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你知道父皇的信里说了什么吧?”
“臣不知,但……怎么都能猜出一分半分。”他谨慎地选择用词。
“父皇真是看重我。”我扯动嘴角:“南下勤王,这种事儿我一个女人怎么干?”
慕容朝从马背上取下一个包袱递给我。打开后,里面赫然摆着五个兵符,还有——一块玉玺。
“这是?!”我失色道。
“若是冬珉执政不周,以白玺令其退位,若是安氏已经纂权,则以五方兵力讨逆逼宫。殿下,打仗这种事,不需要微臣再教你三年了吧?”
“……不必了。”我道:“可是父皇,还有你,你们怎么就能确定本宫会答应你们?若是我拿了兵符也不肯讨逆呢?”
“您不会的。”慕容朝脸上的笑意带着满满的把握:“您猜,若是您不动手,冬珉和安向礼会对您母后的陵寝做什么?”
见我变色,他又道:“您再猜,若是您不动手,他们换了这五处的兵符,又会对郜林汗国做什么?”
“难道冬珉有胆子来打郜林汗国?”
“冬珉皇子色厉内荏,有没有那个胆量微臣不敢妄议,然而安向礼……”
“安向礼怎么样?”
“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没有挂念的人,干出什么事情都不奇怪。”
“他连记忆都没有,何苦还要与我们为难?”我心神慌张下也说漏了嘴。
“……是么?”慕容朝的笑意里尽是不信:“殿下,人可以暂时丢掉一部分记忆,但不会把所有的东西都彻底忘掉……如果有人给他提供一份可能的回忆,他说不定会变得更凶残。”
“你是说冬珉?”我愕然。
“是。”慕容朝把目光移向天边:“如果微臣是冬珉皇子,就把很多事情添油加醋地告诉他——而这些事情的根基是真的,如此他越是查实,便越是深信……最后在这么大的刺激下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怪物,臣也是不敢想像啊!”
“冬珉……不会这样对他的!”我几乎是负气地喊了出来:“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他怎么会让向礼哥哥……过那样的日子?!向礼哥哥过的本来就够苦了,他……要是还记得那些事,还要被渲染成更可怕的情况,让他怎么……怎么过余下的日子?”
“殿下恕臣直言,您不也一样是和安向礼一起长大的么?怎么,您可以在密室里说杀了他,就不能让冬珉皇子存了将安向礼兔死狗烹的心?”
“你怎么知道?!那是……是因为他对本宫无礼!”我惊骇于他的所知,声音亦不禁气急败坏起来——我心里本来便不敢相信那个高叫“杀了他”的人是我,可是,慕容朝如此一说,却让那噩梦一样危险又难以置信的一幕在我眼前重演,那时……我是当真想要了他的命,让他再也不能对我构成威胁的。
原来我当真是这样一个无情无义的女人,安向礼究竟没有说错。不管我找出多少托词来向别人解释我的“无辜”和“不得已”,要伤害安向礼的决定,却统统都是我做出的,注定无可推脱。
然而,慕容朝的质问,不仅是提醒了我自己的可恶,更是在提醒我那一幕早就不是个秘密了!既然他知道,父皇也就知道,而冬珉说不定也会打听到。
慕容朝长得本就极俊美,此时那张漂亮的脸上缓缓浮起了一丝笑意,望若桃华熠熠,却让我感到杀机暗伏:“真不巧……公主和安向礼在密室相持不下的一幕恰好让臣全部看到了。”
“你!”
“是,那天皇上刚好让臣从另一条地道里潜入密室取出白玺好交给公主,臣的藏身之地距您二位并不遥远。否则,原本并无一物的地上怎么会出现一把铜镜让公主抓到呢?”
“多谢慕容将军。”我语带嘲讽。
“臣本来也想救驾的,只是,怕撞破了公主面上不好看……”他忽略了我的嘲讽:“刚好的刚好,缇金姑娘出现了。臣便不必再现身。否则,臣原本还想先打昏公主再处理安向礼来避免公主您尴尬的。”
“……你说的处理,是杀了安向礼吗?”
