫出了声,前冲之势加上这么一绊,还有疼加上不稳,砰然一声摔了个狗啃泥,嘴破了,牙掉了,一时没能站起来。

知道了,看来不是有把握,而是自不量力。

那几个吃了惊。

关山月说了话:“我试过了,我应该管得了。”

先前那黑衣汉子定过了神,怒声道:“你太话说得太早了,再上!”

这回是两名黑衣汉子,一左一右恶狠狠地扑向关山月,分别袭向关山月两肋,挺有默契的。

有默契归有默契,这两个,加上头一个,一出手就知道,只是普通的打手,恶奴角色,比那江湖上不入流的角色还不如。

对付这种角色,关山月用不着施展真才实学,只是轻描淡写,他双掌并出,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那两个的腕子,左手往右,右手往左,一带,又一声砰然,那两个,身对身,脸对脸,嘴对嘴,撞这么一下,就都躺下了,躺下之后就没再动,人事不省了,还能动?

一转眼躺下了三个,剩下的几个不止吃惊,简直太吃一惊。

关山月又说了话:“我管得了吗?大话说得早吗?”

先前那黑衣汉子脸上的怒容换成了惊容,说的话也改了:“你是那里的?‘南霸天’的事你也敢管?”

亮名号了,“南霸天”挺吓人的!

结实小伙子脸色一变,他站在关山月后头,关山月没看见。

关山月这么说:“我是哪里的,无关紧要,我也不管‘南霸天’,还是‘北霸天’,我只知道我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

“南霸天”没能震住人,先前那黑衣汉子的话又变了:“你不能见危不拯,见死不救,你知道不知道这小子有多可恶,多不是人?他想害死我家小姐!”

有这么一说!

关山月微怔。

倒在地上那白净,斯文,像是读书人的那个叫了起来:“胡说,我只是不愿给‘南霸天’的女儿看病,怎么说我可恶,说我不是人,说我想害死她?”

又有这么一说!

关山月不由又微一怔。

先前那黑衣汉子抬手指白净,斯文的那个,也叫:“你家两代名医,你却不肯给我家小姐治病,你不可恶么?你是人么?你不是想害死我家小姐是什么?”

白净,斯文那个又要叫。

关山月说了话:“究竟是怎么回事?”

先前那黑衣汉子抢了先:“我家小姐得了怪病,病得很重,我家老爷请了不少省城大夫,都治不好,这才派人到此地来请他给我家小姐治病,接他送他,供他吃住,待如上宾,不惜重金,哪知他却不肯去给我家小姐治病。”

有这种事!

关山月转望白净,斯文那个:“这是为什么?”

白净,斯文那个道:“因为她是‘南霸天’的女儿。”

关山月道:“‘南霸天’的女儿怎么了?”

白净,斯文那个道:“你不是本地人?”

关山月道:“不是!”

白净,斯文那个道:“‘南霸天’是个恶人,‘广东’没有比他再恶的了,也是‘广东’一霸,不信你随便找个句‘广东’人问一问。”

原来如此,能让随便找个人问,应该不假,那黑衣汉子不是也没说话吗?

关山月明白了,但是他别有看法,道:“‘南霸天’是‘南霸天’,他女儿是他女儿。”

关山月道:“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

白净,斯文那个道:“我知道,可是我就是不治恶人,不救恶人,不然那是害人,害好人,反倒是罪过!”

挺固执,也有他一套理。

关山月只好转望黑衣汉子:“他既然不愿去给你家小姐治病,你等不该勉强,只有另请高明。”

先前黑衣汉子倒说了实话:“省城的名医都请过了,他是全‘广东’的名医,只有他还没有请。”

关山月道:“既然如此,你等怎么还要杀他,要他的命?”

先前黑衣汉子道:“我等哪里会杀他,要他的命?那不是害死我家小姐?我等只是吓吓他,让他跟我等去给我家小姐治病罢了!”

原来如此,如今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可信。

关山月道:“可是,他不愿……”

先前黑衣汉子道:“他不愿意也得愿意,我家小姐病得很重,我等好不容易才找到他,今天要是不能带他回去,我家老爷绝对轻饶不了我等。”

白净,斯文那个又叫了:“你做梦,我宁死也不会给‘南霸天’家的人治病!”

这应该就是读书人的硬骨头倔脾气,是对?是错?似乎真不是每个读书人都如此!

先前黑衣汉子脸色大变:“你……”

他似乎要动。

关山月抬手拦住,道:“你等跟他,双方各有立场,不能说谁对谁错,这样,让他走,我跟你等去给你家小姐治病。”

黑衣汉子、白净,斯文那个,还有结实小伙子,都为之一怔。

黑衣汉子道:“你愿意去给我家小姐治病?”

关山月道:“是的。”

黑衣汉子道:“你会治病?”