“不是。”他摇摇头:“要是杀了安向礼,怎么才能把安氏的剩余势力引出来一网打尽呢?”
“现在呢?”我明知自己的一举一动他们都已经知道得一清二楚,也只好老老实实听他讲了。
“就算冬珉皇子不说,皇上也会诱使安向礼疯狂地报仇,这样才有铲除他们的理由。”
“还不如让他死在天牢里!”我几乎歇斯底里:“你们这样做……不是太狠毒了吗?!我不反对父皇要铲除安氏的残余势力,可是能不能不要这样对安向礼!他……他现下还并没有做什么对不起皇室的事情!父皇为什么……”
“公主知道一件事吗?很多年前,昌兴都的一家妓馆被人砸了,老鸨被杀死,那个杀人的人……便是微臣。”他岔开了话题。
“什么?这……有什么关系?”
“臣记得告诉过公主,臣的旧识曾求臣代为照顾妹妹。”
“……而那个女孩子被妓馆的人折磨而死……你是说?!”我惊疑地瞪大了眼睛。
“臣只有手上的一把刀,为心爱的女人报仇就只能杀了那老鸨了事。皇上手上有整个天下,为他那么疼宠的伊岚皇后报仇,又何必在乎……仇人儿子的死活悲喜?!”他的眼光朝向遥远的北方天边,手紧紧攥着,忽然松开:“下去吧公主殿下。可汗快到了。”
“我不相信父皇只是为了给母后报仇……这……”我的思绪仍然沉浸于他方才所说的话中,难以从巨大的惊愕中脱出。
“殿下可以不相信,但是,这个世界上,确实是有一种男人,为了报仇是什么都不惜不惧的。”他牵过马缰绳迈步下山:“臣是,所以臣看得出皇上也是。所以,这次他和安氏的对决,不管胜败都要把公主送出去。”
“啊?!”
“公主殿下没有发现吗?皇上的圣旨和密信中只说了如果他失败了请公主勤王,可是,如果安氏败了,公主就不能再回昌兴都,这样您也就不能替安向礼求情了。”
“这……上次我也没有替他求情。”
“皇上可不愿意公主您一包死药结果了他想要千刀万剐的罪人。这次可没有布日古汗的人去把安向礼弄出死牢给皇上下一次动手的可能了。”
“什么?!救安向礼的是羽瞻的人?”我的脚步猛然顿住。
“您若是不知道,不妨把安向礼对您的作为告诉布日古汗,看他什么反应。好了,快走吧。您看,那边已经腾起烟尘了,可汗他们应该就要到来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
羽瞻他们来得倒快。我方坐回宫车里,他已经拽住他那匹黑马绕着车打圈了。
他马鞭一伸,将车帘挑开,刚好对上我愣愣怔怔的神情。
“阿鸢?这是怎么了?”他小声问,随即笑开:“怎么,想我想傻了?”
我满心抑郁,却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含笑含嗔地闪了他一眼:“什么呀……是有……有事儿发生了!”
“什么事儿?”他问了却似乎并不太想知道:“别想啦,赶紧跟我回家。你的病好了?”
我尚来不及回话,慕容朝便恰好过来与羽瞻行礼。待他完成那一堆辞令,带着那些侍卫告辞离开,羽瞻却立刻拉开了车门,一把将我拖了出去,抱到了马上。
这一串动作兔起鹘落,我正手足无措,面颊上便被他狠狠亲了一下。他所带来迎接我的一群士兵,约莫有几千人,亦随即爆发出雷声滚动般的欢呼声。
“你……你干什么?这里这么多人呐。”我小声埋怨,脸上却不自禁带出了笑容。
“怕什么?他们又不是没见过我抱着你……”他不以为意,勒住我腰的手臂又加了几分力:“坐车太慢了,带你骑马回去好不好?”
“戏雪还在车里呢!”
“戏雪?我怎么没见到她?”他一愣,随即大笑:“一见到我的阿鸢,整颗心都在你身上了,莫说戏雪在车里,便是白玺在车里我也看不到了。”
“真聪明。”我回身,看住他眼睛,却殊无笑意:“你怎么知道白玺在车里?!”
他顿时愣住了。
“当真?”
“当真。臣妾什么时候骗过可汗?”
“你怎么拿到的?”他的目光灼灼。
“说来话长。等回了金帐,把白玺交给可汗再细说。”
他见我没有笑意,约莫亦猜出了几分,便正了颜色,将我从马背上抱回至车里:“那你就在车里呆着,看好……戏雪知道那是白玺么?”
“不知道。”我轻声一笑:“放心吧。没事儿的。”
我们返回斡尔多城的路线,便是当初离开的路。
时隔不久,却仍感到这段日子走过的路步步惊心,再睹旧物竟而有陌生之感。
而那时我刚回到宫里,也有这样的感觉。
“本宫怎么觉得从郜林汗国回延宫,从延宫再回郜林汗国,我们每一步都走得那么惊险凄惨呢。”我轻声道。
“是有点儿。”戏雪的心情看起来也不好,她面色仍然是枯槁的。从知道卢将军的死讯到现在,她始终没有真正振奋起来。
“像逃命似的。”我自语,这话估计她是听不懂。
“殿下,月升公主怎么办?”她突然坐直了,甩出这么一句,却把我也问愣住了。
“你说……琼月?”我的心猛然一沉。我已经知道后宫很快就会变成一场乱局,甚至整个昌兴都都会变成一座诡异莫名的死城,琼月留在那里自是危险的。可是戏雪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呢?她怎么知道的?
“奴婢看很多人都不对劲了。”她困倦地一笑:“这次回去,发现很多旧日相识的人,都变得……怎么说呢,无法和从前的他们联系起来。而且,应该已经死了的安向礼重新现身,不管是他是真的活着还是有人装神弄鬼,总之不是什么好事。皇上对殿下的态度又如此奇怪。叫人怎么想都觉得后宫中快要有变乱了。”
“别乱说,若是让别人听到……”我急忙喝止,却在说出后半句之前恍然停住。
哪还会有别人呢?我们俩已经远离了大延皇朝了。
不会再有人通风报信,然而,也不会再有那些爱和恨了。
“奴婢如果没猜错的话,”她指指我似是无意丢在车上的那包兵符和玺印:“这里装得该是能让大延皇朝天地颠覆的重要东西。皇上的玉玺是不能给您的。但是别的却也难说……”
“你太聪明。”我悠悠一笑:“若是在宫中,你迟早会死。”
“不。”她摇摇头:“若是在宫中,奴婢根本不会说出这些东西。不过殿下,现在已经一切都不一样了,奴婢已经没有故国,没有故乡,没有故人,也没有故事了。”
“说得这么凄惨。”我微笑,心下亦恻恻。
“不。这不凄惨。”她终于打起了精神:“彻底丢掉之前的东西不见得不好。奴婢本是庶出的女儿,起初大娘没有生养便认了奴婢当嫡女,能许婚给卢将军,能选秀入宫,都是借了不该属于奴婢的嫡女身份。不过,刚入宫选了一轮秀,大娘便生了个儿子,我恢复成庶女身份,只能降为宫女,卢将军亦另娶佳人。殿下不是见过我的伤痕吗?那不是被人陷害,而是自己万事皆休,寻短见的结果……”
我惊得说不出话,想不出这样强势的戏雪会有那样一个过去,只能听她接着说。
“没有死成,可是,在奴婢养伤那么虚弱的时候,从前一起的姐妹却都落井下石,加紧了巴结主子,没一个人在乎别人死活。等伤好了,奴婢便明白这后宫最不要人情,最是无心肝……殿下还记得染云吗?她是那时奴婢最好的朋友,最后各为其主不也是……奴婢并不喜欢那样,但是奴婢要活下去,奴婢不信……至少不信卢将军对奴婢便全无半分情感。奴婢还想出宫,还想和他在一起,哪怕是当个小妾,当个丫鬟都好。”
“为了自己活着出宫,奴婢一点也不在乎别人的死活。所以从殷婕妤娘娘身边跳到殿下身边,奴婢是甘愿的。至于殷婕妤娘娘的死,奴婢……奴婢有什么办法呢?自作自受罢了。但是,卢将军战死之后,奴婢才知道,他和结发之妻感情甚笃,这么多年,连一房妾侍都没有。奴婢算什么呢?便是他还活着,奴婢也什么都不是。就算皇上为奴婢赐了婚,也不过落得空房孤灯红颜变白发,这样的日子有什么好期待的?”