关山月道:“是的。”

黑衣汉子道:“你是……”

关山月道:“我学过歧黄之术。”

黑衣汉子摇了头:“不行,多少省城的名医,都治不好我家小姐的病……”

本来嘛,这么重大要紧的事,可以说关系人命,怎么能轻易相信一个突如其来的陌生人?

关山月道:“事关重大,我不能说让我试试,我只说我担保治好你家小姐的病就是!”

“不行!”黑衣汉子仍摇头:“你担保?你拿什么担保?”

关山月道:“那怎么办?他不愿意……”

黑衣汉子道:“由不得他,说什么我等今夜也要带他去……”

白净,斯文那个又叫:“你等那是逼我死!”

似乎还真能不惜死!

关山月道:“你听见了,要是果真不幸如此,你等是不是还得另请高明?”

黑衣汉子似乎没办法了,眼前的情势还真是让人没办法,他道:“可是,我等怎么跟我家老爷……”

关山月明白,这是说难覆命,难交待,他道:“你放心,自有我替你等做证,自有我跟你家老爷说明,担保你家老爷不会责怪你等。”

黑衣汉子一脸为难色,也一脸犹豫色,道:“那好吧!只好……”

关山月转望白净,斯文那个:“你可以走了!”

白净,斯文那个急忙爬起来,急忙走了,急忙得连谢关山月一声都忘了。

这就不像个知书达礼的读书人了,是不是?

先前那黑衣汉子望着如逢大赦的白净,斯文那个,口齿启动,似乎想拦他,不让他走,但话没出口,望着白净,斯文那个跑远了,回过头向着关山月说了话:“你什么时候可以走?”

关山月道:“我这就可以走。”回身向结实小伙子,有点歉疚:“抱歉,我不能跟你作伴儿了。”

结实小伙子道:“不要紧,县城已经要到了,就在前面,那我走了,客人保重。”

他还是说走就走,不知是有要紧事,急着到县城去,还是不愿意在“南霸天”的这些人面前多停留,转眼工夫就走得没了影。

“保重”,这是叮咛,也可以说是客气话,只是,不管是什么,对这么一个搭伴儿的客人,似乎没必要,也不太合适。

难道这是暗示关山月小心?难道一个庄稼小伙子也知道“南霸天”?

关山月似乎没想那么多,结实小伙子一走,他立即转过身来:“走吧!”

先前黑衣汉子喝道:“还不快去把马匹拉过来!”

还有马,不在这儿。

大概已经醒过来了,疼劲儿也过去了,躺在地上的那三个,都起来了,只是都还走得不太稳,这还好,只是那嘴破,牙掉,一个满脸,两个额上各顶着一个大包,就不太好看了。

不远处有片树林子,除了先前那黑衣汉子,另六个过去牵来了马匹,挺健壮的,共是八匹,七个人八匹马,不用说,一匹是给请的大夫预备的,算是相当周到,相当礼遇了。

给了关山月一匹,还好关山月不是头一回骑马,十二、三岁的时候,在他还没跟老爹搬来“千山”下之前,老爹带着他曾在一家牧场待过,老爹在那家牧场管马匹,就是那一阵子,他学会了骑马,还都是没鞍的马。

一人一匹,上马走了,虽说“南船北马”这些黑衣汉子骑术还都不错。

这时候暮色已然低垂,天就要黑了。

八人八骑不见,低垂的暮色里出现了两条人影,一个是那已经走了的结实小伙子,一个是个一身黑的精壮中年人,两个人望着那消失在幕色里不见的八人八骑,结实小伙子说了话:“他突然改了主意,我的任务已经完了,交给你了。”

精壮中年人道:“行了,你回去吧!”

结实小伙子没动,道:“看他的修为,足列一流了,相爷还命一路暗中照顾,用得着么?”

精壮中年人道:“许是还在咱们势力范围内吧!算是尽地主之谊了。”

结实小伙子道:“这个人究竟什么来路?咱们对他得尽地主之谊?”

精壮中年人道:“是总巡察禀报相爷,说这人帮了我帮的大忙,我帮欠他的惰。”

结实小伙子道:“他帮了我帮什么大忙?”

精壮中年人道:“不清楚。”

结实小伙子道:“这人太怪,‘南霸天’女儿的病,‘广东’两代名医的罗孝文都不愿治,他居然毛遂自荐,愿意去治,他已经听罗孝文说‘南霸天’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了。”

精壮中年人道:“没听他说吗!医者治病救人,是天职、‘南霸天’是‘南霸天’,他女儿是他女儿,咱们不能说罗孝文不对,可也不能说他不对。”

结实小伙子哼哼一笑:“外来人,让他领教领教‘南霸天’吧!那几个没能请得罗孝文去,却把他这么一个带了回去,这病还不知道看成看不成昵?就算看得成,要是跟以往那些个一样,也治不了,他的灾祸恐怕就在了。”

这似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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