“殿下,若是您有这么样的过去,您也会毫不犹豫丢掉那些过往。奴婢还对今后抱有些念想呢,不想就这么绊在过往里死去。”她笑得很灿烂,却总有说不出的凄惨隐匿在眉梢眼角:“为奴婢改个名字吧。就当‘戏雪’死了,剩下的这个人,始终随着公主,只要公主好好待奴婢,奴婢以死相报……”
“别提死不死的。”我摇摇头:“你当真以为改个名字你就不是你了?”
“但是不改名字我会一直记得那个戏雪是我。”她固执:“等过几年,求公主将奴婢随便在郜林汗国寻个人嫁了,奴婢总能慢慢变成另一个人的。”
“茨儿。”我轻声道:“今后便叫你茨儿。行吗?”
她不言语,只向我盈盈一拜:“奴婢茨儿见过公主。”
戏雪,也就是茨儿,她这样果然能放下吗?我并没有把握。然而,当宫车抵达了斡尔多金帐门外,她果然一步跳下车去,前后奔忙,似乎之前那个忧心的女孩并不是她一样。
而金帐里,我打开那个包袱,将白玺托在手中高举过头,长跪下去:“臣妾贺大汗得到白玺。”
“你叫我什么?”羽瞻一愣。
“大汗……”我徐徐抬起头:“得到了白玺,您就是所有郜林族人的大汗了。”
他摇摇头,将我扶起:“你先说,这白玺你是怎么拿到的?朕……总有些疑心这不是真正的白玺。”
“父皇给的。”
“你父皇何故要把白玺给你?”他眉宇间疑惑更甚:“拿了白玺,你可以直接号令皇室了……而且白玺不是在云上宫的密室里么?”
“那密道,说不定不止云上宫一个入口。我那日进去准备取出白玺,可是却在里面碰到了安向礼。如果安向礼是从我打开的云上宫入口进来还能解释,可之前慕容朝已经潜伏在那里面了。总不能也是从云上宫进去的吧?”
“慢,你从头和我说,什么安向礼,什么慕容朝,你怎么会在里面遇到他们两个?”羽瞻的神情大变。
在我叙说的时候,他紧紧咬着牙齿,神情亦愈发凝重。在听我说到安向礼意欲非礼我时,竟重重地一拳砸在桌角上。
一块木头应声而断,落在厚厚的毡毯上。他的手亦被锋利的木刺所伤,血一滴滴流下来,我急忙扑过去帮他包扎,才发现他的手在不断地颤抖。
“您……你别生气啊。”我轻声道:“他……终究没有把我怎么样啊。”
“安向礼这个畜生!”他大怒未消:“朕把他从天牢里弄出来,就算对他无恩德至少也算有点儿功劳!他居然敢图谋朕的妻子!”
“什么?”我愕然:“是……当真是你把他从天牢里救出来的?”
“除了我还能是谁?你那个躲在明光院里玩女人的哥哥?!”他恨恨道:“你父皇本也想用他做诱饵来诱出安氏的残党好一网打尽,刚好卖我这个人情把他弄出去,只不过他自己可能不知道,也可能是装着不知道罢了!”